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二）

　　第二天大家吃过早饭后，王志军关心地对高锋说：“今天上午我们公司开会学习，你跟我一块去熟悉一下情况怎么样？”高锋边擦皮鞋边说：“好啊，我正想跟你到你们公司参观参观，争取早点上班免得无聊。”王志军带着高锋步行去公司，后面尾随着几个同宿舍的男青年，王志军带着高锋来到一个破旧的家具厂门口说：“我们公司就在楼上。”这是一栋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建的老式楼房，也许是年久缺乏维护的原因，显得千疮百孔破败不堪。高锋跟着王志军登上狭窄昏暗的楼梯到了三楼，三楼中间是走廊过道，两边全是房间，由于两边的房间挡住了光线，走廊里昏暗惨淡，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高锋心想：王志军不是说他们公司是一家很有实力的大公司吗，怎么竟然在这种鬼地方办公，纯粹是吹牛，看来王志军的话水份太多，并不能完全相信。高锋正想着心事，王志军敲开一个房间的门说：“会议已经开始了，咱们赶快进去吧。”“难道王志军拉自己到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一个念头在高锋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然而为时已晚，他还是身不由已的被王志军和几个男青年簇拥着进了房间。房间不大，里面却挤满了百十来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人年龄性别不同，衣着举止各异，有的西装革履油头粉面，有的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与其说是公司员工，倒不如说是一群乌合之众。高锋一下子糊涂了，这是什么公司啊？怎么什么人都有？他好比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更令高锋疑惑不解的是；王志军和高锋他们一进门，里面的男男女女竟然马上站起来，一面鼓掌一面大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高锋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一头雾水，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机械的朝大家点头。等掌声和喊声平息下来，王志军拉着高锋走到人群中间坐下。主持会议的是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黑板上扭扭歪歪的写着：“网络营销”四个大字。干巴男人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唾沫横飞的说：“我们接着刚才说，所谓网络营销就是要求在座各位利用亲戚、朋友、同学、熟人的关系去销售我们公司的产品，达到以一带十，以十带百，以点带片的效果。我们公司销售的是保健产品，是纯天然百分之百的绿色食品，不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可以护肤美容青春不老，男女皆宜，老少适用。产品的价格每份4000元，本公司不仅要求所有员工人手一份，还要推荐给你们的亲朋好友共同分享，凡公司员工每卖出一份，公司给予15%的奖励，卖出的产品越多，奖励的幅度越大，由此类推。比如说；你每卖出一份产品（4000元）就能得到公司600元的奖金，按每人每月最少卖4份产品计算，大家一个月的奖金就是2400元，再加上基本工资，每月的收入就有三、四千元，如果你每月卖出10份产品，提成按20%算，公司每月给你的奖金就是8000元，再加上基本工资，你每月的收入就近万元，报酬是你干别的工作的几倍甚至十几倍，这钱挣的轻轻松松，花得痛痛快快。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想挣钱都想发财是不是？现在就看你有没有勇气和胆量，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现在发财的机会就摆在大家眼前，就看各位能不能把握，会不会利用。”干巴男人停下来，拿起瓶子喝了口水。高锋终于听明白了，这不是报纸和电视上经常说的传销吗，这该死的王志军，不是说他在大公司当业务经理吗，原来这是完完全全的谎言，彻头彻尾的骗局。王志军所谓的大展宏图就是躲在这里偷鸡摸狗搞传销，并且花言巧语地把老同学也骗来了。高锋气得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要走，王志军慌忙拉住高锋的手劝道：“高锋，你千万别激动，有什么事咱们听完课再慢慢商量好吗，咱们是老同学又是老乡，我怎么会害你呢，我真的想和你干出一番事业来，并没有别的意思。”高锋没有理会王志军的诡辩，手使劲一拽，王志军差点摔倒，见王志军控制不住高锋，高锋身边又扑上来四个男子，一边两个捉住高锋的左右胳膊，高锋双臂一撑，一招“四两拨千斤”借力发力，把扭住他胳膊的四个人一起掀翻在地。