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朦胧暗恋（七）（八）

　　第七章、极其尴尬的邂逅
　　
　　茉莉在心情烦乱的情况下参加了高考。结果差两分没进本科录取线。爸爸妈妈让她报大专，她不情愿；大姐动员她再复习一年重考，她不干。她恳求爸爸妈妈：“别让我考了，我对学习实在没兴趣，我想工作。”全家人都拗不过她，茉莉终于放弃了升学的机会。
　　茉莉知道不能总在家呆着当寄生虫，所以到处找工作。因为她能歌善舞又会画画，被县政府机关幼儿园聘用了。
　　她生性活泼，和孩子们很合得来，尽管脾气不太好，可对工作却也认真负责，尤其是和学生家长的关系处得都很好。同事、家长、孩子都知道她是画中人，好多家都有《鲜花与美女》挂历，所以对她另眼看待。在这个小县城茉莉是出名人物，再加上她奇特的美丽，人气指数的确很高，为此她沾沾自喜。一回到家里有讲不完的故事。爸爸妈妈听了非常高兴，因为她任性狂妄、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父母担心她在单位人缘不好，而结果却恰恰相反。
　　茉莉在单位工作顺心、领导重用、孩子们喜欢，回家也不挨爸爸的训斥了，妈妈也不唠叨了，三姐也不挖苦了，所以她每天心情都很舒畅。茉莉渐渐地摆脱了单恋的苦恼，工作起来劲头也很足。
　　
　　转眼间到了2001年夏天。茉莉是大班的班主任，她非常喜欢班里一个叫水浪花的小女孩。一个炎热的周末下午，家长们陆陆续续把孩子都接走了，唯独水浪花没被接走。茉莉陪她打滑梯、荡秋千。孩子正玩得高兴，突然下了滑梯，向门口跑去。茉莉怕她跑摔了，紧追其后。浪花边跑边喊：“小舅！小舅！”
　　茉莉还没跑几步立即停住了脚步，愣在那一动不动。原来接浪花的是王硕。王硕发现了茉莉，露出极尴尬的神情，僵在原地。两个笔战的冤家，一年没见，都不知如何开口。
　　王硕不敢正视茉莉，慌乱中冒出一句：“我有一本《鲜花与美女》的挂历。”茉莉不知怎样回答，顺口说了一句：“你不愿意看我，就把我那页撕掉吧。”王硕说：“你怎么到现在还记仇呢？”浪花不解地歪着小脑袋问：“小舅，你认识我们田老师吗？”“你们老师是我的同学。”“太好了！太好了！”浪花一手拉着王硕，一手拉着茉莉，连蹦带跳地说。
　　茉莉为了缓解尴尬局面故意寻找话题：“你变化很大呀！大学生是和我们不一样。学习很紧张吧？”茉莉尽力按大姐的告诫装出一副不计前嫌的高姿态：“你别恨我，那时我还不太懂事，现在我很后悔。”
　　听了这番话，王硕有些意外，不知怎么应答。半天才说：“我的那场噩梦已过去一年多了，早已醒了，现在就不要旧话重提了吧。”
　　“你能这么想太好了，谢谢你能原谅我。”茉莉急忙结束谈话，“浪花她妈妈怎么没来接她？”“我姐单位有事，姐夫出差了，我刚刚放假在家，姐姐就让我来接浪花了。”
　　“浪花，再见！”茉莉实在不愿意这次不期而遇的重逢再出现不愉快，就急忙告辞。
　　王硕都没敢多看茉莉一眼，领着浪花走出院门。
　　一连多日王硕主动接送浪花，其实他就是为了能见到茉莉。然而每次见面后，两人只能客气地点点头，找不到一句可谈的话题，因为茉莉总是不给王硕谈话的机会。
　　
　　王硕开学后，仍然放不下这件事。思想斗争很久，忍不住给茉莉写了一封长信，极真挚的倾诉了这一年来对茉莉的思念。他之所以敢写这封信，是因为他感到在假期的几天接触中，茉莉对她没有一点敌意。
　　茉莉接到这封信后，心情很矛盾。她接受前次教训，决定不能严辞拒绝，然而又不能接受他的爱，因为在她的心里仍装着庄严。因此回了一封言词极其委婉的长信。她首先深刻检讨了自己伤害王硕的错误，特别诚恳地赔礼道歉，然后又极其细致地摆出他俩不能相爱的N条理由，最后祝福王硕早日找到最可心的伴侣。
　　茉莉本以为在这封信以后，一切就会烟消云散，揭过这不愉快的一页。
　　可是半个月以后，茉莉又接到王硕的第二封信。她不好意思在单位看，直到下班后才把信打开。她只看了几页，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秋菊不知如何是好，把妈妈请来。不管妈妈姐姐怎么问，她还是一个劲地哭个不停。秋菊想把茉莉手中信抢过来看个究竟，可茉莉把信紧紧攥在手里，说什么也不给。
