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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鼠腹鸡肠嫌隙生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9-05 12:39:25      字数:8766

  35鼠腹鸡肠嫌隙生
  
新的学年又要开始了。临河乡中心初中的校园里热闹哄哄,上百名学生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围聚在学校教导处门口。韩利民从早晨起来,一直忙到十点多钟,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饭。他刚安排好一批学生,又来了一批,一直忙个不停。他看看墙上的钟表,已是快十点钟了,第二节课也该结束了。
  韩利民和副教导主任王志刚打了招呼,说有什么事让他先招呼着。他感觉肚子饿,想出去找些吃的。昨天的晚饭他没有吃好,现在觉得肚子空荡荡的实在难受。他正要出门,迎面进来两个人,是附近两个村的村干部,一个姓孙,另一个姓王。韩利民和他们曾经在乡里开会的时候见过面,彼此也算熟悉。这两个人是送自己的孩子来学校上学的。他们打听了几个教师,想要学校给孩子重新调整班级。
  学生分班是事先按照成绩分配好的,各班学生的学习成绩基本上要保持平衡。现在再随便调动,会引起班主任不必要的猜疑和不满。韩利民不好当面拒绝。他推辞说这件事他自己不能擅自作主,得征求一下班主任老师的意见,还要征得校长的同意才行。其中一个姓王的村支书说,他们已经给校长赖吉祥说过了。赖吉祥已经同意,让你给调一下。
  韩利民拨打赖吉祥的办公室的电话,但没有人接听。他又拨了赖吉祥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韩利民急着出去找些吃的填填肚子,心想,既然他们说赖吉祥已经同意,那就没必要再推辞了。以后学校里的好多工作还要得到他们村委的支持和帮助呢。韩利民就让王志刚按照他们的要求,给两个学生重新调整了班级。
  但这件事情,却让赖吉祥大为光火。韩利民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件小事,赖吉祥值得这样小题大做吗?这时候的赖吉祥,还是一个喜怒形皆形之于色的人,心中藏不得一丝一毫对人的好恶爱憎。韩利民感觉到很长一段时间赖吉祥对他特别有意见。他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有几次想当面问问清楚,但他张张嘴还是忍住了。
  事情过后已经两个多月,韩利民才从王志刚的口中,得知赖吉祥对自己特别有意见,就是因为这件私自给学生调动班级的事情。原来开学的那一天,两位村支书找到赖吉祥要求给孩子重新调赖班级。不知赖吉祥有意刁难,还是想趁中午饭的时候要敲他们一记竹杠,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他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他先是推说等学生全部安顿好了再说,后来看到找他的人实在太多,干脆关了手机躲进学校女出纳员的里屋。两个村干部在校长办公室等了他好久,不见他回来。他们在校院里转来转去到处找不到他,孩子又一个劲地催促。其中一个姓孙的村支书灵机一动,那时看教导处里人少,就对韩利民谎称,他们已经征得了赖吉祥的同意。
  年轻的韩利民少经世事,看不透这两个人的狡猾和这件事情其中的曲折,不明不白地就落入他们的圈套当中。两个人的阴谋得逞后,遇到了正从学校出纳员屋里走出来的校长赖吉祥。姓王的村支书戏骂赖吉祥,说他真是个赖孙儿,有事找他的时候他就躲进王八壳里,现在事情办妥了,他就爬出来了。姓孙的村支书也在一旁帮腔,责骂赖吉祥癞蛤蟆躲端午,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赖吉祥嘴上不肯吃亏,骂他们两个一个王八一个龟孙,今天怎么凑到一块儿了,看看已近中午,就假意邀请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喝酒。两个人本来窝了一肚子火,也假装答应他们请客。酒桌上你唱我合,轮番轰炸,灌得赖吉祥酩酊大醉,借机狠狠地宰了赖吉祥一次。赖吉祥感觉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当然要迁怒于韩利民身上。他责怪韩利民目无领导,做事情不经他本人同意就敢擅自作主。
