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修女巧救难 (2)
作品名称:呼兰河畔 作者:天之骄 发布时间:2014-01-18 10:51:24 字数:5679
历娟领耿兰和小草往街里走,小声汇报着近日来的工作情况。
历娟那天接受耿兰的任务让她回呼兰当侦察员,她先是悻悻不快,国民党已经注意了自己,再进城有什么用呢?后来也慢慢地想开了,明白了耿兰的目的,现在,我们是抓国民党特务,而不是他们抓我们,他们只会在暗地里搞活动,而我们可以明着和他们斗争,况且,即使大表叔刘华川知道自己的身份,怕暴露他的身份,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这不是一个有利的机会吗?她坚定了信心,当天晚上就赶回了呼兰城。
那天历娟刚一进家门,听父亲正在发脾气,并且一反常态,骂起人来,她感到有些奇怪。父亲一辈子很少发这么大的脾气,今天怎么了?历娟急忙问在外屋地做饭的母亲:“爸又跟谁生气了?”
“还不是你大表叔,正好你回来了,快去劝劝,你爸爸快气死了。”小脚老母亲急忙把她推进屋去。
历强在地上踱着方步,头上青筋绷起,见历娟进来也没有什么反映,一屁般坐上凳子,大口喘着粗气。
历娟忙给父亲倒上一杯茶,亲切地说:“爸爸,你又跟谁生闷气了?”历强呷下一口茶,赌气地把拳头打在桌子上,震得茶杯直响,他没有回答,待女儿又问了一遍,他才粗着嗓门说:“你那个王八犊子大表叔!”
历娟明白了,上次父亲发火也是和大表叔,这次必有缘故,忙问:“他咋惹你了?”
“他惹我,敢吗?不惹我,我还找他算帐呢?你是我女儿,又是共产党的干部,我就说给你听。前几天,我上北小十字街买东西,有个叫侯老二的老头子告诉我,说我身边有个老虎,早晚要吃我,我并不在意。回来跟你妈一说,你妈说你大表叔就是这个老虎,还说那天晚上闯进家门,要打死你的就是他指使人干的,你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历强越说越气,脸都青了。
历娟半天没有说啥,怕再惹老父亲生气。待父亲消了点气,劝说:“爸爸,大表叔是不是好人,现在很难说,但我们必须对他保持警惕,耿书记派我来就是这个目的。”
历强一听霍地站起来:“我去找他问一问,他真是国民党特务,我就敲碎他的脑袋!”
历娟急忙拉住父亲说:“爸爸,你不能这样,你去问,他就说,我是国民党了?我们提防他就是了。现在我们的任务是把兰陵区委攻打兰陵山的消息送到国民党特务的耳朵里。”
历强不解地说:“这是为什么?”
历娟把耿兰的想法一说,历强马上明白,表情亢奋地说:“对,这叫声东击西,明的是打兰陵山,实际是钻进西诸葛的眼皮下掏白蛇洞的虎崽子,耿兰把三十六计用活了,高!实在是高,在耿兰手下,我女儿比他爸爸可精明多了。”
历娟听父亲夸自己,很不好意思地说:“爸爸,如果我们成功了,不也有你一份功劳吗?”
历强又继续问女儿:“你这次进城有什么任务?”
母亲端上来了干粮,历娟边吃边说:“刚才说的是第一件,第二件是了解国民党特务最近的活动。”
“你知道谁是国民党特务吗?”
“现在还不十分清楚,但国民党除非不活动,一活动,必然露出尾巴来,顺着这条尾巴的去找就找到了他们的老窝。”
历强见女儿说得很有道理,穿上衣服说:“娟子,你实在累了,我去完成第一个任务”。历娟还想说什么,父亲已走了出去。小脚老母亲将她推在炕上:“别担心,他会办妥的。”
历娟觉得很疲劳,身子一挨炕,马上就睡过去了。
历娟一觉醒来,见父亲坐在灯下戴着老花镜看书呢。
历娟坐起来忙问:“爸爸,怎么样了?”
“反正我说了!”
“你对谁说啦?”
“你不是说你大表叔像国民党的特务吗?我不给他送个信,也对不起我这个秃手大兄弟呀!”历强把书放下,对女儿说。
历娟忙问:“你直来直去说呗!”
