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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幸福(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伪幸福      作者:温亚军      发布时间:2013-11-27 21:11:15      字数:7682

  方云慧连这次研究的是什么课题都没搞清楚,就跟着庞主任到北京拿项目了。
  这些年,方云慧也进过一些不大的项目研究小组,充其量只是比跑龙套的稍强些,但拿项目的差事,就是竹竿横着扫也扫不到她的,因为她还是中级职称,连个副教授都不是,而所里,中高级职称的闭着眼能数出几十个来。她实在没有去拿项目的资格。这次,她算例外。
  一路上,庞主任没跟方云慧说项目的事,她也不好问。他们坐飞机去的北京,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庞主任尽给方云慧讲各种各样的趣闻,他没时间说正事。方云慧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心里全在想借钱的大事,琢磨着,趁这次出差,多和庞主任套套近乎,把钱的事落到实处,只要钱能落到实处,很多事就能迎刃而解。
  没想到,方云慧的心思叫庞主任看出来了。一下飞机,他们打的出租车刚进机场高速收费站,庞主任就对方云慧说:“你放轻松点,出来了,就别老绷着心情,你的事我一直没忘,这不,正往这方面发展呢。”
  方云慧一脸茫然,出租车是一路向前,她却看不到庞主任说的“这方面”。
  见她一副痴傻模样,庞主任只得说得更透彻:“云慧,你不会反应这么迟钝吧,你想想,有了项目,就有了经费。这个项目我亲自上,到时我说了算,就从项目经费中,给你借出这笔款项来。”
  “那研究经费不是不足了么?”方云慧明白过来,心里挺感动,没想到庞主任真的把她的事这么当回事。
  “嗨,研究的事,本来就是弹性很大的嘛,到时咱们可以节省点人力物力,需要考察的几个点,不去就完了嘛,多打几个电话,叫人把数据给我们收集上来,再从网络上收集相关的资料也是一样的,这不都是你的强项吗。这节约下的经费,先救你的急,等你筹上钱还了后,咱再发奖金,到时谁也不会有话说的,你说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方云慧松了一口气,兴奋地叫道:“主任,你真有智慧。”
  庞主任一脸坏笑,道:“你现在才知道。不过,还不算太晚,今后你可要好好表现哟,如果我满意,就把我的聪明才智匀点给你,啊,哈哈。”
  笑声中,庞主任给司机说了个地方。出租车把他们拉到离市区很远的香山脚下,住进一家别墅式宾馆。
  偌大一套带小院子的两层小洋楼里,就住庞主任和方云慧俩人。服务生放下行李走后,方云慧心里有点慌乱,可又不能表达出来,便在楼下的大客厅里走来走去,装作欣赏豪华的装修。
  庞主任脱掉皮鞋,换上拖鞋,也给方云慧拿来一双粉色的女式拖鞋,很自然地说:“年底了,北京会议多,城里宾馆被会议占满了,只好住这儿,没办法,咱们也腐败一回吧,都是为了工作嘛。既来之,则安之啊。虽说这里偏了点,但安全、清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去城里办事多跑点路而已。来,云慧,换上拖鞋,让脚放松点。出门在外,可不能亏了自己。你自个选吧,住楼上还是楼下,随你挑。”
  方云慧回身看庞主任,庞主任正笑眯眯地望着她,那温和的目光之中还带点别的色彩。方云慧突然间不心慌了,她从那双眯眯笑的眼睛里,已经看出了什么。人家充当的是救世主,早预谋好的,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哪一块肉最好捏,他的闸门打开,水已经放出来了,你的渠沟还能拦得住水?认了吧,过三十岁,是老女人了,有男人稀罕你,年龄虽然大点,但人家为你,费这么大心机,别不知趣。这是迟早的事,早一天晚一天罢了,在这节骨眼上,早解决了早好,只要这一步迈出去,就什么都不怕了。不就是和男人睡个觉么,都经历过两个男人了,有啥可怕的!
