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夜追仇敌 (2)

　　小草跑回天主教堂，院里是空空的，除了门口的马二罗锅子缩头缩脑是个活人外，其余全是死的土匪。她不想知道是谁打死的，开始翻开了尸体，左翻一个右翻一个，怎么也找不到耿兰和历娟，不由地有些高兴，兰姐和娟姐都没有死，保证上八大家的历娟家去了。她拎着枪直奔八大家，到了历娟家，拼命地敲门，走进屋一看，二舅老石匠也在，几个人正在护理着历娟，她不顾一切地大声问：“我娟姐怎么了？”
　　历强告诉她，历娟头和手全受了重伤。
　　她又急切问了问耿兰，老石匠说找她去了，至今未归，她抱着历娟大哭一阵，非要找到耿兰，然后替娟姐报仇。
　　历强急忙劝她：“半夜三更的，呼兰城又这么大，你上哪找她？耿书记不用你担心，她会安全回来的。”
　　历强总算劝住了小草，可是她心里一直不安，悔恨自己不应该图看热闹，使两个姐姐受了苦，一个伤了一个丢了。不论历强夫妻俩怎么劝说让她去睡一会儿，她仍不动地方，在地上焦急地走来走去。
　　小草慌慌张张地从八大家出来，径直来到南大营，左找右找，也不见耿兰的影子。石公祠、状元桥、孔庙全翻个遍，也没有发现耿兰的人影。她马上登上钓鱼台，不顾一切地大声喊叫起来：“兰姐，耿兰，你在哪里？”耿兰昏过去了老半天刚明白点，猛听着有人在远处喊自己的名字，又细心听了听，是小草的声音！她想喊出声，怎么也喊不出来，她又使劲往前探了探胳膊，抓到刚才扔掉的枪，使劲一勾扳机，枪响了。
　　小草在钓鱼台上，猛听见枪声，急忙跳下钓鱼台，见河对面白雪地上有个黑点，看不清面貌，忙大声问：“你是兰姐吗？”
　　小草问了几句仍不见对面的回答，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进刺骨的呼兰河水中，使劲打起了狗刨。其实小草并不会游泳，只是小时候看见男孩子们在江边玩耍，学了这一招，今天可用在节骨眼上了。小草扑腾过去了，力气也没了，衣服让水一浸能有千斤重，她往前看了看，刚迈过一只脚，觉得怎么这么软乎呢？马上缩回了脚。
　　小草在山沟河边长大，明白耿兰掉进了漂垡地。
　　这太危险了，必须马上去救她。她四下望了望，一件东西也没有，灵机一动，解开母亲为她过本历年的红裤腰带，把湿衣服脱下来，撕成几块大布条，系在一起，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脖上，就地来个滚，滚到耿兰身边，把那头系在耿兰的双手上，然后又如一根木头一样滚了回来。
　　小草做对了，要想在这漂垡地救人，除了铺木板就是用这：就地十八滚，以减少对淤泥的压力。
　　小草滚到岸边，把布条绳子扛在肩上，用足力气往上拽。耿兰体重一百多斤，加上陷在淤泥中，这可是硬地拔大萝卜，小草用足了劲，把肩头勒出了很深的一趟沟，才把耿兰慢慢地拉上来大半个身子，她又使了一股劲，总算把耿兰拽上来了。就在这时，小草拽耿兰的布条绳断了，只听“扑嗵”一声，惯力使小草一头栽进了呼兰河中。
　　小草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给她做的本历年裤腰带是用花旗布做的，这么不结实，没等明白过来就闪进了河里。
　　就在小草掉进河里的一刹那，在呼兰河的北岸有一个人也几乎同时跳进了呼兰河，他正是孟虎。
　　孟虎从河里救出小草，又把耿兰抱过来，冲河北岸大声喊：“快去找人来，找人来。”
　　孟虎怎么会突然来到呼兰河边呢？
