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
作品名称:使命 作者:绿色心灵 发布时间:2013-12-21 23:38:58 字数:5108
序
在人们的心目中,公安局长应该是力量的象征,不屈的身影,平安的保证。
可是,有谁知道,身为基层的公安局长,他们置身于怎样的环境中?一个不辱使命的公安局长,将面临怎样的抉择--
队伍不纯的困扰,工作经费的缺乏,执法环境的恶劣,腐败分子的高压,刑事犯罪的升级,黑恶势力的挑战,党和人民的重托,血与火的拼搏……
这,就是本书要讲述的故事,一个拨动你心弦的故事--
一个公安局长的艰难使命。
作者
序曲
(2000年2月18日晚至2月19日晨)
1
2月18日晚21时许,白山地委常委常委会议室召开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议题只有一个:研究干部,重点是全区各市县区政法机关主要领导岗位交流。会议所以在夜间召开,既是为了保密,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
会议开得时间很长,间或还有较为激烈的争论。
2
2月18日晚22时许,白山地区所辖的清水市城内。
一条大街上,一辆高级轿车和几台摩托停在一家商店门外,跳下十几条穿黑衣、梳板寸头的汉子,他们手持猎枪、棍棒、尖刀、斧头等凶器闯进店内,只听“乒乒哗啦”一阵残忍的破碎声响,大量商品货物被毁,货架也被轰然推倒在地,一些售货员还挨了打,女售货员们发出阵阵尖叫。砸够了,一个三十来岁、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一挥手,几条汉子又冲进经理室,揪住躲在室内的经理胸襟:“妈的,哪儿躲?在清水你能躲哪儿去?”几个响亮的耳光后,几把尖刀架在脖上或顶在胸前:“到底咋办?说个痛快话,快说!”
经理鞠躬作揖:“我服了,服了,我明天就搬,明天就搬,还不行吗?”
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仍然不饶,回手抓起老板台上的电话递给经理:“打110,向公安局报警!”
经理再次鞠躬作揖:“不敢,不敢,我不报警,绝不报警!”
刀疤汉子哼了声鼻子:“算你明白!”这才一挥手,带领手下走到外面,抓过一把猎枪,向天上“砰砰”开了两枪,然后大喊道:“都给我听着,明天天黑前谁要还不搬走,别怪我们弟兄不客气!哪个不服,就到公安局去报告!”
街道旁,很多商店的灯还亮着,可是,一点回应也没有,就象没人一样。过往的行人见状早已远远躲开,绕道而行。
汉子们意犹未尽,离开现场后又驾车驶到市公安局外,停下车冲着大楼狂吼起来:“杀人了,抢劫了,强奸了……救命啊……”
公安局大楼门开了,走出两个警察的身影,可汉子们毫无惧意,又叫了两声,才狂笑着启动马达离去。
两个警察的身影动了一下又停住了,只听到两声沉重的叹息。
3
19日凌晨1时许。
一家大酒店的贵宾房内,一桌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七八条汉子围桌而坐,却没人动筷,眼睛都盯着一个三十几岁的帅气男子。这个男子不时把手机放到耳边,可每次关上手机,都摇摇头要大家等待。这时,刚才那个刀疤脸的汉子闯进来,对帅气的男子说:“大哥,按你的吩咐办完了,没一个敢放屁的,都说明天就搬走……哎,地委会还没结束吗,咋这么慢哪,应该出来了……”
刀疤话音未落,帅气男人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放到耳边,听了两句,声调突然大变:“什么?谁……林荫?林荫是谁……妈的,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变成姓林的了……”
帅气的男子关上手机,脸色沉下来,所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贵宾间内顿时死一般寂静。
桌子上的酒菜渐渐凉了,没人动上一口。
也许,路上的遭遇只是一个预兆
(2000年2月20日上午8时至下午1时许)
1
蜿蜒起伏的山路上,一辆4500越野吉普在疾驶。
