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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途(十六)

作品名称:远途      作者:萧涵      发布时间:2010-03-08 20:35:46      字数:8578

第十六章奇迹

这人其他人或许不认得,但卫凌霄又岂会不知,他一见这人脸上便挂起了笑容,没有半点受过重伤的迹象,“呵呵……万师弟,算为兄这次……对不住你啦!”

黄袍人赶紧把一只手掌贴到卫凌霄背脊上暗运内力,又道:“对不住?依我们当年的规矩,对不住人的,可是要受罚的!”

卫凌霄又是呵呵一笑,刚才已经变得苍白的脸色无由地又恢复了些许红润,“怎么罚,还是老规矩,你说了算!”

黄袍人终于忍不住沉声大喝起来,说道:“这次的惩罚,就是要你给我活过来,若是你办不到,小弟纵是闯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找你算账!”

“不成,你这惩罚……太重,我办不到,换一个罢。”不晓得卫凌霄这句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总之听在黄袍人耳朵里始终称不上意。

“你怎能如此无赖!”黄袍人依旧是一个口气,那只手掌也还仍然贴在卫凌霄的后背上。

卫凌霄这次只是莞尔一笑,并不答话,黄袍人也不再多说,两人就这样一个抱着一个躺着安静地置于原处。

黄袍人正是万夕云,照理说他现在应该还在岳门后山底祠里面壁,且离二十年刑期还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只不知道为何此时竟提前出来了。而再看另一边正跟几个红武士纠纷的那人,也是跟这万夕云一起来的,却不是当初在庭院突然没了踪影的杨乾又是谁!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万夕云师徒俩一出现就正好把卫凌霄从鬼门关拉回来,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俱。但眼下整个岳门的活人已经死去大半,即使他再能救却又救得了几个。

杨乾当初突然在庭院里失踪,原来不是逃命去了,当时他正欣喜卫凌霄的想法和白烟的策略有些相同,眼看就要准备下手叫白烟开始行动,不料陆魁竟突然这在中间来插上了一竿子,为了避免他们起疑,他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不动声色地在众人面前消失不见。好在陆魁那时候好像并没有在意他,否则事情到现在还不知道又将是个什么结局。

一出庭院,他原本打算是直接去找白烟,但后来发现白烟不知道为什么提前动手了,这么一来,他就不得不把在岳门内原本是俘虏的宗门弟子全部扇动起来,跟白烟里应外合和后,一场血战终于展开。

但当他看见黑帮出动了六十个红武士和更多莫名而来的手下时,突然察觉这次岳门恐怕会凶多吉少,经过几番观察后,终于下定决心请万夕云出来坐镇。他深知红武士的实力,但却更清楚万夕云的武艺,那可是他这十八年来从未琢磨透彻过的东西,难道跟那些红武士比起来还会差什么不成!

世事难料,杨乾满腔热血地跑到后山底祠里请万夕云出来,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告诉师傅后,想不到万夕云竟然说他在开玩笑。这一折腾委实弄得杨乾是哭笑不得不知又该从何说起,但事态紧急,他没心思跟万夕云嬉闹,又苦口婆心地大费了一番口舌并强行把万夕云破例拽出底祠让他亲眼看到后这才大松了口气。也难怪万夕云不信,十八年前他自行进入后山底祠面壁的时候,岳门内还是一片风平浪静的景象,要在他面前突然说如今岳门里已经被外敌所侵而且岳门弟子都已经快被杀光了,这种思想上的反差莫说要他接受,怕是连边都粘不上。岳门数百年来可说是与世无争,况且剑子穹执掌岳门几十年从未出过任何问题,门内又有八大长老坐镇,试问天下何人能侵犯岳门?

好不容易说动万夕云出得底祠,其时岳门与黑帮的争斗差不多已过高峰时期,当下万夕云再顾不得其他,托着杨乾拼命似地朝战团处奔去。

面前的场景无疑让万夕云也是大为吃惊,他现在已经忘了去责怪杨乾对他隐瞒这件事情好几年,更是把岳门历代门主传下来的规矩抛到九霄云外,纵是再有十年刑期他也不管了。眼下他脑子里的念头只是:师傅怎么样了?八大长老去哪里了?而诸位师兄弟们又是如何?还有卫师哥......

