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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绝恋》——一.最后的晚餐

作品名称:西安绝恋      作者:阿里的月亮      发布时间:2014-06-12 21:49:46      字数:3310

  《西安绝恋》
                  
  或许,是一种错误,叫做情深在望穿秋水之后已然情根深种,再也无法自拔了……
  在自己想要退出、想要结束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因为发了芽的种子,是再也变不回种子的了……所以只有让自己深陷,再深陷……
  就算是满身的疲惫、满身的伤痕也在所不惜
  
  一.最后的晚餐
  春的气息透过堆砌了几千年的秦砖汉瓦,涌入古城形形色色动植物的细胞中,植物们由根系到枝干、动物们由脚趾头到躯体都在蠢蠢欲动,似有一股微妙的电流从脚尖次第而上,游走每一根神经。
  对漂亮的杨文瑾来说,痛苦的不是她得了绝症,而是她的丈夫史建群已不再把她当回事。她从此就像失去了归期的孤寒季节,没人能读懂她浸濡了满腹的心事翩飞。
  一轮圆月贴在阳台的落地窗上。杨文瑾少妇般的花样年华惨白地开在月光里。她心如止水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月圆的时候。
  她的婚姻在众人眼里是幸福的:她和丈夫事业显赫,又得公婆喜爱,年少得子。年纪轻轻,儿子已长成翩翩少年。一套148平米三室两厅两卫的豪宅和一辆尼桑轿车。宣扬着超越小康之家的经济实力。
  好像她有些不知好歹,她心里的缺憾总像箭簇似的噌噌噌地往外冒:多才多艺的丈夫自从把她娶过门以后,便不再对她有情话绵绵,她不知道地位显赫的丈夫为什么总爱絮絮叨叨,她却要在工作之余赡养公婆,养育孩子,照顾丈夫及安排家里的一日三餐。她像只奶牛只有源源地付出却永远也不会再收获乳汁。在她的世界里,对家的付出只是自己的情感需要,她并不不敢奢想得到更圆的结果。她只有哀伤地在繁杂的劳作中坚守着自己最后的人格。在残缺的背景中涂鸦着真诚。
  
  得病之前,她曾怀疑过自己的婚姻。她的贴心好朋友薛盈盈说:“文瑾呀,这都怪你咎由自取。”
  她心疼地问:“为啥?”
  薛盈盈总是那么靓丽漂亮,那么果敢那么能释放自己。她伸指头在杨文瑾脑门儿上一点,说:“你傻了你呀,你大包大揽地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你哪儿给史建群表现的机会了?”
  脑筋不开化的杨文瑾就是想不通一个道理:难道我多干活多操心的结果就是多收获了罪孽?
  薛盈盈拍拍她的肩,神情世故地说:“想想吧,你太嫩了傻丫头!”
  她心里反抗着:什么什么,我都提干了,我嫩啥嫩?!她叫嚣着:“我不傻!”
  薛盈盈说:“相信我吧,男人是会被惯坏的!”
  
