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放逐伊甸园(1)
作品名称:西安绝恋 作者:阿里的月亮 发布时间:2014-07-09 16:50:10 字数:6754
虽然丈夫给她上交了两千多块钱,阿双仍能感觉到丈夫哪些地方不对劲了。
尤其是在床上,阿清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猴急了。特别是在她的专政下,阿清已不那么总显得沮丧了,有时,阿双发现阿清竟不自觉的流露出欢愉的神情。
晚上上床后,阿清规规矩矩地睡在他的那一头,丝毫没有想往她这边栖顾的迹象。
阿双恼了,“妈了Χ!你死了!?”
“咋?干啥?”阿清在那头抬头问。
阿双无言,只得骂:“你个Χ货!睡死了你?!”
“那我咋睡?”
“睡你妈了Χ!”双双恨恨地骂了,蒙头便睡。
杨文瑾的脸色突然红润起来,也不再胸闷胸痛了,经常是一边做着家务一边哼起了歌。她还把齐腰的长发剪成了长披碎发,更显得飘逸洒脱、青春靓丽。刘仁清也是精神抖擞,在西北五省和西安附近疯了似的跑订单。他穿插在青海、宁夏、甘肃、陕西各地与西安之间,跑断了肠子,跑折了腿,也忘不了见缝插针地回“蜗居”锁死门,跟杨文瑾如胶似漆地纠缠上半天或几个小时。他们像再婚的夫妻度蜜月似的如饥似渴。
经过大范围的马不停蹄地奔波和风餐露宿,他的产品几乎垄断了西北市场。
两个多月后,他给阿双又上交了四千六百块钱,再差三千块钱,贷款就还清了。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一次,刘仁清从西宁一回来就感到力不从心。稍一出力,就腿发软心发慌,虚汗淋淋。
下午,他在菜场给阿双帮了半下午忙,提前回家做饭。淘米下锅,开锅之后,捞米上屉,蒸二十分钟,米饭做熟了,菜也炒得了。到菜场接了阿双收了摊回来,盛上饭后,他说:“阿双,咱们养些蝎子吧,我感觉像是生病了,不能干重活儿,我想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阿双大声道喝:“养蝎子做啥?!给那个狐狸精配药是不是?!你要不是总这样咸吃萝卜淡操心,你啥力气都有!”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耐住性子说:“你看你说啥呢,我是怕我身子真的有病了,耽误了挣钱,才想出这个法子。我对蝎子市场做过调查,我想趁现在蝎子便宜的时候买进一些,等到淡季的时候拿到武汉、广州去卖。准能卖个好价钱。无论咋样我都要在年底之前把剩下的三千块钱贷款还清。我只要一千块钱做本钱就行了。”
“哪儿有钱作本钱?”
“我不是刚给过你几千块钱?”
“寄回家了!”
“那——咱们这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没钱。”阿双把吃剩的菜用碗扣住,把吃饭用过的碗泡在锅里,蹬掉鞋子,上了床。
“那,咱们借点儿钱吧?我保证到年底不亏本儿,还挣钱,你看行不行?”
“你自己去借吧。”
“跟谁家借?”
“随你跟谁借。反正是你要做的,鬼晓得你非要养蝎子做么?!”
他看阿双要睡了,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就拿了烟和打火机去了吴西平家。
“平哥,吃饭了?”他一进门就把烟递上,给吴西平点着了。
“嗯,么事?”吴西平没有抬头。
被吴西平当头一问,他反倒觉得不好开口了。“嗯,也没么要紧事。”
“没事黑了还串啥子门?!”
他清了一下嗓子,鼓劲说:“——是这样,平哥,我这段时间感觉身体不好,不方便干重活,我想养些蝎子来卖……我们没得本钱,想跟你借一千块钱。我立字据,按三分利过年前我一定还清。”他看吴西平的脸色很凉,又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平哥有没有钱给我借?”
吴西平吐了一口烟圈儿,虚着眼看他说:“钱我有,两千都行。就是不能借给你。”
“为么?”
“因为我不能借给你。”
“为么?”
