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手足相残

　　第十七章 手足相残（1）
　　李建春连续两篇有关“影视明日之星大赛”的批评报道见报后，引起的强烈反响和社会关注，超过了事前所有人的预料，连久经沙场的郑小渝，都出现了判断失误的情况。
　　大赛主办方绿生园公司，先是派了一位副总与报社交涉，提出报道内容不实，希望报社予以更正。同时强调，不打不相识，以后绿生园所投广告，会尽量向江城日报倾斜。一般情况下，报社所登新闻，只要不是严重失实或者是出现政治问题，都不会予以更正。类似犯罪嫌疑人，如是作有罪辩护，以此获得法庭认罪较好的印象，从而量刑较轻，毕竟承认了有罪。所以报社，如做出更正决定，就说明先前的报道是虚假的，即使被批评一方不再追究责任，但产生的其他后果也会很严重，从而在读者中失去权威性和公正性，形象一落千丈，发行和广告便会受到极大影响。
　　江城日报自然对绿生园公司提出的更正要求，严辞拒绝。绿生园公司并没有善罢甘休，态度逐渐变得强硬，接着委派律师到江城日报交涉，再次提出更正要求，并略带威胁地说，如果再遭拒绝，不排除起诉江城日报的可能性。
　　作为一家地方大报，江城日报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也因新闻报道与被批评单位和个人，打过官司。因此也有实战经验，在召集报社法津顾问一起研讨后，在肯定报道属实的情况下，再次拒绝了绿生园公司的无理要求，并做好了应诉对方起诉的准备。
　　按法律规定，如果绿生园起诉江城日报，李建春也无法置身事外。因为整个案件是因他所写报道引起的，到时江城日报将是第一被告，他会是第二被告。李建春却一点不紧张，一是他写报道是职业所为；二是采访和报道内容属实；三是报社是主要当事人，具有强大的社会资源，不会轻易败诉。
　　绿生园公司向江城日报表明态度外，李建春事前担心过的江城晚报的反击也开始了。正常情况下，晚报不应该这么做。既是同行，又同属一个报业集团，不看僧面看佛面，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日报批评报道的焦点，是大赛组委会私主办方绿生园公司，对晚报只字未提，也没有含沙射影的暗示行为，晚报的反应也过于激烈和反常了吧。要么是绿生园公司打通了高层关系，给晚报施加了压力，要么是搞定了晚报领导，让对方不顾同行情面，为一己私利，不顾新闻准则和职业道德，出现手足相残的局面。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晚报确实用了半个版的篇幅，对绿生园公司举办“影视明日之星大赛”，给予了辩护，还通过采访组委会负责人即绿生园公司老板的方式，对江城日报的报道进行了遣责。虽然最终没有突破底线，指明点姓说出江城日报的名称，但读者一看就知道说的是江城日报。
　　
　　第十七章 手足相残（2）
　　江城日报编委会成员们，正在研究应对晚报的办法时，市委宣传部新闻处打来电话，叫总编郑小渝、总编办主任刘海源、文化新闻部主任李建春，放下手中一切工作，速去宣传部。不用说，肯定是因“影视明日之星大赛”报道一事，可本报有关此大赛的报道，整整过去了两天，为何今天才叫大家去。有可能是因晚报今天的报道而临时决定召开的会议。
　　那么从宣传部的角度来看，问题根源应在晚报那里，如果是本报报道有问题，早就来电阻止报道或叫报社相关领导去“上课”了。李建春在去宣传部途中，心中琢磨道，同时望了望车中的郑小渝。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估计与自己想法差不多，不然不会表现得如此轻松。
　　原以为解决此事的是新闻处负责人，到了宣传部会议室，见副部长钟洪涛坐在里面，才知道今天的临时会议不同一般。钟洪涛笑着与江城日报三人打了招呼，然后重点对李建春说，“你的创新新闻又升了一级，变成惹祸新闻了”。李建春怔住了，郑小渝、刘海源也显得不知所措，钟洪涛却笑了，怎么？看来晚报的批评是对的，你们就是打胡乱说，捏造事实！看来，李建春在路上的分析是对的，晚报的报道犯了行业大忌，而不准手足相残的规矩，还是钟洪涛在新闻处处长任上时定的，如今官升一级的他，自然更不能容忍。只要他的报道属实，有理有据，责任就在晚报那里了。他刚想辩解，晚报总编石宏仁、总编办主任谢林、文化新闻部主任孙小飞，先后进了会议室。
　　会议由新闻处处长卢华主持，他开门见山表明今天的会议主题，就是江城日报和江城晚报围绕“影视明日之星大赛”引发的冲突，并给会议定了调子，不管什么原因，同室操戈的现象，都是无法容忍的。在这样的前提下，两家报社都有责任，但宣传部也不会采取各打50大板的做法，做一个糊涂的仲裁人，将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分清责任，然后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处理。
