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节：实话就实说

　　万医生请六个人帮忙，每人十块钱的小工费，将大毛抬到医院的停尸房去，然后扶起团团来，问：“团团，家里有些什么人，请告诉我，我去打个电话，叫他们来抬回去好不好？”为此，才得万医生打电话到平安乡邮政所来。
　　团团安静一会儿，去病房收拾东西，她拿着大毛的衣服，双把眼泪流，回想当初，充满着一线希望，让大毛康复回家，可是如今，在这个房间里，一切都是冰冷的、一切都是痛苦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包括屋子里的空气。
　　面对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团团心里极端难过，凄凉寥落，寒月洒霜，就像秋天的树叶，再以找不到心灵的停放，想象不圆满的回归，相守却是一场空空的梦。她无心收理，又坐在床上失声痛哭。
　　万医生来到病房，再次见团团的悲痛，却是难抑泪水。他在她面前站了许久，就像面对自己的妻子一样，断断续续道：“团团、你就你就放心，电话我已经打了，说清楚了，那邮政所刚好有一个人在办事儿，是你们村上的！”他将电话的情况告诉了团团，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反复的良心问责，使万医生表现不是亲人的亲人，一面掏钱开小工费，买蜡烛，买板纸钱和香；一面替团团给家人打电话，又是心灵安慰等忙个不停。他甚至连饭都没有吃，其实早也吃不下去了，始终在想，现在大毛死了，我该怎么办，要不要去找陈村长，将事情说明白。
　　
　　话说陈村长，整理担架，心头还停留在选民登记一事上，特别是因为蛮二的指责，丢尽了面子，想起这些，心头就是一种恨。
　　所以，陈村长对蛮二的伤心痛哭没有一点同情之感，反倒呈现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来。心想，你个绝狗日亲家，我看你先头厉害，怎么现在又哭呢？你哭噻，眼睛哭瞎了，又起卵作用，大毛不会站起来。
　　陈村长用力结着绳子，搭过去搭过来，像发气似的，道：“我看你老虎发威，气势汹的，要吃人一样，做是哪个看，我才不怕你哟！”陈村长嘴上虽是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害怕的。心想，全得正春传来大毛死亡的消息，才转移了蛮二哭泣的原因，不然外人知道，说我剥夺大毛的选举权，真还有些害怕。
　　假如是以前，遇着老干在乡里面当书记，我就不怕，说白了，有他给我撑腰，你哭不哭，老子照你卵火。然而现在呢，你就是将老天爷哭垮了又怎样，外人还不是认为你是因为大毛死了在哭，不是因为选举登记的事情，认为我侵犯了你们的权利。
　　其实，我的想法并不错，大毛迟早是黄土里的人，连棺材都买好了，还参加什么选举，结果又如何呢，名字填上去了，还不是不起卵作用，我以为大毛要爬起来？我说你老婆娘是干割力，不相信，要他参加选举，你现在去阎王哪里喊噻？要说起来，还是什么亲家理道，亲亲戚戚，真是，狗咬家中人，过分得很，个舅子呀，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搞得我差点下不了台。
　　陈村长想到这里，内心非常激动，小声道：“活该、活该，真活该呀，谁不希望呢？就是你全家人死完，也是活该的，哦，错了、错了，桃芳，桃芳不能死，因为她是我的儿媳妇，还在这个家里，没有出嫁，留下她，她绝对不能死！”
　　桃芳的心情很好，不是身体恢复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自己想开了，而是昨天早上，徐风雅陪她到街上散步时，听到群众议论纷纷，说昨天晚上，在田家巷子又抓了六个参与打牌赌博的混混人物。
　　“新来的书记，就是不一样！”徐风雅说。
　　“不是说书记是姓许吗？”
　　“不是，早就不是许书记，已经换了。现在新来的程书记，比起许书记来说，要强多了！”
　　“这是好事儿。”
　　“桃芳，你不晓得，那程书记却是为人正直，处世认真，工作安排雷厉风行，上管天文，下管地理，中管人间蒜皮之事，小到夫妻吵嘴，大到扰乱社会治安，以及违法犯罪行为，他都非常重视，特别是涉及到影响社会治安这一块，诸如赌博、打架，都抓得十分厉害，很多人是又敬又怕。所以，人称他是‘管事书记’，自从他来以后，平安乡就有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
　　桃芳一边走，认真听着徐风雅的介绍，深感有些意外与高兴，因为想到平安乡不是许书记了，陈村长就没有靠山了……她想到程书记的为人正直，就想到自己受害的冤情、就想到陈村长的恶心、就想到刘会计的卑鄙，我能不能去找一下程书记呢？