“你叫阿双来给我说,我给她两千都行。”
“这是为么?”
“我只信得过阿双,把钱给你我不放心。”
……
他确实得了很严重的肝病。没钱交住院费,只得把住院证带回家。
吴双双把病历和住院证摔到地下,说:“怪不得这么多年,全家人辛辛苦苦地出了莫多的力,受了莫大的罪,还是挣不下一分钱,就是因为你这个丧门星给搅的。”
“有病就说有病,有病咋啦?有病就成了丧门星了?真是怪事!”
吴双双哭着说:“都是你和浩新的八字不合闹的。”
“什么八字不八字的?你咋啦?”
“浩新刚生下来,妈就让人家算命先生算过命,说你和浩新的八字不合!说你克儿子!克全家!”
“算命先生的话你也信?阿新不是长得好好的吗?还贷款的钱也快要凑齐了,明年就可以挣钱了。”
“挣鬼钱!再有几个月就过年了,还差三千块,你让我咋挣?!”
“等我把病养好了,再出去挣钱。你不用焦心了。”
“传染病咋治得好?等你把全家人都害死了,挣了钱还有么用?!”
“医生说我得的是急性病,只要看得及时,就好得快。就是一时不能干太重的活儿。”
吴双双扯了一大块卫生纸,擤着鼻涕说:“都怪我命苦跟了你,钱没挣下我拿啥给你看病?不能再干重活了让谁养活你?我爸我妈那里你让我咋说?!昂?!”
刘仁清的难过不亚于妻,他知道自己在吴家的身份和地位,这个病等于要了他的命。他用笤箸把妻抛到地下的卫生纸划到门后,把毛巾打湿了,给妻擦泪,说:“你也去化验一下吧,看看有没有被传染。”
吴双双把毛巾甩到地下,说:“我要被传染了,就先把你杀了,我也死!”
刘仁清强装笑颜抱住妻哄着她说:“你看你,还比我大呢,怎么像个小孩子?如果真是有病了,咱们就赶紧买药治病,治好了病,我再给你挣好多钱。再挣了钱就给浩新盖房子娶媳妇用,等你当了婆婆(奶奶),我当了爷爷咱们光抱孙子就行了……”
吴双双扭身甩开他,说:“你害死我吧,祖宗!”
第二天吴双双在陕西省医学院附属二院做了化验:各项指标正常。
晚上收工后,吴双双给刘仁清在城外新安街找了间小房子,他们正式分居了。
自从住进这阴暗、潮湿的、蹲在一座摩天大楼的阴影里的小屋以后,刘仁清的心情就一直没有好过。
他有一种像断了腿的狗被弃在路边的感觉。浑身提不起一点劲,饭也懒得吃,水也懒得喝,甚至动一动脑子,也会大汗淋淋,他自知自己没有指望了。
阿双的老乡们像躲瘟疫一样躲避他,没有谁敢登他的门,在市场遇到了,也没人敢抽他递的烟。
刘仁清在生病之前交给妻的钱,就象石沉大海一样,再也拿不回来了。租这间房子的时候,妻给他交了一个月的房租,买了一百块蜂窝煤,再就是从家里拿了一个蒸锅和十来斤米,又从老乡家里借了个退下来不用的蜂窝煤炉子。
刘仁清是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住进这间屋子里来的。现在已经三天了,妻一次都没来过。他没有生炉子。这间屋子里除了他还喘气以外,再没有一点生气。
杨文瑾是在他独居三天后才得到消息的。
杨文瑾天天来,只是再也不敢卿卿我我。他怕传染她,不让她来,有时被他逼急了,她就骗他说:“我小的时候医生就给我妈说过我对肝炎终身免疫。”他挡不住她也就随她了。
其实杨文瑾也不是不怕被传染,只是她的医学常识多一些,会自我保护罢了。
杨文瑾陪他看过医生之后,又专程到医院咨询了对肝炎病人的护理。杨文瑾除督促他严格按疗程打点滴服药休养外,还时常给他买些肉蛋鱼排骨之类的营养品给他做了吃,有时还给他搞几根西洋参和着乌鸡给他炖了吃。
刘仁清在最孤独的时候受到了有生以来最细致的照顾。使交了华盖运的他仿佛得到了一餐满汉全席。
在这段感情中,杨文瑾像少女般给这段感情融进了过多的理想化的东西;刘仁清的感觉很实在:这辈子没有白活,终于有了一个心疼自己,在乎自己,把自己当回事的女人。
世纪之交的都市人正在惊恐于九大行星的死亡排列时,菜贩子阿双却像西门庆的老婆抓住了西门庆与潘金莲通奸的罪证。
刘仁清正在吃蛋羹,活得不顺心的阿双闯了进来,一掌把碗拍在地下,扯住杨文瑾的长发,劈头盖脸就打:“你下流!婊子、流氓!”
