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第二十六章

　　十几天不在家，高原把家归拢得还算清洁。杨媚推开房间的门挨间环视了一遍，又向厨房走去。
　　“找什么呢，怕我金屋藏娇哇？”
　　“嘁，我是看有没有鸠占鹊巢！”
　　“一看就是不入流的编剧，满嘴胡说八道！”高原在杨媚的鼻子上轻轻掐了一下。
　　杨媚一把打掉高原的手半娇半嗔地说：“干嘛，想谋杀亲妻啊？”
　　“呵呵。微臣不敢！”
　　“哼！量你也是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巡视一圈后，杨媚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奔波了十几天，这会儿她真感觉到累了。
　　高原先去厨房烧了一壶开水，又打开茶几上的茶筒倒了一些茶叶在茶壶里，端着壶走进厨房把茶泡上，回到客厅把茶壶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盖上了壶盖儿。他坐到了杨媚的身边，拉起她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两只大手里抚摸着。
　　“给我说说谷幽兰的事吧。”
　　杨媚盯着高原端详了一会儿，略有所思地说：“原，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我想听听你对这七年婚姻生活的感悟，你是怎么看待爱情、婚姻和家庭的？”
　　“套用眼下最火的电视剧说话吧，你猜猜。”
　　“我爱我家？”
　　“我老婆就是聪明！”
　　“严肃点儿！言归正传。你是怎么看待眼下一些年轻人的爱情观和家庭观的？”
　　“嗯，你提的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不简单。我想给你讲一段故事。是你偶像的故事，想必你早看过了。很多人都为林徵因没有嫁给徐志摩而惋惜，其实，她和梁思成的婚姻才是最值得赞美的。他们结婚前有过一次谈话，梁思成问林徽因，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我？林徽因认真地说，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准备好听我了吗？婚后，梁思成曾诙谐地对朋友说，中国有句俗话‘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可是对我来说，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有一天，梁思成从外地回来，林徽因很沮丧地对他说，我苦恼极了，因为我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梁思成听了以后非常震惊，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笼罩了他。经过一夜的思想斗争，他毅然告诉林徽因，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选择了金岳霖，我祝你们永远幸福。林徽因听了梁思成的话，万分感动地对他说，你给了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我将用我一生来偿还！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媚的双眼荡起一江春水，她把高原握着她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高原在杨媚的额头印上一吻，继续说：“你看吧，别说现在的小青年了，就是我们当年恋爱时也一样，很不成熟。爱情在我们的心灵深处只是一个神圣而庄严的梦。谁都希望自己的爱人才貌双全、举世无双。把找对象时的标准定得老高。要求对方的长相、家庭、学历等等，恨不得在人海中一捞就捞出个完美无缺的人来。可是，现实跟梦想毕竟有一定的距离。我们自己本身就不完美，凭什么要求别人完美无缺啊。你要求别人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在要求你。这样要求来要求去，脱离现实的东西就产生了，不如意也就十有八九形成了。有条件的爱情有几个会是完美的呀。再说了，经过这些年现实生活的风吹雨打，当初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早就被现实弄得支离破碎了，希望破灭的同时，失望就产生了。你对别人失望了，同样也会得到别人对你失望的回报。人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对待婚姻和爱情，人们应该做好风雨同舟的准备才对。”
　　高原把泡好的茶水倒在杯子里递给杨媚，自己也端起了一杯。他一边儿喝着茶水，一边儿继续说：“我们俩还算是比较幸运的吧？属于在荆棘丛生中开辟了一条金光大道，彼此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所以我们才能沉着、冷静地面对世间变幻，既然牵手了，就不会轻易放开。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挫折，我们都要把手拉得紧紧的！”
　　高原搬过了杨媚的肩膀，把她的头枕到了自己的肩膀上，把两人的手牢牢扣到了一起。
　　“高原，尽管我们已经结婚七年了，忙碌中有时会忽视对方，但是你永远是我心中的最爱，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丢掉我和儿子。如果过去的七年，有过让你为之心动的梦幻，我们都把它从记忆深处删除好吗？我希望我们把责任和义务看得重一些，把爱情和亲情交融得紧密些，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好吗？”
　　“放心，我们会的。因为你一直是我眼中最美的风景，看着你，没有什么可以转移我的视线。我会这样一直牵着你的手走下去，这也是我的责任。”
　　杨媚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都说小别胜新婚，如果给小别注入新的活力，那一晚将是怎样的风情万种呢！