高锋生长于闻名遐迩的武术之乡沧州，他从小就跟随父兄练功习武，学得一身真本领，短兵相接的情况下，三五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见高锋功夫如此厉害，会议室里又有十几个青壮年男人蜂拥而上围攻高锋，拖手的拖手，抱腿的抱腿，死缠烂打一阵肉搏，由于室内空间太小，高锋无法施展拳脚，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高锋被十几个人结结实实的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刚才被高锋摔倒的四个人见了，走过来对高锋拳打脚踢，发泄心中怨气，高锋怒目圆睁一声不吭。王志军怕众人伤了高锋，赶紧劝大家松手，因为高锋是他介绍来的，万一高锋有个三长两短，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高家也一定饶不了他，到时他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他只是想拉高锋入伙，圆他的发财梦，并不希望惹出人命官司。高锋见一时走不了，只好忍气吞声重新落座，冷静下来思考对策。刚才高锋一闹腾，会议室里乱哄哄的像炸了窝，仿佛发生了八级大地震，弄得主持人和干巴男人瞪着眼睛干着急，见场面安静下来，主持人松了一口气，干巴男人又用他嘶哑的嗓子继续鼓噪起来：“新老朋友们大家好，刚才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幸好有惊无险，就当我们看了一段精彩的武打片，这位朋友的功夫不错，让我们大开了眼界，令我万分佩服。新来的这位朋友刚才情绪有点失控，这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他也许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其实这不足为奇，因为我们在座的各位刚来时也都有这种感觉，说难听一点，也许在座的各位也都是被亲朋好友骗来的，但这种欺骗是善意的是好心的，是为了咱们以后能够挣大钱发大财，你现在也许觉得你的朋友不够意思，亲戚不够仁义，会骂他们是骗子是混蛋，坑人害人不讲天理良心，等你经过一年半载的努力，拥有十万百万财富的时候，你不但不会埋怨介绍你来的亲朋好友，相反还会对他们感恩戴德奉为神明。以我的亲身经历为例，和我同时来公司创业的朋友，他们之中现在拥有轿车、楼房的已为数不少，财产上百万的也大有人在，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因此，我希望新来的朋友对我们的介绍人放弃怨恨之心，常怀感恩之情，让我们携起手来，众志成城，使我们的产品冲出国门，走上世界，让我们的事业发扬光大，如日中天。各位新老朋友，我的课讲完了，下面由张小山经理讲他的创业史，谢谢各位！”干巴男人说完，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等掌声停息，坐在前排的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走上讲台，他不用草稿侃侃而谈：“各位新老朋友，大家上午好，我叫张小山，来自浙江余杭，差不多也是去年这个季节吧，我儿时的伙伴童明生说他和几个朋友在京石市合伙开了个公司，叫我过来帮忙，因为我跟童明生的关系特好，所以二话没说就来了，谁知我到京石市一看，事实与童明生说的大不一样，童明生并没有跟别人合伙开公司，而是在我们现在这家公司当讲师，我当时心里特生气，认为他是骗子，不够义气，觉得他的行为太荒唐，简直是痴心妄想，成心把我往火坑里推，真想跟他翻脸，揍他一顿回家了事。谁知童明生却苦口婆心地劝我留下，谆谆善诱地做我的思想工作，介绍‘网络营销’的好处，慢慢的我被他的诚意感动，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花4000元买了一份产品，并请来一些亲朋好友加盟助阵，经过一年的苦心经营，我现在已发展下线500多人，成为公司的业务精英，年薪二十多万，而我的朋友童明生现在已成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年薪上百万，还经常出国旅游观光。这些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并非虚构。在此我想告诫各位新老朋友一声：别生气，莫悲观，多努力，求上进。常言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我们有耐心、有恒心，有信心、有决心，就一定能干出成绩获得回报，最后衣锦还乡荣归故里，我的话说完了，最后请主持人做总结，再一次谢谢大家！”张小山说完，台下又响起疯狂的掌声。高锋心想：这些人都怎么了，是失去了理智还是中了魔咒，难道他们都不知道传销是陷阱是圈套，是违法害人的勾当，是国家明令禁止的行为。他们竟然一个个双眼发光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如痴如醉，仿佛金钱在向他们招手，财富在向他们点头，等着他们不劳而获的去捡拾、去挥霍，真是财迷心窍利令智昏，他们的表现让高锋感到可悲可哀、可怜可叹，真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高锋正想着，主持人又声嘶力竭的讲开了；“新老朋友们，本公司本着‘来者自愿，去者自由’的原则，只要你买一份公司的产品或者介绍两个人来本公司，是走是留，悉听尊便，本公司绝对不会干涉你的人生自由；但对于无视本公司规章制度者，本公司也将严惩不贷，绝不心慈手软。好了，今天的学习到此结束，祝各位新老朋友心情愉快，事业进步。”主持人说完，室内又是一阵杂乱的掌声。散会前，主持人把王志军叫到一旁耳语了一阵，王志军连连点头。回迎宾旅社时，跟随高锋左右的人由来时的4个增加到8个，大家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高锋，知情的明白高锋是主要监控对象，不知情的还以为高锋是什么重要人物。刚才高锋在会议室表现出来的功夫让大家眼界大开吃惊不小，所以他们对高锋不得不小心提防，担心高锋伺机逃跑。高锋心里不由得暗暗冷笑，他没想到这伙人竟然如临大敌，让他身价倍增。高锋有些后悔刚才冲动之下暴露了自己的身手，给以后脱身带来了麻烦，如果刚才不动声色深藏不露的话，现在身边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保镖”，要想逃跑的话也相对容易得多。咳，都怪自己一时性急鲁莽，现在后悔也没用，以后再找机会逃离这龙潭虎穴吧。
