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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甜的泥土(一)

作品名称:香甜的泥土      作者:幻新      发布时间:2010-01-14 15:38:02      字数:8386

序言
这是签约于江山文学网的一部中短篇小说合集,所录于其中的都以乡土泥材为主,以不同的视角,去透知当前的农村,感知当前农村的发展!
在此集中,收录了《野风》、《野趣》、《野殇》、《租间房子跳脚去》、《乡村喜事》等数十篇中短篇小说,全文共计十五万余字。每一篇小说里,都有不同的人物,但每个人物都是朴实善良的,他们的心和所有广大农民一样,对未来充满着憧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


野风


天阴沉沉的,仿佛快要下雨了。刚才沉闷的燥热不知什么时候退去了,清凉中隐隐透着一股雨味,雨真的快来了!
“真他娘的,这雨咋说来就来了呢?”
程大福咕叨了一声,手里却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他心里清楚,脚下这两亩烤烟,可不容他发劳骚,这雨真要下下来,那可非要六七天方能停止,地里的烟苗就无法锄草施肥了。错过了施肥期,就别指望烤烟会有什么收成。
所以,他得赶在大雨来临之前,把剩下的活干好。
正忙碌着,却听有人叫他。
“大福,就你一个人干活。”
“阿秀嫂,不就我一人嘛!这大热的天,总不能让阿爹阿妈来干这活吧!”程大福听出了阿秀嫂的声音,所以他头都没抬一下。不是他傲,而是他没有时间。
阿秀嫂轻轻的叹了声气,然后道:“看你,良心真好。”
她没等程大福答话,又接着道:“我的烟地持弄好了,要不,我帮你一会。”
“这怎么行,你也够辛苦的了。怎么能麻烦你呢?”
“呸,你这是说哪门子的话?都是邻居,怎么说出麻烦两个字来呢?”
“行,就帮一下忙吧。”说着程大福抬起了头,可才看了阿秀嫂一眼,人就不觉傻了一会儿。在他眼里,此时的阿秀嫂就象一个天仙一样好看。他抬起头那一瞬间,恰好碰上了阿秀嫂饱满的胸脯,目光就被这饱满的胸脯给粘住了。
可是,这种情况只保留了几秒钟的时间。他没敢多看,他觉得这种举动很不道德。
他的心跳得非快,快得就要蹦出心腔。刚才还劲头实足的手,此时却软得没有一丝力气,一下子仿佛锄头有千斤般重。
他轻轻闭上眼睛,迫使自己静下心来。
好久好久,他认为时间过去了很长时间,觉得心静了下来。
可睁开眼睛的他,却发现阿秀嫂撅得很高的屁股,正肉嘟嘟的晃动着。他的目光一下子就变直了,气变得粗重起来,整个人燥热得烦燥不安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有这种不道德的行为。”他一边自责着,一边狠狠的在自己的腿上掐了一下,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这不能怪他,他现今快三十的人了,却是程家村四十多个光棍中的一员。女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梦,一种奢望。做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有这种想法可算正常不过了。
但程大福却不这样认为,他的良心根本不原谅自己有这样或那样的想法。因为他是一个农民,一个善良而本份的农民。他和所有的农民一样,有着中国式的淳朴本份。
所以他才动了一点点邪念,他就觉得犯了天大的错,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他低着头,就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不停的自责着,不停的挥动着锄头。他要把所有的愧疚都发泄到劳动中去,说真的,他的内心此刻受到了极大的煎熬,他是一个本份的中国式农民,这种本份根本不容他有半分的违背。刚才的思想变化,很大程度伤害了他自己。
现在,他只能用劳动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以及越来越强的愧疚。
“兄弟,你该找个女人成家了吧!”
阿秀嫂的话把程大福吓了一跳,他惊慌失措的望着阿秀嫂。心又跳了起来,脸红红的就象喝了二两老烧般通红。
“可是上哪找去,现在说个媳妇太难了。你看现在的女孩子,大部份都是外出打工去了。没过多久回来,却都嫁到外地去了。现如今啊!找个媳妇真比登天还难。”
“这倒是,你看真没有几个姑娘在家了。不过,你是个好小伙,嫂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就给你说亲去。”
“那真谢谢你了。”说着,程大福望了望阿秀嫂。
此时他惊讶的发现,他此刻的心异常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杂质。
阿秀嫂望了望满天的乌云,笑道:“还是赶紧劳动吧!要不下起雨来,这活就干不完了。媳妇的事,嫂会为你留意着。要真成了,你到时在谢吧!”
程大福没再说话,埋头干着活。一种浓浓的伤感涌了上来,他心里暗自想到:讨个媳妇回家,这辈子恐怕是实现不了了……
当整个天全被乌云遮满的时候,终于干完活了。两人抹了一下头上的汗,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
“走吧,要不就要淋雨了。”阿秀嫂说。
“行,回家。”程大福朗声回应。
一声雷炸响,雨真快来了。

