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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穷乡僻壤小山村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4-26 18:07:16      字数:4601

  序言
  在这本小说里,我想写的是现代中国农村某一地区的某一类学校里的某一类人物。写这些人、这些事,自然得把他们放置在一定的时空里面,里面的人物角色和故事情节当然是虚构的。但正如钱钟书先生在《围城》的序言里说“有考据癖的人当然不肯错过索引的机会、放弃附会的权利”,我也仿效通行的做法,有言在先: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农村中小学校园,应该是朝气蓬勃、欣欣向荣之地,在这里,我却冠之以“废园”之名,既有学业荒废之嫌,也有精神颓废之疑。但是,荒废之中蕴藏有无限之生机,颓废之中饱含着振奋之精神,正如冬末春初的荒野,充满了希望和梦想。
  古语说:莫道世间人好欺,莫道世间事好瞒,自以为得计,其实全是骗自己;还说,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这里有句俗话说的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切人,一切事,一切是非曲直,在这本小说里,我想做一尊壁立千年的佛,假借佛言禅语,只做冷眼旁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怀疑自己:我是谁?
  千百年来,我一直在人们的企盼、祈祷声中默默地端坐,享受着那些满怀虔诚的人们的馈赠,接受那些满脸无知的人们的企求。那袅袅升腾的香烟,那熊熊燃烧的纸箔,跪拜,许愿,祈福,禳灾,感恩,戴德,表明我法力无边。
  我无言,却有人道出我的千言万语。
  我无能,却有人颂扬我的无所不能。
  我是一尊人们用泥塑就的佛,却享受着人间供奉的丰盛烟火,还有那些善男信女们虔诚的礼拜。
  巍峨的山顶,有一座宽敞的大殿为我遮风挡雨。千百年来,我端坐其中,冷眼看大河潮涨潮落,观世间人情冷暖。
  我是一尊壁立千年的佛。
  我看到——熙熙攘攘的村落,如今人去屋稀;
  我看到——热热闹闹的校园,如今已变成了荒园;
  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城市,楼房越来越高,街道越来越宽;
  我看到——物在变,人在变,人心也在变,一切都在改变,人世间好像唯一不变的是天,道,佛,法……
  滔滔黄河向东流,
  悠悠白云枉自愁。
  酒色财气多少事,
  灰飞烟灭一旦休
  1穷乡僻壤小山村
  这里背依嵩山,面朝黄河,过去叫临河公社,后来改叫临河乡,现在又称作临河镇,是以临河村为中心方圆十几个村落的基层政府所在地。镇子并不大,却是远远近近几十里的山山岭岭、沟沟壑壑的政治、经济、文化的活动中心。
  紧靠镇子的西边有一道长长的山沟,山沟里住了上百户人家,组成了一个村落。远远望去,这个村子和那些隐藏在绵延山岭的无数普普通通的村落,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
  小山村的名字也很普通,因山沟里有一个水磨坊而得名,历代相传约定俗成就叫水磨沟村。据说这村子历史悠久,过去一度辉煌过。这个小山村走出去的群众非常自豪,就像落魄的英雄豪杰回忆起当年,忍不住会说起“想当年我是多么多么的伟大”。当年,这里做过土匪的山寨和强盗的大本营,后来日渐衰落,但山沟里山坡上偶尔裸露出来的砖瓦、石碑等,上面残存的几丝霸气和豪气依稀可辨,可以想像出当年这里的繁华与富贵。
  绵延起伏几百里的黄土高坡,既能养育富人,也可养活穷人。富人可以筑房屋,建高楼大厦,穷人随便依山傍崖挖掘一个窑洞,就可以当作遮风挡雨的栖身之所。富人喜欢杂居在穷人中间,他们也只有在穷人们面前,那些为数不多的富人才能显摆出他们的优越感和高贵感。
  水磨沟村,是这方圆十几里的众多山村中最富裕的村子,村里的房屋和窑洞比其他村子要明显高档一些,就连水磨沟的人走在临河的集镇上,似乎也显得高人一等,说话声气粗壮,走路腰板笔挺。但水磨沟村和附近其他的山沟山洼一样,有富人也有穷人。村子并不大,最多的时候也就一百多户人家八九百口人。村子里主要住了两个大姓人家,赖姓和郝姓。有句俗话说的是,好赖不分家,可能就源自于这里。这个村子里,这两个含义截然不同的姓氏很奇特但也似乎很融洽地组合在一起。村子中间一条小河大致上把赖姓和郝姓一分为二。河西岸空旷平坦,光照充足,主要住的是赖姓人家,有窑洞有瓦房,窑洞多为青砖红石裱成的山脸。而河东岸相对要狭窄得多,荫天蔽日,住的大多是郝姓人家,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是依山开凿了几孔窑洞,相对也要简陋一些。