  还有一件小事,让韩利民对赖吉祥的为人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与临河中学紧邻的临河镇农场的场长陈志明,有一个亲戚的孩子小学毕业要到外地上学,需要带走义务教育证书,好在外地的学校办理学籍登记。这件事情在陈志明看来,应该是手到擒来、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赖吉祥却不想利利落落地给他,故意设置种种障碍。
  那天下午,赖吉祥先是叫来韩利民,交给他两个学生名单,要他把这两个人的义务教育证书和小学毕业证给挑出来。在教导处的档案柜里,韩利民翻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赖吉祥走进来,拿起来折叠了揣进自己的裤兜里。他交待韩利民说,一会儿陈志明来要的时候,就说找不到了。韩利民不明白为什么,赖吉祥说:“就是他把我们的学生介绍出去好几个了。这次不能再给他。一会儿你就照我说的去做。”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校长办公室,陈志明和另外一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陈志明站起来韩利民打招呼,已经坐下来的赖吉祥故意装作若无其事地给韩利民示了眼色。韩利民停顿一下,有些底气不足地说:“好的。我过去给你找找看。一会儿找到了,我给你送过去。”
  韩利民回到教导处停了一会儿,又折身来到赖吉祥的校长办公室。赖吉祥和陈志明两人东拉西扯正说着闲话。看韩利民两手空空地进来了,赖吉祥满意地看了韩利民一眼。韩利民不会当面说谎,把脸转向一边,有些心虚地对陈志明说:“陈场长,很对不起,找不到那两个学生的档案。”他不敢看陈志明的眼睛,很快走了出来。
  韩利民前脚出来,赖吉祥拉着陈志明后脚就跟进了教导处。他让韩利民打开档案柜的铁门,装模做样地翻了一遍,自然是找不到。陈志明有些怀疑,说小学毕业生的档案都在这里了,怎么会找不到呢。赖吉祥推说,可能还在乡教育办公室放着吧。
  陈志明打电话给临河乡教育办公室主任郑建功。郑建功很肯定地说他们学校已经全部领走了。赖吉祥摊摊手,说学校确实没有,也许还在村里的小学里放着呢。陈志明又派手下人骑摩托车到那学生毕业的小学校去找寻,那里的小学校长打了包票说已经全部给初中拿去了。赖吉祥当着陈志明的面,就让韩利民再找找看。韩利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去了。陈志明不肯甘心,和韩利民一起在一大沓废弃的资料中,翻来覆去地寻找。
  韩利民虽然和陈志明平时也很熟悉,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好明说。他委婉地告诉陈志明另外一个解决办法。他可以帮助找两份空白的义务教育证书和小学毕业证书,到镇教育办公室找郑建功补盖一个公章就可以了。
  韩利民送走了陈志明,回头见到赖吉祥。赖吉祥愤愤然,说你不支持学校的工作倒也罢了,还帮着拆学校的台子挖学校的墙角。说话间,他随手就把两份义务教育证书撕个粉碎,扬手扔进了门后的垃圾篓里。韩利民有些目瞪口呆,心想,平时看他和陈志明兄弟长兄弟短的亲亲热热,没想到这件事情他竟然会这么办。自己以后和这个人相处,一定得多个心眼,小心提防些。
  对于韩利民来说,和赖吉祥相处的这几年,特别是和他直接共事的这三四年,让他对赖吉祥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第一年,赖吉祥刚刚当上校长,学校的很多事情他得倚重韩利民,两个人的磨合期还算顺利。第二年,韩利民感觉是他和赖吉祥两人合作的蜜月期,学校里的各项工作他们俩个配合得十分默契。但是到了第三年,韩利民感觉两个人的疏远期已经来临。对于赖吉祥来说,他感觉到自己的根基已定,学校教学质量的提升也为他个人积累了一些声望。他要摆脱韩利民,逐步开始加强自己对学校各项权力的控制,收缩韩利民手中的一些权力。