阿秀嫂的年纪其实还小程大福好几岁,她实际年龄只有二十六岁。她嫁到程家村快有七年了,老公程大煌是省城某行政单位的一个领导。结婚这么多年,程大煌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是其他原因,她到现在仍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来。
所以,阿秀嫂的心是苦苦的,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也知道丈夫为什么会回家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当面对着丈夫佰生的眼神,感受着丈夫的冷落,她的心就会很痛很痛。
她是个女人啊!一个正值青春的年纪,她也有生理的需要,也有对爱的渴求。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孤独。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清冷的夜晚和火灼火燎的煎灼。命运让她选择了一个好的家庭,却让她失去了一个女人正常的生活。
但她没有任何的怨言,她已经认命了。所以,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在省城有了女人的时候,她强迫泪水咽回了肚里。她对自己说:算了吧!闹一场会有什么结果,象丈夫这样地位的人,自己根本阻止不了他花心。他定了的事,有谁能够改变呢?闹的下场只会有一种结果,就是他再也不回这个家,也不会定期寄钱回来了。
每月寄钱回来,这对她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在这个屁股大的村子里,很多人都会在邮递员来村里时,看他把一叠红色的票子递给阿秀嫂,然后,不约而同的露出羡慕的眼神来。而这时,是她最满足的时候。
以前,她是为了虚荣,可如今她却是真的需要这些钱了。去年公公患了类风湿,这些日子四处寻医问药,完全靠药养着。所以她真的需要丈夫寄回家的钱,没有丈夫寄回的钱帮衬着,靠她土里刨的收入,她那能够维持下来。
当然,要是换做别人完全可以不去管别人的死活,她完完全全可以轻松自如的活着。
可她不会这样做,这片土地给予她的是淳朴善良,是最最贤惠的思想教育。在她的心里,公公婆婆就如亲爹亲娘,所以,不管丈夫怎样对自己,她都会好好的孝敬他们。
善良,这两个字眼很深的镌刻在她的心里。
但生活,回报她的又是什么呢?
她刚回到家,雨真的就来了。婆婆冷着脸站在门口,那眼神就象一把冰刀一样的冰凉。
“怎么现在才回来?屁股大的一点地,会用得了你这么长的时间。”
阿秀嫂没理会婆婆的责骂,她心里明白,婆婆早就因为自己没能为家里继承下一丝香火,对她有了成见。管他的,婆婆爱咋骂就由她骂去吧!自己不去答理她就是了,在她的内心里,她是不允许自己和公婆吵架的事情发生。
这些年来,她就是这样忍让着过来的。她已经习惯了婆婆的冷眼,习惯了婆婆的嘲讽。不管这个家给予她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去计较,她仍然尽心尽责的去呵护着,维护着这个家。
可以说,她的心早就麻木了,这种麻木让她不知道生气会是什么样子。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赶紧跑到厨房里去剁猪草。这些活只能她来干,婆婆们年纪大了,干不了这些活,她也不想让她们干。在她的心里,只要公公婆婆吃得好,睡得香,不生啥子病,这些,就让她满足了。
喂完那四头将近百斤的猪,天就快黑了。阿秀嫂抹了一下头上的汗,脸上却是笑容满面,她就想,到了十冬腊月,这几头猪也就快两百多斤了。到那时卖掉两头猪,家里的经济也就会改变一些了。剩下的那两头,就杀了吃。唉!日子不就是这样过来了吗?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又忙着做饭去了。
饭桌上,婆婆还是冷着她的脸。公公则不同,他病歪歪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可怜,他吃一口饭,就唉呀哼一声。看他那样子,根本没有心思再管儿媳妇的事了。
阿秀嫂看公公的样子,不免觉得心疼他,于是说道:“要不,给大煌打个电话。让他把爹接去省城看看病?看爹这个样子,也真够受罪的。”
