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第二十五章 鹤城风云（4）

残阳如血。晚风渐渐凛冽，几片枯叶时缓时急地在街上游荡，叫卖声叫得愈加起劲。
鹤城街上的行人依然不减，客栈、酒楼渐渐爆满。喝酒叫拳的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又从街尾传到街头。
白水山庄。缄默在鹤城的一角，山庄建立在悬崖的边缘，要从山庄的后面进去几乎是不可能，而另外的三面皆是平坦之地，大白天要潜进去的难度无比大，而且翻墙进去很容易受到伏击。山庄周边难觅人的踪迹，偌大的山庄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声响传出，仆人有序而快速地穿行在山庄的各走廊之间，护庄模样的院士秩序井然地站立在山庄的各处。
“这白水山庄并没有什么异常啊？除了戒备森严点之外，和寻常的山庄并无区别。”闫寒轻轻地整整身上的伪装披衣，小声和不远处的李琥和玄辰子说。
李琥和玄辰子两人并没有回话，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偶尔回荡着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三人已经潜伏在离白水山庄远处的小山丘的几棵大树上两三个时辰，白水山庄里并没有什么可疑人出现，
要趁夜色让一人在山庄的另一边投放石子暗器，声东击西，三人好在这边趁乱潜伏。李琥心里暗想着闫寒提出的这个潜入之计，那是一个非 常冒险的策略，一有差错，便将置身于万险之地。
而白水山庄内。
“今晚真的会有几路高手潜伏白水山庄吗？”在白水山庄的密院里，蒙着面的邰恭芯轻声向邰恭茹求证。
“嗯，据可靠的消息，闫寒他们以及石头城他们已经在山庄外面做好准备，另外一些武林人士估计也都有此想法，所以今天晚上不得有失， 我们不论如何都不可以暴露身份。”邰恭茹转身背对着邰恭芯，一脸严肃。
“今晚我们的任务下达了没有？”邰恭芯有点心不在焉，悠悠地望着窗外，残辉正好照射进来，桌面上的水杯闪烁着暗淡的光芒，风微微地吹着墙上的挂画轻轻地摇摆。
“下了。我们今晚不呆在庄内，藏在庄外见机行事。若是顺利的话，我们就不用出手，四大分堂的人会处理。”邰恭茹从柜子里拿出衣物，在桌上平摊着一块布，将一些细软放入其中。
“我在庄上住过几天，这是我留下庄上的衣物，决不能被人发现了。姐姐没有什么东西遗留在山庄的吧？”邰恭茹边解释，边谨慎地提醒邰恭芯。
一些都来得太突然，邰恭芯只是出去在杜子清身边扮演了几个月的东方惠洁，回来之后觉得原本自己熟悉的一切显得那么的陌生与生疏，师父他们的计划是什么，下一步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无从知道，自己就像是置身于外的路人，这紧张进行的一切恍若和自己无关似的。但是，这是不可能的。邰恭芯想及师父那犀利和充满野心的眼神，心里便不由地叹气。
“姐姐，咋得了？你又在想那杜子清了？说来奇怪，这次与杜子清交手，感觉他真气不足，莫非他真的是中了那古镇的招？”听邰恭茹这么一说，手不由地摸摸藏在怀中的青色陶瓷瓶，因为场面失控和走得匆忙，自己根本没机会把解毒给杜子清，若是真如古镇所说，没有解药的话，杜子清身上的毒将消去身上的功力，而且那剧毒功效永远不会消失。
邰恭芯没有回邰恭茹的话，只是痴痴地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加上上细声流动的水。
“杜子清，他现在怎样了？他会原谅……不，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邰恭芯哀叹了一口气，返身回到桌子边，帮着邰恭茹收拾细软。
邰恭茹悄悄抬头看了看低头整理的姐姐，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窗外，若有若无地轻叹了一下，目光里写满了心疼。
“两位小姐，老爷有事找您们？”一名着褐色衣裳的汉子双手抱拳向着屋内的两姐妹通报，
邰恭茹与邰恭芯两人抬头对视了下，两人的目光里流露着复杂的情绪，一种临近的解脱，夹杂着更多的担忧和迷茫。
邰恭茹向着通报的人抬了抬手，那人很快地往后退两三步，然后极快地转身，消失在院子外。
“所有的事情终将划上终止符，走，姐姐，一切看命运安排吧，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掌握的，或许我们握得越紧，就失去得越快。”
邰恭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沉思片刻，淡淡地说：“走吧。”
邰恭芯轻手拿起桌上的剑，走出了房间，邰恭茹也连忙将布裹起来，系了一个结，挂在后背。
两人走出院子，正遇见“僧道双煞”匆匆走进来。
邰恭茹皱了下眉头：“怎么回事。”
“僧道双煞”恭敬地站在邰恭茹和邰恭芯的面前，“两位小姐，老爷传令，要我们和你们一起过去，我们特地过来接两位。”
“走吧。”邰恭茹面无表情，起步走在前面。
邰恭茹就是这样，在手下的面前，总是一副不可亲近的样子，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邰恭芯轻轻点点头，示意“僧道双煞”带路。
“僧道双煞”急忙赶到邰恭茹前面，一边走，一边向前引路。
不是去山庄的地下密所，而是往偏院的后门密道走去。
若是自己和邰恭茹在山庄，平时师父都会在山庄内的密所召见，而这次，邰恭芯有点想不明白，却也没有问什么，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偏院的后门密道建立在一座假山的后面，而邰恭芯知道，山庄的出入密道绝不止有这一个，自己和邰恭茹便知道另一条更为隐蔽的密道，而师父交代过，没有特别原因，不能轻易使用那条密道，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好。