  赖吉祥平时习惯于外面迎来送往,在学校呆的时间并不多,他敏锐地感觉韩利民在教师当中的影响力要大于自己。第四个年头,在赖吉祥的推荐下,郑建功安排韩利民做有职无权的副校长一职,提拔王志刚做学校的教导主任。而赖吉祥对于王志刚,也有提防之心,又安排另一位年轻教师刘金保担任学校的副教导主任职务,想以此来分散王志刚的权力。
  有一天,赖吉祥突发奇想。他要仿照河阴县城一些学校的做法,增设各年级主任。他制定了草案,拿来同韩利民和王志刚商量。韩利民一开始并不明白赖吉祥这样做的意图,说他这样做根本没有必要。规模大的学校一个年级要七八个班可以这样做,便于工作的开展,而他们学校一个年级只有三四个班,学校和教导处直接对应班主任就可以了。
  但赖吉祥执意要在学校增设年级主任。王志刚既不表示支持,也不表示反对。后来在拟定人选的事情上,赖吉祥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他接连找了三四个人,他们都不情愿,好像没有谁愿意干这么不上不下的苦差事。其他有好多教师也都感觉这样做,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事情明摆着,这种小规模的学校,一个年级也就三四个班,总共也就四五十号教师,多一个管事的人就多一个麻烦。
  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但赖吉祥觉得是韩利民和王志刚从中作梗。以后学校里的许多事情,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也就不再那么顺顺利利了。他们拟定好的分课方案,报给赖吉祥的时候,往往要遭到无端的否定。这在以往,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在学生分班、教师任课的事情上,赖吉祥也好像故意要找些漏洞来。对于教师的教学评价方案上,学校已经连续执行了三年,有些需要更正的地方已经得到了完善,然而赖吉祥先是同意,后又坚决否定。两个人想不明白,现在的赖吉祥为什么会变得这样阴晴不定,朝三暮四。
  又一个学年过去了。暑假开学后一个多月,学校又分配来一位叫刘艳华的中师毕业生。学校的各项工作已安排就绪,她暂时安排在教导处工作做一些服务性工作。刘艳华读师范时学的是音乐专业,能歌善舞,再加上年轻漂亮,活泼开朗,给沉闷单调的教导处办公室带来不少欢声笑语。但刘艳华时髦的装束,实在令这帮老土冒、这帮乡村男教师们大跌眼镜:今天穿一件宽大的裙子,上衣一件小衣服短得不及肚脐眼。明天又换一件低腰裤,腰里雪白雪白地露出一圈,上身衣服像披了一层稀稀落落织就的鱼网,千疮百孔,里面穿的吊带、背心什么的暴露无遗。后天又换了一件短得不能再短的短裤,袅袅娉娉的走进校园,让人觉得只两条白花花的腿在晃动。她还要在脖子上斜挎一个小提包,每走一步都要拍打一下她那浑圆结实的屁股。
  刘艳华在教导处晃来晃去,让韩利民看她的目光有些虚弱。他想提醒她一下,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说她这种入时的打扮,太不像一个老师的装扮。刘艳华故意仰起脸问:“你说,什么装扮才像教师的装扮?制服?其它的行业都有,那为什么不给我们每人做一套职业装?”韩利民感觉无言以对。毕竟,做教师的站在讲台上,如果夏天穿着太薄,太露,太透,太少,会给学生带来什么影响?但现在街上流行这种装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年轻的女老师适度的打扮无可厚非,但教师毕竟不同于其他的职业。如果课堂上就穿这种太薄太露太透的衣服,是不是会污染孩子?即使成年人看到她,也会想入非非,何况对于那些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这种强烈的感官刺激,更会让他们产生异样的心理反应。
  赖吉祥和几个男教师背后议论刘艳华的装束,先是露大腿,后又露脐装,现在变成露屁股,明天不知道又要露什么。有年轻男教师说起今天上学的路上遇到一个老农民,指着刘艳华说了这样一句话:“看你们学校那个女教师,穿一件白衬衣,里面却补两块黑补丁。”几个人心领神会,放浪地大笑。又说起如今穿衣服的趋势,男人穿了一件又一件,脖子上还得系根带,女人脱了一层又一层,还嫌衣服不透明。
