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朦胧暗恋（二）

　　第三章、虚无缥缈的琴声
　　
　　1998年暑假期间，每天清晨和夜晚从西面传来的小提琴声把茉莉的心给搅乱了。从来不爱早起的茉莉，借口到外面复习，装模做样地拿着外语书，坐在果树下宁神静听。幽怨柔美的颤音在晨雾中飘散，时强时弱，时隐时现。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攥住茉莉的手腕，使她不能离去。她细细地品味着，终于听清了，是小提琴协奏曲《梁祝》。
　　晚上琴声又起，不是《梁祝》而是小夜曲。在静谧的夜里，优美、委婉、缠绵的旋律幽幽传来，拨动着少女的心弦，茉莉听得如醉如痴。此时此刻，她听不到妈妈的呼唤，不顾姐姐们的嘲讽，专心致志地凝听那虚无缥缈的琴声。她仿佛被琴声带到一个虚幻世界，仿佛看到了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听到了近处潺潺的流水声……她似乎看到月光下的美少年，面对小楼窗前的灯光，拉着小提琴，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倾诉心声。
　　
　　情窦初开的少女，被奇妙的琴声搅动得心烦意乱，坐卧不安。她绞尽脑汁构想着拉琴者的性别、年龄、长相，她多么希望拉琴者是位风流潇洒、魁梧健壮的年轻大帅哥。一种不可名状的冲动使她走出家门，随着琴声走去。当琴声由远变近时，她终于找到了琴声的来源——只与自家隔了一个院的邻居家。
　　
　　茉莉天天起早贪黑在院中听琴，偶而借故走出院门，想与拉琴者碰面。有一天被二姐碰上了，夏荷做个鬼脸，话里有话地说：“小妹，这些天你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大清早出来干什么？有啥难事告诉姐，姐帮你解决。”茉莉支支吾吾答非所问，羞红了脸。
　　姐俩正在邻家门口说话，突然大门开了，走出一位高大英俊的小伙子。
　　夏荷和小伙子都很吃惊，俩人同时问：“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茉莉目瞪口呆，半天才问：“你们认识？”夏荷笑着回答：“大师哥，这是我小妹茉莉。小妹，这是我的大师哥。”小伙子很有礼貌的伸出手和茉莉轻轻地握了一下，自我介绍说：“我是你姐的同学，我叫庄严。”夏荷高兴地说：“大师哥，太巧了，没想到我们两家是邻居。”庄严说：“其实我家今年春天才搬来。”夏荷说：“师哥，欢迎你到我家去做客。你看，东面隔一家就是我家。”“哦，‘田氏百花园’呀，太好了！我一定去登门拜访。我家搬来不久，听说‘田氏百花园’就在东面，有心去欣赏奇花异草，又觉得太唐突，不认不识地怎么好意思去打扰呢？”
　　半天沒有插上话的茉莉，迫不及待地说：“庄哥，您不是和我姐认识吗？怎么说不认不识呢？欢迎你去我家。”“那好，我一定去。对不起，今天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谈吧。”庄严说完匆匆走了。茉莉深表遗憾，因少女的羞涩，没敢仔细看看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是庄严却给茉莉留下极好的印象。
　　
　　心烦意乱的茉莉好不容易地盼到了晚上。她躺在二姐的床上，好奇地追问夏荷：“二姐，庄严和你年龄好像差好几岁，又是你师哥，你们怎么认识的？”“一言难尽呀。”夏荷故弄玄虚，有意试探茉莉的反应。“二姐，你快说呀！到底怎么认识的？”“我刚入学的时候，因为想家，总是心不在焉。有一次在食堂我低头想事，撞到一个人的身上，把人家端着的餐盘撞撒了。我非常不好意思，连忙道歉，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菜，滑了一个大屁股蹲。他把我扶起来，笑着说：‘小妹妹，没关系，我再买一份。’后来我知道他叫庄严，是我们学院的高材生，外号叫‘小提琴天才’。”夏荷说到这戛然而止。茉莉继续追问：“就这些吗？接着说呀。”秋菊听了一会儿，觉得她俩谈话很神秘，便插嘴说：“二位小姐密谈什么？大点声，让我们也听听。”冬梅始终没有搭茬，连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看书。
　　夏荷开玩笑地说：“我们谈一位小妹感兴趣的男士。”茉莉撒娇地锤了二姐两拳：“你真坏！明明是与你有关系的人，还往我身上扯。”
