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1、烈日下携手解说铁狮子，夏夜里相伴床前病英雄

　　
　　在外面监工的马征，等有人来替，才回到经理室准备锁门回家。他发现李义军趴在桌子上，居然打起鼾声来，不禁惊讶，李经理从没有这样过，忙上前唤醒。李义军迷迷糊糊醒转来，感觉头痛欲裂，一摸额头，自己的热手都感觉额头很烫，知道是感冒了。他站起来，威武的身躯软绵无力，从桌后绕出，就开始踉跄不稳。马征忙上前相扶，急道：“我看，你是病了吧。我陪你回家吧。
　　“嗯，麻烦你了。”
　　“客气啥，我也得回家吗，无非是拐个弯儿。”
　　焦急的小芳见马征扶伴着李义军回来，心头一紧：“怎么了？”
　　“他的头好烫啊！”马征边说边和小芳把李义军扶到张师傅的屋里，李义军一挨炕，就倒头睡去。
　　张师傅也紧张起来，忙伸手为他把脉，又掰开他的嘴查看了舌苔，之后惊异地自言自语：“温热已在下焦，这两天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啊！”
　　“怎么了，爷爷，军哥碍事吗？”小芳见状，急得带有哭腔。
　　张师傅遂恢复以往的慈祥和淡定：“孩子，义军没事的。只是，他好像病了几天了，怎么谁都没发现呢？”
　　李大妈心疼儿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孩子，干起活来就不顾命！”
　　“这病还不能行针的，你们别急，先给他用冷毛巾敷着，我去煎药。”张师傅忙去西屋抓药。
　　张师傅迅速在炉火上小火煎熬，约一刻钟，取下锅，将汤药分成三汤碗，端了一汤碗来到东屋，放置冷水中降温，等药不烫嘴时，掰开李义军的下颌，让小芳用小汤匙一点一点给他灌下。
　　刚灌了半碗，热汤的刺激令昏睡的李义军醒来。他睁开眼，恍惚间看到小芳在喂自己什么苦汤水，又看到是在爷爷的屋里，才明白是自己病了。他强挣扎坐起，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自己来，没什么大事的。”
　　小芳坚持接着喂药。张师傅道：“小芳，让他自己喝吧，没事了。刚才只不过是睡着了，不是昏厥的。”张师傅见李义军喝了药，吩咐：“赶快把把自己的脉象。”
　　李义军把着自己的脉门片刻：“脉象沉虚，大而无力。”
　　“嗯。”张师傅道：“你的面相壮热，舌苔干燥，齿黑唇裂。此乃邪热日久，阴液过度消耗所致。此病决不能用针砭泄阳伤气之法，也不能用大寒大凉之药，也不能用宣表发散之药。我用了加减复脉汤大剂量运用，人参5钱、炙草9钱、干地黄8钱、生白芍8钱、寸冬留芯7钱、阿胶3钱、麻仁3钱、大枣6枚。达益气、滋阴、润燥，以固保津液，恢复阴阳之平衡。”
　　“嗯，知道了。”李义军本就跟张师傅学医习武，此时的几句点拨，遂可领会。他在张师傅的示意下，又躺了下来。
　　张师傅又道：“暑热病本不算什么大病，就是你中暑热已久，一是忙于生计而贻误治疗，正所谓，秋后病人多，就是这个意思；二是你身体强壮，初起症状被你压制，所以才延误日久，正所谓，破罐子熬柏木筲啊，就说的是强壮的人爱得大病。”
　　小芳只是似懂非懂，但事关李义军的话她一字不漏地认真听着。
　　张师傅对李大妈使了个眼色：“好了，没事了，一会儿让小芳给他把那两份喝了。就是需要养几天，补补身子。我们出去吧，让他休息吧。”
　　等他们出去后，小芳眼泪哗地就落了下来：“都怪我！”
　　李义军莫名其妙地看着小芳：“怎么了，芳妹？”
　　小芳泪眼婆娑：“不看铁狮子就没事了。”
　　“嗨！”李义军强笑道：“你没听说吗，延治日久。我们不是今天的事吗？”
　　“那就是诱因，反正是小芳的不是！”小芳低头撅嘴，对自己愤愤然。她端过第二碗药：“喝了，我喂你。”
　　李义军接过药喝了下去。他存心想逗她：“那我是不是惩罚芳妹一下？！”
　　小芳长长的睫毛向上撩起：“怎么罚？”
　　“嗯——”李义军煞有介事地想了想：“体罚吧。”
　　小芳立即把坐姿改成跪姿：“这样吗？”
　　李义军眨了眨眼：“不是。”
