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途（十八）

第十八章情义（上）

卫岳的脸上依然没有半点神情，冷冷地望着杵在他面前的两个红武士。那两个红武士被卫岳的眼神盯得后背一阵发冷，不由紧了紧手里握着的刀柄。不知为何，他们现在竟不敢直视卫岳的眼睛，似乎那是一种很恐怖的东西，让他们在冥冥中产生了畏惧。

就在那两个红武士准备拔出武士刀后退几步的时候，冷不丁又是“噗、噗”两声几乎同时响起，紧接着卫岳面前的两个红武士“哇”一声闷吼从嘴里喷出来老大一口鲜血。虽然他们脸上有蒙面隔着嘴，但吐出来的血还是溅到了卫岳的脸上，顿时令他的面容又更加阴森可怖了几分。

原来就在那两个红武士以为卫岳将死之际，趁他们毫不防备，卫岳的双手居然活生生地插了他们的胸膛！更可怕的是，当两个红武士意识到不妙想要退身离开暂且避开面前的危险保住一命时，他们竟发现卫岳的手在自己胸膛里早已经改变了招数。现在卫岳的两只手皆成爪形正死死地抠住两个红武士的胸骨，而这两个红武士相当于被人捏住了命脉，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当下只得啊呀痛叫起来以求饶命。

然而卫岳早已陷入疯狂，又岂有手软之理。就在旁边几个红武士刚要冲上来帮那两个被卫岳擒住的同伴时，卫岳突然自口中发出一记厉啸，雄威之宏直震全场。他身边的一应红武士更是应声抛飞，似被什么沛然莫御的能量击中般个个七窍生血，体内各路经脉气血也跟着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仿佛随时都有爆体而亡的可能。而适才被他双手穿透胸膛的两个红武士此刻更是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已然气绝身亡。

化气凝精！卫岳这一式跟卫远那一声暴喝极其相似，都有一股莫名的磅礴能量自体内生出。

卫凌霄的天道，意在自然，也就是习者要达到可以吸取天地间自然力量的程度。自古以来，有无数的修士都在尝试着开发自身的潜能以期修成神仙，届时方可与天地同寿、长生不死，但最终他们却无一不是因为枉费毕生精力而悔恨终生。熟知一切试图违背自然规律的行为皆可视为逆天，无论是传说中的神还是仙哪一个不是无上的存在，区区凡夫俗子又岂敢妄想脱尘升入他们的大道？

而卫凌霄的法门不同，可以说那几乎没有丝毫的野心在内，他只是希望能凭借自身的力量从后天的武道起步，扎扎实实一步一步的向理想中的自然靠近，至于什么神明仙道根本就是扯谈，世间万物虽有异数蹊跷，但也不至于完全离谱，总得遵循轨迹才行。

当今武道里，有句俗话说得好，“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这个气，是结合了华夏国内道家、儒家和多方学术理论在内的传统法门，可谓精中之髓无以取代。一般修者若是资质有佳或可在十年八年内有所小成，其后方可循序渐进慢慢加以控制，但这一切都是要在把“筋骨皮”练到家的前提下才敢实行的，否则一个不妨控制不好就有气血逆流走火入魔的危险，所以一般人练这个都是非常小心的，毕竟没有人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气的作用，就是辅助功力的发挥，也相当于催化剂，在一定的情况下把自身的功力提高到相应的程度，发挥出超常的实力。这道理看似简单易懂实则复杂难当，其中关键更是错综复杂，习者不但要精通人体各大气脉和穴位，而且还要有过硬的毅力，二者缺一不可。

更为无奈的是，气的作用固然奥妙，但却向来只是个虚幻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只能靠感受，用意念去控制。换句话说也就是气这个东西其实并不能把它当成实体的东西来用，只能是存在于自己体内的一个辅助性的东西。横越华夏古今上下几千年，也硬是没有一个人能跨过这个坎去创造奇迹。化气凝精，顾名思义可明白其意义，说的就是把体内的气幻化成一种实体的东西：精！