当他终于到了战团里时,看见满地的尸体让他几乎有绝望的想法,随即他和杨乾努力地寻找好活着的人,过不多时,终于在目前唯一的一个战团里发现卫凌霄的身影,而待他出手搭救时,正好晚了卫凌霄负伤那一步半分。

卫岳终于回过神来,手脚依然颤抖着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跑到卫凌霄和万夕云的地方。卫凌霄的胸膛上正有三个细小的窟窿在流着汩汩的鲜血,浸湿了他原本是灰白色的粗布衣,紧挨着是腹部,那处的衣服已然破碎,正可看见偌大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也在不断地冒着鲜血。

见此情形卫岳直觉脑子里有如狂风暴雨侵袭惊雷闪电击打般难受折磨,他现在恨不得当时挨刀的是他自己,中枪的也是他自己,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卫远,几乎再没有谁比得上卫凌霄在他心中的地位,眼看着自己最敬爱的父亲此时命在旦夕,他很是不知所措,眼里模糊的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脸缓缓流淌下来,“爹,爹,你怎么样!”说着卫岳就想去抚摸卫凌霄身上的伤口,但伸出去的手却又立马缩了回来,他是生怕因为自己的妄动而加大卫凌霄的痛楚,一时只得眼巴巴地瞧着卫凌霄奄奄一息的模样心痛不已。

卫凌霄极力睁开眼睛,他感觉身上再使不出任何一点力气,要是万夕云那只贴着他后背的手突然离开,不晓得他还能撑多久。脉脉地望着卫岳,卫凌霄有一字没一字地说道:“岳儿……如今宗门……情势危乱,不是你……你跟远儿……能控制的,你们……一定要远离这里,保住……性命!”说完最后两个字,卫凌霄忍不住大咳了几声,直从口中喷出来两口深红色的淤血,然后又急急地呼吸着空气。

卫凌霄的一番话刚说完,卫岳顿时涕泪四流,就差痛哭出声了,“爹,要走,我们一起走!你千万不要有事,王爷爷医术高明,等我们回去了他一定可以治好你。”卫岳只顾着担心卫凌霄,却忘了王老头只是粗浅地懂些江湖医术,曾经阴差阳错地治好过村里一条断腿的大花狗,但这要是用来医人,恐怕还是不行的。

卫凌霄哪料这小子到这时候竟还说得出这种话,一时不禁呵呵低笑起来,这一笑又牵动身上伤口冒出更多的血,顿时便又大咳起来,更遑论还能答什么话。

卫岳见卫凌霄又咳出几口血,更是不敢再跟他说话,好在万夕云就在一旁默默地替卫凌霄调理伤势,卫岳深深看着万夕云,说道:“万师叔,烦请您照顾好我爹一会儿,待弟子替爹报了仇,再来跟您道谢!”

万夕云不清楚卫岳的性情,自然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何况有仇必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下只一点头便应了下来。但万夕云不省得卫凌霄又怎么会不明白,以卫岳的性子,不杀光这里的人才怪!奈何他现在有气无力,想要上前阻止也是不能,只得一脸焦急地望着卫岳一步一步地又走进那个满是鲜血和尸体的战团。万夕云见状只当是卫凌霄伤势不稳,立刻又在手上多加了几分劲道。

卫凌霄所料果然非虚,此刻卫岳的双目已经微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看着甚是吓人。他现在在寻找,寻找陆魁,他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放了卫凌霄整整三枪的黑帮老大。

之前陆魁如愿以偿朝卫凌霄抠了三枪后并没有逃跑,此刻他正躲在一干黑帮手下身后对着远处的岳门弟子放黑枪,其脸色之阴险狡诈不由分说。

卫岳的目光很快扫到了陆魁身上,当下二话不说身子一飘便朝陆魁的方向行去。这一飘,直比卫凌霄飘起来还要快上几分,身后甚至看不到丝毫的残影。

陆魁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背上冷汗狂冒不止,忽一扭头朝旁边看去,就见卫岳那张冷冰冰的英俊脸庞近在眼前。不知怎么,陆魁现在看着卫岳竟有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好像卫岳那张脸就是这世上最骇人的光景,纵是阴间的厉鬼只怕也还比不上他的狰狞。

