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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二)

作品名称:使命      作者:绿色心灵      发布时间:2014-01-12 12:41:28      字数:8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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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党委会进行得很不痛快。
  第一个议题是总结市委大楼盗窃杀人案的经验教训。这个议题昨天晚上就跟牛明说了,可是,上会了,他却还是含糊其词:“这个这个……我觉得,这起影响重大的案件所以能够及时侦破,主要经验是领导重视,指挥得力,特别是林局长决心大,部署正确,亲临一线指挥……”林荫听了急忙阻止,皱着眉头说:“怎么给我评功摆好来了?刑警大队就是这么讨论的吗?既然这样,经验就别说了,说说教训吧!”
  牛明:“这……教训,教训当然也有,比如一开始侦破方向不明,判断不够准确,走了些弯路。可这是难以避免的。我们应该认真吸取,以利再战……对,还有的同志责任心不强,给案件侦破造成一定影响……这,我就想到这么多,大家谈吧!”
  谁谈?案件是刑侦口破的,别的领导怎么谈?会议闷了起来。林荫气上来了,声音忍不住高起来:“牛局长,难道教训就这么多?你说说,咱们破了多少起案件?二十三起是吧,可立案登记簿上的有几起?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全靠王霞保存了那些登记,要不,上哪儿找去?怎么并案?怎么分析?不如实立案,这不是一个最大的教训吗?还有,技术科是怎么保管物证的?好不容易收集到一枚指纹,却让他们给弄没了,没了就没了吧,又不说实话,居然用假指纹来欺骗侦查人员,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种教训还不值得总结吗?对了,我自上任以来,还没开全局大会表过态。我觉得,表态也没啥用,关键是行动。我看,现在可以行动了,那就是从严治警,有功必奖,有过必罚。好,牛局长,你再谈谈,在这起案件中,谁的贡献大,该给谁报功?谁有过失,该怎么办?都说说!”
  牛明麻搭着眼睛,向政工科长李婕一甩头:“都已经报给政工科了,还是你汇报吧!”
  李婕咳嗽一声,看看林荫,又看看牛明,说:“刑警大队报上来五个人,有林局长,牛局长,有罗厚平,江波,李飞!”
  林荫气不打一处来,秦志剑虽不讨人喜欢,可他毕竟发挥了重要作用,没有他,不能说案件就破不了,起码不会破这么快,还有那个高翔,多出色的小伙子,要不是他,沈勇没准儿就跑了,为什么不把他们报上来呢?眼睛看着牛明问:“你们怎么研究的?报我干什么呀?这案子到底谁起的作用大不是在那儿摆着吗?侦破方向是秦志剑提出来的,审讯是秦志剑突破的,为什么不把他报上来?”
  听了林荫的话,牛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说话也口吃起来:“这……这是刑警大队的意见……秦志剑他不是刑侦口的,所以刑警大队没报他,如果局党委认为他够格,可以直接定吗!”
  林荫不再说别的,把秦志剑的作用向会议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把我拿掉,把秦志剑加上,大家有什么意见?”
  大家同意给秦志剑报功,可不同意把林荫拿下来。林荫解释说:“我是局长,立不立功无所谓,关键是调动同志们的积极性,大家就支持我一回吧,别报我了!”
  林荫这么一说,大家也就不坚持了,可牛明却认真起来:“我不同意林局长的意见,我认为,指挥员的决策对案件侦破至关重要,没有林局长的正确指挥,案件不可能破得这么快,林局长一定要报!”
  他这么一说,其他领导也附和起来,还是说要给林荫报功。林荫猜到了牛明的心思,如果自己不报,他恐怕也不好报。为了班子团结,也为了调动他的积极性,只好表态说:“行了,指挥员报一个就行了,牛局长也是指挥员,而且是前沿指挥员,还亲自审讯,报牛局长一个就行了!”
