北风吹不到天堂（第七章）

（一）　　

　　我的生日快要到了，我妈打电话说：“然然，你上大学这两年，都没搁家过一个生日。妈妈昨天跟你爸说了，你生日那天，我们去西安看你。”我听了我妈这话特感动，我说：“妈，你别来了，快要考试了，我忙着复习呢。”我不让他们来的原因一是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以我妈的性格知道我因为失恋把自己搞的一塌糊涂，非跑到梁晨他们家和梁晨他爸掐起来，再就是来西安也有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老头老太太的骨头还不散架了，我心疼他们，真的，尤其是我爸，上次回去他苍老了许多。
　　我妈听说我要考试，嘟嘟囔囔地说：“那我们不来了，钱不够花，我明儿让你爸给你去打，要好好照顾自己。”问起梁晨，我说还好，我真想抱着电话哭一通，但我忍住了。
　　我妈又说：“然然，你暑假那么着急去西安是不是去见那个梁晨了，别以为妈妈不知道。唉，我也不逼你了，只要你喜欢就行。我和你爸都一把年纪的人了，如今你也大了，你有你自己的思想，凡事留个心，千万别委屈自己。我和你爸商量着你过年把梁晨带回家来，让我和你爸爸见见他。”我支吾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第二天，我的银行卡里就多了两千块钱。
　　农历十一月十六，一个特殊的日子。不说也知道这一天是我的生日。我原是不打算过这个生日的，因为梁晨不在，我越想越失落。莫如夏说不过可不行，生日这天是妈妈的受难日，不破点财消消灾，妈妈就会生病的，肖童在一旁煽风点火，在他们的死磨烂缠下我硬着头皮答应。我好不容易攒点钱还准备买几套漂亮衣服，看来只能忍痛割爱了。我说我怎么就交了你们这一群白眼狼朋友，一个个都是吸血鬼，她俩嘿嘿地笑了。
　　地点就定在了不说晚安，莫如夏完了还补充了一句：“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又好气又好笑。
　　晚上来了好多朋友，一个大包厢坐的满满的。这都是我经常逃课交的狐朋狗友，自从和梁晨好了后，怕梁晨骂我不学好就没和他们来往过。
　　以前搁家和我妈老看着那些电影里的男主角或者女主角为了对方可以不惜一切地改变自己，我就和我妈抢遥控换台，我说那么烂的剧情还感动的您老人家眼泪婆娑。我妈说我不懂，看着那些故事让她特别怀念她的青春，我说我反正认为那些狗血剧情假的想吐。而现在呢，爱情真的改变了我，让我苍老了，使我不认识我了。
“妹子，今儿个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三哥高兴，来，喝一个。”张三端着酒杯和我碰了一个。
　　张三是个无业游民，是西安本地人，流里流气的，但是人重感情，够仗义。在一次逃课时我的脚被玻璃割破了，流了很多血，张三看见了二话没说就骑着摩托把我送到了医院包扎。他说一看我都不是好学生，他那时候上学也经常逃课，老师就说他不是好学生。我问他上了几年学，他竖起了三根指头，我忍不住笑了。我俩越聊越起劲，他一激动把那天的医药费全给我交了。我觉着这人心好就称呼他三哥，他也说：“妹子，有事儿给你三哥打电话，随叫随到。”
　　一拨人余兴未了，张三另一个哥们喝高了，两人一人不服一个，猜拳声呼的老高。我担心两人酒劲一起，不受控制打起来。
我凑到张三耳旁低声说：“三哥，今天你可得悠着点，怎么着也得给妹子把面子撑起来哈。”
　　张三一脸奸笑，说：“你放心，把你三哥想成什么人了。”
　　张三的酒量我算是服了，把那哥们喝得现场直播。散场时手一摆说：“妹子，走喽。”摩托车屁股扭了两扭，不见了人影。
　　我意外地收到了一份礼物，我觉得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是一枚戒指。大家说让我赶快戴上，不然辜负了梁晨的一番苦心，我嘴上说不是梁晨送的，但是除了梁晨还会有谁呢。我想这也太灵了吧，在切蛋糕许愿时，我许下的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梁晨送我一枚戒指，那我就立马嫁给他，没想到······我喜出望外。我心里偷笑我真后悔当时应该许个我能成为百万富翁的愿，这样我可以包养梁晨，让他天天给我当保姆。
　　那戒指精巧别致，上边镶了两颗小钻石。我平时舍不得戴，只有晚上睡觉前摸摸偷着乐会儿。
　　西安的冬天总是使人不安，天阴冷的我不想出门，但街上人依然很多。肖童打电话说让我陪她去买衣服，我突然害怕起来，上次陪莫如夏买衣服出车祸给我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我说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下来。我披了外套，匆匆忙忙下了楼。
　　在商场里你猜我们碰到了谁，是小小。她胳膊上挽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陪她买衣服。起初我并相信是她，怎么可能是她，肖童告诉我那就是小小，她肯定没看，走近一看，果然是她。小小自那件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寡言少语，经常夜不归宿。楼管阿姨前来查宿，我们连蒙带哄敷衍了好几次。大学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你做的不算太过分。
　　小小显然也看到了我们，但她假装不认识。我刚想问她怎么也在这，话到嗓子眼，我又咽了下去。
　　肖童拉着我一个店一个店地挑衣服，脸上笑开了花。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我头很晕。肖童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怎么闷闷不乐，我说我想回去睡觉，我很累。是的，很累，很累。