历强笑了:“我这个姑娘,总瞧不起他老爸,我傻了?我说:老兄弟,你没听说兰陵区委要攻打兰陵山吗?历娟傻乎乎的,弄不好非丧命不可,我怕她跟耿兰他们打她二表哥,所以偷偷地派人把她接回来了。你大表叔真相信了,说有空让你去串个门,这不,你更有了机会了。”
历娟听父亲说完,不住地夸赞:“爸爸你真会瞎编。”
历强哈哈大笑:“姜还是老的辣吧?”
第二天,历娟又穿上父亲为她准备的那套新衣服,把手枪插在腰间,挺招摇地出现在呼兰城的街头上。历娟这身衣服在乡下是有些显眼的,可在与哈尔滨一江之隔的呼兰城中,又显得很一般了。这里不但有地主太太和小姐,而且还有蓝眼珠的俄罗斯人,又有不少混血女郎,谁也不会注意她的。她从小十字街向东走去,准备见一见耿兰曾救过的修女贺丽。她来到县公安局门口,孙守信从对面迎了过来。历娟认识他,他假装不认识历娟,他还没改掉“孙哈哈”的作风,张嘴之前先嘿嘿肉麻地笑几声:“你是历小姐吧,我是公安局的孙主任,如有用我的地方,你只管吱声,呼兰是咱共产党的天下,谁也不敢对你咋地的。”
历娟见孙守信一身麻雀骨头,三两肉贱丢了二两半,从心里往外恶心,心里说:早晚我要打死你,现在让你多活几天,引出国民党的龟孙出来。她漫不经心地对他说:“那可请孙主任,各方面帮忙了。”
历娟走了过去,孙守信也恨得咬牙切齿。你是来监视我,以为我傻呢!恨不得拽出屁股后面的枪打死她,一想没有上级命令,轻易是不能下手的。
历娟在天主教堂同修女贺丽唠了一会,径直穿过黑瞎胡同,同老石匠打了一个招呼,奔向了十字街南下坎。
刘华川开的估衣店门前还是人来人往,刘华川还像以前那样,秃手上托着衣服,大吵大嚷,南腔北调地唱着这一带流行的“四大黑”和“四大白”的顺口溜。
刘华川见历娟来了,马上撵走了看热闹的人们,从板凳上跳下来,很亲热地招呼历娟坐下。
历娟把刘华川手上的各种旧衣服看了看,一语双关地说:“大表叔,你做的买卖在呼兰还是第一份,我看非连本都赔上不可。”
刘华川一楞,马上说:“大表叔既然做上这个买卖,就想到成功,赔本的买卖,不是我干的。”
历娟顺口又来个一语双关:“那可得看看行情了。”
刘华川听历娟话里有话,故意转移了话题:“娟子,兰陵区委要攻打兰陵山,你怎么退下来了?”
历娟故意打下唉声:“谁让我出身是地主了。爸爸抗日倒挺积极,谁知道打土匪和国民党特务就不积极了,硬把我弄回来,当了逃兵,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买几朵花,等打死了西诸葛,我献给女英雄耿兰了。”
刘华川听历娟说完,忙附和着:“对!对!这些败类,让我抓住,我也饶不了他们。”
历娟又接上一句:“其实,西诸葛可恨不假,但最可恨的还是躲在阴暗角落中,指使西诸葛的国民党特务。”
刘华川不动一点声色:“说的对,国民党的特务最可恨,是狗娘养的,王八下的。”
历娟在估衣店和刘华川唠了一会儿,一点破绽也没发现,不觉有些失望,扫兴地走出估衣店。
历娟在街上转了几圈,来到八大家胡同,天已黑了。她刚要推开家门,忽然,从墙头上跳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小个子小声叫着:“我等你一天了,今天,可算你到寿了!”
说完两个人一起扑向历娟。历娟飞起一脚,正踢在另一个人的胸口上,剩下的一个人死死地将历娟拦腰抱住,历娟怎么也甩不掉。
正在这时,就听路西跑过一个人来,大喊着:“抓坏人,抓坏人那……”
两个人一听声音,拔腿就跑,历娟掏出枪来,朝两个人头上就是两枪,打死了一个,另一个跑了。
刚才跑过来大喊大叫的人,历娟一看正是大表叔刘华川。
历强和家中的几个院工急忙跑出来,刘华川扶起历娟,对历强说:“大哥,多亏俺上你家碰上了,多危险哪。”
历娟边领耿兰和小草往街里走边讲。
耿兰听完后,皱了几下眉头,也没有什么表示。小草一旁问:“看来你大表叔是好人,要不他为啥救你呢?”
