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二)
作品名称:使命 作者:绿色心灵 发布时间:2014-01-18 11:22:33 字数:8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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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桥派出所在镇东头。三人下车走进院子,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走进所里,果然刚刚粉刷装璜过。可是,好几个办公室都锁着门,也包括所长办公室。好歹看到户籍内勤室没锁门,却也没有人影,推开门一看,是个套间,里屋也关着门。
这成什么样子了?
林荫本来就有气,见此情景更是恼火,就使劲儿咳嗽两声,然后大声问:“有人吗?”问了好几声才听到里屋有动静,一个中年民警推开门,苦着脸走出来,嘴里还吃着东西,头也不抬地问:“有什么事,请稍等一下……”一抬头看清来人:“啊,林局长、秦教导员,你们来了……”
林荫到任三个多月了,曾经开过两次全局民警大会,所以大家都已经认识他。可他一个人要想认识全局民警就难了。秦志剑指着中年民警为他介绍道:“这是严德才,大桥派出所的户籍内勤。”
林荫打量了一下严德才,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人很瘦,脸色发暗,一副愁苦相,再加上嘴里嚼着东西,看上去很不雅观,再往里屋看了一眼,靠墙有一张折叠床,还有人躺过的痕迹。脸就拉下来:“有点警惕性没有?整个派出所就你一个人,你又躲进里屋睡觉,出了事怎么办?群众看到会留下什么印象?派出所别人都干什么去了?”
严德才嘴里依然嚼着东西,苦着脸回答:“这……所长他……我们所一共就五个人,我看家,另外三个民警都下村屯清理整顿流动人口去了!”
他把姜所长的去向含糊过去了。林荫明白,自己曾经在全局大会上宣布过,公安民警不得参与娱乐场所的开业庆典活动,不得接受吃请。他一定是给所长打掩护。
林荫无暇在这事上纠缠,坐到严德才递过的椅子上,严肃地说:“你是一个警察,现在我问你几个有关大桥镇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严德才眼睛抬起来:“是,林局长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林荫:“那好,我问你,大桥镇的社会治安怎么样?”
严德才犹豫了一下:“这……还可以!”
林荫严肃地:“什么叫也可以,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换个角度问,大桥镇社会治安都存在什么问题?”
“这……”严德才看看林荫,又看看旁边的秦志剑。秦志剑鼓励地说:“你大胆谈!”
严德才:“这……要说问题,也有一些,譬如打架斗殴,这种事挺多,但人们一般都不报案!”
林荫:“打架斗殴?都因为什么打架斗殴?都造成什么后果?”
严德才支吾了一下,目光忽然变得勇敢了,声音也坚定起来:“林局长,你要调查什么事,就直说吧!”
林荫对严德才的转变稍感惊讶,直视着他说:“那好,我问你,大桥镇最近有没有打架斗殴的?”
“这……说起来,那也不能算打架斗殴啊?”严德才思量着说:“前天下午,有几个外来打工的被‘偏头’打了……”
看来,这个严德才还有点是非观念,不但说了实话,还指出那不是打架斗殴。林荫的看法也好了一点。又问:“对这事你们派出所是怎么处理的?”
严德才:“这……当时,是所长接待的,好象是因为工钱和施工质量方面的事,所长说这属于经济纠纷,应该由法庭处理……后来听说,那些打工的走了!”
林荫气又涌了上来,强抑着继续问:“这种事以前发生过没有?”
严德才看着林荫,眼睛里突然闪起火花,答非所问地:“我知道了,林局长,你是来调查‘偏头’的吧。你也不用一件件问了,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偏头这幢楼是去年动工的,有人算过,从打地基到完工,价值二百多万元的大楼他连二十万都没花到。建筑材料全是要的。我说这‘要’得加引号,其实,跟抢差不多。他带着一伙打手,今儿个到这个工地要十吨水泥,明天到那个砖厂拉两万红砖,后儿个又从建材商店‘借’几吨钢筋。施工时,他全雇外来人,打地基时一伙,打完了,他找点毛病把人家打走,一分钱不给;建墙时再雇一伙,建完了再打跑,然后是上盖、内部装璜,都这么干,前天晚上那伙人也是这么让他打跑的……此外,他还有不少别的违法犯罪行为。林局长,他是大桥镇的一霸呀!”