　　冬梅走过来拍拍茉莉肩头，柔声柔气地说：“小妹，别哭了，大热天别哭坏了身体。有什么委屈告诉四姐，把信给姐，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我帮你解决。”
　　苗青说：“那好，有什么话和你四姐说，不要再哭了。”拉着秋菊往外走，“秋菊，让她俩谈吧！你爸找你呢。”
　　冬梅看了几行便目瞪口呆，自言自语地：“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太不可思议了。”茉莉极其委屈地抽泣着：“都怪你们，若不是你们那样劝我，我也不会丢这么大的人呀。都让我听大姐的，我听了，结果怎样？让人耍了吧？”
　　善良的冬梅也被信里的内容气坏了：“真没想到王硕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王硕的信是这样写的：
“令人鄙视的田茉莉小姐：
　　哈哈哈哈！你再次上当了！你这个刁蛮任性、目空一切、骄傲自大、我行我素、胡搅蛮缠、自以为是、狂妄之极的野丫头、自恋狂，你觉得老天爷给你一张漂亮的脸蛋，就有了资本了吗？其实你狗屁不是。你不好好想想，谁能爱上你？
　　第一次我给你写的小条，是我和几个同学打赌，他们说：‘你敢给田茉莉写情书，我们请你吃饭。’没想到，我打赌赢了，你却让我丢尽了人。你在我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我下狠心，此仇不报妄不为人。因为准备高考，我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全力以赴准备高考。老天有眼，让我考上了重点大学的新闻系。紧张的大学生活使我放弃了个人的恩怨，本不想再翻老账。可是有一天晚上，我在寝室和室友聊天，提起我俩的笔战。我说你骂人不带脏字，他们不信。我们又打赌。
　　他们说‘你能骗来她的一封信，让我们欣赏欣赏。如果成功，我们请你去最高档的饭店撮一顿。你输了，请我们吃饭。不过必须有不带脏字的骂人话。’这次你让我失望了，你来的信充满柔情蜜意，虽然也是拒绝，但是没有一句是不带脏字的骂人话，使我输了五百元请客。
　　因为我们是老同学，又曾经是同桌，所以我对你说句实话，像你这样刁蛮的泼丫头，一辈子都找不着对象。如果谁有眼无珠，挑上了你，会后悔八辈子的。
　　放心吧，今后我们如果狭路相逢，我一定会转脸而过。
　　再奉劝你一句，如果谁要追求你，你必须事先声明：‘怕被甩，怕离婚的莫来。’好自为之！莫须再见！
　　　　　　　　　　　　　　　　　　　　　　　　　　　　　　　　　　　　 恨你入骨的王硕
　　　　　　　　　　　　　　　　　　　　　　　　　　　　　　　　　　　　　　 2001年8月30日
　　冬梅看完信耐心地劝茉莉：“小妹，你不应该为这样的人生这么大的气。他就是个恶魔、变态狂。”
　　“四姐，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我想再写一封信，痛痛快快地骂骂他，出出这口恶气。”
　　“算了吧，别找生气了，这样的人不懂人味，我们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茉莉本来心情刚刚平静下来的，被这事刺激一下，又在心底里掀起了狂涛巨澜。在人格受到侮辱的情况下，她一心想到的就是报仇。

　　第八章、不可多得的乘龙快婿
　　
　　自从王硕来了那封恶信之后，茉莉好像变了一个人，原来好说好笑、好打好闹，遇事总是不冷静。现在却突然安静下来，整天不声不响，闷闷不乐，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夜里有时做恶梦，又哭又喊。爸爸妈妈很发愁，怕她得抑郁症。几次试探她，要带她去看病，都被她拒绝了。
　　茉莉在幼儿园，工作不像以前那样积极热情，对小孩也不像过去那样有耐心了，尤其是对浪花不像过去那样喜欢了。浪花妈妈来接孩子，她几乎连招呼都不打。
　　
　　春节快到了，茉莉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期盼：也许是盼大姐回来帮她打开心头之锁;也许是盼二姐回来，打听一些庄严的消息;也许就是盼望再见到昼思夜想的庄严。