陆魁立马便失了神,全身兀自颤抖起来,连手中的黑枪也拿不稳,“啪嗒”一声掉落在地,接着便朝一旁哇哇惊叫起来:“秦兄弟,秦兄弟快救……”一个我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脑袋已然诡异地离体,飘飞出足有十来丈才落下来,只剩一具无头尸体矗在原处抽搐了几下然后“砰”一声直直地倒在地上。

卫岳一伸手便削掉陆魁地脑袋,其速度之快几乎只在兔起鹘落间,便连他自己也有些为之吃惊,分明这些力量之前并不存在于他体内,这是怎么回事?然而这种惊诧的念头只在卫岳脑子里一闪即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愤怒。除掉了陆魁,他想要杀的第二个人是雷长老,可惜那老家伙已经死了。卫凌霄中刀的那一幕他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一想起雷长老当时拖累卫凌霄送命他就在心里对那个老头生起无尽的恨意,甚至还恨上了整个岳门,堂堂的岳飞后裔、堂堂的宗门长老,竟会贪生怕死?越是这么想,他越觉得脑子里面无比的混沌,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映在他眼中的只有一个个正在跳动的人影,而那些人影,都是自己的敌人。

陆魁一倒地,旁边有个红武士立马便察觉到了异象,他急忙跑到陆魁躺着的地方俯身看了一眼,然后大吼一声便朝卫岳冲了上来。其时卫岳脑子里只有杀伐,正准备要动手,不料这么快面前就送上来一个,当下自是马不停蹄迎了上去。

那红武士跟卫岳大斗几十回合后,惊讶地发现面前这年轻人的功力竟出奇地高,之前他也跟卫岳碰过几个照面,但跟现在比起来那完全是两个层次的存在,教他一时有些吃惊起来。外人看到的是卫岳突然大增的功力,而他自己看到的只有面前的敌人,甚至根本不清楚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只晓得自己现在一点也不累,而且有使不完的劲。

红武士又见卫岳双眼略微泛红,更有点空洞无神,料他可能是杀红了眼有些神志不清,反倒欣喜起来,如果自己稍微清醒点不跟他硬抗,要对付面前这个不怎么清醒的小子似乎并不难。可当他真正行动起来才知道自己算错了,卫岳几乎不给他任何取巧的机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他就是一通闷敲,而且他用尽全力的一击往往对卫岳还造不成任何伤害,就像卫岳的身体里全是钢铁一样,人肉又岂能与之攀比。

卫岳右掌凝聚足功力,“呼”地朝红武士拍去,红武士见对方一掌来势甚汹不敢硬接,只得横刀招架。然而卫岳竟然无视他撩上来的刀,手掌仍然毫不退缩,其势之大所向披靡,很有些会碰断对面那把武士刀的前兆。红武士见卫岳手掌不偏不倚地击来,顿时把两只手全抵在刀背上用尽全力刺过去,哪料眼看卫岳的手掌就要跟武士刀的刀尖接触到,他竟又突然改变路数,身形带着手掌往旁边好无道理地飘过去几寸,正好躲过面前红武士的全力一击。而他虽然身体转了弯,但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来,那只凝聚着十层功力的手掌仍然一点不停留地伸向红武士的面门。

原来红武士起初预料卫岳脑子不清醒,这才想到要投机取巧地对付他。但是从卫岳此刻的动作来看又并不像神志模糊的样,这分明就是一种很妙的计略打法,没有一定的胆魄和到位的功力又哪敢轻易施展拿性命开玩笑?红武士不由一下子慌了神,见卫岳大掌伸来,赶紧全力后退,可惜竟慢了半拍,躲是躲过了,脸上却被卫岳突然化掌为爪硬生生抓出五条血痕来,而一直在他脸上蒙着的那块蒙面也跟着被扯掉,露出那人的本来面目。