  郝姓是水磨沟村里的外来户,人口少,老老少少加在一起总共也不到百十口人,还是一脉相传。郝姓人家本来居住在黄河下游的北岸,相传那年那里闹蝗灾,田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郝姓人家为了活命,年轻力强的两口子就外出逃荒。他们饥渴难忍,稀里糊涂地上了土匪的贼船,被五花大绑蒙着面拉到了这里,掳进山寨当了奴仆。
  现在,这里通往外界有一条临山辟开的大道通途。而在过去,这里却是山高沟深皇帝远,通往外界的除了沟口的黄河,山里面就只有一条暗道藏在地主赖耀祖家的院子里的一孔窑洞里。郝姓老两口子被带进了土匪老巢,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静下心来想了想,这年月只要能有一口饭吃,勉强能够活命,就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他们既来之则安之。久而久之,郝姓人家就在这里扎下了根。后来时间久了,两个姓氏的年轻男女还有过多次通婚和亲,彼此之间似乎相安无事,郝姓人家也就得以逐渐平等地繁衍生息下来,并且门户越来越发扬壮大。
  初次走进水磨沟,你会发现,这里不甚宽敞的沟口两边竖立的破旧寨墙边有一个水磨房的遗迹。这个小村正是因此而得名。
  站在沟口,你可以看到,有红墙碧瓦整齐地散落在沟口宽敞的地方,而那些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窑洞,则杂乱无章地分列在左左右右的沟沟叉叉里,还有一簇簇茁壮成长的山杂树、灌木丛和野山枣树等,把一个个院落围砌起来。这种天然形成的篱笆,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可谓是一举两得,它既可以当院墙,还可以作燃料,偶尔也可以用来作为家庭的一项经济收入。
  那年代久远的山寨城墙早已变得残破不堪,这是“文革”期间“破四旧”的时候,水磨沟大队几个红卫兵联合临河乡其他几个村子的造反派留下来的杰作。只是那青石条垒砌的寨墙太牢固,他们十几个人辛辛苦苦扒拆了好多天,也难以撼动它的根基,他们虎头蛇尾,干脆半途而废。
  尽管如此,你也可以想像当年这里的辉煌。那庞大的基石,那厚厚的石砌寨墙,以及那清晰可辨的“水磨寨”匾额,无不诉说着这里往日的荣耀和霸气。这个几百年前的土匪山寨隘口,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顺着水磨沟西岸的一条宽阔的水泥路继续往深沟里走,还可以依稀可见当年山寨的痕迹,虽然现在大部分成了废墟,或者是几处残垣断壁。
  路上你会偶尔遇到几个人,他们会用惊讶的目光注视你,因为这里一般很少有陌生人来。他们会热情地问你是谁家来的亲戚,还会热心地为你指路。水磨沟这个小山村里就那么几十户人家,谁家住在哪里,谁家的大人小孩叫什么名字,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告诉他们你只是来这里随便看看,他们就会告诉你这个小山沟里最好的去处,最令他们自豪的名胜古迹,甚至还会有人自告奋勇地给你带路做向导。
  站在水磨沟的正中央,你往高处远望,可以看到村子的南面有巍峨的高山。这山,仿佛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山前又延伸出两道山岭如两只巨大的臂膊,把水磨沟环抱在怀中。这两道山岭一直伸向沟外,伸向缓缓流淌的黄河水底,仿佛是两条巨龙,正探头向大河里吸水解渴。
  这山就叫二龙山。就在这座山的下边,有一眼泉水汩汩不断,这正是水磨沟得天独厚的地方。其他的山沟虽然和水磨沟一样面朝大河,却只能望河兴叹。村民们吃水、灌溉都非常艰难,不像水磨沟那样,有一眼天赐的山泉。
  这山泉名叫二龙泉,泉水清洌,冬暖夏凉,四季不断。泉因地因形而名,形象而生动,你不由得不佩服农民朴素的想象力。泉水旁边有一座小庙,庙门上面的石匾额上,歪歪斜斜地刻着龙王庙三个字。西边不远处的山崖上,与龙王庙遥相呼应的还有一座气势恢宏的建筑,名叫甘露寺,说是寺院却是佛道两教合一,既供奉佛祖也供奉神鬼,高高地坐落在二龙山伸往河边的悬崖处。