　　桃芳回到卫生院病房，反复思考着，如果去找程书记，就等于是告陈村长，这对我将来是不是有利？因为我已经答应嫁给陈家，陈村长要成为我未来的公公爹，他家就是我又一个生活的地方，将来还要面对下去，还要生活下去。
　　如果不去告，又觉得太便宜他了，我深受其害，难以讨回公道，心里的愤恨和怨气无处可消。我想，也许成了他家媳妇，他更有机会，或者说……将来也难免再受伤害，因为什么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公公爹嫖媳妇，也不是新鲜之事儿。
　　为此，到底是告他，还是不告他，桃芳想了一天一夜，反复选择，最后认为，既是决定嫁给陈家，就是狗屎一堆，也是他陈村长自找的，好歹他都认可了。
　　桃芳想着，自言自语，道：“但在认可之前，我要让陈家每一个人，尤其是陈村长，对我有一个清楚的认识，过去归过去，现在归现在，至于将来的事情，不要想得太多，谁又能预测到自己的将来呢？我受了他的伤害，就是他的罪过，他应该受到惩罚。”
　　所以，桃芳想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找程书记。
　　除了办公室主任马力士在家以外，平安乡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各自忙碌，清早起来下村去了。
　　桃芳一早起来，洗脸梳头，吃过早餐，回到病房，输完两瓶液体，就去了乡政府。
　　一路阳光，一路而想，桃芳上楼时，也是十点过五分了，找来找去，找到了办公室，见门是开起的，里面有一个人在上班，伏在桌子上，好像在写什么。于是，她站在门口，道：“同志，在上班忙呀！”
　　马主任听人喊，抬头看，见是一位姑娘，而且面容憔悴，便放下笔，问道：“请问你找哪个，有什么事儿？”
　　“我想找程书记，他在吗？”
　　“哦，程书记下村去了。”
　　“他今天要回来吗？”
　　“不晓得，但不一定。”
　　“晓到哪个村去了？”
　　“今天早上，好像是到桃园村去了。”
　　“去得早呀？”
　　“是，他们清早起来就去的，看你找他是什么事情，如果重要的话，那就等他回来。”
　　“不重要，有点小事儿。”
　　“哦，如果是小事儿，你看可不可以先给我讲，我记在这里，等他回来以后，我再转告他。”
　　“不用，那就算了，不麻烦你了！”桃芳本是想说，但又考虑没有必要，因为找不到程书记本人，通过转告，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再说像这种事情，也不能随便对别人说。
　　马主任看出桃芳的心思，于是拿起笔来，道：“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过两天再抽时间来找他，如果他今天不来，明天就一定要回来。”
　　桃芳出了办公室，心想，就是不凑巧，刚好今天来，程书记又去了桃园村，要是我在家里，那就好了，不过也没有关系，既是到了桃园村，我相信，定会有人说起有关我的事情。
　　程书记吃过饭，与大家一切喝茶，谈到村民们怎样致富时，说：“实现群众致富，要善于挖穷根子，干部要乐于帮助群众，特别是困难户，要加强引导，要解放他们的思想，不要让他们流泪过日子。”他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路上听到蛮二哭泣一事儿，于是看着桃支书，就问起她家的具体情况来。
　　听了程书记的话，桃支书不敢隐瞒自己的观点，也不存在有意打陈村长的小报告，于是就实话实说，因为他害怕程书记过细。
　　却说桃支书，虽是第二次见面程书记，但他早已听说过，他是一位“管事书记”，晓得他十分认真，必是认真对待，什么事情，实在是不敢虚报，也不敢瞒报。
　　所以，面对程书记的询问，桃支书在介绍桃家的情况时，将涉及到陈村长的长长短短，包括通奸叶枝花，以及与桃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倒了出来。
　　在场的其他人，都七嘴八舌，陆续补充道：“陈村长除了强奸桃芳，通奸叶枝花以外，还有……”
　　回头再看，怎得桃支书等人都晓得陈村长所做的恶事呢？?
　　原来，那刘会计，一直在与陈村长争抢选举的民心，他明上在帮陈村长做好事儿，实则暗中放烂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有些事情，明明是自己的主意，却偏偏说成是陈村长的行为，这样有意无意，在群众中传扬。因此，人传口里话，不少村民都晓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