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2、两个冤家门前嗟叹往事，三位公子医院降临人间

　　斜倚在床头的钱大帅让叶碧菡夫妇坐下，安慰着叶碧菡：“我的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有些胸闷罢了。这不是，连医院我都懒得去。”
　　“您一向身体硬朗，就是扛病，这更得好好检查检查才是。这样吧，明天我去医院检查，顺便给您请个好大夫过来。”叶碧菡最关心的是此事。
　　刘文兴：“岳父，您还是听碧菡的吧。”
　　“嗯。”钱大帅摇摇头：“我就是闻不了医院那个味儿！”
　　大夫人就势唠叨：“老爷，你一向结实，指使军医惯了，一年也去不了一次医院，所以，对医院有点儿成见呗，平民百姓怎么就不嫌味儿呢，呵呵！”
　　经戴大夫检查，钱大帅的心脏有点儿毛病。
　　“大帅，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今后要多注意休息，尤其是不能思虑过度，这样，对心脏更是不好。”戴大夫说完，对钱如龙点点头：“是否请大公子派人跟我拿药去？”
　　叶碧菡：“我过去吧。”
　　钱如龙连忙站起：“你算了吧，好好歇着，我开车送戴大夫，回来时捎回药来就是了。”
　　
　　叶碧菡在帅府用过晚饭，回到成衣公司，两人和李大妈说了会儿话，回屋歇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考虑最多的是钱大帅的前途命运，她明白，大帅的身体状况与前途未卜休戚相关。她好想和李义军彻夜交流啊，可是，自六月不欢而散未能同归，这次又没有同来，至今，仍未谋面，不知道他对自己到底做何感想。这次来津路过沧州，不知是因为自己归心似箭还是不想见到他或不敢见到他，总之是滑门而过。想到这，她不禁想到了夏风，这个令她和军哥产生不快的人。
　　叶碧菡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刘文兴，也闭目睡了。
　　
　　民国十五年元月底。
　　医院里，下午六点，叶碧菡和小芳先后诞下了一个男婴，这使得刘文兴和李义军欣喜若狂，尤其是刘文兴，虽不像李义军那样手舞足蹈，但是，内心的兴奋溢于眼眶，不禁喜泪横流。他从产房门口独自来到院子里，到了曾和叶碧菡并肩偎依而坐的花园，向着刘郎镇的方向，低声呐喊：“娘，文兴有儿子啦——”
　　少时，他复到产房门口，和李义军一前一后扶送叶碧菡和小芳的医用车回到各自的套间病房。
　　叶碧菡躺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着喜不自胜的刘文兴，心中不由得一紧：夫君是这样的高兴，可是——这孩子，不是你的啊！她用这样的语言来掩饰自己的惶恐：“孩子不足月，还好吧？”
　　刘文兴握住叶碧菡的手，激动地回答：“医生说了，看来还是大家主的孩子啊，九个月的孩子和足月生产的没什么两样的。就是，叶碧菡是谁啊，啊！”
　　叶碧菡听来简直就是讽刺。她定了定心神：“小芳怎么样啊？”
　　“很好，碧夫人。”诗雨回道：“她就是比您晚个一杯茶的功夫吧，我们的是他们的小表哥吧！”
　　“对对对！”刘文兴笑了：“小表哥！”
　　李妈推开门，小声尖叫：“老爷，快去产房，清夫人也生了，也是个小少爷！”
　　刘文兴慌忙对叶碧菡一笑：“碧菡，你先歇一会儿啊！”说完，转身慌慌张张来到产房门口，和护士一道推着郑清芬来到套间，和叶碧菡一东一西躺倒两张床上。刘文兴一反往日的儒雅神态，手足无措地看看这边、看看那边。
　　诗雨和李妈忙活着给两位孙少爷擦干净身子，垫好尿布，裹好柔软的小棉褥子，放到母亲的内侧，两位少爷一会儿就不哭了，甜甜地睡着了。刘文兴让两位夫人赶紧合上眼休息。一会儿孩子醒来，李妈先给新生儿喂水，这是护士交待过的，和乡下不一样。
　　十八岁的小芳可能是最幸福的一个人了。虽然是头胎，但是十几年的丫鬟生活，现在比起叶郑更为轻松。小芳幸福地望着心爱的丈夫，笑靥是那样的甜美。她问一旁的小菲：“妹妹，清夫人生了个什么啊？”