  静静的,你似乎听到了泉水的叮咚声。循声望去,好像又不是沟里的流水声。你正在疑惑间,叮咚声又从脚下传来。有人告诉你,这声音就在你的脚底下。脚下的路边有一条从山里一直砌到沟口的暗水糟,把山上二龙泉的清洌泉水引下来,一来可以浇灌田地,二来解决了人们日常的生活用水。这是当年土匪盘踞这里的时候就修下来的饮水工程,看得出来这里几百年前就已经用上了自来水。
  河道的正中央有一台破旧的水车,过去可能用来汲水和浇灌,现在好像只是成了一道摆设,一处风景。许多年前,这里的田地一直旱涝保收,虽然人口多田地少,人们却衣食无忧。
  紧挨水车的上边的西河岸边有一座宽大的房子,这就是过去的水磨坊。水磨,这种原始的简陋的工业所提供的动力,足以使这里的人们感觉自然力量的伟大。在过去,需要靠人力或畜力来推动的庞大的石磨,现在依靠水的力量就可以转动,可以为人们加工食物,为人们的生活提供了一定程度的舒适和便宜。这个村子相对于其他山沟而言,要富裕和发达一些,自然也成为其他村民们艳羡的对象。这里既有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又有土匪早年在这里的苦心经营,水磨沟虽然地处偏僻,却俨然一个世外桃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山沟的农民们过着相对殷实而富足的生活。
  现在,这里还有一个磨坊,不过已经不再是用山沟里的流水作为推动力。即使没有“文化大革命”的冲击,即使没有当年“造反派”把水车、水磨等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当成“四旧”来破除,在现代化的生活影响下,人们也不会使用原始落后的自然力了。自从村子里开始实行“家庭联产承包经营责任制”,当地农民称作“分田到户”之后,村子里接通了电线,家家户户开始通上了电灯。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原来村里的富农赖耀祖不再低眉顺眼,开始扬眉吐气起来,他不失时机地买来一套电动磨取代了原来的水推磨。而村民们原来需要用半天时间才能磨碎的一袋粮食,现在几分钟就可以完工了。
  那间磨坊的旁边有一座破旧的两层小楼。如果你问那栋小楼是谁家的,就会有人先是吱吱唔唔,而后会意味深长地告诉你:“啊,那是大队部。”其实这里原来就是村里的富农赖耀祖的家。有人说他们赖家就是当年土匪头子的嫡传后代,但现在年代久远早已找不到任何真凭实据,也没有人从赖耀祖那里得到过考证。水磨沟里姓赖的人家有的穷有的富,但赖耀祖家一直富裕,家道殷实,却是明明显显不可争议的事实。
  那个时候,赖耀祖家差不多就是水磨沟村惟一的富裕户,但因为他家占有的田地少,当年划分阶级成分的时候没有摊上地主的桂冠。另外,当年的大队主任郝运来的父亲曾在他家做过长工,郝运来也在他家当过几年短工,就送给他一顶富农的帽子。但这顶帽子对赖耀祖一家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戴的。郝运来顶住公社巨大的压力,为他据理力争换来的这顶不那么罪大恶极,也没有成为众矢之的的帽子,也没有成为日后他们赖家向郝家报恩的缘由。
  水磨沟大队支书郝运来原来就住在赖耀祖家的旁边,是过去赖家祖上留下来的牲口圈。自从郝运来当上了大队支书,赖耀祖就非常识时务地让郝运来搬进他家的小楼。事实上,这幢小楼本来就有一半属于郝运来。郝运来推辞了一番,为了革命和工作的需要,就答应下来。小楼前悬挂上了水磨沟大队部的招牌,赖耀祖一家很知趣地搬到了郝运来原来居住的他们家圈牲口的窑洞里。
  中国人姓氏的起源很是奇怪,当年的雇主姓赖,雇工却姓郝,听其谐音,对雇主来说似乎不那么和谐。据说当年赖家曾要求郝家改变姓氏,但姓氏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唯一宝贵财富,郝家人穷志不短,誓死不从。后来,这件雇主要求雇农改名卖姓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天道无常。谁能想到,当年的雇工佃户如今倒成了无产阶级领导者,而雇主和掌柜却成了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正像老话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明年又会到谁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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