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罪过】

　　冬天的夜晚，街道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个人影，所以，一家兴隆的酒店显得格外温暖。
　　春贵独自在里边一角落喝着闷气酒，一边喝，一边骂：“都他娘的不是人呢，这回，老子的钱和物又白搭上，回去非让婷婷骂死不成。”原来，科长小刘掉到县里工作去了，春贵本想着这个空位是自己的了，没想到又让小江占了，小江是新任厂长的乘龙快婿，他能从普通工人一下子当上科长是理所当然的。春贵骂骂咧咧地又倒上酒，端起酒杯仰头而尽，接着骂：“臭娘们，整天就知道骂我，泼妇一个，当初不是因为你有个当厂长的爸，我才不回娶你呢，你说娶了你我得到了什么？不就是你爸把我转正到了销售科，然后就退了，退了就不顶个屁用了，你还在家里拽什么呢？”
　　春贵正发着牢骚，“哈哈！”被一阵爽朗的笑声吸过去，揉了揉眼，是她，那个光彩照人的女人竟然会是燕子，春贵的心不仅抽搐起来，一块长大的小学同学，自己从小爱恋的就是她，他知道燕子也喜欢他，他们可谓是青梅竹马，而他却为了所谓的前途，竟然嫌贫爱富，先是娶了工人家庭的香香，后又娶了有个厂长爸爸的婷婷，攀附着不爱的女人过着富裕却低贱的日子，亵渎了世间最高尚的爱。
　　“来，张局长，我敬你一杯。”燕子的话语轻柔，春贵看见燕子微笑着举起酒杯慢慢站起身来，看来她在上海的那几年变了很多，起码，她的气质变了，穿着时尚而又稳重，不失高雅和端庄，言谈风趣幽默，举止温婉潇洒，反正现在她拥有的一切都足以让春贵从心里刮目相看。
　　“再见再见！”春贵看见燕子微笑着跟他们一一握别，正当燕子准备离开之际，“燕子！”春贵焦急地喊着，摇晃着站起身来，刚才一个闪念让他眼前一亮，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燕子身上。
　　听见了吆喝，燕子看见了醉醺醺地春贵，走过来关切地问：“春贵哥，怎么会你一个人？”
　　“燕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人？”春贵没有回答她，却反问道。
　　“过几天我跟刚子就订婚了，到时候请你跟嫂子喝喜酒。”燕子顿了顿接着回答。
　　“刚子，吊儿郎当的痞子一个，他根本就不配？”春贵鄙夷的说着，心想，嫁给刚子，还不如嫁给我呢，这样想着，自己毕竟是结过两次婚的人了，这种话是轻易说不出口的，于是端起杯子来又喝了一口酒给自己壮胆。
　　“痞子？那是你以前对他的认识，人不怕有过错，可怕的是一辈子认识不到自己的过错，他当兵后素质高了，觉悟也高了，特别是这一年的表现非常优秀，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觉得现在的他是最适合我的男人。”燕子边解释着给他倒了一杯子茶。
　　遗憾的是春贵听后不但没有反省自己，却心急地一把攥住燕子的手：“燕子，你知道吗？我其实最爱的人是你。”
　　“我看你喝多了，来，喝点茶醒醒酒。”燕子摆脱了他的手，端过茶杯递上。她是喜欢过春贵，那是喜欢当年那个纯真的他，当他选择了家境比她优越的香香时，自己还偷偷哭泣过，如今已经经历过那么多，特别是当她听说了一些有关春贵的绯闻后，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有的只是对小时候那种莫名其妙地感觉。
　　“我没有喝多，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这时候对你说这个，你可能会认为我是薄情寡义的坏男人，你这样想就错了，没有人是故意要变心的，因为只有爱了才知道，谁是最适合你的，错过你，是我一生的悔，不知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春贵喝了一口茶慢慢说。
　　“呵呵！”燕子微微一笑，智商高的她情商也高，她清楚的知道，一个有责任心的已婚男人绝对不会和她在这里谈这个的，他只是喜欢她的现在，更确切的应该是羡慕她现在的成功与富有，于是镇定的说：“春贵哥，我看你真是喝多了，来，我送你回家吧，起来！”说着挣脱春贵的手，拽住着他的胳膊要他起来。
　　“回家，我没有家，燕子，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爱她，看到她只会厌恶、恶心！我心里只有你。”春贵站起身来，扶着燕子的双肩诉说着，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她，燕子看着如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于是拿掉他的手冷冷地说：“春贵哥，你没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最讨厌感情不专的男人，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
　　“燕子！”春贵还是不甘心。
　　“好自为之吧！”燕子然后转身离去。
　　许是失望，许是羞愧，春贵趴在桌子上哭的一滩糊涂。
　　
　　第二天清晨，爱国老婆红玉急急地跑来，“嫂子，嫂子！”
　　“红玉妹子，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杏儿正磨着玉米，停下来笑问。
　　“我哥呢？”红玉见杏儿家最近一波未平又一波起的，怕杏儿一人承受不住就反问她。
　　“去果园了，刚收完苹果，不急着给上月子肥吗，今年苹果卖了八千多元钱呢？我看光秃秃地果树也跟咱们女人生了孩子似的，得给它好好养月子，以求下一年有个好收成。”杏儿诉说着，掩饰不住满脸的喜悦，此时，红玉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但春贵车祸是事实，不告诉她又怎么能行，杏儿见红玉犹豫不决地样子，纳闷的问：“红玉妹子，你不舒服吗？还是爱国……”