严德才倒很痛快,把知道的都说了。林荫是越听越气:“既然你们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有这么多问题,为什么不打击,不报告?”
严德才:“这……林局长,我们也是没办法,‘偏头’在镇里市里都有人,包括咱们局和法院,曾局长都跟他一桌喝过酒,我们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能怎么办?其实,我们已经把他列入了重点人口,可列入归列入,根本管不了!”
林荫沉了沉又问:“你刚才说这些,能不能找到证据?”
“这……有,”严德才稍稍想了想立刻回答:“有几回受害群众报案是我接待的,都做了笔录,也让他们签了字,还把他们的住地都记了下来,如果需要,可以找到他们!”
太好了。林荫心一下豁朗起来:“是吗?在哪里,快找出来我看看!”
严德才是个细心人,加上又是内勤,负责保管档案,很快找到了所说的几份笔录,翻了翻,做得也很细,字也写得很好。看来,这严德才的素质还真不错。林荫改变了对他的看法,抬起头说:“好,你做得很好,谢谢你了。不过,今后上班时间可不能再睡觉了!”
严德才没说什么,咧嘴笑了笑,忽然又苦起脸跑向里屋。
林荫没有注意严德才的表现,而是边翻阅笔录边想,这些虽然还不能说是确凿的证据,但起码是有力的指控,如果下上功夫,查实应该没有问题。据此,完全可以接触“偏头”甚至采取强制措施。这么想着,心情振奋起来。
这时,派出所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林荫抬起头,从窗子看见罗厚平和姜所长从一台吉普车上跳下来。
罗、姜见到林荫都有点不好意思。姜所长解释着:“我本来不想去,可主管政法的副镇长批评我对经济发展不关心,只好跟他们去了!”
罗厚平没解释,可林荫已经知道,是牛明带他来的。冷冷地问:“牛明和江波呢,还喝着呢?”
罗厚平嘟哝着:“喝呢,我和姜所长趁他们不注意溜出来了,江波挨着牛局,实在离不开!”
姜所长又说:“宴席开始时,何书记到处找你,给你打手机也打不通,我看他好象挺不高兴!”
林荫想,没法让他高兴,他要高兴群众该不高兴了,可又得罪不起。心想,能应付就应付吧,实在应付不了,只好对不起了。
没有外人,林荫开门见山问起“偏头”的情况,姜所长不知林荫什么意思,不象严德才那么爽快,支吾着说:“这人……还行,在镇里很有影响……”见林荫拉下脸来,才说了实话,和严德才说的差不多。林荫又问,既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有这么多劣迹,为什么不采取相应措施,姜所长回答也和严德才差不多,说“偏头”交得广,上边有人,证据不足。还特别指出:“现在,他是镇党委政府的红人,关系老硬了,去年春节镇里干部开不出工资,都是他掏的钱。镇里欠着他的人情,再加上与领导的私人关系,我们派出所能怎么办?就这样,镇领导还说我们对他支持不够呢!这不,他这娱乐中心建成了,我直犯愁今后咋管,管严了肯定不行,不管又不行,出了事追究责任。也不怕局长你生气,我真想辞去这所长职务……不过,话再说回来,他也知道好歹,对我们派出所还算买帐,这不,我们派出所房盖漏雨,是他找人给修的,办公室粉刷装璜,也是他帮忙找人干的,桌椅板凳也是他赞助的……我知道跟他沾得太近影响不好,可咱派出所穷啊,上边对派出所硬件建设又要求得严,还年年考核,条件太差说不过去,人穷志短,就花了他的钱……林局长你也来三个多月了,对农村派出所的情况不知道了解不了解。我们所是太困难了,这几年,镇财政不但没拨一分经费,工资也无法保证,我来了三年,光工资就欠了一年半,今年五个月过去了,只开了一个月工资。我还说得过去,家在市里,老婆有份工资,有的民警就苦了,象严德才,穷得都要吃不上饭了,有病都没钱治……”