  可方云慧还是放不开,到了床上,都钻进人家怀里了,还扭扭捏捏地挡人家的手呢。她还是得装一下的,不然,太配合了,庞老头会把她看轻的。她越躲,庞老头越来劲,嘴和手不够用似的,忙得直喘粗气。不一会儿,方云慧全身软绵绵的,已经配合老头动作了,嘴里还含糊地叫着“不要……”后来就叫成“不要停”了。
  关键时候,庞主任没忘记拿出早准备好的安全工具,正要给自己套,被方云慧一把打掉。她闭着眼睛,气喘吁吁地说:“医生论断,我不会再怀孕了。庞主任两眼放出绿光,兴奋地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忙开了。可能是他年龄偏大,五十六七的人了,效果不太理想,他有点急,一手握着自己,一手使劲抠方云慧,还不断表态:“是我太紧张,从来没和老婆以外的女人这样子,我还不适应,云慧,你放松点好吗,我们这是在做好事呢,你紧张什么呀?你紧张了,我有压力,这好事就做不成了。”
  方云慧被庞老头抠得疼,咬紧牙忍着,还装出一副受用的样子呻吟了几声。
  事后,方云慧认为自己无耻到极点。可谁又不无耻呢?男男女女平时都装得一本正经,突破了一这关,谁还能正经得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方云慧从糟老头的身边起来,不知道怎么和他面对,穿好衣服钻进卫生间半天不出来。后来,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打开一看,是庞老头发来的,上面写着:改革开放就是好,老牛都能吃嫩草。方云慧看着短信,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心里突然释然了。
  接下来几天,庞主任根本没去拿什么项目,白天带方云慧去爬香山,游附近的颐和园、玉泉山。
  初冬的北京异常萧条,树木疲惫过度而提前摇落叶子,秃秃的枝枝杈杈,显得寂寞而无奈。天空灰蒙蒙的,阴冷得叫人害怕,太阳像掉进污水沟的大饼,只能看出个依稀的模样,却散发不出明媚的亮光。不时刮过一阵阴冷的西北风,卷起的沙尘四处弥漫,把北京本来就灰暗的天空弄得肮脏不堪。几个景点都很冷清,一点也看不出它们曾经的繁华。
  尤其是香山公园,售票员看他们的目光有点异样,说句实话,方云慧不愿被公园的看门人在背后骂傻逼。但不出门待在宾馆里更难受,像他们已经好上很久似的,庞老头每时每刻都要做出亲呢的动作,看电视要抱着她,吃饭要喂她,洗澡还要和她泡在一起抚摸她。更可怕的还是晚上,庞老头为显示自己有真本事,上蹿下跳地折腾,又成不了事,就是不叫她好好睡觉。方云慧不习惯这样。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她不能把自己摊开了,却要别人占了便宜又缩回去。曾经,她犯过傻,把孩子生下来,却被人家抛弃了。现在她可不能再前功尽弃,她一边催庞主任快点拿上项目回去,一边还得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任这个糟老头瞎折腾。在没拿上钱之前,她只能强颜欢笑。
  临离开京城时,方云慧专门去了一趟原来和林胜利学习时住过的那家宾馆。在宾馆的院子、大厅、走廊,还有她曾经住过的房间门口转悠了好久。宾馆的模样没变,大概是后来又装修过,只是,装修的时间一长,旧模样又挤了出来,就好像这许多年,专为等她来瞧上一眼。可瞧了又能怎样?感情不是房子,房子旧了可以再装修,可感情破了,只能破了!方云慧站在宾馆大厅那年与林胜利站过的地方,心情很复杂,当年林胜利为了等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乘车,而今,他又毫不痛惜地放弃她。想到和林胜利几年的婚姻里,自己是怎样竭力想要做一个幸福温顺的妻子啊,可结果是最后的现实把她逼回到以前。前前后后想得多了,心里头的苦痛由浅及深,又由深变淡。一幢旧房子,原本就是不值得留恋的,也不是因为留恋就可以留得住的。倒是生活,是实实在在的,想要拥有,付出是必须的!庞老头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那是她为了那些钱,必须付出的。这么一想,方云慧竟然对庞老头没了愤恨,内心平静得跟结了冰的湖泊。
  北京之行终于结束。
  刚回到省城,林胜利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在北京几天,是方云慧完成大事的关键期,她不想被谁打扰,基本上关着手机。林胜利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气急,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人家毛秘书长被医院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她倒好,连电话都关掉,难不成还真的想要赖掉这笔医药费不成?