　　吃过中午饭，高原陪着杨媚来到了肿瘤医院去看陶杰峰的妈妈。陶妈妈住的病房是朝阳的房间，窗子开了条缝隙，早春三月的微风正从远处幽幽吹来，把春的信息也带了进来。
　　“陶姨，今天感觉好多了吧？杨媚来看你了。”高原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他怕自己的声音惊醒临床的患友，俯下身子扒在陶妈妈的耳边小声地说。正在一旁打盹儿的陶爸爸听到声音迅速站了起来。
　　“高原来了！唉呀！你看这俩孩子，咋买这么多吃的呀，净乱花钱！”
　　高原和杨媚把带来的水果、奶粉等营养品一样一样地摆到了床头柜里和床铺下面。
　　“陶姨，回来就听高原说您病了，开始还满紧张的，后来高原说做了病理切片，良性肿瘤没什么大碍，我才放了心。这回就多住几天吧，好好调养一下身体。”
　　“她杨姐，听说你出差了，多暂回来的？来，坐到床上来。”陶妈妈用手拍着身边的床沿，示意杨媚坐下。
　　“陶姨，我是昨天下午到家的。这不，上午去单位跟领导汇报了一下工作就急忙赶来看您了。”
　　“我也没啥大事，住几天就出院吧。小峰工作忙，在这儿住着也给他增加负担。家里都在往地里拉肥料，你叔在这儿陪我，那好几垧地还没人经管呢。”
　　“姨呀，身体可是咱的本钱呀，有病哪能不养呢。地荒一年没什么，身体要是累坏了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多大都得有个妈呀，您说是不是？”
　　“这老婆子就是个老财迷，整天就想着地、地的。等你稍好一些不用人陪着了，我先回去伺候地去，让春阳和杨媚她们陪你几天。等你养好病了，咱们一起搞秋收，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大姐，你回来了！”
　　站在门外的春阳，一眼看到了坐在婆婆床边的杨媚，她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陶妈妈不高兴地把脸转向了里面。
　　“春阳，送饭来了？做了什么好吃的？”杨媚接过保温瓶放到床头柜上。
　　“我妈总说没胃口，今天我特意请了一会儿假，回家炒了点咸黄瓜，又煮了点儿小米粥，也不知道我妈爱吃不？”
　　“啥也不想吃，先放那儿吧。”
　　“阿姨，您还是趁热吃点吧，这饭清淡，应该有胃口的。多摄入些营养，对恢复体力有帮助。”高原劝着陶妈妈。
　　“爸，我还买了两个猪爪，还有馒头，一会儿您也多吃点儿，这几天把您累够呛。”艾春阳把手里的饭盒递向陶爸爸。
　　“我又不是病人，吃那么好干啥，拿回去给毛毛吃吧。”
　　“毛毛不爱吃肉，您吃吧。这几天杰峰又忙起来了，您都在医院陪我妈好几天了，别把您再累病了。”
　　“我不用他背不用他抱，有什么好累的？不愿意陪我就回去，一天东倒西歪的，看着我都来气！”
　　病人心情不好是常有的事，何况又是陶妈妈那样的急脾气，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有多说什么。
　　走出病房，春阳拍着前胸，长长出了口气，她拖着哭腔：“嘘！大姐，你可回来了，再让我这么忍受几天，我真要憋死了。”
　　“怎么，老太太又调歪了？”杨媚问。
　　“可不是！刚住院那会儿全家人都担心得够呛，怕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的留下遗憾，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她不高兴。吓得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杰峰不着家，我每天要管毛毛，还得往医院送两趟饭，本来都够累的了，你看我这小身板，不用减肥都是超级瘦星。前天病理化验出来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可以轻松些了，可是她还是整天阴着脸。‘腰里揣付牌，逮谁冲谁来’，真受不了！”
　　“受不了也得受，谁让她是杰峰的妈了。你既然爱杰峰，就应该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妈妈。”
　　“道理谁都懂，可是做起来太难了！我整天跟走钢丝绳似的，这么提心吊胆下去，我的精神早晚得崩溃！”
　　“有什么不顺心的话就跟我说说，她又不会长年住这儿，将就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以后我多来陪陪你，忍一忍吧。陶姨也不是坏人，就是刀子嘴，别往心里去。”
　　“这些我明白，就是控制不住生气。”
　　“唉，有个和睦的家庭，有个爱你的并且你也爱着的人一起生活，多幸福哇！”
　　“大姐，你这是发哪门子感慨啊？”
　　“以后再跟你说吧。”
　　“不行，你这么里一半外一半的，比精神折磨有过之而无不及，赶紧说！”
　　“幽兰离婚了。”
　　“啊？这样啊！老四现在怎么样了？”
　　“她很坚强。吃了不少苦，都挺过来了。”
　　“这老四可真有两下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好歹咱们还姐妹一场呢。”
　　“她是不想让我们跟着她上火。告诉我们能解决什么问题？要是打刘强一顿管用，她准保早就告诉我们了。你也不是不知道老四的脾气，要不是我追到她家里去了，她还瞒着呢。”
　　艾春阳说：“这个四倔子也真是的，人不大还穷横穷横的。当初要是跟了高天一，怎么也不至于走到这步吧。”
　　“哎，谁能说清楚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杨媚感慨着。
　　“对了，也不知道高天一跑哪儿去了。自从毕业到现在一直没跟咱们联系。”艾春阳问。
　　杨媚说：“当年说是去了西部。上学的时候他就向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色’，说不定真成侠客了。”
　　“如果让他知道了老四目前的处境，他准得马上跑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早就结婚了。跑来还有什么意义啊。”
　　“也是，只能多一个担心的。”
　　高原一直默默听着两个女同学的对话，在校时的一幕幕又涌上了心头，高原发自内心为自己的命运而庆幸。他在内心深处问着自己：究竟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一个好男人应该具备哪些素质？如果在学校，这个问题足以让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