也许是一种预兆:出发时还天晴日朗,甚至有点春天的味道了:虽然还是白雪皑皑,路面却已经结了一层冰面且微微变色,远处的雪原在阳光照耀下也格外耀眼,是雪面表层有了水珠的缘故,这是即将融化的前奏。而且,道路两边林木茂密,不但有褐色的柞树、棕色的榛柴、白色的桦树,还偶有几株苍松闪过,它们傲然屹立于杂木之中,似乎在进行严肃的思考,同时也给山林带来几分生机。然而,一进清水地界就都变了。最明显的变化是山林渐渐稀疏起来,随着车轮的旋转,越往前行,这种现象越严重,最后简直难以看到树木了,公路两旁都是光秃秃的被雪覆盖的田地。又走了一会儿,天也暗下来,阴下来,接着又飘起雪花来,雪花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鹅毛大雪,车外的景物都看不清楚了,车速也减慢了。林荫虽然心里着急,可只好忍着。
车里除了林荫和司机小张,还有白山地区公安局长谷远志和地区公安局政治部主任张寒。这台4500大吉普就是谷局长的坐骑。按照当地的习俗,级别高的领导应该坐在前排副驾的位置上,可谷局长却非要林荫坐到前面不可,理由还非常充分,他们是送林荫前往清水就任公安局长,因此,应该他坐到前面。当然,他此时只是清水公安局长的“人选”,局长的任令还要通过清水市人大常委会任命。他此时的正式身份是清水市公安党委书记,主持清水公安局全面工作。
此时,林荫虽然外表平静,但心却象这山路一样起伏不平。他对这任命没有一点准备,前天,他还是白山分局挂职锻炼的刑侦副局长,还在为新一年分局刑侦工作而操心,昨天却突然接到了赴清水任命的通知。此时,谷局长昨天下午的谈话仍然在耳边回响:
“……清水的治安很复杂。虽然从统计数字上看发案不是很高,但大案多,社会秩序混乱,特别是黑恶势力活动猖獗。这除了公安局自身工作不力外,肯定还有深刻复杂的社会原因,你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对清水的治安状况林荫听说过,但只知案子多,群众缺乏安全感,可到底怎么个不好并不清楚。谷局长的话给了他压力,也激发了他的斗志,心中充满了迎接挑战的自信。此刻,他从倒视镜中看看谷局长的面容,想到全区有九个县市局和分局公安局长交流,谷局长偏要亲自送自己这个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赴任,还让自己坐在前排,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这既是对自己的重视和关怀,也意味着肩上担子特别的沉重啊!
迎接战斗的渴望使林荫恨不得马上赶到清水,到达自己的岗位,就益发感到车行驶得太慢。还好,又走了一会儿,雪花稀疏了一些,车速也加快了,然而,刚刚加速又慢下来,司机小张失口叫出一声:“哎,出事了……”
林荫询声向前望去,见道路已被车辆堵住。有几台卡车、轿车、还有一台“三棱”大吉普和一辆公共汽车。就在公共汽车旁,一群人拥来挤去,吵吵嚷嚷,还有拳头棍棒在人群中挥舞。怎么回事?林荫心里着急,车没停稳就开门跳下,立刻有沉重的殴打声和叫骂声清晰地传过来:“妈的,反了你们了,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事儿我担着……”
殴打和叫骂声中伴合着惨叫声,同时还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哀求着:“……别打了,求各位了,他还是个孩子,饶了他吧,俺替他给各位赔礼了,俺交钱,现在就交还不行吗……”
“赔礼就行了?交钱就行了?好,拿钱吧,原来是五百元,现在是五千,马上拿来,要不没完,打死他……”
接着是更沉重的殴打声。
谁这么凶狂?林荫加快脚步,向人圈里挤入,耳边听到有人低声议论着:“……简直是土匪,是胡子,就没人管管他们?”,“谁管得了哇,你知道他们是谁……说话小声点,让他们听见可了不得……”
人圈里,四个年轻力壮的黑衣汉子正在对一人大打出手。他们有的拳打脚踢,有的拿着棍棒,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根警棍。挨打的已经倒地不起,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在雪地上打着滚,可打人者仍不停手。其中一个车轴汉子边打还边叫着号,“打,往死里打,妈的,不交线费就上路,反了你了!打,打完让他上公安局告去!”
殴打不断,围观的人谁也不敢上前,只有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在作揖打躬地哀求着拉扯着,不但啥事没当,自己还挨了几下子。
太不象话了!
看到这种场景,林荫怒不可遏,冲上前去,一手揪住一个行凶的汉子,大声喝道:“干什么,住手!”