  韩利民旁敲侧击,提醒刘艳华注意一下自己的穿衣打扮。但刘艳华我行我素,每天照样穿着时髦,打扮新潮地出现在校园里。赖吉祥忍无可忍,在全体教师会上提出了严厉批评,刘艳华才有所收敛。不久,便有流言蜚语传到韩利民妻子刘文丽那里,说韩利民看上了刘艳华,对刘艳华特别照顾。这种事情无法解释清楚,韩利民心里像吞下了一只苍蝇。
  后来,韩利民才知道,这种谣言最初是由赖吉祥透露出来,学校教师和同学闲谈时无意中扩散到刘文丽所在的学校里。赵玉珠调往县城后,就在刘文丽所在的学校。倒是韩利民的妻子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不肯相信。韩利民知道赖吉祥要传播消息自然是居心叵测,便有意想早一天调离这个地方。
  韩利民感觉到赖吉祥别有用心。在学校工作的安排上,他发现赖吉祥也有意否定他的正确意见。韩利民感到有些灰心意冷。既然已经这样,他就把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尽量交待教导主任王志刚和教导员刘金保去做。他不再过多的过问学校的事情,而是主动承担起初三毕业班政治课的教学工作。
  这个学年已经过了半学期。期中考试过后,赖吉祥不知道又从哪里看到了分层次教学实验,就提议说他们学校各年级也要重新调班。一个年级抽出一个重点班,两个中等程度的班,两个差班,按成绩划分。韩利民、王志刚等一部分学校领导班子成员表示反对,但赖吉祥仍然要一意孤行。
  学校领导班子意见的分歧,很快波及全校教师当中。教师也分成了两大派,一部分赞成一部分反对。赖吉祥不顾大部分教师的反对,要王志刚和刘金保连夜拿出方案来,这个星期五离校前重新安排到位。
  有个老师一直受赖吉祥的排挤,担心自己要担任差班课的教学,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在教室里发着满腹牢骚:“现在学校里瞎折腾,分什么快慢班。好学生在这里要受耽搁,差学生在这里是虚度光阴。”这部分教师的不满情绪很快传染给了学生和家长。星期一上课,各班出现了好多空座位,有学生家长纷纷提出要给孩子转学。韩利民和王志刚虽竭力劝阻,但效果不大。一个熟识的家长直接对韩利民说:“如果是你的孩子,你会怎么办?”韩利民只得实话实说,我的孩子没有在这里。那家长说,“这下不就得了。你们教师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这里上学。我们只有一个孩子,经不起你们学校闹腾来闹腾去。”
  学生们一旦开了转学这种口子,堵起来需要花费很大一番力气。一连几个星期,都有班级不断出现学生转学的事件。赖吉祥倒没有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把责任完全归咎于韩利民和王志刚身上。他对两个人的怨恨情绪,不时地溢于言表。
  赖吉祥上任伊始,就听风水大师曹得禄说过,这个学校的建筑布局从风水学说应该是犯了白虎煞。特别是一校之主校长的办公室正遥对着甘露寺山门,近对着电线杆,远近冲煞不仅令学校老师诸事不顺,阻碍频生,疾病不断,怪事连连,而且在他之前的三任校长有善始却不得善终,正是犯了这种地理风水之说中的“宁可青龙高千丈,不宜白虎乱抬头”之忌。赖吉祥要想把校长之位坐得稳坐得久,必须想办法破解。而眼下最好的破解方法,当务之急就是先改变校长办公室位置。赖吉祥很顺从地挪出了原来的校长办公室,向东移过楼梯。他精心挑选了正前方没有各种冲煞的两个房间,装修布置一番后,做了自己的校长官邸。
  风水大师曹得禄提供的一个破解方法,就是把学校大门修建成仿古建筑。白墙黑瓦,雕窗画栋,古色古香,再加上飞檐走兽,才能和对面远山上的甘露寺遥相呼应,针锋相对。赖吉祥倾尽全校之财力,又让韩利民打报告向乡政府吕福星乡长申请拨款。前后总共花费了数万元钱,赖吉祥终于打造出一个中式古建筑学校门楼。
  临河初中新大门建成后,赖吉祥邀人观赏评析。有一临近退休的语文教师,可能是受《三国演义》中聪明的杨修所启发,大手一挥在用粉笔地面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活”字。赖吉祥半晌弄不明白那老师的意思,要说的是说这大座门修得太低矮,看上去显得过于宽阔。后来,在风水大师的进一步劝告下,赖吉祥又把自己的办公室从一楼搬上了二层,又从二层搬上了三楼,意思是要步步高升。甚至就连初三毕业班重点班的教室,他也不遗余力地安排在学校里上风上水的绝佳位置。