　　原来，今天早上孟虎和邱八奉耿兰的命令监视兰陵山和白蛇洞的情况，在兰陵山下转了半下午，也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他刚回到骆驼山上，准备吃点饭，刚端上碗，就听有人报告，兰陵山上有三十多人骑着马下山了。孟虎马上带领人马和邱八就追，不料在路上又遭到了土匪的埋伏，等冲出去，那三十多个土匪早进了城。孟虎进了呼兰城后四处找土匪的下落，找了很多地方，也不见土匪的影子。他知道城里有人接应，他再准备继续找时，忽然听到天主教堂有枪声，马上带领队员们杀了进来，把土匪都打散后，孟虎四下找耿兰和小草，怎么也找不到，他气愤死了。见到几个土匪跑了，让邱八继续追击，他独自追那几个土匪去了。他拐过了大街小巷，总算追到了那几个土匪，一枪打死了一个，过去一看马上愣住了，这不是斜楞眼吗？
　　斜楞眼前些日子让邱八在平康里打得鼻青脸肿，又让小凤推出大门，真是又气又恨。不但没找到国民党，图纸也让邱八夺了回去，又差点丧命。回兰陵山他不敢回去，怕西诸葛要他的狗命，心一狠，反正没了活路，只好硬找国民党了，如果真的找到了，兴许能有一条活路。所以他多天来煞费苦心地在街里转悠，慢慢地他看中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估衣店的刘华川，他总觉得这个人在哪见过面，不但面熟，声音也挺熟，就是想不起来。后来终于想了起来，是东诸葛上山那天晚上，他尾随在东诸葛的身后，注意观察东诸葛的一切。
　　东诸葛打死满天星后，突然被院子里的人打死了，那“哈哈”一笑的人，打枪的人不正是刘华川吗？他怎么干这个买卖，我可找到他了。
　　斜楞眼像要咽气之前，得到一棵救命草一样狂喜。一天下午，他趁估衣店屋里没人，一步闯进了门，扑腾一声，就给刘华川跪下来，大声说：“国民党大爷，我可找到你了。”
　　刘华川正在喝茶，见斜楞眼这又喊又叫，愣了半天，，走到跟前使劲用那只好手狠狠地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这几个嘴巴，可把斜楞眼打懵了，连滚带爬，爬到刘华川面前说：“你……就是国民党，那天就是你……打死了东诸葛。”
　　刘华川一听，急忙挂上门小声问：“你是……”
　　“哎呀，你不认识我呀，我是西诸葛手下的，我可找到你了。”斜楞眼越看刘华川越像，特别是那只秃手，更证明了那天放枪的人就是他，壮着胆子说了出来。刘华川听斜楞眼说完，用手向旁边的凳子指了指。斜楞眼慌忙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胆子更壮了起来，顺嘴胡说开了：“国民党大爷，怎么你就住这个破屋，可让我好找哇，要不是我看出了你那个秃……爪子手，说啥也找不着呢……”
　　刘华川脸挂一层冷霜，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摔：“你疯了，我问你，你找我干啥？”
　　“我……我给你送秘密图纸来了。”
　　“什么图？”刘华川腾地站了起来，急切地问。
　　“是……是军火仓库的图。”斜楞眼瞎编开了，他知道国民党找那批军火，都急成了疯狗。他这一说，这国民党的秃爪子，说不定封他一个官呢？省得再回兰陵山送死去了。
　　斜楞眼这一胡诌八扯，可喜坏了刘华川，他一步蹿到斜楞眼跟前，伸开手：“快给我。”
　　“让人又......又抢去了。”
　　刘华川一听，如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斜楞眼心里委屈说不出，自言自语磨叨着：“谁让你们躲在这小旮旯，你早挂个牌，我不早找到了。”
　　刘华川也气坏了，掏出枪来：“你再他妈的胡说一句，我毙了你！”
　　斜楞眼就怕枪，一下子傻了眼，又给刘华川跪下了，使劲护自己的脑袋：“我斜楞眼是我舅妈养的，这辈斜楞，下辈还斜楞，饶了我……，我当你儿子也行。”估衣店外面有脚步声，随即有人干咳了几声：“老刘在家吗？”
　　刘华川一听，把斜楞眼一脚踢坐起来：“不许往外看，不听话我就打死你！”
　　刘华川悄悄推开门出去，在门口和那个人说了好长时间话，才回来。
