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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桃花溪 作者:邹满文 发布时间:2014-02-16 18:14:31 字数:5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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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检查如同一阵风一样,上面的领导只在桃花溪下车看了一下,再到桃花家转了一圈就走了。
临走时桃花给省上的领导送了一对香包,领导很满意,随行人员也有喜色,一个个高兴地看着桃花和领导。好多人想和领导握手,被几个穿便服的挡住,身后也不让他们站,都站在领导的对面,听领导讲话,完后就上车驶出桃花溪。
记者很忙,不是拍照就是专访,省上市上,还有县上的,闪光灯哗哗闪耀着,紧怕漏掉半个镜头。
桃花溪在这一代人才显得特别,显得有魅力,几十代人都悄悄地走过,没有见过一个领导来桃花溪,也没有见到一辆汽车进来,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领导,桃核溪的人像看戏一样,有的爬上树,有的站在高处,有的站在路边上,等待领导。
当他们看到一个个领导站在桃花溪边上,向眼前的山张望时,觉得他们就是不一样,不是看山就是看树,有的在看远处的田野,热情地和群众打招呼,就像毛泽东当年在陕北,被人围在中间,还仔细地询问老百姓的生活,不像支书,乡长,来了就看谁家羊肉好吃。特别是支书队长,总是在瞄谁家的媳妇长得漂亮,没话找话说着检查节育环,超生第二胎。有的媳妇和他熟了,他就动手摸你的肚皮,笑着说;“今年可不能怀孩子,咱们大队超了.......”
人民是最可爱,人民是最朴实的,一句话,一个微笑都会像珍珠一样藏进心里,想看了掏出来看看。他们不管谁当领导,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只要爱人民就是好官,只要为民就是最敬爱的官、值得敬仰的官。只要能吃饱,有个热炕头,全家人热热和和在一起过日子,就是幸福,他们的幸福指数不高,标准和要求也不高,只要你不欺负我,就懒得管你,她们的想法和过日子做法就像桃花溪的水,平平静静地流淌,心安理得干自己的事。
领导走了,那投足微笑和挥手之间都留在人们的心里,人们看桃花溪的天宽了,山也大了,就连空中飞的鸟儿也多了,一个个在议论领导的神情,领导的风范,觉得桃花溪在变,随着大领导的到来,以后还会有更大的变化。
就在人们的议论悄悄落下帷幕,一个更大的新闻出现在电视上,经省上研究决定,要深入地开发桃花溪,全面放开政策,进一步将桃花溪变成新型农村,政府搭台,让农民唱戏,加大改革步伐,要把桃花溪变成旅游胜地......
有电视的看过后在高呼,没有电视的听到这话就来到有电视的人家,等待第二次播放。这个消息一传开,整个桃花溪像谁扔了一枚炸弹,每个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发,农民能得到多少好处?只有老年人默不作声,听到这个消息摇头叹气,不知以后的桃花溪是个什么样子,不知溪水还会这么清吗?然而,更多人都在叫好,都在做自己的梦,想住上小洋楼,吃好的喝好的。
桃花忙过一阵子来到自己的门市上,两个店员笑着回报了销售情况,需要上的货物,等待她的裁决。还有一件事店员对她说了,是临店周慧霞跑过来要和你商量事!
周蕙霞比她做香包早三年,三十七八岁的年纪,人长得很丰满,眼皮一圈又一圈,浅得像碟子一样,一层一层地重叠起来,眉毛凝聚着力量向两边撇开,却很粗。圆圆的脸盘上常常带着笑,会说话的眼睛笑起来像一只钩子,不相信她的话就勾你,能勾起你的相思病来。
她在香包行业里算是前辈,只有店铺,没有做香包厂子。它主要靠进人家的货零售,随着香包的发展,做香包的也多了起来,进货比以前好多了。
她开始做香包的时候,做的人不多,开门市更少,谁知道开香包门市还能赚钱?