  这么一说,牛明才满意了,虽然又说了几句报林荫,可态度远不那么坚定了。
  这件事定下来后,林荫又问牛明:“还有一个同志你们怎么也没报?就是那个高个儿小伙儿,叫高翔吧,表现多突出哇,在火车站那儿多亏他了,要不沈勇就跑了,怎么能不给他报功呢?!”
  林荫发现,在自己说话的时候牛明笑了,而且是一种开心的、讥讽的笑容。话音未落他就接上茬儿:“林局长,这可怪不着我们,不是没想到他,而是没法报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咱清水公安局的人,甚至连公安民警也不是!”
  什么?!!!
  
  方政委在旁接过话来:“是这样。林局长你还不知道,高翔是省警校毕业的,可市里一直没分配,他是在刑警大队义务帮忙!”
  “没分配?”林荫奇怪地问:“他什么时候毕业的,为什么没分配?”
  “去年七月,”政工科长李婕说:“已经八个多月了,上级有文件,中专毕业不包分配,可以分也可以不分,双向选择,自找接收单位。局里超编,市里不同意咱接收!”
  “那要看是谁,警校毕业的分不进来,超编,有些人再超编也能进来。这就是清水的现实,一边批评公安队伍素质低,让咱们加强队伍建设,另一边素质高的又进不来,却把一些素质低的塞进来,这样的队伍战斗力能强吗?纪律作风能好吗!”
  话说得又尖锐又激动,正是纪检书记老靳。林荫扭头问方政委:“没跟市领导反映过吗?”
  方政委苦笑一声:“怎么没反映过?我和老曾去找过两回,啥事不当……其实,象高翔这种情况不是他一个人,在咱局各个单位帮忙的就有十来个,刑警大队就七个!”
  林荫:“那,他们的工资怎么办?”
  方政委:“哪来的工资,白干,而且,象高翔这样的家在农村,吃饭住宿还得自己解决,我跟刑警大队说过,帮助他解决点问题,听说江波对他还可以,让他住办公室,帮助安排了一个小饭店,吃饭比较便宜!”
  这……
  居然是这么回事,这么长时间一直拿他当刑警对待,没黑没白的跟着忙,闹半天他还不是警察!林荫一下想起高翔在审讯沈勇时的表情。当时,沈勇激愤地诉说了社会不公,同样当兵转业别人分了好工作他却走上沉沦的道路,高翔听得眼睛泪汪汪的,脸红红的。那肯定是勾起了他的心事,引发了共鸣。
  闷了好一会儿,林荫又问:“不管怎么说,也不能白使唤人哪,多少给点报酬哇!”
  牛明哼了声鼻子:“谁不这么想,可上哪里去整钱?他又不是一个人?再说了,他是怕业务扔了,自愿白干的,咱们给他提供了条件,也够意思了!”
  闷了片刻,林荫又问:“他家是哪儿的,爹妈能帮助他吗?”
  没等牛明开口,纪检书记老靳又把话抢过来,愤愤地大声道:“那还用问吗?如果他爹有权,能到现在还没分配吗……妈的,规定都是给老百姓定的,什么中专毕业不包分配,什么公安局没编,领导的孩子再没编也分了!高翔他们毕业到现在多长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咱们局进来多少人?有几个是真正大专以上学历的?多数是假文凭。要论素质,我看哪个也赶不上高翔,可有啥办法?我看那,也别太过份了,不能报功,也得给点物质奖励,要不太说不过去。我打听过,他家在农村,爹娘都是普通老百姓,要是不穷,花得起钱,也早分配了!我看,就给钱吧,帮他解决解决生活困难!”
  林荫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向老靳投去赞同的一瞥:“我同意这个意见,给多少合适?我看,两千不多吧!”
  老靳:“不多,要是犯罪嫌疑人逃跑了出去追捕,不知得花多少钱呢,不多,我同意!”