两个人好像知道终究会有这一天似的。杨文瑾挣脱时,一缕长发被生扯了下来。她重又捋顺了头发,轻轻退了出去。
刘仁清冷冷地看着妻,不做声。
吴双双发了疯、发了狂。她冲到刘仁清的床上,揪住他的头发:“你个死X!叫你要那个骚货!”
一串耳光急速地抽到了刘仁清的脸上,随即一顿拳打脚踢,就被拖到了地下。桌子、凳子飞到了他的身上。地上的他冷脸看着妻发威。
“我恨你!我要你死!”阿双咬牙切齿地骂了,跌跌撞撞出门往北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恨刘仁清光明正大地养那个臭女人!她实在想不通那个杨文瑾有啥好,这个白眼狼咋会跟她混到了一起。城里的女人都是骚货!都是狐狸精!都会勾引男人!她恨城里所有的女人!
她发誓要让白眼狼和那骚女人好看!
她一脸青白色地回到菜场,吴西平就知道她受了气。
她说:“平哥你一定要给我出气!”其他的乡亲们也叫着:平哥你可别轻饶那小子!
“包在我身上,有谁胆敢欺负咱吴家人就先把他的腿打断!那个臭小子背叛咱吴家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就是犯浑!就是找死!”吴西平说着就走:“反了他了!看我弄不死他!?”
“平哥,要弄连那个骚货一起弄!”吴双双狠狠地说。
“我肯定也饶不了她!”
“她现在不在……,明天可能会在。”
吴西平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说:“那就明天去!明天咱们都去,看还弄不死他们!?”
“对!咱们吴家人都去!把那个臭小子的腿打断!把那个狐狸精的脸挂花!看他们还咋在一块儿?!”一时间,群情振奋,义愤填膺。
早晨七点左右,刘仁清醒来,见枕边放着一张纸条,心里颤了一下。
阿清:
我今晚细想了咱们这段感情,我不得不承认:这段感情是错误的、损人利己的,是不道德的。
我早已病入膏肓,咱们再在一起也没有什么意义。
你还年轻,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你应过更好的日子。好好养病,多加强营养,早日康复,早日回家与阿双好好过日子。我会永远感激你为我所作的一切的,我走了,也许永远不再回来,因为我不想把错误延续下去。
阿瑾绝言
1999年9月14日
他痛呼:“阿瑾!”冲了出去。
午后,吴家一行几十号人像鬼子的“五一”大扫荡一般气势汹汹开往刘仁清的住所。见门闭着,听不到里边的动静,立刻有人喊:“他们在里边没干好事,把门砸开!把他们拖出来打!”
于是几个人就找来砖头、木杠捣门。霎时,门被砸掉了一块门板。有人伸手进去扭开了门后的暗锁,所有的人都挤了进去,把这个实际面积不足六平米的小房占得严严实实。
房子里没有人,吴双双看到她昨天砸到地上的桌子和板凳已恢复了原位,床上的被子有一半拖到了地上,枕边放着半盒金丝猴烟和打火机。
“这对狗男女还没有走远,咱们就在屋里等他们!”吴西平首先做出了判断和决定。
“你们两个到街口盯着,看到他们立刻来报信!”吴西平又像指挥打仗一样,对他的“兵”做出了具体的部署:“你们三个藏在厕所西边,看见他们先扭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找不到杨文瑾,刘仁清的心就碎了,眼泪自他的眼角缓缓流出,划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已经整整九个小时了,他找遍了属于西安火车站范畴的每一个角落,杨文瑾的电话关机。人海茫茫,仿佛她在空气里化了、在地球上蒸发了一样。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撞到了解放路的大街上,累得脸像涂腊般焦黄。
他上不动五路口的天桥了。他无目的地往东拐去。
有个小女孩被妈妈抱着,大声说:“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哭了!”
