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风雷】第四十一节

【沅水风雷】第四十一节
张三阳投诚带路，安溪桥激战喋血

桃源南路七区八区是土匪猖獗的地方，但是4月以来，土匪再也猖狂不起来了。
我47军160师四七九团大部队在清剿了慈利石门匪徒之后，都来到桃源剿匪，分别驻扎在桃源县城漳江镇、兴隆街、郑家驿、桃花源、沙坪镇、茶庵铺、杨溪桥、寺坪、剪市等地。王海平团长更是坐镇郑家驿，深入郭和尚老巢进行剿匪。
这些地方的匪徒怎敢与大部队对阵，纷纷分散，往深山密林逃窜。
民兵们配合部队拦路设卡，积极做向导，带着解放军剿匪，使得土匪活动困难，日夜担惊受怕，吃，吃不到，睡，睡不好。但郭和尚狡猾得很，他将部队化整为零，躲避我军锋芒，时而又聚合成团，攻打我剿匪分队。
大部分土匪在部队的压力打击下，在农会成立、民兵自卫队成立后一致团结剿匪的威力下，在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协从不问，首恶必办，立大功受奖”的政策感召下，在亲人的劝说下，动摇了，开始纷纷缴械投诚。
开始是小土匪来人民政府工作组投诚，投诚后教育一番，鼓励他们回家生产，并恳求他们规劝那些有罪恶的土匪前来投诚。
这些土匪很多原本就是些穷苦人，现在回家了，有天田了，生活有奔头了。个个是欢喜不已，纷纷现身说法。
这样一个劝一个，一个影响一群，投诚的越来越多。
——
4月17日下午三时许，桃源南路沙坪镇来一个一身当地打扮的中年人，东张西望的。
逢人便打听田司令的住处。
看见了解放军更是问得紧：“解放军同志，田司令住在哪里啊？”
这人是谁呢？他想干什么？
他是寺坪的张三阳，洪帮礼堂大爷，跟着郭和尚张海山等开堂多次，发展土匪200余人，见形势不妙，有了回头是岸的想法，今天是特来向四七九团投诚的。

他东问西问，来到了镇上最大的布店“甘纯记号”。见商店大门口有解放军站岗放哨
又问了：“请问田司令是不是在这里？”
站岗的解放军，瞧了瞧张三阳，说：“你叫什么名字？来做什么”
“我叫张三阳，是寺坪乡人，来投诚的。”
“在外面等一下。”
哨兵进房内禀报：“报告田司令，外面有人叫张三阳的，他是寺坪乡人，来投诚。要找你。”
田团长把日记本打开，一看——哟！来了一个礼堂大爷投诚啊，我们抓了这么久，还没抓到个这样的大土匪。
“叫他进来！”
哨兵忙回答：“是！”
转身走了出去。
“张三阳，田司令叫你进去！”
张三阳一脚跨进房，口喊：“报告长官……”
‘长官’两个字刚出口，就听到：“张三阳！你想死还是想活？”
田司令一脸严肃声音好大，震耳欲聋的感觉。
张三阳心里发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口喊：“长官，叫花子也不想过鬼门关，我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田厚义司令员严肃地说：“你还想活，那你就带着我们抓土匪去！立功赎罪！”
张三阳见有活路，连忙说：“立功，这我办得到！”
田司令说：“你今天在我们这里睡觉，明天带我们解放军抓土匪去！”
张三阳哪敢不从，急忙答应了。

第二天是50年4月17深夜，沙坪镇营部响起了紧急集合号。
田司令给部队一营二连下达了剿匪的命令。命令决定二连在投诚人员张三阳的带领下去白石铺捉拿土匪廖某。
“任务完成后，带队回郑家驿！我在那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二连长将捉拿廖某土匪的任务交给二连副排长肖世玺。
4月18日凌晨二时半，副排长肖世玺带着2连三排八班，连同投诚人员张三阳一行15人，从沙坪出发了。
张三阳上前带路，他们借着微弱的星光，迅速向白石铺插去，近3小时的急行军，拂晓时分，终于赶到了白石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梦乡中的两名散匪捉住，但未发现廖匪的踪迹。对两名散匪进行了突击审讯，得知河（沅江）对岸的七宝洞藏有很多土匪。
肖排长当即决定过河剿匪。
乘小船过了沅水河，对岸是马石溪。在七宝洞下面捉了两名土匪。
这两个土匪供认：今天是安溪桥的场期，那里有很多土匪。
解放军过河捉匪这一幕被住在这里的当地土匪郝百二看见了，他马上跑步前往刘桂堂、向铁匠匪部报告。