这人卫岳没见过但却听杨乾说起过,他赫然竟是兰青的师兄秦元宗!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也是红武士当中的一员,而陆魁在死前所叫喊的秦兄弟只怕也就是他了。

卫岳可不管对方怎样,只要还没倒地就要继续大战到底,所以间不容歇又冲了上去。刚才他化掌为抓的那一招也本是要锁秦元宗的喉咙,不料却走了个空。

秦元宗愈感卫岳的棘手,不敢有半点松懈,立刻又迎了上去,自与卫岳又是大展手脚、一番苦斗连绵。

这边卫岳疯狂地打着,另一面杨乾也已经跟一众岳门弟子应和起来,而卫远现在却变了模样,只见他神情痛苦不堪,身体被黑帮的几个手下揍得东倒西歪也不还手,就那么任由人随便折腾。

之所以会如此,原来还因为卫凌霄中了刀又连中三枪的那一幕,当时他和卫岳一样高声痛呼起来。卫凌霄本就体力负荷,现在腹部被人刺上一刀不说在胸膛上还教陆魁连打了三枪,这还得了?卫远的脑子立时“翁”的一声陷入一片空白,就像中邪了一样什么也不知道,空留一丝忧念兀自苦苦品尝着。

之前他心中的不祥预感,始终还是得以灵验了。

枪这个东西在农炎的口中可是很恐怖的,以前卫远没见过尚可说是不理解,但回到岳门后他还能不清楚么?瞬间就能让人毙命的东西就这么落在卫凌霄身上,那会是什么结果?卫远仿佛突然看到了收养他的拾荒老头正一脸善笑着向他走来,但却又立马疏远而去;紧接着是赵老三,脸色狰狞着对他拳脚相加;然后是卫凌霄和卫岳,甚至还有刚认识不久的杨乾和万夕云,这些在他生命中都是很有分量的人,此刻在他的面前一个个都面无表情地离去,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空旷的世界里独守寂寞!

卫远的神思已经进入一个苦痛的不可自拔的漩涡里,除了他自己,谁也救不了他,就像练功里的走火入魔一样,旁人根本无从插手。所以现在眼前的一应事物卫远全看不见,甚至连有人在打他都感觉不到,他只是感应到自己的脑子愈来愈痛,不可触摸、不可减缓般地愈来愈痛!但如果他不去想卫凌霄、不去幻想连篇,或许可以清醒过来,然而很显然这些都是空谈。

渐渐地,卫远开始痛叫出声,两手不由自主地抱着头在地上翻来滚去地遍地打滚,反倒让正在他身上大动手脚的几个黑帮手下开始不明所以起来,难道自己有这么厉害,居然能打得这人满地找牙?

随着时间的推移,卫远的脑子越来越乱、越来越痛,慢慢地,他又感觉到自己腹部丹田里突然有一股能量凭空生起,在体内到处乱串。而且那股能量还在不断地增大,也一点比一点强盛、一丝比一丝暴戾,没多久,他的丹田竟像被撑破了一般疼痛难忍,而那股不断增大的能量更是趁机疯狂地串进他的身体各处,直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随时都有被这股力量胀爆得可能。更要命的是,这股力量若是只在卫远身体各处肆略也就罢了,约莫在一盏茶的时间后它们竟然诡异地凝成一团直攻卫远已经疼得天崩地裂的脑门!这一下卫远再也忍受不住,手脚不受控制地开始在自己身上和头部猛抓起来,似乎这样能减轻一点痛苦,可惜此刻命不由他,哪怕他已经把手指深深陷进了皮肤也是于事无补。

卫远体内的那股能量现在固执得很,也不管他的主人有何感受,照着卫远的脑海就是一阵狂冲猛撞,而卫远脑子里形成了很多年的那道屏障似乎也毫不示弱,硬是苦苦抵抗着那团能量的来袭不肯退让,直比现在外边的斗争还要激烈不少。

如此两方又旗鼓相当地抗衡了小半个时辰后,卫远脑子里那股能量仿佛终于耗尽能量慢慢地生出一条细小的裂缝来,紧接着,那条裂缝越来越大,下面的能量也越来越浩瀚。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既然这当官的一夫已然退却,那么这关口里自然是空无一人的。卫远身体里那股磅礴能量也终于顺利地攻进他的脑海,多年来一直被他视为瓶颈的故障也终于就这么莫名地打通了!