他赶紧抹了泪,对着商店的橱窗玻璃整理了一下。想到杨文瑾的病,他脊椎骨都发凉:万一她在哪里昏倒了病情恶化了,岂不是要了她的命?有人说陕西这个地方比较邪,你想好事的时候咋都不灵,你一想坏事,准灵!不能想坏事那就想好事!他想:说不定阿瑾就在“蜗居”呆着呢。就想回“蜗居”看看,又想起信的落款是:“阿瑾绝言”,他的骨头都软了,刚才急着想回“蜗居”,现在又不敢回了,他怕他回去仍然看不到她的残酷,他绝望地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坐下以后,他才觉得不对劲了:繁华的市区街道上怎么会有大石头?抬眼一看,已不见了城市的喧闹,一块巨大的空地上几株苍松挺拔而立,周围花木茂盛、翠竹千竿,一座由古时土砖砌成的庵堂藏于其中。庵堂外有一尊香鼎上香雾缭绕,庵堂正面挂着一块横匾:“八仙庵”。
刘仁清知道这些散仙虽然比不上什么天界的大仙,但在凡间他们也像正堂上悬挂的匾牌一样——“有求必应”。也许是时间将晚的缘故,并不见有其他香客。他不自觉地感觉到:这些神仙不请自到,一定是来帮他忙的!他把兜里的钱都投进了布施箱,拿起供台上的香,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地供在供台上,跪在垫子上对着众仙磕头:“八位神仙我求求你们,求你们把我的二十年阳寿转给阿瑾,叫她陪我到老!”
他每磕一个头,站在案边的道姑就敲一下供案上的钟,钟声传到庵外,传到时空的缝隙之中。
庵外已是黑幽幽的了,大师闭目道:“红尘中自有缘起缘灭,凡事不可牵强。施主请回吧!”
刘仁清决定回“蜗居”去。但他现在必须靠两只脚走回去,因为他刚才已经把所有的钱都供奉给了八位神仙,已经没有钱叫出租了。
杨文瑾冲上了乌鲁木齐到汉口的特快。坐在普通硬座车厢里,杂乱的乘客絮絮嚷嚷,她的心空空的,眼睛凝视着窗外,从早晨到天黑,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她感到胸闷疼,想去换条裙子,刚上过道就昏倒了。列车员呼来了车上的医生把她救醒。
一个乘客说:“要是能到外面透透气,也许能好一些。”
列车员说:“再有四分钟到信阳,停车后,大家帮忙把她抬下去。如果还不行,就只能把她交到站上了。”
杨文瑾躺在列车员铺在信阳站台上的床单上,看着没有星光的夜空,她就像掉进了没有底的黑洞里,她的心好沉,身子也好沉,她不愿再起来,她宁愿火车就此开走,她情愿饱受抛弃,情愿沉在这地底。
预备铃响了,她被抬上火车。也许是换了一下空气的缘故,她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
和她同座的小黄仍坐在行李卷上,“试着吃片苹果?嗯?”
他又削了片苹果递到了杨文瑾唇边。她噙住苹果片,有了一种好奇怪的感觉,她打量着小黄:多像阿清呀,在他的举首投足之间,包括对她的照顾——太像阿清了,她糊涂起来。
“你是哪里人?”
“湖北汉口。”
“你回家?”
“回老家。”
“在哪里做事?”
“我在西安打工,家里有事,回家看看。”
“你多大了?”
“27岁。”
“成家了吗?”