几棵苍劲的松树伫立在加上的前面，一个蒙面人正站在松树下，背对着邰恭芯她们。是师父。邰恭芯突然心跳得很快，心里莫名地忐忑。
“老爷。”“僧道双煞”跪在那蒙面人的面前。
“师父好。”两姐妹恭敬地行礼。
“‘僧道双煞’，你们现速带两位小姐离开山庄，今晚绝对要保护好两位小姐，不许出任何的差错。”蒙面人口气里透着威严。
“僧道双煞”依然跪在地上，连连道是。
“你们两人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两个都不能进入山庄半步。”蒙面人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柔软变得凌厉。
“知晓。”邰恭茹和邰恭芯齐声答应。
“属下这就告退。”“僧道双煞”见蒙面人不说话了，急忙告退。
蒙面人并没有说话，挥了挥手。“僧道双煞”急忙站起来，走向密道开启的安格处。
“茹儿，近来你姐姐甚是劳累，你要照看好。”
邰恭茹和邰恭芯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蒙面人，因为两人都蒙着面，并看不到脸上的表情，眼里写满了惊讶。这是第一次，他和两姐妹说这些话。
蒙面人避开了两姐妹的注视：“走吧，万事小心。”
突如其来的的改变，两姐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里泛着微微的波澜，从小到大从没有的感觉。鼻子有点酸，邰恭芯不做停留，拉着邰恭茹走进“僧道双煞”已经打开的密道。从假山重叠的部分，灰色的石门缓缓关上，邰恭茹和邰恭芯的身影渐渐地消失。蒙面人一直注视着石门完全闭合，幽幽地说：“这十几年委屈你们了，明天，你们将过上正常的生活，我保证。”
猛得一蹬，身飞如燕上了假山，仰着头看着沉入西边的夕阳，橘色的晚霞美轮美奂地组合着各种图案。
“最后一夜了，明天，我们都将揭下蒙了十几年的面纱。”蒙面人声坚如铁。四人一行向着山庄幽深的后山走去，走了半个时辰，刚到一个大树下就坐下稍作歇息。
“为什么？”一道身影飘落在邰恭芯与邰恭茹一行四人的面前。
“杜子清？”一行人惊呼。
“僧道双煞”护在邰恭芯与邰恭茹面前，有惊又怕。
邰恭茹显得很淡定，轻描淡写地说：“杜子清，就凭你现在的状况，你不是我们四人个人的对手。”
邰恭芯拉了一下邰恭茹的衣袖，走到众人的前面，直视着杜子清。
“子……杜子清，有什么事和我说吧，与他们无关。”邰恭芯心乱如麻，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若是杜子清要追究起来，整个白水山庄都逃不掉干系。
“我叫邰恭芯，陪你下山的东方惠洁已经死了。”晚风一阵一阵地吹拂着杜子清额前的碎发，邰恭芯的话像把刀直直插在杜子清的心口。
“客栈遇袭之后，她就死了？”杜子清神情悲凉，感觉一切都如梦幻，那么不真实。
“我的任务是监控你，时机成熟，杀掉你。”杜子清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痛苦地望着邰恭芯，这张曾经让自己心静的脸庞，此刻显得那么陌生，如水中花，触摸不到的遥远。
“从一开始，你我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了的，虽然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可预知的事情，但是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那就是——我是你的敌人。”邰恭芯一板一眼地说。
“为什么！难道我一生下来我的一切都是受了诅咒了的吗？”杜子清痛苦地悲嚎，感到天昏地暗，觉得自己身陷在地狱里，每呼吸一次，胸口便疼痛一次。
“对，你的命运是被诅咒的，你们三个都是。不过今日，一切都将终结。”一个声音打破了此刻的纠结氛围，像道光划破夜的混沌，也刺痛了人的双眼。
是石镇！邰恭芯心里一惊，为何他会在此时出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师傅的意思吗？不，不会的……
“你。”杜子清回头望了一眼一脸奸笑的石镇。
“杜子清，你知道吗，自从你在木雪山上上到我之后，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将你大卸八块方解我心头之恨。”
杜子清冷冷地说，“是吗，很巧，我也曾发誓要终结你的一生。”
“就凭你吗？杜子清。”石镇满眼轻蔑，杜子清在他的眼里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恍若只要他愿意，随时就能要了杜子清的命一样。
“你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石镇？”邰恭茹轻挑着眉头，看着石镇一脸的不屑，心里很不悦。
“现在的孩子都咋了，莫非我石镇老了，名头不够响了。”石镇老羞成怒，阵阵真气骤间从身体周边扩散开去。
石镇话音刚落，已然有三道身影飘到石镇。
“成田空叔叔！”邰恭茹看到刚到三人中一黑袍长者，失声叫道。
倒是邰恭芯没有丝毫惊讶，先前见过他与石镇私会，便有了心理准备。
“你背叛了师傅！”邰恭茹眉头一挑，腰间的软剑已然坚硬无比，散发着寒气。
成田空扬天长叹：“识时务者为俊杰，石教主才是武林的未来，我不能再……”
那成田空话没说完，只见面前一道白影闪到，人到剑到，邰恭茹的剑在空中划着一道道弧线，时快时缓地罩向那成田空，杜子清从没见过这种剑法，高手对决，以快致胜，而她为何剑道时缓时快，妙的是总能在对方的回击之时快速挡住。
邰恭芯呆呆地望着身形如燕的妹妹，心里不由惊叹，这丫头的武功更上一层楼，连师傅独创的“缓剑式”都学会了，她对内力的掌控已是极致。
而她打得过那成田空吗？邰恭芯心里暗暗担忧，那成田空是师傅的得力帮手，从没见过他出手过。成田空也是不慌不急，见招拆招。 邰恭茹丝毫没想到自己使出了“缓剑式”依然讨不到半点便宜，心里甚是不悦，蓄力甩出一掌，只见那成田空面露喜色，硬生生地接了来.
