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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封

作品名称:XX封学兵来信      作者:李易峰      发布时间:2014-03-15 19:58:44      字数:3967

  易山先生:
  几十年了,袁欢我还不时想起燃烧着少年激情的学兵岁月。我们应征学兵时还没成人,年龄大都在十六、七岁,也有更小一点的,例如十四、五岁的也有,不过人数不多。
  初到陕南的秦、巴大山里,看着跟年华、爱华、赵芸……一起经过七天的翻山越岭到的地儿,老实说,心里挺凉的。不过心情不算糟糕,毕竟还有年华、爱华和赵芸……这些好姊妹,我跟她们待在一起,我就能获得快乐。我的父亲在宝鸡军分区任职,如果不是我当了学兵,那么我初中毕业肯定当正规的解放军了。不像当初政府宣传的那么好,当上学兵就成了解放军,军人有的待遇学兵也会有的。结果,却多多少少令人失望。我之所以放弃参加正规军,而选择当学兵,完全是我的任性造成的。家里人都劝我参军,我因为难以割舍跟年华她们一帮同学的友情,深思熟虑之后我毅然决然地违背了家长的意愿,报名当了学兵。
  来陕南转眼个把月了。那天我们班在廖年华班长的带领下,在观音山的馒头岭下开挖山路,我二哥来工地找我,我一见到他赶忙把他扯到一边,叫他不要说我是他的妹妹。我二哥早年高中毕业参军后受到提拔,眼下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铁道兵驻旬阳的某师机关任职。
  “二哥呀,你也真是的,咋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报名当学兵的时候我不是就告诉过你不准你在我的同学和战友跟前认我这个妹子吗?我可不希望我的学兵战友们知道我的二哥就在驻旬阳的铁道兵师直机关上班。”我轻微跺了几下脚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跟我二哥说。要知道,我在我们家里排行老幺,打小被父母亲宠惯了,我的哥哥姐姐遇事都让我三分。
  “嗨嗨。我忘了你跟我说的了。我想既然来了,就来看看你。不然的话,我怕你闹意见,说我这个当哥的没一点当哥的样。”我二哥嬉皮笑脸地说。
  我白了我二哥一眼。他笑着把他带来的装满了零食的军用挎包递给我,又从上衣兜里掏出五十元钱塞到我手里,唠唠叨叨地嘱咐我要照顾好自己。他说:“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我袁杰真没想到我妹妹挺能的,真的是没看出来。”哥哥边说话边伸过右手捋了捋我凌乱的的头发,他这时的笑我看得出来笑得特勉强,“出门不像在家里,凡事多长个心眼。修路的活很苦,也很危险。我们国家还很落后,修铁路全凭人力,用的工具很落后很原始,开山动不动就得放炮,你可千万得当心。铁道兵比你们早来,真正的修路施工才刚刚开始,我已经有好几个战友就光荣牺牲了……”我二哥说着说着红了眼,他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烁着泪光,我盯着他的眼睛,他也盯着我的眼睛,他哽咽的没法再说下去,干脆也就不说了。
  我轻声地跟我哥说:“二哥,你放心。我不会给咱爸和家里人丢脸的。别人咋干,我就咋干。以前我在家里很娇气,当上学兵翻越秦岭来到陕南,一个月过去了,我算是受到了锻炼。回想以前的我,实在是不懂事。”我不由得也像我哥一样红了眼,我抽了两下鼻子,眨了两下眼睛,眼泪竟然流了出来。我二哥见此又伸过右手替我擦眼泪。“二哥,你也得当心。等修好铁路,我们一起回家给爸报喜……”
  “嗯……”
  我眼巴巴地看着二哥走了,他的脚步由缓变快,他走山路如走平地,迈步沉稳有力,看来我二哥早已适应了艰苦的山区生活。“二哥,保重。”我痴呆地望着我二哥的身影在山弯消失,我在心里为他祝福。