精，正是来自于自然，来自于天地，当有无穷大的能量，故曰精！

卫凌霄早在他年轻的时候就想通了这一点，所以才把化气凝精这种程度作为自己武学理论体系里的最高境界。然而万事无终，永远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化气凝精说来还只不过是一个刚刚跨过起跑线的开始而已，后面的路上会有怎样的风景，还尽在自己一念之间。

长啸声持续了良久才停下。卫岳由于之前卫凌霄的负伤，一时心胆俱碎陷入疯狂状态几近丧失理智，这一下硬生生被插上四刀，伤口带给他刺激理应是无比巨大的，但他此时竟像毫无半点知觉一样，双目血红，冰冷的脸颊被鲜血画成一团浆糊。他的身体宛似标枪直挺挺地矗在原地，衬着那四把横着竖着插在他身上各个部位的武士刀，看着有些颓废，也有些伟岸......

这场战争斗到现在仍然不知到底要何时才能结束，但不知不觉里时光倥偬、光阴飞逝，斜阳早向西边划下去老长一弯弧线，洒下微微泛红的光芒，把整个岳门映得如地狱一般死寂。

几缕晚风拂过，撩起卫岳披散的黑发，似在抚慰他受伤的体魄。然而卫岳依然一动不动，只有他那双血眼里光芒吞吐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教人看得不甚分明。

半晌后，卫岳终于不再沉默，只见他缓缓抬起头盯着面前不远处的一干红武士。这四十来个红武士原本以为卫岳这次必死无疑，却不料那小子竟然久久矗立不倒，当下个个都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凝神注视着他，现在又见卫岳一动，更是警惕心大起，因为此刻在他们心中都生起了一丝莫名的不祥预感。那是一种惊愕当中夹杂着恐惧的感觉，犹如自然界里的动物遇到天敌一般，发自内心的慌乱！

两个同伴已经在卫岳手里丧命，无疑让红武士的愤怒增加到了极点，但同时他们忌惮卫岳现在如魔鬼般的模样，所以一时不敢妄动。

下一刻，卫岳的举动让盯视着他的所有红武士咋舌。但见他慢慢把双手抬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握住那两把插在他体内的武士刀刀柄，然后一丝一丝地往外面拔，无声无息地往外面拔！

鲜血毫不吝惜地随着武士刀的抽出流得更加的急了，而卫岳的身体现在似乎根本感受不到半点疼痛，就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肉身一样。虽然听不到武士刀在卫岳的身体里摩擦时有什么恐怖的声音，但单是他能把刀一丁一点地从自己身体里抽出来的动作就足以令人全身打颤、寒粟暴起了。

伴随着武士刀缓缓离体的，卫岳冰冷的声音久违地响起，只听得他一字一句地吐道：

“壮......志......饥......餐......胡......虏......肉......”

简单地七个字，虽然不长，但卫岳却像是咬文嚼字般用一种听似虚弱实则洪亮的声音缓缓道来，无不给人一种撼之不动的英武和神威感，如果再仔细斟酌，绝对会发现此时的卫岳很像一段华夏历史里永垂不朽的神话，那仿佛便是......岳飞将军！

话到此处，红武士们不禁面面相觑，一脸愕然。还不等他们回过神，卫岳同样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笑......谈......渴......饮......匈......奴......血！”

当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时，卫岳刚好把右腿上的最后一把武士刀抽出来。之前从他胸膛和腹部里抽出来的另外三把刀他都直接扔在地上，而这一把，他并没有丢掉，而是握在手里，紧紧地握着！

不得不说，卫岳这次是真的清醒过来了。之前他因为太过暴戾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尽管他现在仍然血红着双眼、冷板着面目，但却已经恢复了近半的意识。现在他唯一感觉不适应的，就是自己体内，那似乎是一团混沌，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他更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体力似乎可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同时又感到了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那也像是一种很想睡觉的困倦感......