按照往常的习惯,人们到了端午节前夕才开始出售香包,主要是小孩胸前带,政府再提倡也没有人做,那东西不能吃不能和的,过了香包节谁要那东西干什么?就是当柴火烧也烧不着,绝对冒黑烟。但是,周蕙霞就看上这个生意,和老公吵了一架还是拿定主意,贷款将门市开了起来。
开始这里的房子都空着,市上挂了个牌子,是香包一条街,但是,开这个门市的人很少,有的为了不掏房租,挂上几个香包,柜台上是烟酒百货,什么都有,似乎这样才能生存,市上看见也不说,这条街就像一个小孩,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周蕙霞也带着烟酒百货,人却不多,算起来这条街上和她一共有三四家开着门,别的没人,有的空着。后来,政府看到这种情况,为了能使更多的人做香包,出售香包,每个门市每年补助两万块钱,人们才安下心来开门市,要不周蕙霞都想跑,连生活都维持不下去。
桃花进来开门市时已经有十几家香包店铺,不知怎么的周蕙霞旁边没有要,一直空着,文化局的领导给她指了这间房子,桃花没有说什么就答应了下来,开始装潢,收拾好将门市开了起来。
开始桃花的生意不好,随着桃花的勤劳和创新,生意一天天地红火起来,周蕙霞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却笑着和桃花打招呼,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心里一直想着怎么能将桃花压下去,抢她的商机。
她想从桃花那里进货,却是邻居,自己的香包怎么看都不如桃花的好,只有一些老主顾不太转,进来就拿走。
她天天在网上,加了不少的南方朋友,聊QQ从离不开香包话题,几年的时间,终于和南方的一个朋友达成协议,要在她的店里进一匹香包,她乐得好几个夜晚都没有睡好觉。
广州的朋友很真诚,也很准时,也没有骗她,真的来了,看过她的香包后填了合同,谁知自己的香包远远不够,还看上桃花店里的香包,要她各打一包,全部托运到广州。
周蕙霞没有办法,只能笑着来到桃花的店里,桃花不在,就给店员说了。
桃花回来,店员对她说了这件事,桃花听到这件事很高兴,觉得周蕙霞不错,打交道一年多了,相互都和礼貌,没有红过眼皮,她能跑到店里给自己说这件事,说明人不错,同行是冤家。
桃花像桃花溪的人一样诚实,自己做香包这些年,风风雨雨,香包一般都销往本市,除过西安来的客人外,还没有远路客人,这件事如果成了,还不收入上万块?不知怎么感谢周蕙霞?一个人正想着,准备将手头活干完就去隔壁,谁知周蕙霞笑着走进来,看见桃花坐在店里,笑着说;“妹子,等你等得好苦,已经两天了,广州人还在宾馆住着,就是不见你人。咱们是邻居,你也是个诚实的姑娘,我发财也让你发,共同盈利,要使别人,求我我都不干。”
桃花笑着说;“我正准备过来,听店员说了香包的事,多谢姐姐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能帮上忙的绝不会推辞,要使这事成了,我一定会给你提成。”
周蕙霞听了心乐滋滋地,笑着心里却说,要不是广州人看上你的货,我才不给你说哩,好不容易来了个财神爷,叫你分了羹。
她心里这样说,脸上带着笑,谁也看不出来。
桃花接着问;“不知他能要多少?要什么样的香包?”