　　“唉！是春贵，春贵昨晚车祸了，到现在还没醒来。”红玉只好打断她。
　　“啊！”杏儿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红玉连忙把杏儿扶到床上，使劲揉掐人中，杏儿醒过来就大哭，红玉安慰着，幸亏爱国来了，他及时地跑到果园把大山叫回来，然后载着他们去了医院。
　　病房里，婷婷抱着孩子看见他们来了，“啊呀！你们可是来了！”
　　“究竟怎么回事啊？”杏儿呜咽着问。
　　“这该死的，你说要是被别人撞成这样，还能有个赔偿费什么的，他把自己摔成这样，以后我们娘俩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呜呜！”婷婷大声哀嚎，把孩子吓得哇哇大哭，杏儿顿时感到心里凉飕飕的，欲要抱过乐乐安慰，婷婷却不让她抱，“他不愿意待在这里，看见他爸爸这副样子就害怕。”早就在这里不耐烦地婷婷找理由，杏儿只好吩咐：“那你们回去吧，别吓着孩子。”不懂事的乐乐当然愿意回家了，婷婷抱起乐乐就走了。
　　“唉！真是作孽啊，春贵挑来挑去的，找了这么一个媳妇。”大山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他可是自从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没有说一句话。
　　“唉！”杏儿对着婷婷的背影也摇了摇头。
　　
　　春贵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来，醒来时环视周围，慢慢看到了爹、娘，她们的眼神充满了关切和焦急，特别是母亲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春贵问道：“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我的伤严不严重？”杏儿用她那温和语气对他说：“春贵，你别担心，没事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是好好配合医生治疗，其他事你就不要管了。”
　　
　　春贵双手撑住床沿，想坐起来。但是他的双腿却不听他的使唤，他不停地追问：“我怎么啦，我到底怎么啦？”杏儿看到春贵歇斯底里的情形，心疼地流泪了！转过身擦了擦眼泪骗他说：“医生说了，你的脑部有淤血压着了神经，你的腿不能动只是暂时，过几天再给你动一个小手术，把血抽出来就没事了。”此时，大山咳嗽了几声，也哽咽着安慰：“春贵啊，你是男子汉，一定要坚强些，现在医疗水平那么高，你会好起来的。”
　　春贵怎会相信？此时的他早已想起了自己车祸的那一幕，那晚因醉酒骑摩托撞到了桥墩，自己飞出了十几米桥下的沙滩上，然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呜呜！”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痛哭起来，愧疚地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春贵最终因腰椎严重损伤终身瘫痪，出院后，乐乐看到病卧在床的爸爸始终不敢近前，大山跟杏儿怕婷婷照顾春贵不方便，于是把乐乐带回村里去。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春贵醒来就心烦意乱，实在不愿意在这屋里呆着，床边依然摆着昨天的食物，一天到晚的不见婷婷的身影，他都不敢吃东西，怕拉到被窝里，会被婷婷骂得一滩糊涂，尽管如此，这里面的空气还是让人窒息。突然听见隔壁电话声响，“不要嘛，你好坏啊。”然后咯咯的轻笑，是婷婷，谁这么早来电话，春贵瞎猜着心提到嗓子眼上。
　　对方可能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出去，“没时间。”呵呵大笑几声然后可能听到那边不满意了，于是接着哄他说：“等不及了，今晚上吧，今晚上我又是你的了，好不好——”尾音拖得好长，一听就撒娇撒的不一般，并且很暧昧。
　　春贵气氛地差点吼叫起来，怪不得不见你，这个贱货，我刚刚瘫痪才几天就和别人调情。不对啊，一大清早的，难道她不怕被我听到，难道是惯犯，已经放松了警惕，或许根本就没有警惕，因为她就是想让我知道，气死我这个瘫子，然后顺心的嫁给别人，想到这里，春贵气氛的吼叫：“婷婷，你这个不要脸的，你给我滚过来。”
　　那边顿时没有了动静，“婷婷，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我才瘫了几天，你就靠不住了，找别的男人快活。”春贵边喊着，边把桌子旁边的不锈钢杯子抓过来，气氛地摔倒对面窗户上，螳螂一声，杯子摔倒院子里，窗子破了一个大洞。婷婷气急败坏的过来，“你砸吧，你砸吧，有本事就站起来咂啊？”
　　“你？”春贵气氛地指着婷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了？”婷婷趾高气昂。
　　“一大清早的你跟谁说话啊，还那么亲热。”春贵只好问。
　　“呵呵！我愿意跟谁就跟谁，你管得着吗？”
　　“你别太过分，你就是为了乐乐也应该收敛点。”
　　婷婷当然不会听他的，也不想跟他在这里废话，摔了一下门气呼呼地走了。
　　　
　　没想到，晚上春贵却听到了隔壁的调笑声，婷婷竟然把那个男人约到家里来了，真是欺人太甚！这是让任何男人都无法承受的，接着，就听到了床上的吱吱叫声，还有婷婷的淫笑声，像一把无形的锥子刺穿着春贵的心，“啊——”春贵像狼一样哀嚎着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