这些知觉都只是眨眼间的事情，卫岳稍一定神便把它们尽数化为虚有，他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不能倒下。如果面前的红武士不全部放倒，卫凌霄和卫远就会有危险，万夕云和杨乾也会有危险，说不得整个岳门更会因此而覆灭，而他不愿看到这一切发生，所以，他不能倒下！

殊不知如今卫岳的身体早已破烂不堪，只怕早就耗尽了原本所有的生机，而之所以他现在还能站着，却是因为他心底里那一丝不曾磨灭的意志在强行苦苦支撑着他，否则，这孩子不知道早就死过多少回了！

卫岳说完那十七个字后，并没有停顿多久。他现在正用左手把自己身上被鲜血染得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衣扯下来，然后一圈一圈地往自己右手上缠，正好把武士刀的刀柄和自己右手掌牢牢地窟在一起。见此情形，立在卫岳前方的一干红武士不知道已经吞了多少口唾液以抚内心的不平起伏，但这又有什么用，该来的，始终要来。

当卫岳把他上身的粗布衣完全扯掉的时候，红武士们这才发现卫岳那具身体是什么模样，倘若硬要用恐怖这两个字来形容，可以说那还差得悬远。

卫岳的身体原本是很标准的，他和卫远一样，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身板适中，古铜色的健康皮肤，更教人羡慕的就是那一身近乎完美的肌肉。

他身上的肌肉并不是那种很夸张的隆起和爆发，看起来反倒很平实，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自然不会平。全身上下棱角有致，给人一种浑圆厚实的感觉，绝对可堪称是极品中的极品。然而可惜了这一切的美好现在都已经被破坏了，卫岳的上身，随处可见大条小条皮肉翻卷的口子，深红色的血液像染色剂一样浸泡着他的皮肤，在正中胸口和右边稍偏离肺部的位置及其下方腹部更各有一条寸许宽两指长的条形窟窿，至于旁边其他的部位，深可见骨的伤口甚有三两处，大沟小壑也是随处可见，实在是触目惊心！

“哈哈哈哈......”卫岳突发地开始狂笑起来，一反之前的冷面模样。这笑声听起来像是一个发疯的人要发作什么之前的预兆，更像阴间的鬼魂罗煞几百年不见活人时的愤泄，几十个红武士听得更是全身汗毛乍起，心里面也跟着一阵无由地发毛，这小子，难不成真的疯了？

肆略的笑声不歇，卫岳紧接着“啊”一声暴吼后，拖着手上的武士刀如狂风暴雨般冲向眼前的红武士，甚如龙卷风一般扎进了四十来人的敌人堆里，直搅得对方天旋地转、人仰马翻好不煞眼！

红武士本就被卫岳的恐怖模样吓得失了几分神，又见他突然朝自己的方向冲奔来，一时间里不禁更有些手慌脚乱起来。不待他们真正回过神，卫岳的身体已经欺近他们左右各处。

只见卫岳马不停蹄，身形飘忽不定，甚而有些教人根本无法用肉眼捉住他的身影。所过之处，武士刀横架，随着刀身在晚霞的映照下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淡淡微光，一声声的闷哼低吼也很有节奏地自一干红武士的喉咙里响起，随后尽皆瘫倒于地，连挣扎的力气也是没有了。

一招制敌！绝对的干脆、绝对的利索、绝对的力量！竟然在这个时候真正爆发于电光石火间！

难怪红武士如此不堪一击，原来这其中原由根本不是他们过于错愕卫岳离奇不死的情况，而是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可以抵抗卫岳的力量，也就是说，卫岳的实力，竟再一次自绝望中激发出来几层！

但看卫岳此时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正一招接一着招不停地杀谬，那把跟他右手缠在一起的武士刀此刻也像跟他同生一体般在他手里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怕那些个红武士也绝做不到他这般挥洒自如、信手拈来。卫岳每挥一次刀、每跨出三两步便有一个红武士在惊恐和无奈中命绝，原来的将近四十来人，也在这种残灭中不消片刻便失去了一大半......