　　秋菊幸灾乐祸地说：“二位小姐请勿争辩，继续说下去，由我裁判决定到底与谁有关。”
　　夏荷说：“庄严比我高四年，他毕业好多年了，现在是交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家。在学校期间我们有几次特殊的巧遇，又在寒暑假回家时，在车上碰上了两回。在学校时，有一次我从学校到宿舍的路上，被几个小流氓围追堵截，正巧庄严遇上，他一个人对付四五个人，把我救了出来。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总是在我身后暗中保护我，直到他毕业。”
　　茉莉心情极其复杂，醋意十足地问：“就这样，你们确立了恋爱关系。我猜得不错吧？”“胡说八道！他毕业之后，我们今天是第一次碰面。”茉莉似乎坦然了，不再追问。秋菊还是饶有兴趣地说：“二姐，你可别放掉好机会，主动点。”
　　
　　自从暑假听琴偶遇庄严之后，茉莉的心像断线的风筝，不知不觉地飞了。庄严的琴声、笑容、身影，总是在她的耳畔响起、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在她的眼前晃动。茉莉本来学习不太好，暑假过后，上课老走神，老师提问也是答非所问，她知道这是她暗恋上庄严的缘故。
　　当琴声消失后，茉莉心乱如麻，仿佛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无论你怎么寻觅，也是一去不复返。后来听说庄严因为阑尾炎手术在家只休息一周就回去了，这下茉莉彻底失望了，短暂、虚无的幻梦就此结束了。
　　
　　第四章、缘于花好月圆中秋夜
　　
　　本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一件意外的相聚，复燃了茉莉心头的情火。
　　这年中秋节晚上，爸爸邀请老朋友庄志奇全家来百花园赏月。一家人忙东忙西，把园中的水果摘了很多，洗后装盘，摆在葡萄架下的大方桌上，又买了很多月饼。田原告诉家人，庄志奇是他的老同学。因为俩人志趣爱好相同，始终保持联系，又一同加入省美术家协会，春天庄家搬到朝阳胡同，俩家成了近邻。中秋节俩家孩子都回来了，约好两家在一起过团圆节。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是茉莉。自从琴声消失后，茉莉一直认为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庄严了，这次爸爸亲自把他们全家请来，真是天赐良机。其次是夏荷，她也很希望见到庄严。春兰因工作忙没有回来，冬梅对人多聚会不太感兴趣，大大咧咧的秋菊最爱热闹，主动请战，到超市采购烟酒糖茶和月饼。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夜晚，墨色的天空镶嵌着一轮皎洁的明月，轻柔的秋风送来缕缕菊花的清香，婆娑的果树筛碎了月影，百花园中诗意浓浓。
　　庄志奇携妻儿来到田家，田家四个美丽的女儿一起亮相。两家老人非常高兴，互相介绍之后，田原带领客人参观了他的画室，庄家人赞不绝口。
　　当庄严看到《美女与鲜花》画稿时惊呆了，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太像了！太像了！画像简直和照片一模一样。”茉莉羞答答地对庄严说：“庄哥，您看我的这张像不？”“像，像极了！画的艳丽色彩使你更加美丽动人。”庄严毫无顾忌的夸奖起来。茉莉喜上眉梢，试探地问：“庄哥，您是夸我？还是夸我爸爸的画？”“二者兼有之。”庄严不假思索地回答使茉莉暗自高兴，她知道庄严对她一定有好感。
　　
　　客人参观完毕，两家人一起在葡萄架下聊天。谈话内容无边无际，大多围绕中秋节的来历，民俗民风等。田原和庄志奇又引经据典，令孩子们佩服。田原兴致很高，对妻子苗青说：“你对古诗辞很有研究，吟两首给孩子们听听。”苗青不好意思地说：“你这老头子，当着客人面让我出洋相。”庄夫人一边催促：“嫂子，您别客气，吟诵几首让我们听听。”
　　苗青站起来，清了清嗓笑着说：“盛情难却，我献丑了，来一首《中秋抒怀》吧，我可不记得是谁写的了。‘喜迎中秋庆团圆，欢乐笑语万里传。桂枝明月祝福贺，月好花开成佳缘。’”