“呸,去啥去。那要多少钱?家里有吗?大煌有吗?你就别瞎操那份心了。就他那把身子骨,暂时死不了。”婆婆说着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阿秀嫂没再说话,扒了一口饭在嘴里,使劲的嚼着……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雨声没有起初大了。
可程大福的心却很沉重,今天他幼时的伙伴宝贵回家来了,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姑娘。宝贵对大家说这是他外面找的媳妇,这次他回家来,就是回家商量办喜酒的事。
宝贵和大福的关系很好,所以吃罢饭就领着那姑娘来看大福了。
“大福,你看,我找的这婆娘如何?好看不?”宝贵大大咧咧的问大福,然后向那姑娘努了努嘴。
“好看,好看。宝贵你这小子找了这样一个婆娘,真算你有福气了。”说完,大福看了那姑娘一眼,见那姑娘脸红红的,满脸害羞的神色。
“是有福气,我们这些农村伙子,真能找到这样一个婆娘,真算得上是积福了。”宝贵这话可真说到了实处,如今农村的男青年,找个媳妇可真是困难,他能从外面领了一个回来,对他而言可真是福气了。
“所以,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人家,可不许欺负她。”
宝贵掏出一包紫云,递给大福一支说:“看你说的,我欺负谁都不会欺负她。她能嫁给我,可算得是我的恩人了。对恩人,我会欺负吗?”
大福这次没有答话,他点燃纸烟,美美的抽了一口。真香啊!这可是大福长这么大抽过的,唯一一支好烟了。宝贵的话真是一针见血,这是农村男人的一种实情,要真有个女人愿意嫁给自己,那可真是天大的恩赐,是自己的恩人了。对这点大福也清楚,而且有深刻体会。
一时间,大家的心顿时显得沉重起来。
几个人沉默起来,整个房间里,只有烟雾轻轻的飘舞着。
好久,宝贵才打破了这种沉静:“大福,我这次回家只呆两天,要不,跟我出去打几年工,不说找多少钱回来,主要是去碰碰缘份。要是象我一样碰上了,也成个家。人啊!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
宝贵的话就象一把刀子,一下子割得大福心怪难受。
他狠狠的抽了几口烟,这才对宝贵说:“我也想啊!可是我总不能丢下爹妈不管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可你的爹妈总不能和你过一辈子。你总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下去,害的只会是你。”
“这我清楚,可我有我的苦衷。宝贵,我真的好羡慕你,你的条件比我要好得多,你走了,家里还有你哥嫂照管着。可我没有,这个家只有我一人,爹妈又上了年纪,他们少不得我的照顾,所以我没法走。”
“大福。”
“你别说了,我宁愿一辈子当光棍,我都不会丢下爹妈不管。我真心的祝福你们,希望你们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宝贵觉得,不论他说什么都难改变大福的想法。他只觉得为大福难过,这种痛堵得他怪难受。于是他叹了声气,站起来说:“那好,等我结婚时,再请你喝我的喜酒。现在我该走了,还有很多事要和家里商量。”
大福道:“我送送你。”
“不用。熟门熟路的,我总不会找不着回家的路吧!”
然后,牵着那位姑娘的手,撑开伞,走了。
宝贵走后,大福的心一下子乱了。
其实,在他的心里有着一个永难愈合的伤口。他读中学时,他曾和一个叫兰子的姑娘好过。那时,他们的感情很好,从初一到初三,他和她好得没吵过一次架,没红过一次脸。
有些时候,在月光如水的夜晚,他和兰子还偷偷溜出学校,到田野里赏月,听一声声蛙鸣。那时,他牵着她柔软的手,感受着彼此青春的心跳。那是多么美妙,多么值得回味的岁月啊!他很深的记得,在临毕业的一个夜晚,他怀着胆怯不安的心,紧紧抱着兰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了兰子。
那一刻,他感觉心跳得很厉害,感觉就快蹦出了胸腔。
但初吻是甜蜜的,这甜蜜也是永恒的甜蜜。
可他和兰子的结果却不是好的结果,毕业后,兰子就去南方打工去了。这一走,就音讯全无。后来,听兰子的家人说:兰子结婚了,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板。
大福一点都不怪兰子,她有她的选择。谁愿意在这穷乡僻壤中过一辈子?
于是,他把兰子永远装进了心里,成了他一辈子的回忆。
刚才宝贵提起打工,不由自己的,他就想起了兰子。
然后,他的心就痛了起来。痛过之后,他的心却乱了,他不由自主的想女人。他这个年纪,正是渴望女人的时候啊!
想着想着,眼前猛然浮现出阿秀嫂饱满的胸部,以及肉嘟嘟的屁股……
这夜,程大福第一次失眠了。