两股能量突然这么合二为一所产生的能量共鸣使卫远更加痛苦起来,现在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比不得他身体里苦楚的十之一二。两股能量融合在一处立马便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卫远本是在地上翻滚连连的身体此时也像是被他体内能量所牵引一般骤然凳立起来,他颤抖着的四肢也开始慢慢停下来,双手一点一点紧握成拳。

在场众人都被这一幕吓了一跳,只有卫岳还在跟秦元宗不死不休地纠缠着。卫远现在的模样根本不像是人样,只见他双目血红,两眼空洞得几乎看不到里面还有眼球的存在,有的只是血,鲜红的血!再加上他现在毫无一丝表情的脸,很有可能连阴间阎王老爷见了也要忌惮三分。

就在众人惊诧于卫远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时,一件足以令在场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事情接着发生在卫远身上。他仰头朝天,双腿直立,两手分向左右两方直伸,全身衣物无风自动,然后从口中发出一记暴喝。喝声源源不断,直震天宇,有如万马奔腾,磅礴万丈;又如虎啸龙吟,威吓八方!伴随这喝声的,更有一股莫名的庞大能量自卫远体内向四周散发出来,在卫远周围的尽是黑帮和岳门两方人马,其中的一大部分岳门弟子和黑帮手下竟因为这股来自卫远身上的无形能量而七窍流血,有严重者更是身体横飞出老远五脏六腑尽皆碎裂而亡。一时间里,战场上以卫远卫中心,方圆百米内本是一片狼藉的场面居然很不合理地教卫远那股能量扫得一干二净,在这当中活下来的人,黑帮一方除了那几十个红武士勉强还立得住脚跟外几乎少有人幸存,反倒是岳门这边活下来的人还多些,万夕云仍然扶着卫凌霄在原地不动,卫岳也还在红武士堆里打转,再有就是杨乾,他此时正两腿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在他身后的是不到百人的岳门众人,但下场都不比杨乾好什么,几乎都是奄奄一息,快要日落西山了。

这震撼全场的一声暴喝委实是教人不敢相信,更无法理喻。这……还是人么?

万夕云把手掌从卫凌霄背后伸回来,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兀自低声道:“好小子,竟然到了化气凝精的境界!”说罢又在体内暗运内劲调理伤势。

本来卫凌霄得万夕云内劲的辅助面色已经好转了不少,但谁知到刚才卫远突然来了那么一下爆发,这下卫凌霄的情况倒变得又跟起初相差无几了,好在他始终还有一口气在,尚可说上两句话来表达他对此景的看法。“万师弟,你……也知道化气凝精?难不成……”从万夕云一开始为他运功疗伤他就对万夕云的功夫起了疑,但又不敢草率定夺,方才突然听他说出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化气凝精四字时,再不犹豫,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不瞒卫师哥,当年你走后,师傅正是把你留下来的那本册子交给了我,如今小弟身上的功力,全拜师哥所赐!”万夕云在卫凌霄面前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什么,此刻见卫凌霄问到,他自然会如实相告。

难怪杨乾当时说连他也不知道宗门秘籍在哪里,感情是剑子穹把它秘密交给了万夕云!