正说到这里,忽听秦志剑在里屋喊起来:“德才,德才,你这是怎么了,姜所长,林局长,你们快来看,严德才怎么了……”
林荫吓了一跳,急忙冲进里屋,见严德才正手捂着肚子在床上挣扎,脸色黑中透青,鼻子“吭吭”的,极力控制不发出呻吟来,见林荫跑进来,惨笑着勉强吐出几个字:“没……没事,一会儿……就过去了……”这时,姜所长急急走进来,手中拿块绿乎乎的东西递过去:“快吃……”严德才接过,几下子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嘴角流出了绿汁。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荫眼睛望向姜所长,姜所长却垂下眼皮,走到外屋。林荫跟出去,姜所长哑着嗓子说:“看见了吧,他犯病时就这样。你猜他吃的是什么,你看,就是这个……”
姜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块绿色的东西,又指了指窗台上的几盆花:“这都是严德才吃的……”
林荫认出,那是一种叫“龙爪”的盆栽植物,还有一个名字叫“芦荟”。这种植物说不上好看,主要价值是药用,据说杀毒治病的效力很大。他注意看了看,这间屋子到处都摆着“龙爪”,而且都残缺不全,看来,都是被严德才吃的。
姜所长低声说着:“局长,不信你尝尝,这东西非常难吃,苦死了,严德才没钱买药,一犯病就吃这个顶着,多少管点事儿,已经坚持一年多了,吃得他现在都不知苦是啥滋味了。老婆孩子和所里的同志们到处给他掏弄龙爪,周围邻居养的都被他吃光了,到现在,多了没有,两麻袋吃下去了。派出所想帮他,可哪有这笔钱哪,一看他犯病我就难受,这心哪……”
姜所长垂下头说不出话了,林荫的心也酸楚起来。他克制着感情问:“他到底是什么病啊?”
姜所长默默地打开一个抽屉,拿出几张纸和一张照片递过来:“这还是去年在省里拍的,教授们说,现在虽然还是良性的,要是不及时动手术,极易癌变。可动手术得几万元,他哪来这笔钱?就一直挺着。真不知道将来会什么样!”
林荫看了看手中的纸,是省医院开的住院通知单,原来是胃肿瘤,还清楚地写着“鸡卵般大小”。天哪,这么大,再看照片,那是一张胃部彩超照片,一个异色肿瘤赫然长在胃中,约占胃部的三分之一……林荫看得浑身发麻。难道,严德才就带着这个肿瘤在工作?怪不得他一脸苦相,怪不得自己进所后他躺在床上不出来,一定是刚刚犯过病,自己却还批评他……
这就是我们的民警?这就是我们的金盾?谁能想到,担负着维护国家社会稳定和人民安全的卫士居然过着这样的生活?林荫只觉得一股不可抑制的酸楚从心底往上涌,怎么也抑制不住。
姜所长向里屋看了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就这样,他也没休过一天假,照样上班,照样值班,疼劲上来了就吃块龙爪,下村屯时也带着,啥时犯病啥时吃,就这样,哪次业务考核还都是前三名……可人要倒霉啥事都赶到一起了,他这个样子,老婆孩子还全得病,又不开支,他怎么活呀,我真替他犯愁……”
正说着,严德才和秦志剑、高翔从里屋走了出来。看来,痛苦已经过去了,他的脸色好了一些,还现出了笑容,对林荫有些歉意地说:“林局长,对不起了,让你们吓了一跳,别担心,我没事儿……”
林荫只觉得眼里有水要往外涌,嗓子紧紧的好象卡死了。沉了沉才哑着嗓子问:“这种情况为什么不休息……长此下去,身体不完了吗?”
王德才憨厚地一笑:“这……派出所就这几个人,成年忙还干不过来,我要是再休息,大伙就更累了!”
姜所长在旁说:“德才是我们派出所素质最好的民警,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他要休息,我都抓瞎!”
多好的民警,多好的同志!林荫一时不知说啥好,猛地站起来,对严德才道:“走,到你家去看看!”