这哪里还是什么针锋对决？根本就成了石头砸鸡蛋，一碰一个碎！

红武士这次是真的有些魂飞魄散了，在卫岳身上发生的一切实在都太令人难以置信，毕竟那些在常理中几乎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看着同伴们的命像流水一样地消失，剩下的红武士也开始有些绝望了，自己与对方的实力，还是一个层次上的存在么？

其实卫岳现在也有些惊愕于自己身上这又一次的变化，哪怕他从小就开始接受卫凌霄的荒唐教育此刻也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眼下情势甚急，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要能解决掉面前的红武士，自己身上出点异象又能如何，就算以后变成妖怪都无所谓......只不过，不晓得还有没有这种机会罢了。

面临着卫岳天崩地裂般的汹势，红武士终于开始束手无策慢慢退缩了，然而已然身陷其中的他们又岂是那么容易逃得掉的，且不说该要如何抽身退步，单是卫岳的攻击就足够他们好生消受一番了，可以说只要红武士在面对卫岳攻击的同时只要一敢松懈怠慢以图逃命，那么，他的下场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重蹈前者的覆辙。但现在卫岳已有杀神般的实力，红武士抗与不抗又有何区别，不一样的血染废墟么？

卫岳见红武士突然卸甲落荒，心下不禁一阵欣慰，眼看着对手就快要灭亡了，冷不防他体内居然第三次出现了变化，而这次的变化，足以教他欲哭无泪。

卫岳首先感到异样的是自己的脑子先陷入一阵白茫茫的空虚，然后就是晕眩，就像后脑勺突然被人敲了闷棍一样，若不是他现在极力催动体内功力稳住身形，几乎就要站立不稳了。紧接着是下腹丹田处，至从他失去意识那一刻开始，那处就一直在澎湃着，里面似有汩汩热流运转不熄，随时随地都能带给他一种潜力，但现在那里面的能量又好像突然被人强行吸走了一般，他只觉得现在自己的下腹空空如也再没有可以供给自己运用的能量，甚而根本提不起一丝内力，怎么回事？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候自己突然失去作战的能力，那刚才的大战岂不无济于事？

除了惊愕以外，卫岳现在脑子里就剩慌张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毕竟不好受，奈何事实就摆在面前，纵是他有扭转乾坤的能力此刻也只能干瞪着对面所剩无几的红武士坐以待毙了。

见刚才还疯狂得像魔鬼一样的卫岳突然停下手脚矗在原地，有了前车之鉴，虽然红武士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轻举妄动，唯恐卫岳在施什么计策等他们上钩。

蓦地，卫岳突然自口中喷出老大一篷血雾，身体左摇右晃眼看着立马便要往地上倒。红武士见状硬是以为卫岳又将作势杀到，当下不禁一个个都横刀护住自己身体警惕起来。哪料卫岳随即竟是一个踉跄单膝跪地，他右手上的武士刀刀尖朝下狠狠地插进地面的泥土里，以此来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倒，那模样直比受了重伤还要来的狼狈不堪几分。

红武士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卫岳却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这反差来得太突然，根本教他无法承受。

半晌，红武士似乎终于看出了什么端倪，一举大步向前朝卫岳杀过去。卫岳试着挣扎了几下，却提不起任何一丝内力，连自己本来的力量好像都透支完了，现在他就像一条菜板上的鱼，正很不甘心地等着被人宰。

只是眨眼的功夫红武士便逼近了卫岳，一个个将他团团围住后见猎心喜一般举刀就要往他身上捅去，这时候，几乎不分先后的两个声音突然响起，让他们的动作不禁迟钝了一拍。

“啊......”这是一声惨叫，从离红武士不远的地方传过来的，那里是一个小坡，上面正有一群人兀自在做着什么，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些人居然是杨乾和另外侥幸活下来的几十个岳门弟子，他们现在正站成一圈，像是围着什么似地，而那一声惨叫也正是从他们围着的中心里发出来的。

紧随其后是一个愤怒的声音，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却如晴天霹雳一般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神，但听得那声音向卫岳的方向吼道：“小贼，住手！”