  方政委、李婕、黎、周、赵等副局长都表态同意。牛明也表示同意,甚至还说,要不是局里经费紧,还可以多奖一些。
  报功的研究完了,往下的议题更难了。林荫说:“立功的就研究到这儿,下面研究处分的吧!”眼睛看向牛明:“我说过了,那个技术科内勤把物证弄丢了又不承认,弄虚作假,责任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对,叫蓝玉芹吧,对她的问题你们研究的意见是什么?”
  牛明好象胸有成竹:“啊,这个我们认真研究了,可大伙都觉得,这牵涉到组织处理,不是刑警大队的权力,应该由局党委决定!”
  林荫:“是由局党委决定,可也不能把什么都推给局党委,刑警大队做为基层单位,总该有个初步意见吧!”
  牛明:“这……他们讨论了,觉得蓝玉芹虽然责任心不强,但是,到技术科时间不长,缺乏经验,应该给她一个改正的机会。大伙说,应该对她严肃批评教育……反正,这是刑警大队的意见,最后还得由局党委定!”
  林荫冷笑一声:“时间不长,缺乏经验?我看她经验很丰富吗,物证弄丢了赶紧造个假的补上。要不是秦志剑及时发现,这案子还不知能不能破呢?这么一起社会影响极大的案件和二十多起系列撬盗案,差一点就因为她一个人就泡汤了,造成这么大后果只是批评教育?大伙看看,该怎么办?”
  又闷住了,谁也不出声,连老靳都不出声了。林荫正要说话,被身旁的方政委捅了一下,“林局长,这个问题是要严肃处理,但我觉得,这要涉及到取证等工作,不是这次会上能定下来的,我看,是不是先让纪检委调查,然后拿出意见来,过两天我们专门开一次会研究?!”
  方政委说着还别有意味地看了林荫一眼,林荫想了想转向老靳:“靳书记,你的意见呢?”
  老靳悻悻地:“事儿不明摆着吗?还调查什么,局党委研究定下来算了!”
  方政委说:“那不行,没有证据材料,哪能光靠嘴说就给人处分?你们还是调查一下再说吧!”
  老靳哼声鼻子不说话了。
  
  议题往下进行。林荫说:“其实,我们这个会要不是老出事,早开了。今天的议题也早跟大家打过招呼了,主要是研究一下全年工作,各分管领导把自己的一摊儿都谈一谈,工作成绩、问题、今年的干法和打算。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我看,成绩说不说都行,主要说存在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好吧,每个人都谈谈!”
  这个议题进行得也很不痛快。倒不是领导们不谈,谈了,谈得还挺认真,谈的时候还都拿出小本,有的还是打印好的材料,可多是老生常谈。牛明更是把王霞写的稿儿念了一遍,和省厅、地区公安局的刑侦工作要点差不多。林荫听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这样吧,咱们都别照稿念了,谈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先说问题,在去年的工作中,各口都存在哪些问题,然后结合问题,再谈今年该怎么解决,赶上去,谈吧!”
  这下好,大家真的谈起了问题,可林荫听着听着又皱起眉头。听来听去,各口问题大同小异:一是人,二是钱。都反映经费困难,影响工作开展,都说人员素质低,影响工作和形象,还有的说警力少,忙不过来。老靳对此有独特见解:“要说少,也不少,咱们警力总数确实不少,可有用的、高素质的、能独挡一面的少。”谈到经费,各位领导的话更多。牛明甚至用一种激动、委屈的语调说:“光说刑侦口破案少,可破案不是过家家玩,需要经费,现在的犯罪嫌疑人可不象从前那么老实,干完了马上就跑,你要出去抓人,没钱能行吗?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案子是谁干的,可能藏在哪里,就是没钱去抓!”分管交警的副局长也说:“去年我局在‘双评’中倒数第一,交警有很大责任。因为交警都在社会面上活动,和各界接触最密切,直接影响全局形象,要想扭转这种局面,今年必须在两方面下功夫。一是控制交通事故,保证道路通畅。二是在服务作风上下功夫,改善形象,加强宣传教育,减少罚没……这话说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就难了,交警大队一百多人,超编百分之四十,都是市里安排进来的,要靠罚没款开支,要是不罚不没,这些人怎么养活呀?我一想这个问题就头疼!”