严德才:“这……我那破家,有啥可看的,别去了……”
林荫已经向外走去。
乍眼看去,严德才的家并不象想像得那么寒怆,几十平方米的旧砖房,小院收拾得十分干净。一个小小的寝室和一个小小的客厅,虽然不宽敞,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这在农村很不容易。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家庭到处摆放着花盆,而所有花盆中都栽着一种“花儿”,就是龙爪,显然是供严德才用的。林荫注意到,这个家也有一个“大件”,那是一台十四英寸的旧彩电,一个秀气文静的小男孩儿正歪在炕上看动画片。
严德才妻子听说局长突然来到,显出几分慌张,手忙脚乱地让座,倒水,不知说什么好。她给人最突出的印象是瘦,一打听,才知道她满身病,不能干重活儿,特别是心脏病最厉害,睡觉时经常睡着睡着心跳就停止了,要严德才呼叫才能缓过来。她说:“我真不知道哪天睡下就再也醒不来了!”
严德才的儿子十岁,上小学三年,长得瘦瘦的,象个小姑娘。姜所长低声告诉林荫,孩子得的是一种血液病,说是血液中有一种虫子,非常难治。严德才的妻子说,孩子今天又发低烧了,上不了课,就回家休息了。说着说着说出了实话:“家里就指着德才一个人了,可他又这样,我真怕哪天他倒下,那我们娘俩可指着谁呀?我跟他说,咱虽然没钱治病,可在家休息对身体也有好处,可他不听,仍然起早贪黑地干,怕机构改革给精简下去……”
严德才被妻子说得脸上冒了汗,忙对林荫解释:“林局长,你别听她的。不过……”想了想又有点担心地问:“局长,都说机构改革咱公安局要下去百分之二十,象我这样的,身体不太好,又没有人,能不能精简下去呀?局长,我跟你说实话,我所以挺着干工作,也和害怕精简下去有关!”
想不到,严德才居然有这种想法。酸楚和愤怒掺杂着在心中升起,大声对严德才说:“你放心,机构再精简也不能精简到你身上,你这样的民警是公安机关的宝贵财富,精简谁也不能精简你!”严德才听了这话露出笑容:“林局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忽然又疑惑起来:“不过,我只会干工作,不会别的,上边也没有人,林局长你在好了,你要是不在……曾局长就讲过,身体不好,不能正常工作的,都得下去!”
林荫不知说什么才好。这,除了严德才本人的理解原因之外,不能不和我们的社会现实有关,改革本来是好事,是为了革除弊端,但实际执行起来,往往由一部分人承受改革的代价,另一少部分人享受改革的成果。如果自己不在清水公安局,真的精简起来,结果真的很难说。
因为还有事,时间长了心情也不好。林荫没有多呆,告辞时,他走到严德才妻子面前说:“对不起,我是公安局长,却不知道我的民警这么苦,对不起你们,我……”他掏了掏口袋,只有200多块钱,就全都拿了出来:“我也帮不了你们大忙,收下吧……”严德才没料到会发生这事,脸色黑得发紫,使劲推辞不受:“林局长,不,我不能收,我知道,你是个清廉的局长,生活也不富裕,我不要,我还能维持……”推辞中,眼泪忍不住流出来。林荫坚决把钱留下往外走去。罗厚平和秦志剑也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严德才的妻子见推辞不掉,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林荫走出严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啥时流出了眼泪。他悄悄把泪水挥掉,边走边想:这是多么鲜明的对比和反差,象严德才这样的同志,一心工作,为社会奉献,却陷入赤贫的境地,而象大军子、偏头这样危害社会,无恶不做的恶棍,却成了大富……严德才好歹还是一个民警,那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又是什么样子呢?当然,从总体上说,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可也不能否认,由于种种原因,近年来,一些群众的生活日益贫困化,这也是犯罪增多的一个重要原因哪!
在思考着这些问题的同时,林荫下了决心:不能再等了,该动手了,就从这个“偏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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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偏头”送上门来了。
远远就见到派出所门外停着一台挺漂亮的黑色轿车。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边传出他的吵嚷声:“……我是干啥的?你说我是干啥的?没长眼睛耳朵吗?刑警大队侦查员有啥了不起,大官我见得多了,何书记和你们牛局长正在我的新楼喝酒呢,现在我就来找林局长……跟你说实话,我也算公安局半个警察,这大桥派出所我当一半家,你信不信,这办公室装璜和桌椅板凳都哪儿来的,都是我‘偏头’给整的……对,费话少说,你们局长他到底去哪儿了,你赶快给我找去……”
此时,派出所只有高翔在留守,想不到这时候偏头来了,听他的话音,是来找林荫回他的娱乐中心喝酒的。
真是送上门来了!