  开挖盘绕馒头岭通往西边旬阳县城的山路的活不轻,而这样的活跟开山放炮、挖隧道、架桥梁修铁路比起来,又是小巫见大巫。天色阴沉,微风吹拂,我和战友们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干了不大一会儿我们浑身就被汗水透湿了。我们不时忙里偷闲要么扬手抹一把脸上的汗水,要么撩起衣裳的前襟擦脸上的汗水。越擦汗水像故意似的跟我们闹着玩反倒越来越多,以至于忙得热火朝天的我们只要汗水不往眼里钻,尽由它肆意地胡闹。手上沾了汗水,滑溜溜的妨碍干活,有战友想出办法抓把土两手一搓,沾上土的手变得粗糙了就好攥住洋镐、铁锨等劳动工具。十二个班合起来一百五十六个人,每个班都有分工,年华带着我们挥着洋镐挖土石。相比之下,我们的活路要重得多,要是我们挖不出松土来,别的班就得等待。挖呀挖,挖挖挖,狠劲的挖,我们班和另外五个班一共六个洋镐班不停的挖也供不应求。两个铁锨班用铁锨铲土。三个班用竹篮运土。还有一个班每人左手持一把长短不一的錾子,右手拿一把小铁锤,遇到连洋镐都动不了的地儿,錾子班就上,她们蹲下左手扶錾子,右手举起铁锤一下一下打击錾子,靠着这种办法一錾一錾劳作,就能把洋镐都干瞪眼的硬地或坚固的山錾得松动,而后洋镐班再上挖起来就容易些。
  每隔两小时各班轮换一次工具,这样一来不仅每个人都学会了使用不同的劳动工具,而且轻重活轮流干可以增加劳动的效益,提高干活的速度。至于是否公平,在毛泽东思想教导下的学兵战士都以苦为乐,以无私奉献为荣,没有人去计较。即使学兵不是正规的解放军,充其量不过是“土八路”,然而我和战友们却都把自己当战士看,也都自觉地以发扬军人的作风为荣。就我来说,尽管我心里为学兵鸣不平,认为不把学兵当真正的军人看有怨气,但是在接受任务,完成任务方面我从不含糊。我跟着战友干,战友跟着我干,我们大家齐心协力都在为社会主义祖国干活,大家都在尽力,要说有偷奸耍滑的我还真没见到。
  年华不愧是班长,她干起活来不吭不哼,无论是用洋镐,还是铁锨,或用竹篮搬运土石,或者左手拿錾子右手持铁锤簪硬地,她都干得像模像样的,十分卖力,同样的时间里她老是出活要比战友多。我们的莫连长几乎每次干完一样活,都要在总结会上表彰她。她因此很快脱颖而出成了标杆人物,成了我和女战友们学习的榜样。她使用各样劳动工具时的优美的姿势,我和战友们看在眼里,都暗地里跟着模仿,而她不过是修筑襄渝铁路三年中五千一百二十九个女学兵中普通的一员,但在她的身上却闪耀着少年学兵作为战士的光芒,体现着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的少年学兵的精神,彰显着少年学兵队伍——这支世界史上绝无仅有的队伍的强悍的形象和强大的力量。
  蔡军红用錾子时一铁锤打到了左手上,疼得她撕裂心肺般地惨叫一声:“呀!”战友们仿佛接到命令似的不约而同赶忙停下手中的活路三步并作两步走去看她。廖班长双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左手,不顾额头上连线的汗珠侵袭她的眼睛,她使劲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伤指,仔细检查着。“还好,没伤到指骨。”廖班长轻微嘘了口气说。她扭头叫站在她身边的我,拿来扔在一边的黄色军用挎包打开从中取出一卷卫生纸和薄薄的一卷医用棉纱。“欢子,给我。”她的左手继续托着军红的伤手,伸过右手先接过卫生纸替军红细细地轻轻地擦净沾在伤指上的土,随后她才拿过棉纱给军红把伤指包扎了。
之前疼得呲牙咧嘴的军红这时表情趋向了平静,她感激地看着廖班长,说:“班长,你真行。谢谢你。”
廖班长冲军红淡然一笑,说:“你手指受了伤,后半天你就歇着。”