耿兰同历娟边说边来到市中心天主教堂门口。历娟站住了,叫耿兰和小草在外面等着,自己先进了小角门。
这是一座法国修的教堂,有三层楼高。主教堂上方挂一口大钟,响起来整个呼兰城都能听见,主教堂两侧是修女们的住处,教堂威严肃穆,教堂外是黑漆大门,平时不开,神秘得很。
过了一会儿,只见历娟领出来一个修女,正是贺丽。耿兰一把拉住她的手小声问:“开会的人全在这里吧?”
贺丽点点头,领耿兰她们走进里院,低声音说:“他们都在西边的楼上,你们先去吧。”
耿兰往前走了几步,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马二罗锅叼着大烟斗正漫不经心扫门前的雪。她不由地暗暗佩服历娟的聪明和机智,连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那天,她把见到修女贺丽的话一提头,历娟已早早地记在心上,安排这样一个令人满意的会议室,她嘱咐了历娟和小草几句:“在下面一定站好岗,有情况及时鸣枪报告。”,径直奔向了教堂的主楼。
小草进了院以后,见啥都感到陌生而新鲜,拉着历娟的胳膊:“娟姐,你领我走一走,看看修女们住的房子。”
历娟不同意地对她说:“咱们的任务是站岗放哨,不能乱走。”
小草头一歪:“这儿又不是兰陵山,有啥站岗放哨的。”没有经历娟允许,小草擅自跑进了西厢房里面去了。
耿兰步人天主教堂大门,快步登上一节节打颤的木楼梯,走了好长一段距离才来到顶端的楼上。屋里点着一盏昏暗的马灯,窗户挡得严严实实的。耿兰扫一眼众人,向正在讲话的丈夫李林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了问好,悄悄地坐在钟明书记的身旁,静听着李林传达上级紧急会议精神。
在呼兰城最高层的建筑上,安排这间小小的会议室,是历娟苦心安排的。
今天早晨,历娟刚起床,就见母亲领一个人进来。这个人俨然是一个商人的装束,戴一副墨镜,穿着长袍,头戴礼帽,出众的大个子,历娟愣住了。进来的人并不陌生,摘下礼帽,向历娟行了一个礼,大声说:“历小姐,你好哇!我远路来看你了。”
历娟一听是李林的声音,一把拽下他的墨镜:“死姐夫,你逗死人了。”
两个人开了一阵玩笑,李林开始谈正题了。他刚从外地开会回来,准备在呼兰召开一次重要会议,让她给找一个又安全又保密的地点。这下可难坏了历娟,她同历强商量一下,历强一时也想不出个好地点来,在家开,左右都有眼睛盯着,最后历娟忽然想起了修女贺丽,是耿兰救过她的命,如果她同意,在天主教堂开会,不是万无一失吗?她马上找到了贺丽,贺丽一口答应,才选择了这个历娟和贺丽认为安全的地方。
历娟在楼下左等右等也不见小草回来,不住地替她担心,这个愣丫头是不走丢了,她急忙在楼下往西走去。忽然,她见墙头上跳下几个人来,刚拔出枪来,身后过来一个人,她一回头,身后那个人照她右手就是一棒子,不等她看清面目,那人又打了一棒子,这一棒子正打在她的腿上,“扑通”一声她倒下了。
这时候从西面的墙上一齐跳下不少人来,端着枪直往楼上冲。
历娟渐渐地苏醒过来,伸手去抓枪,右手疼得要命,一点也不听使唤,她咬紧牙关,慢慢地爬过去,摸到枪,用左手冲天放了三枪,随即昏过去了。楼上的人听见枪声,得知有紧急情况,马上吹灭了灯,个人都掏出枪来,准备下楼。不料刚下到楼梯口,枪声骤起,楼梯口早让土匪们用子弹封住了,谁也下不去。耿兰掏出双枪对李林说:“老李,你快组织人撤退,我来掩护。”
李林争执着:“还是由我来。”
耿兰推了他一把:“什么时候了,你是领导几个县的人,我才领导一个区,懂吗?”