“我儿子都6岁了。”
太像了!杨文瑾心里琢磨着,连出生地,年龄,家庭都如此之像。竟会这么巧!杨文瑾又想起刘仁清,她泪又流了出来,嘴唇变得青紫。
“阿姐,坚持一下,到孝感再下车透气好吗?”
刘仁清走在回新安街居室的路上,淋着凉飕飕的雨丝,迷蒙的眼睛巡视着巍峨的古城墙,护城河边曾经茂盛的攀到城墙壁上的金银花藤,无精打采的悬掉在城墙壁上;护城河边曾经暗绿的法国梧桐树叶,也渐渐显得枯竭。平整的草坪中也浸出粼粼的水光,城墙上的雨水划出一道道杂乱无状的水线,缓慢地贴附着城墙壁淌下。今晨的西安,在他眼里显得凄凄凉凉。
逃离妻子谩骂责打的刘仁清独自在“蜗居”休整了几天,觉得该回去了。他清楚阿双的脾气:闹的时候,天翻地覆,时间一长,气一消,也就没事了。目前来讲,虽然离开杨文瑾对他来说比登天还难,但是今后尽量少惹阿双生气倒是应该的,起码也要保证后院不起火才能再谈跟阿瑾的交往。
他心里七上八下、左掂右量着进了新安街往西一转,就进了自己租赁房子的巷子。
他今天回来想换身衣服,然后就去菜场找阿双。还没走到自己门口,房东大爷就把他拦住了:
“你这个娃呀!你还知道回来么?!你把饿(我)老汉害死咧!”大爷用正宗的西安话喊道。
刘仁清一惊:“出啥事了?”
房东大爷气得胡子乱颤。“你去看看你媳妇娘家人把俺家咚(搞)成啥样子了!?”
房子的门没有锁,门的正中间少了一块门板,破门被风吹得忽闪忽闪乱响。
“门咋没锁?”刘仁清从门外往里一看,只见屋里凌乱不堪。抬脚进屋,屋里能用的东西全都没了,只有他用几块板子拚钉的桌子和凳子缺胳膊断腿地歪在地下。他睡觉的那张简易床板也被拆散了,砸得七零八落。地下还有几块被砸坏的蜂窝煤碎块。
“你再看墙上!”大爷站在刘仁清后面说。
不看墙上,刘仁清已经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了。他抬眼一看,更觉脊椎骨发凉,心也不知沉到哪里去了。只见墙上用煤块歪歪扭扭地写着:
姓刘的陈是(世)没(美)!
有种的你就别回来!你等着老子把你大写(卸)八块!杂(砸)烂你的狗头!
一个被你气(欺)服(负)的女人。
他看出这是吴西平的字,吴西平小学二年级文化,也就能写这几个字,而且口气也是他的口气。
刘仁清眼睛盯着墙上的字,脑子里迅速地做着反映:经这帮人一插手,一搅和,自己想回头都难了。
房东大爷在一旁看着发呆的刘仁清,以为这突发的变故,吓着了这个看似腼腆、木讷的后生。大爷换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娃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不是沾花惹蝶,就是寻事闹事。算了!我老汉认倒霉,这门也不要你赔了!屋子也不要你收拾了!你回去跟媳妇多说些好话,往后好好过日子,也算饿(我)老汉积了回阳德!”
“大爷!”他脸上阴云密布。
大爷好心劝他:“娃!男人犯这点错误,不算个啥!饿(我)老汉今年七十九岁,也是毛八十的人咧!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在屋里(家里)住得不耐烦了,就到外边做生意,也认识了一个相好的女人。过了几年,饿(我)想了又想,还是得回家!饿(我)回家后,给饿(我)老婆子说了一马车的好话,饿(我)老婆拿着苕箸疙瘩在饿(我)尻(屁股)蛋上轻轻地捶了两下,骂了饿(我)两句“死鬼”,就叫饿(我)进屋上炕了!现在俺那个老婆子该咋对咱好还照样对咱好!”
“大爷,对不起!”他说话声音很涩。“过两天我来给您修门。”
“走吧!走吧!你这娃咋这啰嗦?”大爷把他拉出屋子,往院子外面推:“饿(我)说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就对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