　　秋菊带头叫好，大家鼓掌：“再来一首，再来一首！”“好，好！再来一首刘禹锡的《中秋》吧。”苗青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天将今夜月，一遍写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里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世间，攸然是玉晶。”
　　茉莉对这些不感兴趣，妈妈刚刚说到这里，她便急忙插话：“妈妈，‘月好花开成佳缘’一句中的‘佳缘’怎么解释？”
　　田原微笑着回答：“你这个高中生啊，这个词怎么会不懂呢？”茉莉辩解说：“字面意义我能不懂吗？我就是不理解这‘缘’字的引申意义。”
　　苗青说：“这里的‘缘’是当‘缘分’解。所谓‘缘分’迷信的人认为，人与人之间有命中注定的遇合的机会。泛指人与人或人与物之间发生联系的可能性。”
　　庄志奇接着说：“嫂夫人解释得很恰当。这缘分是冥冥中注定的，就拿我们两家来说吧，我和田哥从小学到初中，直到高中毕业，始终在一个学校。有时在一个班，高三时还在一个座。他喜欢画画，我喜欢书法，他画我题词，密不可分。我俩又一同加入省美术家协会。这些都说明我俩有缘。”
　　庄夫人笑吟吟地说：“何止你俩有缘？我们两家也有缘，事先也没研究，就搬到一起成为近邻了。”
　　秋菊忙说：“不仅你们老一辈有缘，我们年轻人也有缘。我二姐和庄严哥还是同学呢。”茉莉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瞪了三姐一眼，怕三姐继续说些对自己不利的话，急忙岔开话题：“我看这个答案很完整了，我们转入下一项好不好？我提个建议，庄严哥的小提琴拉得好极了，请他给我们演奏几首好不好？”
　　“好哇！好哇！”又是秋菊带头鼓掌叫好。庄严不好意思地客气了一顿。庄夫人说：“你就别推迟了，回家把琴取来，拉几曲给大家听听。”夏荷推了庄严一下说：“庄哥，你去取琴吧！”庄严说：“我有个条件，我拉你就得唱。”秋菊又吵起来：“我二姐不仅要唱，还可以边唱边舞。”庄严说：“有三妹作保，我就一定拉。”大家高兴地鼓起掌来，唯有茉莉没有反应。
　　
　　庄严取来小提琴，兴致很高地向夏荷点点头，示意开始，拉起了《化蝶》的前奏。秋菊把夏荷推到花坛中央，夏荷被琴声感染了，随着优美的旋律边唱边舞。琴声清柔，舞姿轻盈，歌声甜美。拉者、舞者、听者、看者，完全陶醉在优美的诗情画意之中。
　　琴住舞停，大家热烈地鼓掌。
　　庄严放下琴，走到夏荷身边，非常有礼貌的伸出手，把夏荷扶出花坛。庄志奇夫妇看到他俩亲密的样子，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庄家今天来做客的目的绝不是单一的，他们在家商谈好久，想借此行在田家五姊妹中给庄严选一个对象。
　　庄夫人和丈夫耳语：“我看夏荷是最合适的。”庄志奇点点头。
　　善于分析人心里的秋菊，看出点门头，半开玩笑地说：“庄哥和二姐真是最佳搭档，我希望你们继续合作，永远合作！”
　　田原夫妇笑着说：“这俩孩子现在的水平能够上春晚了。”
　　茉莉一看大家都围绕庄严和夏荷谈事，心里特别不痛快，但又始终插不上嘴。
　　庄严的兴致很高，接连拉了几首大家熟悉的歌。夏荷拉着三个妹妹随着琴声连唱带舞，引来了四邻男女老少隔墙观看。
　　月夜下田氏百花园热闹非凡，欢歌笑语此起彼伏。尽管如此，感受却因人而异。
　　四位老人在一起不仅赞扬孩子们多才多艺，更多的是谈论孩子们的未来——学习工作、恋爱婚姻。庄夫人几次想涉及主题：庄严和夏荷的关系，都被庄志奇岔过去，因为他感到时机还不成熟。
　　庄严今天特别高兴，他感觉田家真是个幸福的家庭、快乐的家庭，充满和谐气氛。他对田氏四姊妹（大姐没回来）印象极好，她们的美丽的确出众，各有千秋。尤其是对小师妹夏荷感觉更好，甚至有些想入非非。
　　
　　夜深了，余兴未尽的四姊妹久久不能入睡，秋菊最爱挑事，总拿二姐开涮，当然离不开庄严这个谈论中心。茉莉听了很不顺耳，带有几分嘲讽：“三姐是不是爱上庄哥了？怎么总提他呢？”
　　身强力壮的秋菊一下子跑到茉莉床前，扑了过去，把茉莉压在上面，压得茉莉直告饶。
　　夏荷以姐姐的身份控制了两个妹妹的嬉闹，随手关了灯，大喊：“睡觉，睡觉！别闹了，别闹了！”
　　茉莉睡不着了，几个月来她朝思暮想的白马王子，今天终于能和她在一起有说有笑，无拘无束。她可以坐在他的身旁，还可以和他低声畅谈。她想多多和他聊天，想听他拉琴，甚至她幻想和他谈情说爱。
　　夏荷很快进入梦乡，她梦见她和庄严同台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