这时天大亮了，路上有了许多来往的行人。
张三阳看到了好多洪帮内部的人，他们都是头贴青丝帕，有的还有手枪插在腰后面。
张三阳找了一个熟识的洪帮弟兄打听土匪的下落。
“张大爷啊，你还不晓得啊，他们都到安溪了，今天安溪正逢场。”【这安溪，本地人也叫干溪】
哦，原来是这样。张三阳心里想：就这十几个解放军，人太少了，出不得。
便大着胆子对肖副排长（肖世玺）说：“肖排长，去不得，因为你们的人太少了，那里九路军多得很。”
肖排长神态很是轻松：“你不是带我们来抓土匪吗？不行！不行！走、走！我们还怕那几个土匪？！你莫长土匪威风！这可是你立功赎罪的好机会！”
肖排长几句话，说得张三阳无话可答，只好又走。
走到靠近三印村的地方，张三阳又遇见了圈子中的熟人。
张三阳把那圈子里的朋友叫到一旁，问了个究竟。
那土匪说：“这么十几个解放军，还他有去无回，咱们的人，都在安溪赶场，多得很。”
张三阳心里想：“是我带来解放军剿匪，想立功的，如果解放军打死完了，我立的什么功呢？还是去不得。”
张三阳又鼓起胆子再次向肖副排长说：“肖排长，硬是去不得，你的人太少了，土匪太多了，寡不敌众。”
肖排长听了，火冒三丈：“你又在搞什么鬼，不行！走，走！”
张三阳没得办法了，只好又继续带路。
一路快速行军，过碧云乡三印村，就到了安溪。这时已是中午时分了。
场上买卖东西的人有好多，张三阳一眼看去，大部分是土匪，心中叫苦不迭。
正着急时，肖副排长将口哨一吹，召集老百姓集中拢来开会。老百姓（大部分是土匪）听到解放军哨声，也没马上动手，嘴巴里说：“喊拢来有么得事赛？”纷纷的围拢来。
肖副排长见好多老百姓来了，便宣讲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目前正当春耕大忙季节……”等等，会未开完，近500多名匪兵把14个解放军包围得是水泄不通了。
趁解放军不注意，土匪首先开枪击倒了两名解放军。
解放军马上开枪，一扣扳机却打不响，原来没打开保险机。
八班班长见势不妙，急忙掏出手榴弹，拉燃了导火线，可是未扔出去就在手中爆炸了，八班班长与另一尖兵战士及一名土匪一起当即炸死。
副排长肖世玺马上命令战士散开，占领附近一低矮山头进行反击。土匪们居高临下，并仗着人多势力大，向解放军发起凶猛的进攻。在敌我力量相差悬殊，地理位置极不理想的情况下，肖副排长与其他几名战士从中午12时至下午2时半，坚持了两个半小时，挡住了土匪第五次冲锋。
身边的战士越来越少，副排长肖世玺也牺牲了。副排长肖肇新立刻代理指挥，大声喊：“向我靠拢！”
两名战士迅即向副排长肖肇新靠拢。
“排长，我们子弹快没了！”
“我们三人背靠着，边打边撤！”
肖副排长（肖肇新）边打边撤，土匪紧急追赶。
“我们三人不能这样了，我看我们分头行动！跑得一个是一个！”
三人枪响，将追来的土匪各击毙一个，迅即朝不同方向边打边撤。
土匪也分成了三股，向他们追去。

肖副排长顽强地抵抗着，尽量不浪费一颗子弹，但没过多久没有子弹了，索性丢了长枪奔跑，看见前面有一房屋，家里无人，屋边一个猪栏坑，便顾不脏臭，下到猪粪坑里，头上顶一堆猪窝草藏了起来。
不到10分钟，土匪追来，四下寻找，不见人影，都有些奇怪——“刚才看到来了一个解放军的，跑到哪里躲起来了？”
这一群土匪有手持短枪的，有拿单刀的，有拿梭标的。单刀、梭标也还在猪粪坑里刺过未发现有人。
那两个解放军却被土匪活捉了，关在发人冲的一间杉木皮屋里，由郑家驿乡郑家驿村新港组刘艮秋、下湾组刘华山、五里一字组李福初等人看管。
[听枪声，寺坪连队闻知肖副排长被围，便马上派一步兵班和一挺机枪由三排长带队迅速向安溪急行军去支援，赶到安溪时，战斗已经结束。
郑家驿和沙坪所住解放军也各派一个排的兵力匆忙来到寺坪，得知事件发生在安溪，又奔向安溪，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两小时。]