　　斜楞眼这小子开始倒挺听话，在屋里呆了一会儿，觉得不是心思。哼！国民党就这个熊样呀，像个老鼠似的躲在洞里，一点都不如我斜楞眼，我到底看看你们干什么勾当。当他趴在门缝，用斜楞眼睛瞄准了那个人时，差点叫出声来：他也是国民党呀，这个人不是那天在天主教堂前碰见的那个人吗？
　　斜楞眼听不到声音，见刘华川向那个人点头哈腰。早就看透了，那个老头准比这个秃爪子官大，要不，他不会像狗那样摇头摆尾，就差没舔他屁股上的屎了。
　　过了一会儿，刘华川进了门，回手又把门挂上了，一改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给斜楞眼倒上一杯水，很和气地说：“老弟，该你荣升的机会到了，有一项重要任务交给你，等你完成了任务回来，我委任一个比西诸葛小不点的官。”
　　斜楞眼就愿意当官，忙问：“国民党大爷，你让我干啥？是上天还是入地？钻老鼠洞我也干。”
　　刘华川见斜楞眼这个要官不要命的狗，很是欣赏，便吩咐道：“你立即回兰陵山，这么地......又这么地。”
　　刘华川说完，用右手草草写了几个字交给斜楞眼，把他送出门，小声说：“在东门桥，有人等你。”然后，他又冲斜楞眼的背影大声喊：“老王，有事来！”
　　刘华川送走斜楞眼，马上打开窗户上的闸板，挂上布条的幌子，南腔北调地唱了起来：“王兰英我坐在房中，想起了我的二哥呀张廷秀......”斜楞眼按着刘华川指定的地点来到东门桥旁，果然有一个人牵着一匹马在等着他，他飞身上马，一口气跑回了兰陵山。
　　西诸葛让七姨太撵出白蛇洞，偷鸡不成倒搭了一把米。越想越觉得恼火，这个骚娘们，对别人用这手倒可以，对他的老爷们也一点不留情，非找她报仇不可。不料，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天七姨太领着“美人痣”姑娘自己找上门来了。西诸葛见到七姨太进了门，霍地把枪对准了她的脑门，大声说：“臭婊子，你来送送……送死了……”七姨太更不在乎，叼着水烟袋，一步三晃直奔西诸葛面前走来。边走边说：“老西，我知道你要杀我，自己找上门来了，好和你髌骨呀！”
　　西诸葛大喝一声：“放你……你妈的臭屁……我杀了你，扔进……山沟喂狼，和我殡你妈的屁的……骨。”
　　七姨太边说边坐在西诸葛的怀中，“美人痣”姑娘羞得出了门。西诸葛让七姨太这一搂一抱，娇柔百态的一勾引，气马上消了一半。他几天没摸女人的边，这七姨太虽然丑了点，但是，异性就有吸引力，西诸葛肉麻了，心情也好多了。
　　七姨太见自己的媚态起了作用，叼着大水烟袋，从怀里掏出那把钥匙，往西诸葛面前一放：“好吧，什么好玩意咋地，给我，我都不要。”
　　西诸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
　　七姨太狂笑了一阵：“假的！唬人的玩意。”
　　西诸葛便大骂孙守信来：“他妈的……这个狗崽子，唬……西爷……”
　　正骂着，斜楞眼进了屋，连滚带爬跪在西诸葛的面前：
　　“西爷，快……快。”
　　西诸葛正憋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摸过枪就要打。七姨太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把水烟袋从嘴里拔出来问：“斜楞眼，啥事呀？这样大惊小怪的，你七姨太在这儿，你说吧。”
　　斜楞眼这才把刘华川交给的任务，结结巴巴地说了。
　　七姨太首先奸笑了起来：“怎么样？老西，你打死他，能消灭耿兰他们吗？还是有老婆好吧。”
　　西诸葛从地上拖起斜楞眼：“你……带人马上下……山，拿耿兰的人……人头来见我，快……快他妈的去！”
　　斜楞眼像条夹尾巴的狗，马上带人下山奔向了呼兰城主教堂，来杀耿兰和他们正在开会的人。
　　孟虎打死斜楞眼后，马上四处寻找耿兰和小草，找了一些地方，也没有找到。他分析小草和耿兰不是去小草的二舅老石匠家了，就是上历娟家了。他先到了老石匠家，老石匠刚送历娟回来，见孟虎来了，急忙告诉他：“小草和历娟在八大家历强家呢？”孟虎一听放了点心，刚想出门肚子饿得慌了，才想起来一天没吃饭了，在老石匠处吃了一口饭，急忙奔向了八大家，见到历强才知道，小草上南大营找耿兰去了，又急急忙忙奔向了南大营。