当年卫凌霄走后,剑子穹很是懊悔了一番,后来带着对卫凌霄的愧疚终于静下来把那本册子严心参研了个透。其时万夕云已经自负罪名去后山底祠面壁了,他深知卫凌霄那本册子的重要性,所以胆大包天竟把原来本是历代相传肃不可犯的宗门秘籍给改了,而改后的秘籍他并没有给任何人看过,说是从今以后只有门主才有资格研习。之所以他下了这么个决定并不是因为他想独吞卫凌霄那本册子,而是他晓得八大长老的性情面上虽然公正和善,但若真把册子交给他们看,绝对会引起一场长老之间的明争暗斗,况且卫凌霄那些功法更不是自己这些老头子练得来的,经过他精心考虑后,终于决定把秘籍交给后山底祠里的万夕云。除了卫凌霄,他最为喜爱的就是这个二徒弟,把秘籍交给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偿还罢,同时,这本册子也将随着他一起在后山埋藏整整二十年,等二十年期满时,届时岳门里说不得已经是天平天下了,再把册子拿出来代代相传岂不是好事?可惜了剑子穹如此一番苦心竟得不到个好的下场,在情势逼迫他忍痛将门主之位传给突然回门卫凌霄,因为他实在是不愿看到自己的任何一个徒弟再受任何苦难,但事已至此,早已容不得自己再多作考虑。

剑子穹当时把册子秘密交给万夕云的时候,特意交代了他不得跟任何说起,所以此时就连一向跟他亲如父子的杨乾也不知道。在底祠里的十八年里,他每天苦心修炼秘籍上的功夫,每每想到这是师哥留下来的东西时,他就全身热血沸腾,立意一定要把他练好,如此清清静静十八年过去,他每天心无旁骛,一心专研,成果只怕还不在卫凌霄之下,否则现在他怎么可能有以手传功的能力?纵是卫凌霄见了也是自叹不如。

而杨乾受了万夕云十八年的亲自教导,每天不间断的跟师傅单独对练,其功力也是在一点一点进步的。虽然万夕云并没有直接说要教他什么,但单是每天的陪练就足以杨乾消化了,而杨乾一向又听话得紧,既然师傅不说,他自然也不多问,他相信万夕云一定自有一番道理。所以此时杨乾虽然也受了卫远那股能量的波及,但情况却是要比一旁的其他门人好得多的。

卫凌霄咳了两声,硬吞回去一口已经闷到喉咙的鲜血,对万夕云道:“我说师傅当时怎么不说秘籍的事,原来是交给你了,看来,这门主还是要你来做才合适啊!”在说这话的同时,他在心里对卫远又是意外又是惊讶,整整十年了,他亲自教导的两个孩子身上一直没有发生任何一点异常的变化,无非就是功力比一般人稍微深厚一截,但这离他的天道还相差悬远,根本不足为奇,哪料如今这其中一个孩子竟突然一步升天,一举达到化气凝精的巅峰境界!这实在教人想不明白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夕云重又把手贴到卫凌霄背脊上,一气呵成道:“好,小弟就等着师哥哪天能威威风风地给我行个传位礼!”

旁话少说,且看卫远自那一声暴喝后,现下完全像个木头一般还呆在原地不动,面上仍然没有半点表情,他跟卫岳一样现在看不到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变化,有的只是脑子里那一丝忧念,一丝苦痛难熬的忧念!

在场所有活下来的岳门弟子谁都没有动,尽都瞪大了眼睛像看怪兽一样看着卫远,生怕他突然又发起疯来大叫一声。而远处的几十个红武士也是一样,虽然个个都提着刀,但却没有一个敢率先前进。

卫岳因为刚才卫远的那声大喝只稍微顿了顿身形便又开始行动起来,他血红的双目像是瞎眼一般正四处寻找秦元宗的身影,待他终于看见一个红武士后,抽身便冲了上去,一场大战又接着上演起来。

卫远抬起双手,两只血眼在上面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后才又放下。现在他体内已经风平浪静了,那股乱串的能量也乖乖地归回到丹田里缩成一团,不同的是那团能量比原来竟要小上一圈,但却又更为浑厚了不止一层。他的意识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感觉全身上下能量充沛说不出的舒服,而他脑子里的那方屏障似乎也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片空明。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已经真正踏进了卫凌霄天道的大门,适才他大喝时产生的那股能量正是来自于天道、来自于自然、来自于天地间的一应生灵!那,才是真正的天地力量、真正的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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