雨一下就下了六天,一下子,曾经干透了的土地一下子就吸够了水份。风一吹来,隐隐透着一股泥土的清香。
程大福很幸运那天将烤烟施完了肥,这一场雨一下,烤烟长势就更好了。想到这他真要感谢阿秀嫂那天的帮忙,要不,烤烟可真施不好肥呢!
可他没法子谢阿秀嫂一下,哪怕是一点点表示都没法。农村人的嘴比刀子还要可怕还要锋厉,有些时候,流言蜚语可以杀死人。象他一个光棍,阿秀嫂的身份又和单身差不了多少。他要是多和她接触,那么,村里人的嘴,非把他俩给杀了。所以,他不得不小心。哪怕他和她没什么问题,他也要注意后果。
今天,雨过天晴了。他的活计也来了,他要上山去砍柴,去准备烘烤烤烟的柴禾。
农村这些年林业上管得严,弄柴禾没有早些年好弄了。所以程大福得走好远好远的路去大山里找那些枯死的树木。天刚放亮,他就赶着骡子出发了。
一路上,他没有遇到什么人。走在寂静的山路上,不免觉得心慌慌的。当抽完第三支劣质烟后,他便放开嗓子唱起山歌来:

青菜苔,白菜苔
小妹好人材。
瞧着小妹良心好
好良心
小哥去找你……

唱了几下,喊了几嗓子。他感觉心里舒服多了,脚下不免加快了步伐。他知道太阳不需多大一会儿就烈了,到那个时候,天气一热,就没有力气干活了。所以他得趁凉赶紧找够柴禾,早一点回家。
“大福,真看不出你山歌唱得真好啊!”
阿秀嫂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突然发话,把大福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柴禾,怎么了,听你的话音,我就不能来了?”
“不,我不是这意思。”程大福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觉得此时在阿秀嫂面前,自己不知怎么特别慌乱。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人。
于是他这才对阿秀嫂说道:“柴找够没有?”
“还没,我也刚来。”
“那好,我帮你找。那天欠你一份情,一直无法偿还。刚好,今天就帮你砍砍柴,把那份情还了。”
阿秀嫂似乎有点不高兴了,她红着脸瞪了大福一眼道:“呸,什么人情不人情?再说了,我稀罕你还这份人情吗?”
“不,你别这样说。砍柴这种事本身就是男人的事,我帮帮你,这本身就是应该的啊!”
阿秀嫂极不赞成大福这种说法:“怎么,看不起我们女人了?谁说我们干不了砍柴这种活?你们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同样能做。”
程大福此时不想多和阿秀嫂绊嘴,在这深山野林里,他真不敢想向两个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更多的,他是怕有人发现他们,到那时,虽然他们没有发生什么?可只要有人发现他们,流言蜚语就会把没有的事编得有板有眼。农村人的流言蜚语,有些时候,就象一把利剑,总杀人于无形。
想到这些,他没再多说话,挥动着柴刀拼命砍柴。他只想赶紧把两个人的柴砍够。
阿秀嫂没有阻拦大福,她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她望着大福健壮的身体,看着他粗实的手臂。此时此刻,她心里有点想自己的男人。她就想,如果自己的男人不是国家干部,而是象大福一样是个农民,那么,自己就可以天天和男人在一起了,现在和自己一起砍柴的也就是自己的男人。
可惜不是,自己面前的男人却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一个自己不能靠近的男人。说句实在话,假如自己不是早就嫁给了程大煌,她可能真会选择大福。她觉得象大福这样善良的男人太少了,可惜的是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如果她还能选择,她真的愿意嫁给大福。
看着大福,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她真想过去抱抱他健壮的身体。
想着想着,她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脸也越来越红。她对自己的想法有点羞愧,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呸,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这样的人还是自己吗?
正自责着,大福突然叫道:“嫂子,柴砍够了。”
阿秀嫂忙醒过神来,大福真够快的,真的就砍了一大堆柴。
“够了,够了。我等你砍够你的就一起回去。”
“不,你先回去,别等我。”大福忙着说道。
阿秀嫂还想说什么?可马上回过神来,她明白,大福是怕两人一起回去会招来村里人的闲话。于是她说道:“行,找够就回来。今天真要谢谢你啦。”
“你这是说啥说话,谢啥谢!”
看着阿秀嫂远去的背影,大福的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对于这个远去的女人,在他的心里,最不愿喊出的就是“嫂子”这两个字……
可他能把这种想法说出口来吗?