　　大姐因学习和工作繁忙，已有五年没回家过春节了，听说今年春节回家，全家人都很高兴。尤其说要带回一位客人，大家都猜一定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妹妹们问有关客人情况，她却只字不漏，说见面再说。
　　春节前四天大姐回来了，带来的客人让大家感到很意外。此君长相一般，戴着一副深度近视镜，个和春兰一般高170左右。是一个典型的白面书生。见到田原深深一躬，柔柔的南方腔的普通话：“田伯伯您好!久仰大名，今日见面不胜荣幸。我叫张晓阳，是春兰的同学。”秋菊在张晓阳身后做了个鬼脸，禁不住大声说：“你就是张晓阳呀？”张晓阳回头对秋菊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妹妹认识我？”“不不!听大姐提起过你.”
　　妈妈从楼上下来，亲切地来见客人。张晓阳急忙起身，又是深深一躬：“伯母您好！我是张晓阳，是春兰的老同学。”“知道知道。到家了，别客气。老家在哪儿？”“我是江西人，老家在南昌。”
　　见过父母之后，春兰又逐一介绍了秋菊、冬梅和茉莉。
　　秋菊调皮地紧紧地握住张晓阳的手，爽朗地大笑说：“哥们，咱俩掰个腕子，看看谁有劲？”张晓阳脸色突然变红，很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苗青把秋菊拉过来，笑着说：“你这孩子，和你张哥刚见面就开玩笑。”春兰说：“晓阳你别介意，秋菊就是这种性格，好开玩笑。”张晓阳急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不说不笑不热闹嘛。”秋菊露出一脸坏笑，拍拍张晓阳的肩膀：“还是张哥们儿够意思。”
　　介绍冬梅时，冬梅微微一笑，点点头。介绍茉莉时，茉莉冷冷地毫无表情地说：“恭贺你如愿以偿。”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大家都说愣了。
　　苗青极热情地款待了这位准姑爷，张晓阳很快就融入这和谐幸福家庭。田原为大女儿选个博识多才、老实憨厚的好女婿而高兴。
　　晚饭后大家纷纷上楼，画室里只剩春兰和张晓阳。春兰一幅一幅地介绍爸爸的画作，张晓阳怀着仰慕的心情，仔细欣赏着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他指着“春兰”那幅画，恳切地说：“你和田伯伯说说，请他给我画一幅行吗？”春兰笑着说：“也许你亲自说，要比我说更能达到目的。”
　　整整四年了，俩个异地相思的大龄男女，第一次在一起，离得这么近，谈的这么多。他们各自心里都暖融融的。

　　晚上，春兰在楼下画室放了一个折叠床，铺上干干净净的被褥，给张晓阳打了洗脚水。柔声细气地说：“晓阳，坐一天车了，太累了，洗洗脚，早点休息吧！”春兰坐在张晓阳身旁，一边看他洗脚，一边说：“晓阳，你来我家不要拘束。我爸爸妈妈可好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我感觉到了。”张晓阳深有感触地说，“此时此刻我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亲切、温馨。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张晓阳第一次敢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春兰。春兰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端起水盆去倒水。
　　张晓阳有些情不自禁地拉住春兰的手恳切地说：“春兰，我们结婚吧!”俩个三十多岁的人了，第一次拉住异性的手，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张晓阳苦恋春兰八九年，春兰心中装进张晓阳也有三四年了。今天他们决定勇敢地从友情的圈子，迈到爱情的乐园。