  翻出中国历史教科书来比照,杨文瑾的出生属于年代久远,无法追忆的那种神经错乱的年代。她那时就像一颗被三面红旗翻炒焦了的种子,竟然在三年自然灾害之后贫瘠的土地上拱出了细弱的芽。
  那时猩红的风暴从城市向农村荡涤了所有染过书本的人们,从十三、四岁的少年到六、七十岁的老者,无一幸免。杨文瑾也扎着羊角辫懵懵懂懂地赶上了那趟末班车。
  恢复高考的第二年,她考上了北大,后又入了党。毕业后被分到西安市的一家合资企业,马上她又考入了陕西省委党校学业三年,毕业后提了干。
  她结婚前对史建群说:“你将来可以不对我好,但你一定要保证对我爸我妈和我弟妹好。史建群说:“没问题。”她又说:“至于结婚的形式和地点、花多少钱甚至不花钱都随你。”她的结婚条件看起来像是有问题,好像史建群不是在跟她结婚,而是跟她的家人结婚一样。其实也是她的一种自信:他不相信丈夫会不爱她。因为任何一个男人爱妻子的家人的前提必定是钟爱自己的妻。
  她的身体素质很好,婚后的生活一直很平稳、安逸。
  1997年,她胸闷胸痛连续晕倒了数次。经西北五省专家会诊:她得了绝症——白血病晚期。
  她那时没有别的想法,就想死。她跪在地板上哭。那是三十多年来,第一次失态,失态给自己看。她追到专家办公室,问:“我是不是要死了?”
  专家在她脸上盯了几秒,说:“也不一定。”
  “那就是说也可能会死,是不是?”
  “哦……”
  “我还有多长时间?”
  “最少有几个月……”
  “最多呢?”
  “如果情况好……几年。”
  “咋样情况会好?”
  “靠你自己。”
  她说:“我和你拼了白血病!”不管她的病情多重,她总也忘不了梳洗打扮,虽然她不善于涂脂抹粉,但她却总是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就是在她病危的时候,只要她的神智清楚,就要陪人帮她梳洗干净,就连晚上漱口也决不放弃。
  有时护士和同病房的病友问她:“干嘛要这么费事?反正病了又没有人看。”
  她说:“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像个人样儿,我不能总让别人把我当病人!”
  因为病,头晕的她总觉自己在飘。为了不让别人看出来,她努力校正着飘摇的步子,把路走得直直的。她成了医院里最不像病人的病人。终于,她的毅力战胜了死神,并且又上岗工作了。
  1998年10月,她的病又开始复发、恶化。她被转到了上海,经上海血液中心鉴定她是极其罕见的ABhm型类孟买血型。这种血型在中国(包括港澳台)不到三十例。血液配对只能是幻想。她体内的白血病细胞对所用化疗药物不敏感并具有抵抗性。致使她对常规诱导化疗无效。
  等待即将来临的死亡,是她唯一的出路。
  因为病,无休止的骨痛头痛总在折磨她。她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疼的无法入睡,当她实在疼的忍无可忍、试图向身边熟睡的丈夫求救时,丈夫史建群总是睡意朦胧地、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吃药!”然后又鼾声四起地睡去,她的泪只能往肚里流。
  冬天的一天,西安下着鹅毛大雪。酷寒使她病痛加剧,更不幸的是与她对症的止疼药在市场上暂时脱销,她疼的滴水不能进,粒米不能沾。到了夜里更是哭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哀吟着:“建群我疼。”
  史建群猛地掀起被子翻身坐起:“你是不是想住院?!我大不了今晚不睡了!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她哭:“我都要疼死了!”
  “你疼死了?!咱俩他妈的还不知道谁先死呢!说不定我一出门就让车轧死——我死你前头了呢!下床!拿上你住院的东西,去医院!”
  她放声大哭:“你睡吧!对不起,你睡吧!我再不烦你了!”
  史建群厌烦地说了句:“神经病!”又倒头睡去。
  她彻底绝望了:谁也替不了她痛,叫醒丈夫无非是想得到一丝安慰,却让她看到那样一副嘴脸。她不再奢望,也不再绝望地呻吟。她不敢离婚。却选择了死。
  在北国飘雪的午夜,她忍着剧痛穿好衣服,仔细化了妆,装上身份证和工作证,走了出去。她想以寒冷的方式要自己死去。
  街上一辆辆南来北往的夜车打着昏黄色的灯光在街道上穿梭。她不敢离城太近,怕小报记者妄加评说,坏了自己的清白。她一直往南走,雪势仍不见减弱,她像被风雪裹满了极寒的冰的球体,滚到了雁塔十字,觉得离家太远了,又逆风朝回滚。冰体越滚越大,实在走不动了,她选了一处没有路灯,且马路上车灯照不到的角落,蜷缩在地下。
  短短的三十五年,她已经饱受了她将要承受的一切,她已经感受了一切,容忍了一切,放弃了一切,痛哭过一切。她今后将不用再逃避,也不用再怕了,即使满天的雨雪都融进她的身体,对她也没有关系,她已经是一块浸饱雪水的海绵!雪,团团落下,她已经变得僵硬,不再觉痛,没了幽怨和忧伤,肢体随风雪片片撕裂飘零,尘封的哀伤也烟消云散……
  ……又是和史建群……在华山苍龙岭攀爬……写生……她双手的拇指和食指相向地打着框,对着太阳取景,光很强很耀眼,她奋力地睁眼:又是一盏白炙灯在照着她,她吃力地环顾四周,看到了熟悉的仪器和久违的白大褂,意识告诉她自己在总公司职工医院里——没有死成!
  她泪如泉涌。梁医生说:“别哭了,已经给你家打电话了,你爱人马上就到。”
  “他果真在家睡觉没有理会我的出走!”她悲得神经都狞叫。
  梁医生又说:“你以后千万别再晨练了啊,像这样昏倒了多危险?!”
  她心里疯喊着:“我想死!!!你们知道不知道?!!!”
  她的心死了。
  命运的每一步,她都无从选择。上苍让她以特殊的姿态活在这个不特殊的尘世。要她拖着残破不全的身体去适应正常完整的生活。虽然这是一场不平等的剥夺和压榨。
  医生说再坚持几个月,朋友说你还会和从前一样。诸多的关切,她已经回答到麻木。她痛得蜷成一团的时候,只能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能努力把泪水榨干,笑着对自己说:没事,我能挺过去……
  总公司特许她全休,并享受全工资待遇。——她知道这是新《劳动法》对他们这种病人的特殊关爱,她也知道这是死刑犯最后的晚餐。
  她不甘死去,固执地抵御那种不平等和剥削压榨……
  不知是谁说的:生命是卑微的,也是凄美的,但又该是坚韧的。人生到了关键时刻,光彩夺目的一切几乎都不能仰仗,除了坚强。坚强是生存道德中最重要的美德。
  柔弱的杨文瑾就具备了这种坚强,从而让貌不惊人的刘仁清发现了她在生存道德中的这个最重要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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