高锋回到迎宾旅社，当他和住大卧室的一个长发大眼的漂亮女孩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孩趁人不注意把一个纸团塞到高锋手中，高锋若无其事地走进卫生间打开纸团，两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你今天的表现和功夫真棒，你的勇敢无畏让我钦佩，也让我担心，枪打出头鸟，请小心低调。落款为：同是天涯沦落人。高锋看完纸条随手扔进下水道冲走。他不由得心头一阵欣喜，好啊，虎穴里也有战友，他不再感到孤单无助，觉得逃走的希望又多了几分，他决定好好利用这些可以争取和团结的力量，既解救自己也解救他人，共同受惠。高锋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通讯录，随手写上：感谢你的提醒和关心，以后我一定注意方式方法，与他们斗智斗勇，巧妙周旋。落款是：相逢何必曾相识。高锋写完后撕下纸条捏成团，准备中午吃饭的时候递给那个长发大眼的女孩。高锋刚从卫生间出来，王志军又不失时机的做起了高锋的思想工作：老同学，还生我的气吧，我是不该骗你，可我也都是为了你好啊，希望我们能够在一起多挣点钱，能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咱们是老同学，又是乡里乡亲的，我怎么会害你呢，说实话凭你的学历，凭你的聪明才智，只要放开手脚大干，你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高锋虽然恨王志军无情无义认钱不认人，但这回他学乖了，不再一味顶撞而是虚与委蛇：“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刚进会议室的时候我确实很生气，恨你事先不跟我通气，不过听完课后我又想开了，你把我叫来也是为了我能发财致富，飞黄腾达，这说明你把我当朋友，想着我，看得起我，你都是为我好，我还有什么理由怪你恨你；现在我心里感谢你还来不及呢，等我以后真成了富翁大款，一定忘不了老同学你的提携之恩。”王志军听了高锋的话，由衷的为高锋的转变而高兴，他自鸣得意的说：“老同学，没想到你接受新生事物的能力这么强，观念转变这么快，我真为你高兴，咱们是好兄弟，我也不用你感谢，只要你明白我的苦心，不再让我为难，不再让我失望，就算是支持我的工作了。只要咱们齐心协力，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挣不来的钱。”王志军的口气大得很，好像他们家栽了摇钱树似的。高锋对王志军自欺欺人的说法不予揭穿，反而顺着杆子往上爬：“老同学，你是公司的功臣元老，有你罩着我，我一定好好干，当好你的左膀右臂，把我们的事业搞得如火如荼，捞它一个瓢盈钵满，荣华富贵享受不尽”。王志军被高锋的情绪感染，趁热打铁煽动高锋：“老同学，事不宜迟，咱们说干就干，你先买一份公司的产品，再找些亲朋好友加入咱们的行业，轰轰烈烈的干它一场。”高锋马上接过话题：“好，我这马上就联系孰人朋友，一有消息立即向你汇报；另外就是关于购买公司产品的事，你知道我刚从家里来，兜里没什么钱，买产品的事等我大哥出差回来，我找个理由向他借了钱再买，这事就麻烦你向公司的领导解释一下。”。王志军大包大揽：“没问题，小事一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用客气，好，你休息一下，咱们一会吃饭”。吃饭时，十九个男男女女又都凑到了一起，高锋趁人不注意把早就写好的纸条塞给“同是天涯沦落人”，并递给他一个会意的眼神，吃过饭，大伙仍旧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高锋独自一人躺在地铺上闭目养神，两天来的经历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老同学王志军拉下水骗入传销团伙，有关传销的种种危害及弊端他早就从电视和报纸等媒体上知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早点离开这个充满铜臭充满罪恶的是非之地。目前王志军他们每天都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且从一楼到五楼的楼梯口昼夜都有人来回巡逻，更糟糕的是整个旅社一至五楼住的顾客几乎都是传销人员，虽然自己武功不错，但毕竟寡不敌众，要想从这儿戒备森严防范慎密的情况下冲出重围逃出虎口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今之计只有假意屈从，在他们面前装得老老实实服服帖帖，麻痹他们，等他们消除戒心放松警惕的时候，再伺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