“蹦”的一声，两人各退三步，邰恭茹再想上，却感手掌顿生麻辣。心里一惊低头一看，掌心隐隐发黑，痛感渐烈，急忙点穴止住毒气扩散。 邰恭芯见状，急忙过来，心里也是大惊。
“你这卑鄙小人，看我不剁了你。”一旁的刀斧和尚见到自家小姐被暗算，顿时雷霆大怒，举着斧头便要与那成田空拼命。刀斧和尚只感一道劲力挡在了自己的前面，定晴一看，杜子清已然飞将出去。
“我与你们之间的账他日再算，快快滚。”杜子清可不想在自己没搞清事情真相之前让他们死去，而且对方是石镇，就更加不可以。
杜子清长啸一声，猛然提升内力，凌空往下一道剑气劈下，石镇等人连忙翻身躲开，“僧道双煞”见状，急忙扶着邰恭茹欲离开。
而邰恭芯却站立不动，目不转晴地看着面前的战局，杜子清正与石镇单打独斗，成田空与另一个黑衣人站在一边。
刀斧和尚急得直跺脚“大小姐，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先撤。”
“‘僧道双煞’听着，你二人快快与老爷取得联系，我留在这里拦住他们。邰恭芯长剑在手，表情坚决。
“姐姐，一起走。”邰恭茹已有些气力不足，脸色苍白。
“快走，二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剁了你们两不可。”邰恭芯难得目露杀气，“僧道双煞”见邰恭茹气血不足，天毒教的人又虎视眈眈，只好作罢。
“小姐请保重，我立马叫救兵。”
见到他三人转身离开，邰恭芯的心稍微定了一下，不过立马眉头一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离山庄不远，属于监控范围，为何没有人发出警戒。是他搞得鬼吗？邰恭芯将目光扫向成田空时，只见成田空身形如魅飞向邰恭茹他们。
“以为你们还可以活着离开吗？”成田空狰狞着脸，凌空劈出一掌，邰恭茹三人闻声猛然回头面露惊慌，已然没反应时间做动作。
“你说呢。”邰恭芯长剑一抖，不知几时已到，成田空面露诧异之色。
“今日一见，大小姐的轻功比传说中的更快啊？”成田空很快镇定下来。“僧道双煞”见到邰恭芯救急，才缓了一口气。 邰恭芯挥了挥手，“僧道双煞”才想到依然身处险境，连忙扶着邰恭茹离开。
“姐姐……”邰恭芯愈加虚弱。
成田空见他们离开甚是不甘，不过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三绝剑法的好手，一时半会难以解决战斗，便也作罢。
“庄外的暗哨全部被我们的人替换了，他们难逃一死，包括你。”成田空面露杀气。从腰间掏出双个铁手套。
“就让我来会会传说中的三绝剑法吧，用我的手套。”成田空不敢小看面前的小姑娘，刚刚邰恭茹就着实让自己大吃一惊，自己从没见过的剑法都使出来了，若不是中了自己的暗算，最后胜负还难说。还不知到那家伙还教了什么独门武功给她们。
“来吧。”邰恭芯从没有的坚定，因为她知道这是不能输的一战，自己输了，不管是邰恭茹，还是杜子清，都得死，所以，自己不能输。
“芯，你记住，一个剑客最锋利的不是手中的剑，而是心里的那把剑，那把想把敌人斩杀的决心之剑，你的天赋不在茹之下，到了哪一天你便明白，练剑不只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
为了守护！邰恭芯奔向成田空，师傅当年的教诲回响在耳边，轻身划着步伐，挥剑迎向击打过来的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