  方云慧听着很生气,冷冷地说,她现在正在想办法,但总得容她有段时间来筹钱,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一贫如洗,如果他要再催,她还真的考虑一下把这笔账赖掉呢,反正现在她也没什么可顾虑的。林胜利一听还真不敢多说,怕把方云慧惹急,她可能真会做出这种事来。毛秘书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出面的,人家也是好心,他不能叫人家为这事下不了台,更不能为此耽误了前程。林胜利只得恨恨地嘀咕道:“方云慧,你够狠!不过希望你真别把事做绝,你们方家可只有你一人在省城。”说罢,挂了电话。
  倒也怨不得方云慧跟林胜利说赖话,她心里也急,在北京这几天,庞老头一心只想和她寻欢作乐,绝口不提钱的事。还是方云慧担心凉了黄花菜,催着他去把项目拿回来,理由也很堂皇,说是怕在北京呆的时间太长,单位里有什么事没有领导可不行,何况孤男寡女出来,别人会说闲话的。庞老头多少还是顾点颜面的,听得出里面的道理,何况钱还在他手上,方云慧自然也就被他拿捏着。
  从北京回来,庞老头还是不提借钱的事,方云慧暗示了几回,不知道老头是人老忘性大,还是装糊涂,每次都岔开话题说别的事,她又不好直截了当地问,急得坐卧不安。林胜利又来过几次电话,方云慧一看号码,索性摁掉不接。手头没钱,拿什么还医药费?免不得又要和林胜利打一场口水仗,最后两人都不愉快。
  方云慧不接电话,林胜利不免又有想法,干脆回家堵方云慧。方云慧被林胜利黄世仁一样的逼债方式惹得火起,她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递到林胜利跟前,说林胜利你这样逼我,不如拿刀结果了完事。反正我现在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没什么劲。林胜利被亮闪闪的菜刀吓了一跳,再看方云慧一脸疲惫憔悴的模样,还真有些于心不忍,终究是做过几年夫妻的,实在也狠不下心来。他叹口气,说回去再向毛秘书长解释一下,让医院再宽限一段时日,她也不要老拖着,人家毛秘书长有他的难处,赶紧发动关系能借的都去借钱吧。
  方云刚打来电话。电话里他吞吞吐吐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方云慧耐不住,问:“云刚你是不是催医药费呀?”
  方云刚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句,说:“姐,医院又催我好几回了,说要再不还,就派人来盯着我。”
  方云慧不敢给弟弟说得太死,陪了庞老头几天,老头还没给她准信,她只得说她还在想办法呢。
  方云慧愁坏了,她能到哪里去想办法?要像林胜利说的那样去借,若有地方早就借了,何苦耗到现在被庞老头钓鱼似的一直钓着。她现在只能依靠庞老头了。
  可此时的庞老头似乎已忘记自己还代表着组织,他只是很个人地不断给方云慧手机发一些肉麻兮兮的短信,短信的后面要附上他们幽会的时间,以此提醒她不要忘记。回来后,他们没地方幽会,到宾馆开房怕碰到熟人,只能在老头的办公室,那里相对比较安全,插上门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但是,办公室的床太小,躺两个人很挤,还得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担心有人来敲门。为此,庞老头很郁闷,催方云慧快点办离婚手续,他就可以放心地上她家去做好事了。
  陡地,方云慧的气上来了,心想,你光知道做好事,别的就不管了?有了情绪,对庞老头有意无意地会拧着劲。庞老头感觉到方云慧的情绪变化,抚摸着她说:“怎么,你又不想离了?那种用情不专的男人,你有啥可留恋的,利索地抛开他,你的好生活还在后面呢。”
  方云慧摇摇头说:“我对林胜利已经死了心,只是,我们之间分割起来很麻烦。”
  “有啥麻烦的,我有认识的律师,叫他帮你办,你吃不了亏,十成财产怎么也得帮你弄回七成。”
  庞老头说得坦然。看来,老头真把借钱的事忘记了。方云慧心里很不舒服,她可不能赔了身体又折兵,她已经在初恋男友那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岂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不行,得想法给老头提醒提醒,他要再恁装不明白,她准备豁出去跟他闹一顿,反正身子都给了,脸也可以不要。钱的事是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不光林胜利、毛秘书长那里不好交待,弟弟和妈妈那里她已做过保证,不能让家人再度陷入沉重的医药费负担之中。