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村里人这些日子看见阿秀嫂就叽叽喳喳的讲个不停,可阿秀嫂问他们讲什么?大家却别有用意的笑笑,什么也不说。
阿秀嫂心里明白,这些人嘴里不会讲出啥子好事来,她更明白,这些人是在嚼自己的舌根,可她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会嚼自己什么呢?
她感到了困惑,感到了不安。
于是,她的心里就象压上了一个大石头。这石头好沉,沉得自己透不过气来。
更多的是,她感觉到了一种恐惧。她深知,只要一被村人嚼上了舌根,就不可能有安生的日子可过了。村里曾有几个女人因为不堪流言而选择了死亡,可事实上,她们的清白天地可鉴。但没有办法,村人的愚昧无知遗传了多年,仿佛没有弄点风波出来,不造成点悲剧的诞生,他们就会觉得枯燥,觉得无聊!
阿秀嫂一看到那些人的嘴就害怕,就感觉到不寒而怵。
她觉得背后的目光就象一把刀,这把刀刺得她好难受,刺得她受不了。
没几天日子,她就感觉苍老了许多。神经衰弱得让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她总是不停的想,她哪里错了,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这么多年来,从嫁到程家村以来,她都小心翼翼的做事,小心翼翼的处人,她就怕得罪了什么人?担心那些流言蜚语会降临到她头上。
可她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还是成了被人嚼舌根的主。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了?
不仅仅是村人的舌根做怪,阿秀嫂感觉家里也隐隐的有些古怪。
首先是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出的话让阿秀嫂莫明其妙,如坠云雾之中。
这不,这天阿秀嫂去烟田采烟,因为有露水,烟叶粘糊糊的特难采,就比平时当误了些时间。回到家,刚放下烟叶,汗都没抹一把时,婆婆冷着脸走了出来,对院子里的花狗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这骚母狗,又不知去哪里鬼混,这个时候才回来。”
阿秀嫂不禁一愣,她不明白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明白,婆婆是在骂自己,因为家里那只花狗,是只公狗。
她傻愣着,她感觉有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但她忍着,她没有让泪水流下来。她知道,她没有时间去流泪,太多的活计需要去做。
婆婆没有理会她的感受,嘴里一连串的骂着,那些话越骂越难听。
阿秀嫂实在受不了了,她真想回婆婆几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她明白只要自己和婆婆一吵起来,那么这么多年的努力,这些年的贤惠就会白白的付出了。更可怕的是,村里人哪些根本不知说些什么的流言,就会一下子变成事实。
所以,她只能忍,只能让满腔的泪水流进肚里去。
婆婆的恶言恶语越来越多,阿秀嫂的心也越来越疼。
但渐渐的,阿秀嫂感觉到了一种麻木,她的心变得一片空白,她干活的手越来越快,她就想赶紧把这篮烟编完,然后再去采另一篮。说真的,她听够了婆婆的这些恶语,她只想赶快到外面去,外面清静。
终于到吃午饭的时候,第一篮烟终于编完了,她没有吃饭,她吃的欲望一点都没有。
她抹了头上的一把汗,甩起篮子走出了家门。
外面真的很静,除了风轻轻的吹动,以及鸟雀的一两声鸣叫,真的就没有其他杂音了。
阿秀嫂的脸上,此时真看不出是悲是喜,她在烟田边蹲了下来,心里空空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就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静得就象一个死人。
不知什么时候,她渐渐有了一点感觉,仿佛自己才回到自己身上。可随即而来的悲伤她却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真想放声大哭一场,可她不敢,她怕她一哭出声来,就会引来人们更多的猜疑和误会,如果真是这样,她真没法活了。可是她不哭,她难受啊!这种痛苦需要有一种发泄,一种解脱,可是,她却是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啊!
这种悲哀使她感觉到了深深的恐惧,感觉到了无助!
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面对着充满愚昧的人群,她显得是那样的弱小,那样的苍白无力。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无能为力,她无法抗争,因为在命运的安排下,她所有的挣扎都毫无意义。
她只能认命了,认了这份毫无希望的命。
哇——哇。
一声声惨烈的乌鸦叫声突然响起,这几声叫声让阿秀嫂浑身一凛。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她心里撞了一下,她弄不明白什么原因,她突然放开喉咙唱起调子来。
她的歌声一下吓得乌鸦闭上了嘴,空旷的田野上,只有她的歌声飘荡。
可人们却有一种感觉,她的歌声比乌鸦更让人害怕,比乌鸦的声音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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