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吹不到天堂（第五章）

　　（一）
　　
　　我正在发愁今晚该住哪儿，衣服也湿了，这大半夜的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正想着，听到有人叫我，这声音好熟悉，但又想不出他是谁，我心想管他呢，反正是遇到熟人了。我回过头一看，半天说不出话，倒吸了一口凉气，冯小天正笑眯眯地站在我面前。
　　“苏然，见到你太意外了。”
　　“是啊，我也很惊讶。冯小天，你怎么会在西安？”
　　有三四年没有见过他了，听说他误打误撞考上了上海一所名牌大学。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的脸带着笑容，他成熟了，脱去了往日的稚气，只有眼睛里还闪烁着曾经的光芒。我的记忆一下子又被带回了许多年前。
　　那个时候的莫如夏和冯小天是所有人眼里最羡慕的一对。看着冯小天每到下课后傻傻的站在校门口等莫如夏，一等就是一个钟头。看着他每个早晨买好早餐轻轻地放在莫如夏的桌子上，悄悄地回到教室上课。看着他天冷的时候，把厚厚的外套送到莫如夏的面前，莫如夏那自豪的表情。看着他为了莫如夏和其他的男孩子打架，打的头破血流。我们都会觉得莫如夏是那么幸福。那个时候的我和莫如夏像所有处在花季里的女孩子一样，在青春里活得糊里糊涂。我们每一次从楼道跑过的时候，都会留下一连串的笑声紧紧缠绕着那个鸡蛋壳式的教学楼。然后整个教学楼就是一阵混乱，引来别人一阵嘲讽。
　　冯小天说我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上，而且还拎着个大箱子。我故作轻松地说：“我没事，刚下火车，这不还没找到住处呢。”
　　他说：“那你一定还没吃饭吧。”
　　我看了下表，十点多了，确实有些饿了。我又想，我刚被梁晨从家里赶出来，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恰好遇到了熟人。不如先去吃个饭再说吧，反正也不知道去哪。
　　“嗯，是有些饿了。”我回答。
　　冯小天问我想吃什么，我说就吃火锅吧。我不知道听谁说过，一个人失恋了想哭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吃一顿火锅，因为即使眼泪掉下来也不会被别人发现。冯小天和我找了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叫什么辣死你，我听这名字就觉得别扭。服务员懒散地伸着脖子看着我，好像我脸上有花儿似的。这时候，我的手机铃声想起来，我一看是莫如夏打来的就挂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挂，反正就是挂了。我是不是在恨她欺骗了我，骗我往梁晨的火坑里跳。还是我怕又因为冯小天让她误会我们。这一刻，我胆怯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害怕，就像秋天随风飘飞的落叶，无所适从。
　　我冲冯小天笑了一下，说我一室友打来的，他也没多问，我嘲笑自己是个二逼，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心虚什么。我不停地往锅里煮菜，热气上来熏得我眼睛疼。电话又响起来，这回是梁晨打来的，这孙子现在才想起我。我正在犹豫接还是不接，冯小天说：“接吧，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我接起来，梁晨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他问我在哪，我说你别管，我死了也不管你的事，然后我就挂了，直接把手机关机。我随手拿起冯小天喝剩的半瓶酒，一饮而尽。冯小天楞瞪了半天，他定在想这好几年没见，苏然一淑女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我管他怎么想，反正我又不是淑女。
　　我这人本身酒量就不行，结果半瓶酒下肚，就有了反应，头眩晕起来。整个屋子都随着我的眩晕倾斜了，冯小天的脸扭曲的不成样子了，像是我小时候看过的鬼故事里的插画。我使劲闭了一下眼睛，张开后好了许多，只是感觉眼皮沉重，快要掉了。
　　“冯小天，你记不记得初中咱两坐同桌那时，你老欺负我，还骂我笨，说我将来嫁不出去。”我眯着眼睛说。
　　“你呀别说，那时候你就是笨，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都解不出来，人又那么粗鲁，幸好我当时没敢要你，不然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准被你欺负死。”他哈哈笑了。
　　冯小天一向就会胡言乱语，初中那会他说喜欢我，被我一顿暴打，最后又和莫如夏爱的死去活来。