  方云慧先不直接给庞老头说钱的事,在关系还没破裂前,那样的口不好开。你陪人家睡觉了,原来就是为了钱啊,像什么?情急之下,她想出一个旁敲侧击的办法。这天,去庞老头办公室幽会前,她给手机定了闹铃。两人正待宽衣解带,要行好事,方云慧的手机响了,她迅速抓过手机,装作接听来电,对着电话说了几遍“再缓两天,再缓两天,我们领导已经同意借钱了,这两天就办!你放心,绝不再拖延!”算是将了老头一军。
  庞老头扯起衣服狠狠地往身上套,一脸的不高兴,待方云慧“挂机”,他忿忿然道:“做好事时关机,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长记性。”
  方云慧抱住老头,撒起娇来。她都被自己的撒娇声激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庞老头却买这个账。他把提起的裤子又往下脱,边脱边说:“不就欠几个医药费吗,看把你紧张的。我是项目组长,已经给财务上说过了,这两天项目经费就到账,第一个先解决你的问题,做好事嘛。”
 
  方云雪出月子那天,姜东德仍没见踪影,这一个月时间,他完全失踪了,没回过家,没打过电话。方云丽起初还有些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生意人通常容易被一些不轨之徒盯上,不会是叫人绑架了呢?可又不像,若真是这样,也会有电话打过来索钱啊,没一点动静就表示没什么事。方云丽还试着拨了几回姜东德的手机,手机里一直都是那个不知疲倦而又彬彬有礼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老婆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丈夫照顾的时候,他却连个人影都找不着。方云丽很生气,问妹妹姜东德的厂子在哪里,叫你姐夫把他找回来,天底下哪有这种绝情的丈夫啊!
  很奇怪,方云雪居然不生气了,不但不生气,反而能做到心平气和,好像这个男人没有踪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与他原本就不是一类人,不但相识的记忆如此模糊,就连人家的生活状况她都所知不多,这样是怎样的一段婚姻?自己还曾将这段婚姻在家人面前粉饰得那么美满,她其实是在跟二姐斗气呢。她不喜欢父母把二姐当成炫耀的资本,动不动就拿来在人前展示,展示得多了,再没人愿意阅览时,便摊在家里,叫所有人都不敢碰触,又绕不过去,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听着、感受着。对于媛媛的出世,方云雪起初和家里人一样,像一件心爱的东西突然间被蒙上尘垢,要想方设法擦拭去遮挡的感觉。而当一切平静下来,方云慧依然还是方云慧时,她又恨了起来,甚至希望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二姐有个私生女,这样,二姐就神气不起来!所以当外表光鲜而又事业有成的姜东德向她求婚的时候,虽然之前二姐有过善意的提醒,她不在意,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也不完全赌气,她觉得姜东德是优秀的。一个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喜欢?她以为自己的婚姻和二姐的婚姻能够对比,可事实并没有可比性,只要二姐和林胜利回芙蓉里,他们绝对是无可比拟的亮点,方云雪无论做得怎样卖力,她也逾越不过自己的二姐。
  姜东德不明白方云雪的心思,方云慧和林胜利回芙蓉里次数不多,他倒是乐意和这夫妻俩聊天,只是方云慧对他有点冷淡,好像他是闯进这个家的不速之客,与他有一段很大的距离。姜东德不在意,跟林胜利谈话更放得开,都是男人嘛,何况跟省城工作有办事能力的亲戚把关系攀熟一点,说不定,对他以后也有好处。有意无意地,姜东德在妻子面前就会夸一夸妻姐夫妻,说他们男才女貌,倒是很般配。好话说得多了,方云雪心里就恼火,有次脱口而出道:“般配什么?那是林胜利不知道我姐有个私生女。”话说完,却又后悔得不行,任姜东德怎么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
  孩子早产后,姜东德在医院守了两天,两天里也不是照看方云雪,只趴在早产儿看护病房的门玻璃上瞅那孩子。在看护病房的婴儿摇篮里,孩子柔柔的一团,看得他心里软软的,回来就跟方云雪说,原来孩子出生时是这样的,那么小,那么柔软!他脸上的表情方云雪说不清楚是什么,是幸福,是快乐,还是沮丧和茫然。
  两天后,姜东德就不辞而别,不知去了哪里。