起先的那一声惨叫本就让红武士手里一凝，这紧接着又是一声暴喝，一众红武士不禁扭头朝两个声音传来的方向先后望去。趁着这对手疏忽的大好时机，卫岳拼命抽出一丝内力从红武士的圈围里脱颖而出。但他这一动，无疑又把红武士的注意力给牵了回来，惹得足足七把武士刀又冷冰冰地朝他身上刺去。

原来那一声大喝，不是别人所致，而是由万夕云传过来的。那时候他好不容易用自己的鲜血换来了五六个红武士的性命，可与此同时，他的体力也几乎接近枯竭，正在他倍感手头吃紧大叹无奈之际，却突见卫岳乏力倒地，他自然晓得那会引来什么后果，何况之前他已经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替卫凌霄保住卫岳一条命，当下更不多想，也顾不得自身情况如何危急，转身便欲朝卫岳的方向奔过去。

然而正是因为他这一时情急导致的大意，前一刻本来还觉得他难缠的一干红武士顿觉压力大减，而万夕云身上此刻自然也是破绽百出、门户大开，要取其性命可说是轻而易举。

红武士毫不犹豫，生怕错过了良机，朝着万夕云就是一刀戳过去。许是卫凌霄的天道在此刻突然起了什么奇异的作用，万夕云像是脑后生了眼睛，身形稍一扭转，堪堪躲过了足以要命的危险。可惜的是，对付他的红武士毕竟有十多人，就算他再能躲也不可能把危势尽数化去，终究还是有一把武士刀硬生生刺进他的左臂。

万夕云身上的刀伤已经很不少了，但这次刺中他臂膀的这一刀好像给了他极大的刺激，他也像如梦初醒般脑子一凝，然后体内所剩无几的功力骤然大聚，再次暴喝一声，身体奋力一震，接着随手连连拍出几掌，“砰砰”闷响连起，一应红武士像脱弦之箭般被拍飞出老远才落地。而本来插在万夕云左臂里那把武士刀此时也已经被他的内力震断，兀自还留有半截刀身戳在里面。

危机算是暂时化解了，但万夕云却没有丝毫的解脱感，他一转身便看见卫岳几近虚脱的模样，而在他的身边正有好几个红武士已经高高举起了武士刀，下一刻，只需眨眼的功夫，惨幕毫无疑问的即将上演。

此时万夕云所站立的位置离卫岳尚有一段距离，要想直接冲过去救他根本救来不及了，不知是不是他急中生智，见别无他法，万夕云竟然用右手一把捏住自己左臂上的那半截武士刀，“咻”地从中抽出来，直引起一道血箭飘飞而出。他眼疾手快，挥手便把手中的断刀像掷飞镖一样朝那几个举起刀的红武士仍去。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只听见“铮、铮、铮、铮、铮、铮、铮”七声脆响凭空而生，然后那七个红武士手里的武士刀竟然离奇地挨个从中折断！

“成了！”万夕云在心里喜道，其实他这么做是一点把握也没有的，想不到是居然真的成功了。说来这确实不敢教人相信，当时他心里一急，差点就不知所措了，但却忽然发现那七个红武士竟然是站在同一条直线上的，而他们举起的七把武士刀自然也是整齐地排在同一个平面上，如此大好的机会就摆在面前，眼下就看自己的实力了。他不敢怠慢，幸好自己身体里还有一截武士刀，想也不想就直接拔出来，以强克强和四两破千斤的道理他是懂的，当下心神暗定瞄准目标，终于在电光石火间用巧计勉强救下卫岳一命。

这个过程看起来玄乎其玄，但却无一不存在真理。万夕云之所以能成功，不单是在那关键的一刻保持了清晰的头脑，更有其实实在在的实力成分在内。想那一刀连断七刀的手法何其高明，没有绝对功力又有几人可以做到这种妙到巅毫、信手拈来的地步？

七个红武士更是大吃一惊，各自望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武士刀，身体不禁矗在原地有些发愣，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代表着武士尊严的佩刀，居然就这么轻易让人给折断了！

