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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损公肥私账外账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9-26 11:20:23      字数:5433

  57损公肥私账外账
  
韩利民和赖吉祥两人在一起前后共事十多年,他对赖吉祥这个人从外到内了解得非常透彻,不说他心胸狭窄,不说他朝三暮四,最令韩利民防不胜防的是,赖吉祥还有一种居安思危的敏锐嗅觉,他善于在工作和生活中寻找一个对手一个敌人:如果发现不了敌人,就创造一个敌人。而他每天担心的,就是伺机寻找这个目标,防止他人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威胁自己的地位。
  这些年来,赖吉祥费尽心思,能够威胁他的对手一个个被他击败,不是身败名裂,就是远走他乡,现在他稳稳当当地控制着临河镇整个教育领域,俨然一个土皇帝。这个时候,他又非常敏锐地觉察到韩利民要成为他潜在的竞争对手。曾经一个熟悉赖吉祥并和韩利民要好的教师提醒韩利民:你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对手,有朝一日也可能成为他清除的目标。韩利民一开始还不太相信,但此后不久,他就明显地感觉到赖吉祥的戒备,他自嘲地笑笑,说我这是在与狼共舞。赖吉祥之所以要这么做,韩利民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能够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权势、利益和地位,他实在不想再失去这些。
  尽管韩利民时时处处表现得小心翼翼,但还是被赖吉祥心生猜忌。临河二中的中招成绩接连三年实现重大突破之后,赖吉祥再一次感觉到来自韩利民身上潜在的威胁,便故意在全乡几个中小学校长中贬损韩利民的名声。后来,赖吉祥又借口工作需要安排大量的人进入学校领导班子中来,安排韩利民做了学校的党支部副书记。这些年来,学校书记一职,多半是空名和配角,现在又加一个副字,更是一个虚职。韩利民当然明白其中的玄机,这是赖吉祥要疏远自己,架空自己,原来由他主持的学校常务工作,现在也变成了所谓的集体领导。
  对于那些善于钻营的普通教师来说,能够跻身学校的领导圈子,不光是一种荣誉,也有一种实惠,领导的职务补贴虽然不多,但有机会陪赖吉祥一同吃喝玩乐,自然也是一种荣耀,可以舒舒服服地混日子。有闲得无聊的教师精辟地给想学校教师分出三六九等来――
  一等教师校领导,吃喝玩乐到处跑。
  二等教师管后勤,轻松清闲维持人。
  三等教师体音美,无忧无虑喝茶水。
  四等教师史地生,早晚还能去踏青。
  五等教师语数英,看看谁先神经病。
  韩利民感觉现在的学校领导班子就像是一个大杂烩,溜须拍马的,蝇营狗苟的,男盗女娼的,碌碌无为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缺乏脚踏实地真正干事创业的。在这样一所不大的学校里,领导班子成员竟然多达十多个人,琢磨人的人比琢磨事的人多了两倍。也许,这正是赖吉祥的高明之处,每个人都要置于他的掌控之中,他好坐山观虎斗,好得渔翁之利。他规定每周一的上午照例要召开领导班子例会,安排布置一星期的工作,表面上看似条理清晰,实际上乱麻一团。大多数人坐在那里指手画脚可以,一遇到实际工作便推三阻四,韩利民本来应该感觉人手多了工作应该轻松下来,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现在感觉自己更加疲惫不堪。
  临近学期末的日子是那么的平淡无奇,索然寡味。初三毕业班的学生面临中考,每天沉没在枯燥单调的题海中机械地训练着,有一部分经不起磨难的学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学校,原本四五十个人的班级现在只剩下一二十来个学生,这是一些意志坚定升学还有点儿希望的学生。他们从早到晚守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长时间地伏案学习,累得他们昏昏欲睡,从他们身上你怎么也找不出少年人虎虎生气和迫人灵气。
  初一和初二年级的学生同样要面临期末统一考试,因为县教育局要统一排列名次,任课老师们想做最后一搏,想方设法猜题押宝,千方百计哄、骗、卡、压学生。分,分,分,成了学生和教师的命根儿;考,考,考,成了老师的法宝。校园里的气氛虽然有些紧张,但给人的感觉总显得死气沉沉,缺乏生气。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整个校园如一潭死水,风平浪静,偶尔有一丝涟漪,也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潜藏着暗流涌动,正在伺机爆发。韩利民和往常一样,按时上班,准点下班,对学校里其他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关注。上班时间到了学校,一般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自由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几年职场的教训使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奉行一条生活的准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星期一上午十点多钟,校园里突然停了三辆黑色的小轿车,车上没有任何单位的标志。这种情景以前在学校里似乎并不多见,外面一般的车辆是不准进入学校校园里来的。韩利民从学校操场经过的时候,负责门卫工作的张老师悄悄告诉韩利民,说这辆轿车是河阴县纪检委的,来这里找赖吉祥调查问题。韩利民觉得张老师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当时并没有太在意。