  一次无意中,赖吉祥回家和老婆郝丽娜谈起韩利民的事情。赖吉祥说韩利民有野心,担心有朝一日韩利民会篡夺了他的校长位置。郝丽娜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她感觉赖吉祥嫉妒韩利民在教师中的威望,倒没有觉得韩利民有什么野心。她觉得当面反驳赖吉祥实在没有必要,但要夫唱妇随随声附和于他,也不符合她的愿望。
  而让赖吉祥突然心生妒忌,开始对韩利民抱有提防之心,是第三学年秋季开学后,学校召开的开学典礼大会。
  那天的开学典礼大会,韩利民的讲话博得了阵阵掌声,让赖吉祥感觉极不痛快。他们俩并排坐在主席台上,他竭力抑制自己的感情。会议进行当中,他起身接了个电话,正好也要去厕所方便一下。他返回来的时候,看见韩利民端坐在主席台上正在慷慨激昂,神采飞扬,赖吉祥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还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在学校的全体教师会议上,韩利民的表现也让赖吉祥大为不快,他规定的工作制度,常常到他那里就打了折扣。学校班子成员讨论什么问题,赖吉祥提出的决议也会被韩利民不冷不热地否定。有好几次,赖吉祥便有把他清除出学校领导班子之心,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他只好艰难地隐忍了下来。而最终让赖吉祥下定决心的,他听到韩利民竟然背后嘲讽他树立的几个教师典型,和自己如此唱对台戏,再不能这样容忍下去了。
  他希望老师们天天围在他身边,前呼后拥。不希望老师天天回家,没有课也得呆在学校里。全体教师会议上,他表扬学生处主任康继业以校为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里来。还调侃地说了一句他也不是和尚,怎么就能天天守在学校?其他教师为什么非得天天往家跑?后来有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赖吉祥打了韩利民的小报告,说韩利民背后诋毁他树立的那两个学习典型,攻击他们一个色戒的老和尚,另一个是寡欲的小尼姑。
  另一个事情更显得可笑。他大肆表扬学校里的一个数学老师,说他晚上十点多钟了,还要到教室去辅导学生。却不知,这个老师晚上被他拉出去喝酒回来,看到自己暗恋的女教师这么晚了还坐在教室里,他趋之若骛,踉踉跄跄也来到教室里。正在埋头苦读的学生看到这个男老师摇摇晃晃,满口酒气,酒话连篇,只当是紧张学习之余的一个调节,或观看一幕小品。其他老师不知道真相,韩利民私下说出来后,又传到赖吉祥的耳朵里。
  还有一个教师忘我工作的典型也很滑稽。赖吉祥表扬一位女老师废寝忘食,大家都在吃午饭的时候,她却到教室去辅导学生。但这个老师却在下面自己承认,自己办公室的水缸里没有一点水了,她是到教室里找寻几个学生给她抬水的。
  韩利民没有努力维护赖吉祥树立的几个光辉典型,等于说没有和领导保持绝对的一致。这令赖吉祥觉得不能再容忍下去。看一个人顺眉顺眼,可以有找出千万条理;而讨厌一个人,也可以找出万千条理由来。现在,赖吉祥不论横看竖看,都觉得韩利民太碍眼,太难以容忍。
  还有更让赖吉祥感觉不能容忍的。课余时间,韩利民的办公室里简直成了学校的第二个中心。一个学校应该只能有一个中心,这个中心,只能是他赖吉祥,而不能是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赖吉祥几次三番要郑建功免去韩利民副校长职务。但郑建功自有考虑,并没有答应。他还劝告赖吉祥做领导不但要有雅量,而且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学校里的很多事情还要指望韩利民去做呢。赖吉祥不能一意孤行,但从此学校里的很多事情,不再和韩利民打招呼,有时故意把他晾在一边。韩利民也乐意落个清净,很少去过问赖吉祥不想让他参与、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而在这一年,赖吉祥的大女儿赖丽珠初中要毕业。按她平时的学习成绩,要想考取河阴县重点高中希望渺茫,甚至考取普通高中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正好河阴县教育局和外省的一所师范学校联合办学,委托培养一部分师范学生,大多数是教育系统的领导的子女。