　　小芳又坐下：“到底怎么着呢？”
　　“打屁股！”李义军正色道。
　　小芳双眼呆呆地看着‘严肃’的李义军：“真的？”
　　李义军面不改色：“我就知道你不愿意。”
　　小芳见状，忙道：“愿意，军哥，我愿意，只要你高兴，赶快好了，怎么着我都愿意！”说完，调转身来，一猫腰，向躺着的李义军撅起了弧线很美的臀部。
　　李义军先是一怔，随即侧身向里趟过去，并合上了眼。
　　床外侧的小芳，心神散乱复闭气凝神等着他打屁股呢，不知是臊的还是憋气憋得，小脸通红。可是好长时间还没有手掌落下，慢慢转过头来，见人家早已转身向着窗台呢，忙坐下，一巴掌打在李义军的屁股上，呵呵笑起来。
　　李义军又翻过身来，笑道：“你打我干啥？”
　　“你说打屁股，没说打谁的。”小芳狡辩道。她突然道：“你先喝点小米粥吧，估计还凉不了呢，然后赶快睡觉！”
　　“嗯。”李义军心想，给师傅腾地吧，就答应着：“我回我的屋吃去。”
　　李义军只是喝了几口，就放下了碗。小芳把第三份药看着他服下，才让他躺下，不一会儿就睡去了。
　　小芳看着桌上放着的盛有多半碗饭的碗，心里难受不已。那么一个铁打的英雄汉子，被放倒了，连半碗稀粥都喝不下，若在以往，必须是三碗饭、三个馒头啊！小芳连自己的饭碗都未端，就这样第一次坐在他的床边，第一次看着他的睡姿和听着他微微的鼾声，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心疼。直到过了子时，李大妈才过来拉小芳去睡。
　　“去睡吧，我看他得睡到天亮的。”
　　“没事的，大妈，我不困。说不定军哥一会儿醒来，要水喝呢！”小芳执拗地拂开李大妈的手。
　　“有大妈呢，不是？”李大妈慈祥地道：“明天还需要小芳照顾呢，你明天若是没了精神，不是更麻烦吗？”
　　“没事，大妈。”小芳道：“我是做丫鬟的，一宿两宿不睡是没问题的，您老就放心吧。再说，我就是睡也睡不着啊！”说完，强拉硬拽把李大妈拽到西屋去了。
　　
　　晨曦，露重，微风，鸡鸣。
　　两位老人早已在打扫院子，准备早饭。
　　李义军悠然醒来，见小芳坐在小凳儿上，匍匐在自己身边正香甜地睡着。他轻轻起身，下到地上，穿上鞋。感觉头脸燥热，周身酸软无力，他强咬牙关向屋外走去。就在他挪动脚步之时，小芳猛得醒来，她看了一眼空床，扭头看到站立着的他，问道：“你怎么下来了，是想喝水，还是想去厕所？”关于护理病人这一套，做丫鬟的，可谓是驾轻就熟再熟悉不过了。
　　“我想——”
　　小芳从炕头下拿过便盆：“不许出去！我出去。”说完，她来到外屋，并带好屋门。
　　一会儿小芳端着李义军的便盆去了厕所。张师傅见到后非常高兴，对李大妈言道：“这孩子身体就是好啊，有了小便说明津液已续。给他做点肉丝面片汤。”说完张师傅又去抓药煎药。
　　李义军对刚进屋的小芳道：“你快去睡会儿吧，我没事了。”
　　小芳给李义军端过来一杯温白水一杯冰糖水：“快漱下口，把糖水喝了，一会儿吃饭。”说完，拿过痰盂等着。
　　李义军从没让人，尤其让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么伺候过，实在是不适应：“你放下吧。”
　　小芳一笑，姿势仍旧。
　　李义军摇摇头，赶快漱了口。
　　“这就好了嘛！也让小丫鬟少端一会儿。”小芳甜甜一笑，扭头去到院里。
　　饭后，李义军对李大妈道：“您去厂里后，对陈总管说，我歇两天，烦劳他盯紧点工地，监督好夜里执勤巡逻。”
　　李大妈点点头：“你也给老娘好好养着，哪儿也别去！”
　　李义军对娘一笑：“哪儿也去不了了，浑身没劲啊！”
　　李大妈刚走，张师傅送过药来，并说道：“这次我把人参、炙甘草、白芍、寸冬的药量都减了2钱，如此再用两剂，我看就没事了。你这次是暑热已入少阴，和普通的中暑截然不同的，中暑只是短暂的失阴昏迷，而病入少阴，可谓是下焦津液亏耗，气血双虚。正因为你没有昏迷，一是身体强壮，二是你在厂里早已昏睡了一次了。嗯，明白了吗？”
　　李义军边听边点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