  黎树林说:“从表面上看,治安工作好象经费问题不大,其实更为严重,主要表现在农村派出所民警的生活上,由于市财政是砍块儿的,农村派出所的工资在乡镇开,可多数乡镇不能及时全额开工资,很多一年只能开半年至八个月工资,而且还是开前五项,有的民警一年只能开两三千元,怎么生活,能安心工作吗……”
  说来说去,都是这些,越说越泄气。分管常务的周副局长又提醒林荫道:“林局长,我得把真实情况反映给你,咱局的经费顶多还能支持俩月。今年还要换新装,每人两千多元,全局一百好几十万,市财政恐怕指不上,他们保工资还保不住呢,地区公安局老是催着报表交钱,要求‘十一’必须换装,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
  林荫越听越头痛,一下午要过去,也没呛呛出啥来。可他知道,这都是真话,如果没有经费保障和高素质的人员保证,你公安局长再有本事也难把工作干好。看看表,马上就打下班铃了,他挥下手说:“好了,别都说泄气话了。这样吧,大家散会后再考虑考虑,就立足于我局的这种现状,如何创造性开展工作,改变这种局面……大家还有什么事吗?要不散会……”
  “等一等……”老靳急忙举手示意:“林局长,方政委,我看,是不是把赵铁军的问题也研究一下?别再拖了,问题早已查清,全局民警在看着,再拖下去影响不好!”
  赵铁军?林荫眼前闪过一张油顽的脸庞。他不是刑警大队大案中队那个人吗?怎么,他有什么问题?看看方政委,方政委皱着眉头解释说:“还是年前发生的事。赵铁军有一次在饭店喝多了,和一个顾客吵了起来,把人打伤了,还开枪,把饭店吊灯打碎了,影响挺不好,还有群众举报,说他有嫖娼行为,不过,这个问题还没查实……”
  “怎么没查实?”老靳不满地把话接过去:“有两名群众举报,还有卖淫小姐本人指认,有别的小姐证言,只是他本人不承认罢了。依我看,已经查实了!”
  “可是,那个卖淫小姐不是已经离开清水了吗?”
  “她是后来离开的,可她当时已经承认了这回事,也做了笔录,如果要找她也不是找不到,只不过费些事罢了!”
  “可你不是没找到吗?人家赵铁军现在一口咬定没这回事,你光有证言怎么能行?”方政委转向林荫:“林局长,我看,这事还得调查一下,是不是下次会议再讨论?”
  可是,林荫已被勾起了兴趣,摇头说:“等一等,你们再说说,这赵铁军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平时表现怎样?”
  老靳又来了气:“这还用问?好样的能出这事吗?怎么都不出声,你们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就是大军子的手下吗?”闷了闷说:“反正我已经得罪他了,就实说吧。据反映,他调进之前就劣迹斑斑,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赌博、嫖娼啥事儿都干,派出所还当重点人控制过,可就这样的人,硬是调进公安局当警察,调进来就违法乱纪,要不及时处理,不知给你惹多大事呢……我就不理解,社会上好青年有多少,为什么偏让这样的人进来?不说别的,咱们局还有多少老民警的子女没有安排呢,为什么偏要收他?!”
  老靳愤愤不平地住了口,可是没人呼应,大家都沉默着。片刻,牛明笑着把话接过去:“靳书记,你可是讲原则的人,对待问题不能从个人感情出发呀,要是你儿子安排了,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谁从个人感情出发了?”老靳忽的站起来,象吵架似地冲牛明嚷道:“牛明,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五十多岁的时候,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成天在家呆着,看你心里啥滋味?是,我不否认,我说的话里有个人感情存在,我是觉着不公平!赵铁军他和我儿子是中学同学,当时,他在班级学习是最差的,在学校一贯调皮捣蛋,我儿子也不出色,可怎么也比他强多了,虽然中专,可那是统考考上的。别看赵铁军他有大学文凭,那是他花钱买的。现在只要有钱,别说大学,就是研究生的文凭也能买到。哼,说来说去,是我老靳没钱没权,当个纪检书记还竟干得罪人的事,要不,儿子也早安排了!”