赖吉祥就托付了郑建功,上下操作,把他们两个人的女儿都送了进去。赖吉祥的女儿赖丽珠长相漂亮迷人,不但继承了母亲郝丽娜艳丽的容貌,还遗传了父亲赖吉祥高挑的身材。她在学校里,俨然一朵炙手可热的校花,深得她的同学、河阴县教育局汪副局长儿子的爱恋。赖吉祥暗示女儿一定要把握好这天赐良机,千方百计一定要钓到这个金龟婿。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了,校园外的田野里涌起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麦浪。这一年风调雨顺,预示着农业将要有一个很好的收成。临河乡初级中学里的老师们也在精心准备,迎接学期末县里举行的统一考试。除了上好每天的十多节课外,晚上学校又安排了两节自习辅导。师生们下晚自习之后开始睡觉,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了。
  这天傍晚,学生们教室里正在上自习课,没有晚自习辅导任务的教师三三两两地在空旷的校园里走来走去。有的教师走累了,就干脆找一个阴凉通风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学校门口两边的台阶上,也稀稀落落地坐了几个乘凉的老师,还有几个是老师的家属。
  赖吉祥吃过晚饭,正和几个人在校园里转悠。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就躲了人到一边去接听。不一会儿,赖吉祥急匆匆地往校园外边走。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几个教师礼节性地和他打了招呼,目送他出了校门,往学校西边走去。
  离学校大门五六十米的地方,有一根电线杆子。明亮的月光,将斑驳的树影印在路面上,赖吉祥有些佝偻的身影,在这些班斑驳驳的树影中慢慢移动。那根高高的电线杆旁边,一个年轻的少妇倚靠在那里,一边呜呜咽咽,一边焦急地等候。她是薛丽红,赖吉祥早些年教过的学生,深受赖吉祥的喜爱。初中毕业后,一直和赖吉祥藕断丝连。赖吉祥知道她高中毕业后,被相邻一个村的村支部书记的儿子相中,还安排她到村里的小学校里当了一名代课教师。
  赖吉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这么着急地想要见到他。他往身后瞅了瞅,看到学校里没有人跟出来,他才走上前去。正靠着电线杆哭泣的薛丽红,看到了她熟悉的身影,禁不住扑向他的怀中。
  赖吉祥担心被外人看见,轻轻推开了她。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公路,向外面的河滩走去。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才回到学校。赖吉祥拿出自备的大门钥匙,轻轻地开了锁。睡梦中的门卫老马听到了响动声,以为又是小偷来学校偷东西。他立即拉亮电灯,厉声喝问:“是谁?”就在上一周,有一蟊贼撬了学校的大门上的铁将军,偷走了学校老师的一辆摩托车。
  赖吉祥心跳了一下,忙回答:“是我。”
  门卫老马熟悉他的声音,说:“是赖校长哦,我起来给你开门吧。”
  赖吉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他怕薛丽红被人看到,把她藏在自己身后。两个人影叠合在一起,倏地一闪进了学校。老马的老婆似乎听到了两个人脚步声,有些疑惑地问老头子,老马摇摇头要她别管闲事。两个人听到大门已经落锁的声音,也就没有再起来,熄了灯又进入睡梦中。
  凌晨时分,老马正要起床来,又听到了有人开大门的声音。还是赖吉祥,他说出去跑步锻炼,老马感觉疑惑。他从来没有见赖吉祥出去跑过步,今天是怎么了。老马是一个退休的老工人,原来还当一段时间厂长的秘书,自然懂得做门卫就得会装聋作哑,领导的事情不该看的不能随便乱看,不该说的不能随便乱说。
  这一周的星期六下午,赖吉祥特意给门卫老马留下两条烟。他说是学生家长送的,他抽不完,还老马烟瘾大,就送给老马吸。老马当然懂得赖吉祥是在收买他,这是拿两条香烟来封堵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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