　　我举起一杯酒，在嘴上抿了一口，说：“得了吧，就你那样谁能看上你啊。我现在很幸福，我男朋友还是一文艺青年呢。”
　　他咳了一声，说：“呀，不错嘛苏然，整一潜力股。”
　　“那当然了。”我拍了拍胸膛，但是眼泪不停地在眼眶打转。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西安？”
　　“呵呵，上学。”
　　原来他并没去南方上大学，而是一直就在西安。我问他这两年为什么没来找我们，这里说的我们当然也包括莫如夏。他淡淡笑了，我看到他的脸是忧愁的，我就没有再继续往下去问。
　　这顿火锅不知道吃了多久，还是服务生过来说他们要关门了，我俩才晕晕乎乎离开了那儿。
　　冯小天这孙子做事总是邋遢，我们走出了很远才发现结账时把钱包丢在那个火锅店，等到折回去找时，那里关门了，黑灯瞎火的。我气急败坏骂他糊涂蛋，他在一旁傻笑。
　　我说：“我也没带钱，看来今晚只能露宿街头了。”
　　他说：“别呀，万一遇到女色狼。我这纯洁的一生可就毁了。”
　　“哪有那么多色狼啊。”我话刚出口感觉不对劲，看到冯小天在偷笑我。
　　我踢了他一脚，说：“你大爷的，说谁色狼呢。”
　　我们就在大街上晃悠，我真担心遇上警察把我俩当坏人逮起来就不好了。走到一个地铁口，我说我走不动了，就在这歇会吧。坐在地铁口的椅子上不到半个小时我居然睡着了。
　　“姑娘，你醒醒，姑娘，你醒醒。”我被环卫工叫醒了，发现天已经亮了。却不见冯小天去哪了，我好像记得昨晚迷迷糊糊中还听到他说喜欢我来着，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我骂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二）
　　
　　莫如夏从北京回来的那天，天气晴朗，她到阅览室找我。我憋了一肚子委屈问她为什么要帮着梁晨耍我，欺骗我的感情。由于声音过大，我们俩被管理大妈撵了出去。莫如夏严肃地对我说是我误会了梁晨，都是肖童的主意，为这个事肖华还扇了肖童一个耳光。
　　我说：“肖童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如夏瞪了我一眼，气愤地说：“苏然，你个大头鬼，你就没看出来肖童喜欢梁晨啊。她就是以前为梁晨割腕自杀的那个女孩。”
　　我被她这么一说，才明白真的是我误会了梁晨。我把怀里抱的一摞书塞给莫如夏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梁晨。我想要是我见了他我一定好好给他说我以后再也不耍小孩子脾气了，再也不和他吵架了。可是房东大妈却告诉我梁晨前几天搬走了，我又跑去问梁晨他们班的同学才知道梁晨被他们老师带到外地去写生了。
　　我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将窗户推开，大声哭起来。莫如夏进来拍拍我的肩膀说：“肖童想和你谈谈。”
　　我说：“有什么好谈的，她喜欢梁晨就把梁晨让给他好了。”
　　她说：“你这人就这样，见见她又不会死人，明晚八点不说晚安见。”莫如夏跟个贼似的，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她这肚子里又装了什么坏水，搞得我心里七上八下。
　　第二天晚上，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见肖童。出租车还没到不说晚安的门口，我就下了车。一路上，我预测了很多可能性，要么和肖童大吵一架，要么我退出这场游戏。
　　让我想不到的是肖童始终面带微笑，看起来落落大方，闭口不谈梁晨。我也始终微笑着说一些客气的话，莫如夏忍不住了，说：“得了吧，你俩也别卖关子了，有事说事儿。”
　　肖童说：“苏然，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人聪明，又长的那么漂亮。而且......”我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什么，我急忙打断他的话。我说：“哪有啊，聪明就不会考上一个三流大学了，呵呵。”
　　肖童眼睛里闪烁的光芒黯淡了，她说：“苏然，你别误会。今天也没别的，我就是来向你道歉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肖童说着低下了头，我心一软，拉着她的手说：“没关系，谁也有喜欢梁晨的权利啊，他又不属于我的专利。”
　　我注意到莫如夏吃惊的眼神，我对她眨眨眼。晚上睡觉的时候，莫如夏问我真的不怪肖童吗，我说怪她又能怎样，又不会挽回已经发生的一切。我这人心里一有事就睡不着，我不晓得我该不该告诉莫如夏冯小天一直就在西安上学，还有我该不该告诉她莫叔叔和莫阿姨已经离婚了。我也希望梁晨早点回来，我向他解释是我误会了他，因为这些日子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