  方云丽急得上火,两个嘴角冒出一大串水泡,妹妹早产,妹夫连个影子都没有。住了半个月的院,出院时方云雪要大姐到她家里去取存折,方云丽把妹妹家翻了个底朝天,甭说存折,连一张面额超过十块的纸币都没见到。她急吼吼跑回医院,问妹妹是不是记错了,家里的钱都攒到了卡上?她倒是翻出两张银行卡来。方云雪打了几个电话一查,这才明白,姜东德把她的钱全取走了,一分没留。姜东德除了给她买过几件衣服外,从没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存折上的一万多块钱,都是她平时节约下来的工资和奖金,父亲生病和丧事期间,她和姜东德去取过五千块钱,姜东德知道密码。她的钱都存在自己上班的银行,她的同事都认识姜东德,一听说是取给方云雪生孩子用的,二话没说,全给取了出来,拿了大信封袋子给姜东德装好,说了好多祝福孩子的话。
  可谁能想到,姜东德会连个人影都没了呢。
  那一刻,方云雪所有的矜持或者说坚强瓦崩了,她撑不住了,哭得惊天动地,父亲去世她也未曾哭得如此伤心欲绝,把同病室的一个孕妇惊得不敢说话。方云丽吓坏了,月子里是不能随便伤心痛哭,会落下病根的,老人都这么说的。可方云丽没办法,父亲的医药费还欠在市里最大的医院里不知怎么办呢,现在云雪的医药费又没着落,找不着姜东德的人,这样的烂摊子怎么都叫她们姐妹摊上了?哭了一会儿,在方云丽又劝又哄下,方云雪慢慢平静下来,恢复了她的冷静,给单位打个电话。单位派人把医药费送过来,才算解了围。
  回到家一看,乱糟糟的一团。方云雪咬紧牙,竭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方云丽把怀里才十几天的孩子交到妹妹手里,开始整理起屋子来。十几天没人住,屋里的桌面沙发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尘,怕呛着孩子,方云丽要妹妹先进卧室。
  卧室向阳,冬天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宽大的床上。方云雪一进来,阳光里立刻飘起一股尘烟,安静而落寞地飞舞着。她把怀里安睡的孩子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冬天了,再温暖的阳光也没有多少温暖了。孩子睡得很熟,小嘴嘬起来,皱皱的脸已经变得平滑、细嫩,像豆腐脑似的又白又柔,方云雪小心地用手触碰着女儿小小的脸蛋。女儿似有感触,嘬起嘴居然向两边翘了翘,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方云雪心里酸酸的,女儿的五官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她希望跟她更像一点,一个刚出世父亲就失踪的孩子,还是不要有父亲的影子才好。
  姜东德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呢?方云雪想不出来理由,如果说他们一开始的结合就是错误,那么他的离开就是必然的,可他为何要选择在孩子出世以后再离开?
  方云丽打扫好客厅,又拿着抹布、拖把进来收拾卧室,方云雪冲着姐姐摇摇手,示意不用打扫。方云丽却不听,用湿湿的拖把开始拖地,一边拖一边唠叨:“云雪,你别坐在外面,快到被子里去,你现在还是坐月子,女人月子坐不好会落下很多病根。以后你要多吃点好的,补补身子,身子骨好了,孩子的营养就跟着有了。东德去了哪里你也不说,家里的钱也没了,你说以后这日子……”没唠叨完,大概发现自己说得有点碎,赶紧住嘴,拿起抹布开始抹桌上的土。
  方云雪任由姐姐说,姐姐的照顾叫她心存感激,可她真的没话可说,姜东德的底细她至今都没摸清楚,按说姜东德是不缺钱花的,他承包的那个钢球厂虽说是个烂摊子,可姜东德靠着它向银行借贷了近一百多万的款,这些款项其实并没多少花到办厂上,都在丈夫手里攥着,但他从不往家里拿,可他为什么还要把她辛苦攒的一点钱席卷一空?她想得头痛了,还是没答案。
  太阳慢慢往西边移动,屋里的阳光也越来越单薄,终于,屋里阴了,也变得有些寒冷。女儿哭开了,是该睡醒的时候了,从医院到现在,睡了五个多小时。方云丽进来给孩子换完尿布,又出去做饭。
  方云雪抱起孩子喂奶,望着女儿嘬奶的香甜劲,心里充满了母性的温柔,虽然姜东德以决绝的方式离开,可她并不后悔生下这个孩子。她喜欢孩子。
  奶水不多,才吸了几口,乳房就瘪了,女儿吃奶的劲很大,吮得她乳房有一种被揪离身体的疼痛,她忍受着疼痛,忽然想到,当初,二姐生下媛媛时是不是也有这种疼痛感?
  方云雪忽然感受到了另外一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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