　　春兰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你终于说出来这句话来。”张晓阳试探地说“其实这句话装在我心里好多年了，只是我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已,我怕你说NO。”“今天你为什么敢说了呢？”“从你答应让我来你家的时候起，我便敢确定，这个答案是肯定的，而不是否定的。”春兰把头靠到张晓阳的肩头，有些撒娇似地说：“我准备很久了，给你的是肯定的答案。”
　　一向矜持的张晓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情，猛地把春兰搂过来，一阵狂吻，春兰没有拒绝。
　　春兰回到楼上后，三个妹妹对她提出很多问题。更多的是他们认为张晓阳配不上大姐。秋菊认为张晓阳没有男子汉气魄，太柔弱；冬梅认为张晓阳个太矮，女高男低很不般配；茉莉认为长相太一般了，放在人堆找不着。和他结婚，大姐太委屈了。
　　春兰没有争辩，静静地听妹妹们各抒己见。最后春兰像老师给学生上课一样逐一批驳了她们的观点。
　　春兰说：“我和张晓阳的恋爱，是经过近十年的考验，可以说有如马拉松长跑。你们知道，开始时，我对他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他属于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可是他为不违背我提出的苛刻条件，考到几千里之外的上海的一座著名大学。读了三年博士，竟然没给我写过一封信，没打过一次电话。你们想想，这是多么可贵的挚着精神。若不是他毕业前那场大病，我根本不会知道他爱我爱得那么深、那么切。我俩毕业后，他为了尊重我的选择，一年没有重提我的承诺。人心是肉长的，我不是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我越来越感到他身上的可爱之处：胸怀大志、刻苦专研、忠诚老实、爱情专一、大公无私、心地善良、外柔内刚、宽宏大量。我对他的认识过程体现了一个真理：一个人不是因为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可爱才美丽。你们慢慢就会体会到在他身上的优秀品质。他说：‘不出半年，你们家的人都会接受我。’我敢保这个春节过后，咱们全家都会接纳他的。
　　爱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外表，而要了解他的内心。人品、性格、能力、为人，才是最重要的。当你们真正开始恋爱的时候，你们就会理解，对一个人的认识，内在的要比外在的东西更重要。只有俩人内在的东西合拍，爱情才能甜蜜、才能持久。”
　　姐四个争论了好几个钟头，春兰讲了很多张晓阳的故事，大家才心服口服。
　　
　　第二天春兰和张晓阳上街去办年货，田原拿出两千元，给他们，张晓阳说什么也不要。
　　下午回来时，用出租车买回好多好多东西，而且全家每人都有一件精美的礼品。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竟然买了一台电脑，还交了网费。那时在这样的小县城里，个人家有电脑的却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当时电脑还很贵。电脑安装上以后，张晓阳耐心地讲解使用方法。
　　田家只有五个女儿，没有一个男孩，家里一些脏活、重活除秋菊能帮上手以外，全是田原包办代替。自从张晓阳来了以后，田原便彻底“退休”了。他什么都不让准岳父干。把田家老两口乐得合不上嘴，逢人便讲：“人家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家这个女婿能顶好几个儿。”邻居夸奖说：“你家这两个大博士，一点架子都没有。难得难得！”
　　几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对未来的姐夫很快转变了看法。她们最佩服他那广博的知识和他那为人坦诚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