  牛明又笑一声:“那你还怪谁?只怪你自己!”
  老靳更激动了,忽地站起来:“对,是怪我,怪我没钱没权,可我翻遍了党章国法,哪儿说有钱有权就可以安排儿女,没钱没权就啥也不行?反正赵铁军已经知道我的态度,就得罪到底吧。我认为,局党委应该尽快研究这起违纪案件,认真对待,严肃处理,拖下去影响不好!”
  老靳气呼呼坐下了。
  对纪检书记的表现,林荫感到一点意外,因为来得时间短,和他接触不多,印象中这是个老成的人,年纪好象和方政委差不多,但要比方政委显老,头发都花白了,额头和脸颊上都有了深浅不等的皱纹,一副愁苦相,平时不怎么爱说话,想不到今天忽然这么激烈。也许如他自己承认的那样,有个人感情在内,可不能否认,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林荫平静一下又问:“赵铁军是什么时候调进来的?是怎么调进来的?”
  老靳:“去年秋天,八九月份吧……李婕,赵铁军是啥时调进来的了?”
  李婕回忆了一下说:“人进来的时候是八月份,办手续时候是九月了!”
  林荫听出问题了:“那不是高翔他们毕业以后的事吗?既然高翔分不进来,没有编,他怎么能进来?”
  老靳冷笑起来:“说的就是吗?好样的进不来,不好的你还挡不住。我不是说了吗?有没有编得看是谁,对某些人,他想调哪里就调进哪里……对,赵铁军学历高,是大学本科,可是,纪检调查他的时候,让他写一份说明,硬是不会写,字跟老蟑爬似的,一共二百多字,写错了三十多,你说,这样的人在刑警大队,能做笔录吗?听说,他现在把高翔抓住了,凡他办的案子,都让高翔替他做笔录,组卷,但签他的名儿,这可是违法呀!可高翔他虽然是货真价实的警校毕业生,品学兼优,却就是进不了公安局,只能替人家干活,这到哪儿讲理去呀?!”
  林荫终于忍耐不住,呼吸越来越重,声音也高起来:“公安部对调入人员不是有规定吗?逢进必考,赵铁军考没考?”
  老靳又冷笑起来:“考?那要看是谁了,公安部的规定出台后,还真考一回,那回进的人素质确实也真不错,可就那一回,再没执行过,对了,这二年进来多少人?哪个考过?市里哪个领导一句话,清水就多了个警察……公安部,公安部算什么,他能管到清水的某些人吗?咱们就是这种体制,有什么办法?”
  没人出声,又是牛明笑着把话接过去:“靳书记,不完全象你说的那样吧?咱们可不能用着朝前,用不着朝后啊,别忘了,咱们屁股底下这幢大楼可有人家的一百万哪!”
  “那又怎么了?”老靳激动地反驳道:“难道咱公安局是可以收买的吗?告诉你们,当初我就不同意要他的赞助款,难道他傻吗?平白无故拿出一百万白给咱们?还不是买咱们手中的权?别的先不说,楼没盖完,他先把人安插进来了。我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是往咱公安局安了一双眼睛!”
  林荫渐渐听明白了,原来,这赵铁军是大军子表弟,是在大军子赞助建楼款后调进来的。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呀!老靳说得对,难道公安局是可以收买的吗?就因为他捐了一百万,公安部的规定就抛在一边了,他的人违法乱纪就不受处罚了,妈的……
  林荫肚子一鼓一鼓的,正要爆发,方政委在底下拉了他一把抢先开口道:“对这起违纪案件,我们要严肃处理,这是坚定不移的,可是同时也必须慎重,要对人负责,尤其要注意证据。我看这样吧,纪检委再搜集一下证据,已有的证据也再推敲一下,一定要办成铁案……林局长,马上就下班了,这么重要的事,短时间恐怕很难讨论透彻,我看,就在下次党委会上与蓝玉芹的案件一并讨论吧!”