“他一会过来,我已经通知他了。”
广州人和桃花见过面以后,以非常认真的态度要了桃花五万块钱的货,再加上周蕙霞的一共是十万,两个都很高兴,桃花提议去吃个便饭,那人拒绝了,很高兴地说;“我要的是香包质量,要的是诚意,吃不吃饭是次要的。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
周蕙霞督促自己的香包,赶快完成这批货,桃花跑回来给大家说了这事,都很高兴,觉得这是打开南方的缺口,要使这次交易成功,以后的路就更加宽广。
她们都在认真地做香包,加班加点地在干活。
周蕙霞和那个广州老板很好,打电话约她吃饭,请他跳舞,他不去,偶然吃次饭还可以,有说有笑,眼睛总是迷人的钩子,那尖儿比鱼钩还犀利。
广州人总是避开的她的目光,她却坐在他的身边,嬉戏打闹,喝了点酒,一副似醉非醉的样子,吃过饭硬要送他回房间,他坚决不让,却怎么也推不开,赶不走,只能让她跟过来。
周蕙霞到了宾馆,一下子醉了,爬上床就再也没有起来,不管他怎么叫,怎么推。
后来,周蕙霞要喝水,他端过杯子来,她喝完水一下子将他的脖子搂住,将他拉到自己的身上。
做生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是怕洗钱,怕拍照,还怕挨打,谁知遇上这么个女人,除了惊慌,心烦意乱,余下的就是男人和女人了。
他闻到一股股幽香,不知她打的是什么香水,虽然香却夹杂一股苦味,出门多日的广州人,觉得她的嘴上来了,舌头进了,像牛吃草一样将他嘴里所有东西卷走,还不停地在各个角落搜寻。
他的心醉了,自己的天空刚才还是白云淡淡,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那一个个红闪就是自己的血管,突爆的青筋里,沸腾的血液以山洪般的爆发力将大脑击坏,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凝聚力量到一个点上......
狂风暴雨过后的大堤崩溃了,两岸的小草也蔫了下来,山也低了,只有决堤的山洪向前狂奔。
周蕙霞已经不是自己了,没了胳膊,没了腿,什么都没了,把自己化作一缕青烟,轻轻地飘出窗外。似乎,她已经在广州上空,一会飘过海洋,来到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楼房像堆积起来的积木.......
周蕙霞很想长期拥有这样一个顾客,也想使全国各地都销售自己的香包,为了这个目标,她将一切置之度外,不择手段。
周蕙霞和广州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亲密,牢固,自从有了这层关系,说什么都随便多了。
那个人在等待香包,按照合同五天时间,谁都不能私自超越。周蕙霞和桃花都在努力,尽量赶在期限之前完成。
香包一条街在闹市区,一排排整体的房子上挂着各家的门牌,有叫一剪梅的,有叫一点香的,还有叫四季旺的,十几家门面装潢精美,牌子鲜亮,一色的卷闸门,到了晚上,熙熙攘攘的人才寥落下来,一个个关上卷闸门回家。
桃花寻的出租屋很远,近处没有出租的房屋了,没有楼房的她这样来回跑,一直想给自己买套楼房,曾经看过几次,都不如意,再说家里有父母,还有做香包的厂子,就一直这样拖着。
周蕙霞的香包做好了,广州人看了后打包,按照合同期限已经完成任务,就等明天早上发货,货一走就付钱。
桃花也做好了,也打成包,和周蕙霞一样,将香包放在店里,等待明天发货,然后收钱。
南方人做生意不带现金,也许北方人也一样,到处都是打款或者用龙卡,只要你存上钱,全国各地都能取出来。
广州人检查好,将货发走才付款,这样双方都万无一失,也是她们以前拟定好的,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桃花回到出租屋里十分高兴,一下子收入五万,要使长期合作那就更好了,这些香包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要以过硬的货物让提货人满意,顾客满意。
第一次合作她付出百分百的热情,也慎之又慎,紧怕那里出了差错,现在好了,明天一早就要发货,多日来的劳累,多日来的奔波随着明天就能看到效益。