  张老师是几年前在外乡镇落聘后发配到这里的老教师,再过一两年就要退休,赖吉祥说是照顾他,就让他做了门卫。教了几十年书的张老师沦落为一个看门人,刚开始的时候,感觉丢颜面特别不自在,做久了也就慢慢适应了。当年他在大河乡的一所学校落聘,发配来到这里,也觉得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甚至有想死的念头。后来他想通了,这年月什么都开始值钱起来,就是人的脸面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韩利民想起张老师的处境,就感觉到一种悲哀。他们这些中小学教师,不过是社会中的小知识分子或半知识分子群体,既想保持读书人的尊严,却又难脱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人的委琐与庸俗,骨子里想从社会底层脱颖而出,想要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情景,就像猴子穿了西装,一方面假装斯文,另一方面却又无法摆脱骨子里的卑俗,一言以蔽之,就是因为修养不足。
  而乡村中小学教师,更是一个奇怪的群体。在乡村,在城市的街道上,人们可以一眼认出这种人来。曾几何时,教师被捧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而现在,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下,教师这个社会群体,却是穷酸的象征;在浮躁的社会形态下,老师成了迂腐的代名词。
  校舍的简陋,生活的困窘,做事的迂腐,琐碎的工作,使得学生不可能对老师产生太多的敬意。“师道尊严”已经成为逝去的梦想和遥远的记忆。而教师们微薄的工资收入,迂腐的性格,呆板的处事方式,也使那些和教师熟悉的家长们看不起他们那些昔日的同学。虽然当年上学期间比我们学习成绩好,但看他们现在的生活条件,穿衣打扮,大多数还不如学习不好的农民。而在某些时候,这些农村的中小学老师甚至成为年轻家长的反面教材。就像城里人对农民的称呼一样,你真“农民”,你真“教师”的意思就是你真迂腐、死板、穷酸。甚至,他们的内心里还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想法:学习好有什么用?除非你特别出色,将来做一个农村中小学老师还不如他们做一个农民。这种想法,难得可贵的是他们一般不肯当着孩子和老师的面说出口来。家长们对教师的一些敬意,只存在老一辈人身上,人民教师身上的光环,正在这个世风日下的地方一点点消褪。再加上某些教师身上自甘低贱、不齿于人的表现,更加剧了他们对教师由仰视,到平视,再到现在的俯视和鄙视。
  没有人深入考证过“老师”这个称呼,到底是怎么得来的。也许在过去只有年龄大的、年高德劭的人才可以称作人师,所以这种职业在过去应该是德高望重受人尊重的。但现在,有些年纪轻轻、乳毛未褪、乳臭未干的学生娃子读了几年师范学校,也列身于这种行业里,真的让人觉得从事这种神圣的教书育人职业的人,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辉煌,那份荣耀。
  对于老教师,一来从事这种职业久了,二是年龄也大了,应该受人尊重。但是,恰恰相反,本来教师和医生应该一样,越来越值钱,越来越尊贵,越老越有价值,像窖藏的酒,存放得越久,越能散发出绵远醇香。然而可惜的是,现在的一些教师却像风尘中的女人,越老越不值钱,看上去倒像是残花败柳,不但学生讨厌,连学校领导也讨厌。而现在,教师老了反而成了废物,学校不尊重,学生看不起,只能做些看门、扫地或看管寝室之类的工作。不知道这是老师这个群体的悲哀,还是现在这个社会的悲哀。
  让学生讨厌倒还可以理解,老教师们古板、老朽,不知变通,跟不上潮流,和这些青春年少的学生之间自然存在有严重的代沟,而遭受那些学校领导的讨厌,就得费一番思量了。可能是老教师们觉得自己资格老,对这些年轻的靠关系、靠金钱上去的学校领导们,不太听话,不太顺从,教学改革他们也跟不上形势。如果太逼迫他们,倒会让人觉得领导不懂事理,不知尊敬老人。本来,孝敬老人就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学校这种教育人的地方更得弘扬这种美德。但现在这些年轻的学校领导却全然不考虑这些,他们既忘了是老人们把他们养大成人,又忘了他们将来也会有老朽的那一天。他们的理念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且顾眼前。参加统一的学识水平考试,他们不行;而经验,不过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又无法书写在纸上答出来;而要死记硬背一些条条框框,他们脑子迟钝又常常记不住。就连考试作弊,他们眼花耳聋手拙,也比不得年轻人眼疾手快,只有落后的份儿。
  这个张老师已经五十七岁,霜鬓雪发,临近退休,迫切想要调回老家那边的学校去,正好现在那边的教研中心主任是他几十年前的学生,已经同意张老师叶落归根。可是,赖吉祥却一直卡着不肯放,说他一两年该退休了,没有必要再来回折腾。
  张老师一开始还以为赖吉祥好心好意,后来在学生的点化下,想通过送礼打通关节。他没有给人送过礼,到老了也不知道如何给人送礼,还有眼下送礼办事的行情有多大,就自作主张十分破费地买了一条云烟一箱饮料,赖吉祥不屑一顾,收下礼后还是不肯轻易签字盖章,张老师调动的事情从去年暑假到现在就一直拖来拖去。