吼声是伴着内心的愤怒迸发出的,所以声音很大。打人者吃了一惊,都住了手,把脸转向林荫,林荫立刻感到一股浓浓的异样气息迎面扑来,那不止是酒气的味道,还有一种野兽的残忍气味,还没容他说第二句话,胸脯已被一只大手揪住:“咋的?管闲事?胆肥了你,你说干什么?让你明白明白……”
话没说完,拳头就抡上来。林荫猝不及防,鼻子一木,就觉得热乎乎的液体流了出来,同时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冒金花,身子踉跄向后倒去,好在身后围观的人把他扶住,才没有倒下。可还没容他站稳,另外三条汉子也向他奔上来,拳脚棍棒齐下,警棍也抽冷子捅上来,林荫手臂与其一接触,身子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再次向后倒去。
警棍原来是带电的。
林荫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没想到会在赴任途中、在自己的治安辖区内遭到毒打,他正在懊悔没穿警服,司机小张却已经及时冲过来,一边制止行凶一边大声道:“住手,这是新任清水市公安局林局长,谁敢再动手……”
话一出口,局面立变。四条汉子的拳脚棍棒都缩了回去,脚步也向后退去,而围观者则“哄”的一声挤上前来,人人露出兴奋期待之色,要好好看一场热闹。
打林荫一拳的正是为首的车轴汉子。他听清小张的话,也吃了一惊,却没害怕,后退一步马上又走上前来,露出笑脸来搀扶林荫:“这……这都是误会,误会……林局长,我们是交通局收费的,他们不交,还暴力抗拒,我们没办法才自卫,林局长,这事您得管,把他们抓起来……”
林荫只觉心血上涌:妈的,你们四个打一个,还人家暴力抗拒执行公务,你们执行的什么公务?执行公务就可以打人吗?他一边弯腰用手绢擦着鼻血,一边指着车轴汉子怒道:“你还想颠倒黑白,有话跟我到公安局去说吧……”说着伸手去扭他的胸脯,又指着向后退的其他汉子们大叫:“站住,不许走……小张,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可是,想不到的是,四条汉子居然敢反抗,车轴汉子使劲拨开林荫的手,又把他猛地一推,就向人群外快速退去,小张则和一条汉子扭打在一起,冲上来的谷局长和张主任两个扭住一人,林荫慌乱中揪住一个刀疤脸的汉子,而为首的车轴汉子却钻进那台“三菱”吉普车内,飞速向清水方向逃去。因为4500被堵在道路另一边无法通过,再加上还要制服抓住的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逃跑者消失在远方。
领头的跑了,被抓住的汉子们凶焰消减了。刀疤脸虽然还有所不服,可再也不敢来硬的,向林荫央求道:“林局长,俺们不知道是您哪,都怪我们瞎了眼,您饶了我们吧,都是自己人……你看,他们不交线费,还不说好听的,弟兄们气愤不过,给了他几下子,嘿嘿嘿嘿,下手稍重了点……不信你问他们自己,这事不怪我们……”
林荫虽然愤怒异常,可头脑却十分清醒,汉子的话使他心一动:自己刚来清水赴任,小张仅介绍自己是公安局长,对方却已经知道自己姓林,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真的是交通局的收费人员……虽有疑虑,但来不及多想,一边擦鼻血一边怒声道:“少来这一套,谁跟你们是自己人……我看谁敢再跑,都等在这儿,听候处理!”
林荫说着扭身去看地上被打的人,这是个年轻小伙子,已经头破血流,一边呻吟一边哀声骂着什么。林荫在花白头发男子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其扶起,问是怎么回事。男子摇着花白的脑袋哀哀地说:“别问了,您别问了,怨我们自己,怨我们自己呀……儿子,没事吧,能挺住吗……”
小伙子态度却和父亲不一样,他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指着林荫大叫着:“我听见了,你是新来的公安局长,你亲眼看见了,他们把我打成这样,你管不管,这清水还是不是共产党的天下?还让不让人活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花白头发男人打了一个耳光:“二憨,你胡说些啥呀!”对林荫:“局长,您别听他的,这事怪我们,不怪人家……啊,我姓杨,他是我儿子,是我们错了,没交线费,不怪人家,你放了他们三位吧!”又转向三条汉子:“三位大哥,你们消消气,都怪我们,我们也不是想上这条路,只是往宝山去必须从这里经过这一段,不远就岔道了……”
林荫听了好一会儿明白了,原来,车走这条路要交什么“线费”,而这辆公共汽车却没有交,但因为要上宝山县,必须从这条路上走几百米,被四条汉子发现了……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打人哪,看刚才的架式,如果自己不是公安局长,肯定也没有好下场!林荫愤怒的目光再次落到三条汉子身上,见三人都是大毛领的黑皮夹克,剃着板寸头,尽管陪着笑脸,却掩饰不住内在的煞气,看上去,没有一点交通管理人员的气质。林荫擦干鼻血,走向他们,指着刀疤脸的鼻子问:“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交通局的?我看怎么不象?交通局就可以随便打人哪,谁给你们这个权力!”
显然问到了要害上,三条汉子支吾着不正面回答,只是惶然四顾,忽然一人手向远处一指,兴奋地叫起来:“哎,大哥和牛哥来了……”
公路上,有两台轿车从清水的方向远远驶来,都挂着公安牌照和警灯。前面的轿车是红色的,十分引人注目,后边的则是一台黑色轿车,油光锃亮,显得十分华贵。距离一百多米时,黑色轿车却停下来,转过车头向回路驶去,前边的红色轿车则一直驶到眼前。车门一开,一个中年男子跳下,急急走过来,看到林荫现出笑容,双手远远伸出:“林局长,欢迎,欢迎……”
林荫认出,来人是清水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牛明,自己下分局挂职锻炼时和他接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