她虽然困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翻来覆去,一会想母亲父亲,一会想姜娃双娃,一会又想起周蕙霞,这一次多亏她,街上那么多出售香包的,惟独给自己说了,和自己合起来做这次生意,真是太感谢了,等香包托运走,钱到了手里,给周蕙霞两千块,为的是以后发展,让自己的香包在广州打开销路。
她能看出周蕙霞和那人的关系,像似打交道多年的朋友,有说有笑,也不拘束,要长期和他打交道,必须依靠周蕙霞。她一个人想着想着,就想起了何智信,前几天还来电话,问候她。
她不知道何智信是怎么想的,问他他吞吞吐吐,又不说分手,也不说自己的情况,桃花很忙,上厕所都小跑着,家里,这里,还有协会的事,那一样都要自己跑。
她闲下来后,将身边的事安排好,回家将大伯、二叔叫到自己的家里,做上几道菜好好团聚一下,双娃的事大伯费心了,二叔在监狱几年也受苦了,父亲兄弟三人,都上了年纪,自奶奶去世弟兄三个很少坐在一起吃喝,看到父亲那苍桑的样子,谁都知道是为了儿子,可惜自己是个女孩,要是个男的多好,父母脸上就有光,也有彩。
她知道父母的心病,就发誓要招上门女婿,何智信虽然是她理想的爱人,随着家里的变化,她和何智信迟早都会分道扬镳。但是,上门女婿去哪里找?她在这条街上,看见的小伙都很不理想,比何智信差远了,家里最近也有人给她说对象,有的看了,有的懒得去看。
她都给妈妈说了自己的心事,想叫二叔来管理自己的香包店,让大伯来管理家里做香包,县上文化局的人找她谈过话,县上重点扶植她的香包,是按照市上要求的,必须扩大自己的场地和经营范围,让她的香包像一面旗一样,插在桃花溪,向全县蔓延。
她的香包得到领导的好评,在市里也有一席之地,再加上省上领导来到她的家,前来的观摩的,学习的,让她忙都忙不过来,想静下心里研究自己的香包都不行。
她的想法告诉了妈妈,妈妈却没有明确回答她的问题,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到底要不要两个叔叔管理,或者妈妈有其他想法,自己不知道,她是了解叔叔的,也知道他们的为人。
她想的很远,思路像云一样飘到这,飘到那,始终寻不到落脚点,迷迷糊糊地睡去,好像那些心事又袭上来,和梦缠绕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她惊醒,拉开灯拿起电话,只听对方说;“你叫桃花吗?你的香包店起火了,我们是消防队的,你赶快来。”说完就挂断电话。
桃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慌慌忙忙地穿上衣服,将门锁好跑着往自己的香包店赶来。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零星的出租车在奔跑,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车后,车飞也似的在向前跑去。
后半夜的路灯有的亮着,有的被关掉,暗暗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偶然看见一两个人,冷得缩着身子往前走。
车内也很冷,桃花却急得冒汗,不知自己的香包店怎么会起火,不要说店里的香包,就明天发的货就要五万,要使这些货化为灰烬,按照合同还得赔偿。
她努力回忆昨晚,也在想店里可燃的东西,就是想不起那里会导致起火。出租车拐过一个弯,她看见自己的店浓烟滚滚,卷闸门开启,消防人员正在作业,边上看的人也不少。
她下车后,看到扭曲的卷闸门,浓烟滚滚的香包店,哭着向里扑去。她要抢回自己的香包,这个举动被消防人员看见,扑上去将她拦住,并问;“你就是桃花姑娘?”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那人又说;“你的香包都被烧毁了,进去也没用,看看你的卷闸门都变形了,等火完全扑灭你再进去,我们还要和公安部门调查起火原因,是人为还是电线短路,也许有人纵火,最近几天你那儿也不能去,要协助调查。”
桃花瘫软地就在地上,心疼地看着自己的香包化为灰烬,心一阵阵地刺疼,像裂开一条口子,不断地在流血。
她勉强地支撑着身体,看着他们灭掉最后一些火苗,看见内面一片狼藉,几乎看不到原来是个什么样子,也看不到香包的存在,四壁墙全是黑的,能看见的东西是残缺不全的香包被泡在水里,还有墙壁上脱落的装饰品,架子以及烧残了的金属,黑水冲着垃圾从门里流出来,桃花难过地背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