林荫跨进吵声传出的办公室,顿有一股酒气迎面扑来,接着就见“偏头”四仰八叉地靠在一个沙发里,正在对高翔指手画脚,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站在两边,一看就是保镖打手之类。高翔则抱膀站在门旁,愤恨地盯着偏头不说话。
“偏头”看见林荫,高兴得叫起来:“哎呀,林局长,林大哥,你回来了……”“想站起来身子却不做主,手脚翘了翘,在两个保镖的搀扶下才站起来,伸手来拉林荫:“林大哥你不够意思啊,咋能跑呢?手机又不开,快,我干爹让你马上回去,走,咱们走……”
面对这个喷着酒气的恶棍,林荫心中充满了厌恶,见他的手伸过来,借机一把抓住:“好,你来得正好,酒我是不能去喝了,不过,我有话要跟你谈,来,咱们到别的屋去!”说着向秦志剑和姜所长一使眼色。
二人心领神会。姜所长走在前面:“到我的办公室吧!”林荫拉着“偏头”随之走出,秦志剑看了一眼高翔,跟在林荫后边。两个保镖想跟着,被高翔拦住:“我们局长谈话,你们跟着干什么?”
所长办公室。林荫与“偏头”对面坐下,秦志剑跟进来,不引人注目地拿出笔录纸坐到一旁的桌子后边。
“偏头”一点也没意识到什么,他已经狂妄习惯了,认为这里是他的天下,何况今天有干爹坐镇。他大咧咧靠在椅子上:“林大哥,你说吧,有啥事儿,只要你发话,你老弟没二话!”
林荫不动声色地说:“没什么大事,我听说,这大桥派出所修建的时候你没少帮忙是吗?”
“偏头”一听这话很高兴:“是啊是啊,这桌椅板凳都是我给他们整的,还有粉刷,装璜,一分钱也没让派出所出。我‘偏头’对派出所的工作一向支持,这回你来了,就更没说的了,我知道派出所没经费,养台破吉普连油都加不起,有大哥你在,一切都好说,今后这大桥派出所我承包了,缺钱就找我……”
“偏头”说得吐沫星子乱喷,肚子里的酒味随之喷出,让人恶心。林荫不想再周旋,等“偏头”稍一停口,忽然单刀直入:“看来,你很有钱哪,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偏头”没有意识到林荫的用意:“咳,大哥,这你就不用管了,咋,你缺钱花?吱声,需要多少,我马上给你拿,说,要多少?”
林荫眼睛盯着“偏头”的眼睛,冷笑一声说:“我再没钱也不会花你的钱,我嫌它脏……好,咱们别绕弯子了,直说吧,你建这楼花了多少钱?”
“这……”“偏头”看着林荫,眨巴着眼睛还是闹不清啥意思,大约是酒精的作用,一时反应不过来:“大哥,你问这是啥意思……”
林荫又冷笑一声:“没啥意思,我就是问你盖楼的钱是哪儿来的,敲诈勒索了多少人,打跑过多少雇工。好了,看你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现在,我以清水市公安局长的名义正式对你进行传唤,跟我们去公安局吧!”
“什么?!”“偏头”瞪着眼睛愣住了:“大哥……林局长,你……你别逗我了……”
林荫:“我从来不跟你这样的人开玩笑,跟我们走吧!”