“嗯……”战友的关心和呵护让军红抿紧了嘴唇,眼圈瞬间红潮弥漫。我没有看出来,年华还有这一手,她还懂伤口包扎,还早就备有包扎伤口的棉纱。
  “你这包扎伤口的本事跟谁学的?还有棉纱,你从哪弄的?不会是从家里千里迢迢带来的吧。”午后,在工地上吃过炊事班送来的包谷糁稀饭、馒头和酸辣的萝卜干歇息的时候,坐在土石包上,我问年华。
  “你猜猜。”她笑眯眯地说,“看你猜得着吧。”
  “我又不是神仙,我可猜不着。”
  “你当然不是神仙。不过,你要真的好好猜一猜,或许还真能猜出来。”
  “猜不到。”我干脆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上学的时候,我的学习成绩最差劲,别说跟你,就是跟班上倒数第二名的汪圆圆比起来都差一大截呢。这种考验智力的活儿你最好别难为我。”
  “那我诱导诱导你,你肯定猜得出是咋回事。”
  “嗯。”我勉强答应道,“你不能拐弯抹角,要说的直截了当些。”
  “好。”她依旧笑眯眯地看着我说,“刚到馒头岭那会,我们在沙溪沟营地用竹板搭建营房时,我的手被竹签划破了,是谁给我包扎伤口的?在我之后,你的手也被竹签划破了,给我包扎伤口的那个人又转身给你包扎了伤口……这个人你我都认识,你为了替我出气,一直对人家不友善。”
  “啊?”我惊叫道,“是他!席红军。”
  “你还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年华诙谐地说,“这不,我没说谁呢,你不是一下就猜到他是谁了。”
  “呀!没想到。真没想到呀!”我恍然大悟,说,“是……是他教你怎样包扎伤口的?”
  “嗯。”
  “也是他给的你棉纱,让你备用着?”
  “嗯。”
  年华一脸的笑。昔日见到席红军时她自然而然流露出在俏脸上的敌意已荡然无存。
  “太不可思议了。”我到这个时候还半信半疑,“你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嗯。”年华掩了笑,严肃地说,“我承认我转变的是有点快。好些个晚上,我反反复复也想过,想开了,我就认为父辈的仇怨是父辈之间的事情,下一代不该来承担罪责。席红军的父亲枪杀了我父亲,席红军心中不是一直愧疚万分吗?这一点从他时常怕我躲我看得出来。如果说席森坏,是个十足的流氓恶棍,再往深里想,席森为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忌惮、胆大妄为地兴风作浪冲击学校,这不但是他个人的品质问题,也与社会气候有关系。再说,我们跟随队伍翻越秦岭达七天之久,一路上薛排长走在前面带路,席红军作为薛排长的得力助手被薛排长安排殿后,一路上他帮扶掉队的战友。我们一百二十六人的队伍一人不落地得以翻越秦岭、横渡汉江胜利抵达陕南,毫不掩饰毫不夸张地说,继薛排长之后,功劳最大的莫过于席红军了。他真的是功不可没。还有……”她轻微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调皮地瞪了看了我一眼,稍作犹豫,又说:“为我来例假的事……席红军当时完全是出于好心,他真的不懂女孩的事,我俩却合起来陷他于尴尬境地……唉!人哪……”
  年华这番说辞不像我们这个年龄的少年能想到、能说出的,但她就是想到也痛痛快快地说出了。她说的合情合理,看来她动了真情,之前不懂得道理,听她这么一说,我豁然开窍。我如痴如醉地听她说完,没有接腔,沉思片刻,我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写给先生您的这第一封,到此打住。未尽之言,后面再写给你。
  祝
  文思泉涌!
  关中老学兵战士: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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