不容李林多说,耿兰一脚踢开教堂的窗户,举着双枪一阵猛射,土匪们退下去了。耿兰大声喊:“快下楼,他们要炸楼!”
李林冲在前,领着众人,边射击边往下冲。
整个天主教堂被土匪全围上了,西厢楼只有耿兰一个人了,她不断从窗户上往下打枪。
地面上一群土匪竖起梯子,一个土匪手举炸药包,正往上爬。耿兰举起枪,“砰”的一声,那个土匪怪叫一着,连人带炸药包一起滚落下去。
土匪并不死心,又登梯子上来了几个,也同样被耿兰打了下来。
李林和部分领导冲到楼下,楼门全被枪封住了,整个楼下的大厅没有一个窗户,几个区委的干部也受了重伤,只好躲在几根大红柱子后面还击。
眼见这种情况,李林心中不由地阵阵着急,外面的土匪多,我们人少,该怎么突围呀。正在这危急时刻,教堂后面的一扇木板门后,闪出一个女人,她大声喊:“快过来!”李林奔过去一看,地上的地板已经打开了,下面是一个地道口,他看了那女人一眼,正是修女贺丽,顾不得问什么,命令所有的人快下地道,自己不顾一切地掩护大家。
众人全部钻下去后,李林见外面仍枪声大作,刚要去接应耿兰,贺丽一把把他推下去,盖上了地道口。
耿兰在楼上打了一会,听了听楼下没有了动静,估计李林他们可能已经转移了,她刚要下楼,土匪们从楼下又冲了上来,她马上打了几枪,打倒了几下,土匪仍不顾命地往上冲。
土匪冲了上来,耿兰的枪里子弹全打光了,土匪们端着枪围了上来,一直把她逼到南窗户下。
耿兰稳定了一下情绪,把手伸进腰间,瞄准了对面几个土匪的脸,猛地从腰间拽出小草给准备的几把短匕首“嗖”地甩了过去,地上的土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倒下了。随即,她一转身从楼上跳了下来,土匪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想躲也来不及了,两个土匪顿时被踩翻在地,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耿兰跳到地上,捡起土匪扔下的枪,一阵猛射,杀出了一条血路,向天主教堂西墙奔去。刚跑到墙边,脚绊在一个人的身上,低头一看是历娟,知道她已经受伤了,伸手把历娟挟在腋下,边打枪边往外面冲,眼见后面的几个土匪追上来,大墙挡住了去路,她回手还了几枪,用力纵身一跃,跳过了大墙。她见四周没有任何人,便把历娟放在地上,摸一摸胸口还有气,辨别一下方向,背起历娟上气不接下气地疾跑。
耿兰顺着大墙跑了一会儿,急忙拐进一个小胡同,她稳一稳神,想了想,现在不能瞎跑了,应马上找个人家,来抢救历娟。去“八大家”太远了,怎么办呢?她忽然想起了小草的二舅老石匠住在黑瞎胡同,虽然没来过,在这个时候只好硬闯了,她背着历娟刚拐过小十字街,跑进黑瞎胡同,见对面跑过个老头来,直奔自己而来,手里拎一把大斧子。
耿兰急忙隐在一根电线杆子后,把枪对准了那个人,如果是土匪她就开枪打死他。
那个人也早看见了耿兰,一直奔电线杆子而来。
耿兰想躲也来不及了,她盯住了对方一看,认出是老石匠,急忙迎过去。老石匠看了看四周,二说没说,一哈腰背起历娟,边走边说:“我听到枪声马上就赶来,真没想到是你们哪!”耿兰顾不上谢老石匠,急切地说:“历娟伤得很重,马上背到你家去。”
老石匠背着历娟,耿兰在后边跟着,警戒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耿兰走进黑瞎胡同老石匠门口,听天主教堂那面枪声又大作起来,她知道了,准是县大队派人来打土匪了。
老石匠和耿兰把历娟背进屋,放在炕上,正准备去找大夫,外面大门传来猛烈的敲声:“老石匠,快开门。”
耿兰忙问:“什么人?”
老石匠答了一问:“一定是估衣店的刘华川,我去,你们不用害怕。”随后老石匠拎着斧子奔出了门。
耿兰听老石匠说是刘华川,不禁大吃一惊,他来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