林荫站起来,“偏头”也一下蹦了起来:“你要抓我,休想,我找我干爹去……二膘,铁子,你们快来呀……”
“偏头”说着要向外闯,早被秦志剑横身拦住。“偏头”顿时凶相毕露,嘴里骂了声:“我操你妈--”照着秦志剑当胸就是一拳,秦志剑一闪,他踉跄向前奔去,秦志剑脚下一绊,因为酒喝多了,身子闪动不灵,一下摔倒在地。秦志剑立刻掏出手铐扑上去给他戴手铐,可这是个暴徒,身体极为强健,拼命挣扎,怎么也铐不上,姜所长和林荫都冲上去,才把他制住。“偏头”就象一头被缚住的恶虎,一边挣扎一边大骂:“我操你们妈,你们敢抓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二膘,铁子,你们干啥呢,快去找我干爹……”
二膘和铁子并不是不想帮忙,“偏头”发出叫声时他们就想过去,可被高翔拦住,二人着急动起粗来。平时他们打惯了人,也没有几个敢反抗他们的,一直认为自己是长胜将军,可在高翔手下就不行了。都没用罗厚平帮忙,几下子就被打倒在地叫起妈来。林荫喘息着走过来一指二人:“一起带走!”
“偏头”虽然被扣住,可仍然象疯狗一样一窜一窜的挣扎,对林荫大叫着:“你凭什么抓我,我犯啥法了?你拿逮捕证来……”
临来之前,秦志剑已经按照林荫的布置办好了一切相关手续,听到“偏头”叫唤,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拿出《传唤证》给他看:“对不起,你说错了,我们对你是传唤,不是逮捕,瞧,这就是传唤证。本来,你如果听话,不必采取这些措施,可你非要这样,只好强制传唤了。这回行了吧,跟我们走吧!”
4500早已发动,姜所长也把派出所的吉普车提了出来。几人把“偏头”和两个手下押出派出所时,才发现不知啥时附近出现了好多人,都不远不近地往这边看,脸上露出胆怯的惊讶和喜悦,又不敢太明显。
“偏头”和两个帮凶被推进车内,两台车一前一后向大桥镇外驶去,迅速消失了身影。
很快,消息传到了大桥娱乐中心大楼内。此时,大部分客人已经散去,只剩下何大来、牛明、江波、大军子等几人还在雅间喝着。何大来已经喝多了,眼皮都发沉了,可还在喝。这时,一个年轻人走进来,走到大军子跟前,附耳低言几句,大军子掩饰不住震惊之色,急忙对何大来附耳低言。何大来一听,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反了反了,妈的小林子,你敢这么干,我扒了你的皮……走,跟我追!”
几个人架着何大来匆匆走出大桥娱乐中心大楼,分头钻进车内,奔驰、奥迪等飞一般驶出大桥镇,可他们追到市区也没看见林荫的影子,就直奔市公安局,一打听都直了眼,林荫他们根本就没回来,人不知被带哪儿去了。
其实,林荫早已经估计到了一切,出了大桥镇不远就驶向一条岔路。他知道,要想攻破“偏头”的防线,必须采取超常措施,避免干扰,就决定将他带到白山区分局,异地审查。
三个小时后,车驶入白山市,在白山分局领导和民警的支持下,立刻展开就地突审,同时又用电话通知方政委组织人到大桥镇和外地开展调查取证工作。“偏头”三人分头受审,互不通气,猝不及防,完全昏了头,加上政策攻心,经过一天一夜的较量,两个帮凶心理防线首先崩溃,开始交代问题,取得初步证据后,传唤变成了拘留。七天时间里,清水公安局刑警大队全力以赴,新的证据不断增多,接着外出调查取证的人员也陆续回来,一些被打被辱克扣工钱的打工者被找到并出具了证言,还有的拿出被打伤到医院就医的的诊断书。看来,这回,“偏头”在劫难逃。
就这样,大桥镇娱乐中心刚刚建成,就失去了自己的主人。
在这段时间里,也上来不少说情的,大桥镇党委政府领导就不止一次找过林荫,说“偏头”对本镇经济建设有贡献,能不能从轻处罚,或者保释。可因为行动突然,又相继取得证据,林荫有充分的理由将其顶回去。
出乎意料的是,何大来却没有再找林荫。然而,林荫却意识到,他不找自己,是意味着与他的关系已经完全破裂,不可调和,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可是,这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
紧张的半个多月过去,“偏头”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案卷移送至检察院,只待起诉到法院了。
林荫松了一口气,这时,严德才的事情又浮上心头。
他对自己说,一定要想法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