　　孟虎和一个队员刚登上钓鱼台，见对面有个人影，在往河岸拉东西，急忙奔过去。刚来到河边，那个人掉进了河里，他没有任何犹豫也跳下了河。
　　历强的屋里站满了人，炕上躺着耿兰、历娟。
　　历强老夫妻急得不知怎样是好。
　　小草呛了一口水，上了岸，不一会儿就好了。
　　她在西屋换上了衣服，急忙把孟虎叫了过去：“孟虎哥，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掉在河里了。”
　　孟虎笑了：“多亏我吧，要不你早喂鱼虾了。”
　　小草一直对孟虎感情真挚，见孟虎又舍命救了自己，一把拽住孟虎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娇嗔地说：“孟虎哥，兰姐和娟姐伤得很厉害，我们看看去吧。”
　　孟虎头一回见小草这样柔情，脸顿时红了起来，对小草说：
　　“走，到那屋去。”
　　他俩刚走出门，历强出来了。
　　孟虎忙问：“大叔，他们怎么样。”
　　历强摇了摇头：“娟子不要紧，只伤了手，你兰姐还有危险。”
　　小草疯了一样，松开孟虎的手，扑在耿兰的身上大哭起来。
　　两个刚去请的北医院大夫也到了，他们把小草扶起来说道：“不要哭了，她疲劳加上受了凉，一会就会醒过来的，她叫什么名字？”
　　小草不加思索地：“这你都不知道？兰陵山区委书记——耿兰就是她！”
　　两个大夫听完，不住地点头自语：“英雄啊英雄！”
　　历娟神志很清醒，躺在炕上不住地咬着牙，汗珠在额头上滚动，双眼不眨地盯着耿兰。
　　过了好长时间，耿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陌生地望着众人，声音嘶哑地说：“你们在看我干什么，历娟和贺丽怎么样了？”
　　历娟爬起来，把脸贴在耿兰的脸上，眼泪落下来：“兰姐，我好了。”
　　耿兰慢慢地坐起来，一眼看见了小草，十分惊讶地：
　　“我怎么回来的？”
　　历强忙说：“是小草从淹死牛沟把你救上来的，你可是大命人，这淹死牛沟进去人和牲口，没一个活的，多亏了小草这丫头有办法！”
　　小草见历强夸她，又不好意思了：“大叔，还不是我孟虎哥救的我？”
　　耿兰没有受内伤，着了点凉，坐在热炕头上一烙，吃上点药，有了精神了，她拉过历娟受伤的手，历娟痛得直叫唤。
　　耿兰急忙问站在一旁的大夫：“她的手伤得重不重？”
　　两个大夫摇了摇头，一个岁数较大的老大夫说：“她的手是粉碎性骨折。打这只手的人很有经验，用棒子打伤后又踩上几脚，使骨头全扎在肉里面，即使是我们院里外科大夫也难留下这只手。”
　　历娟一听，大哭起来：“大夫，救我这只手哇，我要用它开枪，打死西诸葛和七姨太，还有……”
　　老大夫想了想，对耿兰和历强说：“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找到两个人。”
　　耿兰忙问：“都是谁？”大夫说：“现在呼兰这地方只有两个人可以治她这只手，一个是马一刀，一个是陈拽子，马一刀早就不干了，只有找陈拽子了。”
　　耿兰想了想，一步跳到地上，众人一齐把她扶住。她急忙以命令的口气说：“历大叔，马上给我备马，我和孟虎上兰陵山，请三姨夫下山来，给历娟治手。”
　　历娟在炕上大喊着：“兰姐，这可不行，兰陵山危险哪！不要因为我，你再有个好歹的。”
　　历强还在犹豫，耿兰一把把他推出门：“我决定的事，我就要办，任何人也阻挡不了我，懂吗？”
　　耿兰和孟虎跳上菊花青和枣红马，嘱咐历强一定千方百计找到修女贺丽，并且保证她的安全，历强点了点头。
　　耿兰脚拍马肚子同孟虎飞也似地向兰陵山区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