（二）

　　我发高烧了，将近四十度。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禽流感，去校医那看了一下，那老东西对我摸摸揣揣，不规不矩，下流到了极点。
　　“叔叔，我是不是得了禽流感？”我恶狠狠地看着他。
　　“小姑娘，你可别乱想，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这样吧，我给你开个单子，你去药房买药，保准吃了睡一觉就好。”他飞快地写好药单子将我推出了门外，生怕我给他传染了。
我买了药吃后，非旦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又过了几天，我的脸上、胳膊上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一触就破。我急了，赶紧给我妈打电话问情况，我妈说我是出水痘。我真佩服我们学校的医生，居然把出水痘诊断成普通感冒。
小时候听我姥姥说这病会传染，我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阿富汗的老太太似的。我就在校园里晃悠，成天呆在宿舍里太闷了，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在那晃呀晃，不自觉地就晃到了学校外，这可能是我长久逃课练成的本事。我跑到了对面的那个烤鸭店，那香味闻的我直流口水，我跟老板要了一只烤鸭，付款时摸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也没有摸到一分钱。我说：“不好意思呀，我忘带钱了，我这就回去取。”老板面部表情很复杂，弄得我好尴尬。
　　从烤鸭店退出来，在我不远处围了很多人，我以为是耍猴的，就凑了上去。张三正跟一人争得面红耳赤，看样子马上就要掐起来了。
　　“三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大声叫他。
他听到有人叫他,回过头来看是我，拍了拍大腿，直喊冤。“妹子，你来给评评理，你三哥这回可真是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了。”
我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原来那天给我过完生日后，张三骑着摩托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老太太晕倒在地，他发了善心就把那老太太送到了医院。老太太醒来后一口咬定是张三撞了她，还问张三索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张三是一小流氓，整天在社会上闲逛，自身的温饱都成问题，哪里来的钱给老太太支付这个费那个费的。这不，老太太的儿子一直纠缠着张三不放，两人搁街头大吼大叫，引来很多人看热闹。
　　那老太太的儿子长的人模人样的，不像那种不讲理的主儿。我说：“咱们找个地方慢慢谈，在这儿吵不怕招人笑话。我看您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要不咱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该赔偿多少我们给您赔偿多少。”张三附和道：“我妹子说的对。”我窃喜课堂上学的那点东西总算派上了用场。
　　“三哥，你也是的，公道自在人心，现在当紧的是老奶奶的病怎么样了，钱花了咱再挣么。”我假装数落张三。
那人听我这么一说，自知理亏，也附和着说：“我也不追究了，小妹妹伶牙俐齿的，一看都是精明人，不像你这三哥，蛮横无理。他要是早这么跟我说，我还会跟他在这瞎吼叫。”他掉头走了。
张三给我竖起大拇指，对着围观看热闹散伙的群众说：“看到没，这是我妹子，大学生，真的，我不骗你们，是大学生。”怎么 “大学生”这三字一到张三的口里就变得那么神圣了呢，我暗暗发笑。
　　“哦，对了，你今找我有什么事？”
　　张三尴尬地挠了几下头，说：“最近手头有点紧，我刚谈了一女朋友，额……”
　　“这是好事呀，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回去给你取钱。这不，刚忘带钱了，烤鸭也没买成。”我嘻嘻哈哈地笑着说。
张三被感动了，眼圈红了。他说：“你三哥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瞧得起，只有你把我当人看。有这句话就足够了，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也会混的人模狗样的。”
　　“我信。”我回答他。
　　他一溜骑着摩托车走了，我还愣在那里。
　　“哎，三哥，你等会，我还没给你去取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