  张老师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些生气。那些东西毕竟要花去他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你收下我的礼却不给我办成事,他心里自然有怨气。今天看到市纪检委的人气势汹汹地来到这里寻查赖吉祥的不是,他有些说不出口的幸灾乐祸,甚至还有恶狠狠的企盼,庆幸恶人终究会有恶报。
  韩利民最初以为是市物价局的,他有同学后来转行后安排在里边。每到学校期末快结束的时候,他们总要有人下来说是执行公务,其实是“白吃黑”,一旦发现学校有乱收费行为,他们会以没收或罚款的名义,威胁学校出点儿血多少交点罚款,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下午上课的时候,韩利民突然接一个朋友打来的电话,问市纪检委的人找他谈话了没有。韩利民一头雾水,不明就理。在电话里,他的这位朋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市纪检委正在审查他们学校的账目。
  韩利民几周前已从报纸上知道国家已经下发了通知,要各地彻底检查事业单位小金库的事情,他以为这一次不过是例行检查,和前些年的情况一样上面重视,下边敷衍了事,来来去去一阵风过后,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但是,学校里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莫名其妙的,校园里的空气骤然紧张了几分。校长赖吉祥一连几天早出晚归,老师们很少见到他。听其他的老师说,赖校长这段时间好像有什么事情,脸色十分不好看。赖吉祥是一个喜怒极形于色的人,一切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一般人都能看得出来。好多教师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弄得一贯有些猖狂的赖校长竟然有些焦头烂额起来。
  周五下午的例行会议上,赖吉祥坐在会议桌上的神情有些反常。老师们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惶恐和愤恨,他发言的时候一开始好像要竭力压制内心的怒气,但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了。
  他先是说今年期末学校发不出什么福利了,后来就说到了原因,说市纪检委把学校的账目收走了,又肯定地说学校有内鬼,坑害的不是他,而是害了大家。他说他不知道是谁,狠狠地盯着每一位教师,好像一只发飙的野猪,却找不到哪个是他要发泄的对象。
  韩利民照往常一样坐在他右侧,不过这次距离疏远了些,正好在他斜对面。他的表情他的一举一动韩利民可以看得更清。据心理学家研究,人的右脸的表情变化最为明显,所有心理的反应全写在脸上。从赖吉祥的脸上,韩利民读出了恼怒,读出了惊恐,读出了色厉内荏。他虽然想把全体教师都牵进去,但这样做其实是枉然。
  韩利民非常坦然,但他知道以他对赖吉祥的了解,猜想赖吉祥会怀疑到他和其他几个老师身上。赖吉祥对周老师和曹老师一直避而远之,对韩利民则一直心存猜忌。这学期开学初,在一次会议上,赖吉祥突然莫名其妙地调整了韩利民的工作分工,名义上还是副校长兼学校党支部的副书记,但实际上任何事情也做不了主。韩利民本来想要问个究竟,但在几个老师的劝说下忍住了,什么也没有对赖吉祥说。但此后,韩利民就很少和赖吉祥有过工作上的交流,属于自己工作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他会尽力完成,但不属于自己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他一概不予过问,只是担一个副校长和副书记的虚名。
  敢于怀疑一切,是赖吉祥最大的性格特点,可惜他不是科学家,要不然科学史上会有更多的发明和创造。他不相信别人,出了这个事情,他看谁都像是告密者。况且韩利民作为他潜在的竞争对手,他自然能想到如果他下台了,最有可能接替他的就是他韩利民了。
  赖吉祥鼠肚鸡肠,平时就有些嫉恨韩利民。他完全有理由怀疑韩利民,至少他相信韩利民一定会参与此事,但这件事确实不是韩利民所为,而且事先也一点不知情。前些年李培军等人曾拉拢他要搞赖吉祥的材料,但他不愿意背后伤人。虽然他对赖吉祥的许多做法看不顺眼,两个人共事的时候他也曾公开表示过反对。而这半年来,他只专心于课程教学工作,其它的事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况且,背地里举报揭发也不是韩利民的作风。他认为:做坏事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检举揭发做坏事的人也好像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做什么事情都应该光明正大地来。
  这个地方有几句老话,说得是:不做贼不心虚,不吃盐不发渴;白天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门。韩利民坦然地听他絮絮叨叨,大大方方地环视一下大家的反应。看到了对面正襟危坐的一位宋光辉和何太峰等老师洗耳恭听,他们也在用疑惑的眼神询问他。韩利民没有感到喜悦,虽然有人做了他认为应该做的但他没有做也不会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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