  好象是呼应方政委的话,他刚说完,下班电铃就响了起来。
  
  散会后,方政委拉了林荫一把,二人留下来。可老靳走出去后却又返回来,对二人说:“刚才还有一件事我在会上没来得及说,先跟你们局长政委反映一下吧。那大军子的轿车挂着警用牌照和警灯算怎么回事?公安部对这方面有严格规定,为什么不执行?对,听说还给他配了枪。我把话先说到这儿,解决不解决是你们的事,真要出了问题,恐怕先追究的是你们的责任!”
  林荫被这话提醒,忽然想起自己昨晚的发现:对,这可是个大问题,必须马上解决。正要表态,方政委又拉了一把,对老靳说:“你反映得对,我和林局长商量一下,一定认真解决!”老靳这才转身离去。
  屋里没别人了,方政委才关上门轻声说:“林局长,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思,也全力支持你,可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你刚来,局长的令还没下,为什么就急着得罪人呢?你知道蓝玉芹是谁?她是万书记的干妹妹!”
  啊……?
  虽然出乎意料,可也不感到惊讶,只是心理上压力陡增。方政委继续说着:“万书记青年时代下乡插队,住到蓝玉芹家,蓝玉芹的父母挺照顾的,就认了干亲,他们就成了干兄妹,多少年了,关系一直保持得挺好,后来万书记调到清水,就把这个干妹妹带来了,去年安排到咱公安局……你在会上那么说,要是传过去,人嘴两层皮,再给你添油加醋,会是什么结果?!”
  “那,这事怎么处理,就这么算了?”
  “算了当然不行,就按牛明说的意思,给她个批评教育,反正没有造成后果,也说得过去,这还得先跟万书记打个招呼,免得发生误会,让小人进谗言!”
  这……
  林荫知道,方政委说得有理,可是,如果真这么处理,怎么向全体民警交代,今后再发生同类问题怎么办?要是躲着这个,小心那个,这工作还有个干吗?!目光望向方政委:“那么,赵铁军的问题怎么办?也不处理了?!”
  “这……也不是不处理,关键是要讲究策略。现在的人观念都和从前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他表哥确实赞助了咱公安局一百万,你要是整他,很多人会说我们不够意思,再加上大军子的能量,将会很难办。赵铁军出事是在老曾的时候,就因为难处理,才一直拖着,你怎么能一来就擦他的屁股呢?我理解你的心情,问题是要解决,但不能操之过急,你的局长任职还需要市人大批准,最起码在这段时间里不能着急,得罪人的事往后推一推,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那,枪和警用牌照的问题呢?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要是出事就晚了!”
  “对,这事必须马上解决,给大军子配枪,是老曾个人决定的,没经过党委会。枪在这种人手里也确实危险,社会影响也不好,必须马上收回。但也要讲究策略,正好现在上级公安机关对枪支管理抓得很紧,老是发文件,咱们就转发一下,然后开展一次收枪统一行动,要治安大队拿着文件找他,把枪收回,别让他感觉这是针对他个人的!”
  方政委考虑得很周到,林荫没有反驳,接着又问:“那警灯和警牌的事怎么办?”
  方政委说:“也用同样的办法,但要等一等,等枪收上来后,过些日子再搞一次警务督察活动,集中开展清理非警单位人员违法使用警灯和警用牌照,借这个机会,把他的警灯和警牌收上来,再让交警大队给他办个号码好一点的民用牌照!”
  林荫同意了方政委的意见。有些事是不能急于求成,要采取相应的策略。可是,策略不能代替原则。林荫有一种感觉,自己和大军子兄弟恐怕无法长期相安无事,早晚有一天要正面相撞。到那时,就不知道是怎么个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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