　　“孙少爷！”小菲高兴地不知所以：“姐，这可热闹了，过十二晌、满月，都在一起啦！”
　　李大妈边忙活边笑道：“在这动乱的年代，倒也省事！”
　　“可不是。”小菲笑得好自然啊：“你看碧夫人，怀孕晚一个月，人家都赶早和你们生在一起了！”
　　小芳脸上那甜美的笑靥顿时褪去：难道是真的吗？
　　刘文兴兴高采烈地叫来冯祥，塞给他十块大洋，让他坐火车连夜赶回沧州，向母亲报喜。冯祥一看，好家伙，赏钱不少啊，起码剩八块啊！乐颠颠地走了。刘文兴又打发陈总管去给帅府报喜。
　　
　　第二天，钱大帅和大夫人前来医院探望。叶碧菡停下哺乳，放下孩子。钱大帅看了看白胖的外孙，脸上顿时堆满笑容，若是在帅厅，定是哈哈大笑。他来到外间，关上门，对刘文兴笑道：“哈哈，文兴，碧菡可算给你刘家完成任务了吧，而且，还俩！你那位夫人三胎得子，说不定还是碧菡给引来的呢，哈哈哈！”笑罢，才道：“我还是小声点为妙，吓着外孙了，碧菡该找我算账了。”
　　刘文兴也笑了：“岳父，瞧您说的。”
　　“文兴，咱爷俩今天去喝两杯，这可是你该请我的！”钱大帅说着，问刘文兴：“听说，小芳也生了个小子！”
　　刘文兴：“是啊，都是一个时辰。”
　　“哈哈哈！”钱大帅对一旁侍立的陈总管道：“去叫李义军过来！”
　　刘文兴忙对陈总管点头。
　　一会儿，李义军来到钱大帅跟前，施礼道：“大帅，您来了，义军有礼了。”
　　“什么礼不礼的！”钱大帅笑了：“文兴请客，我们喝两杯去！”
　　两人高兴道：“好啊！平日里，请都请不到您的！”
　　大帅夫人从里屋出来，听到他们去饮酒，笑问：“十点还不到呢，喝什么酒啊，中午不吃了吗？”
　　钱大帅一挥手，“娘们儿少管爷们儿的事！”
　　“我才懒得管呢，你们去吧，先送我回去！”说着，对刘文兴歉意地一笑：“你陪你岳父吧！”说完，竟自出了病房。
　　刘文兴交待了陈总管和诗雨两句，四人来到医院外面，夫人上了大帅的车，先走了。大帅和刘李二人上了老胡的车，向泰和饭庄驶去。
　　三人要了两荤两素四个菜，两瓶衡水老白干，边谈边喝起来。
　　钱大帅待李义军斟好酒，豪爽地端起酒杯：“来来来，文兴、义军，本帅祝贺你们两家喜得三子，满干一杯！”一杯二两半的酒，仰首而尽。
　　刘文兴看了看李义军，慢慢地抿了一口。李义军只好喝干，跟钱大帅对了对杯口。钱大帅对李义军竖起拇指：“好，痛快！”遂对刘文兴笑道：“文兴，你怎么也得干半杯啊，义军得了一子，而你得了两子啊！”
　　“是吗？”刘文兴看了李义军一眼：“我遵命。”他就像咽药一样喝了半杯，遂掏出烟袋。钱大帅见了，吼道：“你怎么文绉绉的，还抽这玩意儿啊！纸烟还好些，旱烟呛死人喽！我都不抽，你啊，为了他们母子，还是戒了吧！”
　　刘文兴惶道：“是、是、是，该戒该戒——”说罢，把烟袋扔到地上，请钱大帅吃菜。
　　三人各自夹了点菜，李义军又给钱大帅和自己斟满：“钱大帅，在下恭敬大帅一杯！”
　　“好！”钱大帅爽朗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李义军也干了杯中酒，刘文兴忙给两人斟满：“咱们慢慢喝，边吃边聊多好，我刘文兴可陪不起啊。”
　　钱大帅放下筷子：“连干三杯再说！”说着又端起酒杯，向李义军示意。
　　李义军也豪兴大起，端起酒杯：“大帅，请！”
　　等刘文兴喝了第三个半杯，也六两有余了，两瓶酒仅仅剩个底儿。刘文兴迟疑了一下，钱大帅兴起：“文兴，这可是你家的饭庄啊，舍不得了，哈哈哈！”
　　刘文兴无奈，对孙掌柜挥了挥手。立刻，孙掌柜的又呈上一瓶，并打开，给三人满上，说了句“慢用”悄声退下。刘文兴岔开话题：“大帅，噢，爸，听说直隶省要改名为河北省了，北京更名为北平，是吗？”
　　“是啊，京津两地都传嚷动了。”钱大帅夹起一块肥肘放到嘴里：“嗨，北京已不再是都城了，何谈直隶啊！本帅看来，都是扯蛋，叫什么不是叫啊，麻烦！”
　　李义军笑道：“就是啊，南京在大清时也非都城，不也是还叫南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