　　报道先由日报发起，自然该由郑小渝先说。他避开了选择对“影视明日之星大赛”进行批评报道，是因广告流失的原因。而是说大赛结束后，本报接到了很多参赛选手的投诉电话，出于对读者负责的态度，便叫李建春亲自与投诉人对接，倾听她们的意见和核实投诉的问题，结果发现事态严重，不报不足以平民愤，便在编委们一致同意的情况下，展开了批评报道。并着重强调，要求李建春写稿时，批评报道的目标是大赛组委会和主办单位。对晚报绝对要做到只字不提，而且不能有丝毫倾向性，让读者读了报道，会联想到晚报。
　　毕竟是老江湖，说得声情并茂、有理有节，而且大胆隐瞒报道真相，把批评报道说成是应读者要求而写，还找出不报不足以平民愤的理由，更是让不知内情的人，肃然起敬，深受感动。李建春由此领悟到了，什么叫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真理，更懂得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绝不能因为对手是兄弟单位，顾及情面，从而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
　　
　　第十七章 手足相残（3）
　　郑小渝发完言后，新闻处处长卢华又叫李建春介绍一下采访经过。李建春按照郑小渝说法，特别指出，他是在接到众多参赛选手投诉电话后，经汇报并获批准后，才进行调查核实并发觉选手反映情况严重，再汇报再获同意后，便进行的新闻报道。李建春隔山敲虎地说，其实报道出来的内容，已经是避重就轻的了，事实上远比大家看到的严重，如果不是出于对江城市文化市场的形象考虑，和盘端出的话，大赛暴露出的问题，将更加丑陋和肮脏。
　　他顿了顿，望了望晚报同行所坐方向，非常巧妙地说，因为这次大赛，有兄弟同行作为协办单位参与，他在采写报道时，有所收敛，就是不想让人产生误会，更不想让同行难堪。俗话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况他们都是党和政府领导下的新闻媒体，帮忙不添乱，既是报社的工作宗旨，也是一名新闻工作者的做人准则。
　　李建春说完，钟洪涛笑了，“建春同志的发言，很有大局观和政治觉悟。在完成报社安排的报道任务同时，还能为他人着想，而不是为己出名谋利，不讲原则，不择手段。好好好，不错。”钟洪涛说完，便直接问晚报总编石宏仁，你们的报道是怎么回事？胳膊肘外拐，是何道理！石宏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极不自然地说，这个事情，还是由文化新闻部主任孙小飞说吧。孙小飞早有准备似的，开口就为领导进行了开脱，“稿子是我写的。石总当时并不知情，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接着他具体介绍了这篇稿子发表前后的情况。他说，晚报作为大赛协办单位，也是广告发布载体，在日报对大赛进行了批评报道后，大赛主办方绿生园公司找到他，陈述了日报报道失实的地方，希望据此写一篇稿子。我因石总不再，不敢擅自作主。绿生园公司却说，如果不予把他们的解释，发表出来，将拒绝支付尚未结算的三个整版的广告费。孙小飞认为，如因他的原因，让晚报损失三个整版广告，后果严重，加之作为协办单位，在大赛举办过程中，也没发现有如日报报道的负面地方，便自作主张写了稿子。说完，一副自责而愧疚的样子，还望着石宏仁说，没想到给报社和石总，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悔之己晚，请求处分。
　　话刚说完，石宏仁接过话头，“我也有责任。请洪涛部长、卢华处长，严肃处理。”主持会议的新闻处处长卢华，见此情景，当即表态，事情经过，大致了解了。日报报道是正常的工作过程，晚报报道因为广告费原因，受到了绿生园公司影响，缺少大局意识，破坏了行业形象，现拟决定，一、晚报不准再报道有关大赛的任何消息；二、对晚报领导层，进行口头批评，责令加强新闻纪律和业务学习；三、关于孙小飞擅自作主的报道行为，由晚报视情节轻重，进行内部处理。
　　说完，望着钟洪涛，看他对拟决定处理意见，赞不赞同。钟洪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卢华马上宣布，好，按拟决定意见执行，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