枪响过后，张三阳从一个卖南货的家里张望着去来了。
他找解放军，看还有没有活的。看看这里死一个、那里死一个，边看边数：“1，2，3……”一至数到了11，没找一个活的。张三阳心里很是不好过，哎呀，死了这么多解放军，我回部队在田司令面前怎么好交待啊！那个肖副排长，我说不能去，他定要去。结果解放军都打死完了，哎，我又活起做什么啊！怎么办？不出汇报，不行，还是汇了实际情报，死也要死得明白。
张三阳马上往回走，走到马石过河，上了岸。
走到白石铺街上，遇见一熟人，张三阳对那熟人讲：“请你给我家里带个口信，要家里的人给我准备一副棺材，到郑家驿来收我的尸。”
张三阳腿走路都走不动了，但是还得走。
终于到了郑家驿，在郑家驿车站一打听，剿匪司令部扎驻在郑家驿唐家新屋。张三阳又走到唐家新屋，找到了田司令。
“报告司令，我是张三阳，我是有真心立功去的。我带肖排长他们，到白石铺过了河，打听了几次，那里有土匪400—500人枪集中了，我对肖排长说：‘去不得，您解放军太少了’，可是肖排长硬要去，还说我是搞的什么鬼。到了安溪，我一看个个都是土匪，解放军一看觉得都是老百姓。没等我报告，肖排长吹响了哨子，召集赶场的人开会，只讲得几句话，土匪的枪就响了，我急忙藏在一家南货铺里才躲出来的。仗打结束了，我看还有不有活解放军，我数到了十一具解放军尸体，还有四个也不知死到哪里了。田司令，去的人都打死完了，我又活着做什么哟。”
张三阳跪在地板房里一面哭一面擦眼泪，司令田厚义面色凝重，不做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皮鞋将地板踩得咚咚做响，这声音就像一个个大锤，锤得张三阳心阵阵疼——这回看来我是要过奈何桥啦！
在这时刻，肖肇新副排长回来了！
“报告团长，他妈的！土匪好凶，把我们的人打死完了。……”
肖副排长与张三阳说的完全一致。田司令员相信了，锤头重重地砸在了办公桌上：“这群该死的土匪！”
“话务员！”
“到！”
“立刻接通县委、常德军区司令部，我要马上向上级报告！”
[当天，噩耗传至县、市委。县委会同八区工作组为我人民解放军光荣牺牲的13同志紧急购置棺木，当时棺材难找，便迅速在碧云乡、寺坪乡召开会议，号召动员一些财主出卖自己的棺木，可以折个高点价。这才购得黑漆棺木13副。4月19日，在寺坪街上，将解放军尸体，放进棺木内。当时只抬了12具烈士遗体到县城；另一名烈士叫张连生，本县凌津滩镇九龙村人，由他家属连同棺木抬回并葬于自家茶山上，有县配发的光荣烈士纪念牌。]
这次事件，可以说是一件巨大的教训。四七九团专门调查此事，写成事件报告上报，全团进行思想教育。
这件血案更是激起了广大官兵的烈火，纷纷宣誓请战。
那郭和尚等匪徒在为自己的胜利大肆庆功——
那岩洞里，郭和尚、刘桂堂等喝得那是醉醺醺地
郭和尚端起酒碗:“来，弟兄们，为今天的胜利再干他几杯！他奶奶这些八路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全凭郭司令英明！”
“来。干！！——”
众多土匪一饮而尽，唯有匪首刘兴科没有干。
郭和尚有些不高兴：“刘兄啊，你好像不高兴啊。”
刘兴科放佛从么子地方醒来——“哦——干——”说完将酒往嘴里倒，却被呛了一大口。很是狼狈。
郭和尚不由得大笑起来——“我说刘兄啊，今天是咋的啊。往日你可不是这样的啊。”
刘兴科叹了口气：“郭司令啊，要我讲，这事情不值得高兴啊。你想啊，树大招风，现在我们杀了他们那么多人，他们还会给我们活路吗？我是在为我们的将来担忧啊。”
一番话让郭和尚的酒醒了一大半，心里发毛，嘴里却不倒毛：“怕个屌，老子也有枪，这些大山够我们玩的。刘兄，切莫灭了自家的威风。来来来，大家继续喝酒！”
撇开刘兴科，和其他匪首又吃喝起来。
这时，四七九团和地方武装的领导正在紧锣密鼓地协调布置，为剿灭这帮土匪，布下了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