万夕云得理不饶人，晓得那几个红武士现在多半有些懵了，催动体内功力脚下步伐一起，风一样地朝卫岳飘去。到得卫岳近前，那几个红武士刚好回过神来，但不等他们有什么动作，万夕云已经向他们再次发起了攻击，又是“砰”一声闷响，七个红武士像滚地葫芦般一个重着一个兀自向后方飞去，口中更有“哇哇”闷叫声连连生起。

“娃儿，你撑住！”万夕云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卫岳，料定他是因为体力负荷过度而且身上又有极重的伤势，所以此时才会突然软弱下来。

卫岳的脸上现在已经没有了半点血色，只是此时因为他满脸都被鲜血染着，万夕云才没有发现，但饶是如此，他的身体情况到底是好是坏万夕云又岂会不知？

勉励打起几分精神，卫岳望了望万夕云，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的光芒，却没有说话。他现在很不甘心，敌人还没有收拾完，大战还没有结束，自己怎么能倒下？

“老天，你若真是开眼，就再赐我几分力量，日后我加倍还你便是！”卫岳在心里这般无奈地祈祷着，他很希望自己能再一次像之前那样突生力量，可惜的是天公不允。然而转念一想这也并不是一件不在理的事情，试想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连连出现呢？能遇到一次，已经很不错了！

红武士被万夕云击退后，并没有又缠上来，而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另外几十个红武士集合在一起朝杨乾靠拢了去。现在的红武士数量已经大为改观，只有寥寥十八人，而剩下来的岳门弟子却有六十个之多。不过这种人数上的差距显然并不能代表两方实力上的差距。

红武士之所以此时舍了卫岳和万夕云，原来竟是因为之前来自杨乾那一方的那声惨叫。

见所有还活着的红武士大刺刺朝自己的方向奔来，杨乾不惊反喜。他嘴角上浅笑一浮，心想对方终究还是中了自己的计，师傅和卫师弟也可以脱身了。

红武士现在虽然个个身心疲惫，但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杨乾一群人，而为首的一个，正是脸上被卫岳抓出几条血痕的秦元宗！

眼看就要触近杨乾，秦元宗却突然停下身形，他身后的十几个红武士也跟着立定在原地。现在他就像是这群人的首领，而他身后的红武士也更像等待领命的侍从，正一言不发地静观情况。

杨乾望了一眼秦元宗，眼里闪过几分得意的光芒，然后转过身从人群中揪出一个人来。但看那人衣衫褴褛满是血污，全身上下几无完好之地，显是受伤极重。此刻他被杨乾揪着后背的衣裳竟是毫无一点挣扎的力气，奄奄一息的模样甚是可怜。可惜杨乾似乎并不可怜他，拽着他的身体用力一拖便把他整个呈在对面的红武士眼前，随即又从后腰摸出一把雪白的短刃架在那人脖子上。

要挟，十足的要挟！

秦元宗见此情景，脸上愈显焦急，但又不敢轻举妄动。他眼里寒光吞吐不定，极力压住内心的愤怒，沉声朝杨乾吼道：“放开他！”

被杨乾揪着的那人见秦元宗就在近前，眼里顿时闪过一丝亮光，像是从绝望突然转变为希望，奋力大声像红武士一方叫道：“秦......秦师兄，快......救我！”当他真正说话出口时，才发现自己因为伤势太重连声音都有已经沙哑了，差点就说不出话来，好在秦元宗此际心忧他安危，勉勉强强也算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秦元宗见那人命在旦夕，此刻又这般狼狈地被人用刀子指着脖子，身上硬是横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煞气，双眼大瞪盯着杨乾等他给个结果。

杨乾倒是悠哉得很，不慌不忙地道：“放他可以，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说着把刀子的象征性地往手里那人颈子上戳了戳。

“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么？”秦元宗一向自命清高，几时又受过这等窝囊气？被威胁的滋味毕竟不好受，奈何现在自己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人的性命就在对方手里握着，纵是他火气再大也只得硬憋着不敢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