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噩梦

再次睁开眼，周围一片刺眼的白色，就连晃动的人影都是白色的。“哦，你醒了啊，昨天你哥把你送过来检查出了你患有先天性贫血，这种病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最忌讳的就是熬夜和饮食无规律，你现在要多休息千万别再去玩……”
没等她说完我就打断了她的话，“不行，我还有事。”说着起身就走了。
“哎，你还不能……”我没理会身后护士的话，急急忙忙就出去了，只是感觉身子没有力气但是大脑还是清醒的。
出了医院我打了个车去强盛，掏出手机一看关机了，我把手机打开立刻就是几阵响铃加震动，强哥的两条短信：
一、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公司的支持与奉献，现在公司盈亏无法经营将要解散，兄弟们要各奔东西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祝你们找到个更好的前程吧。
二、后天十二点之前会准时把大家这几天的工资打到卡上，注意查收，有问题及时联系。
到了强盛一看大门锁着，强哥和伟哥的电话都打不通，我知道他们可能都不想见我，也害怕我在担心。虽然树倒猢狲散但伤心地依旧，再看看门口的牌子再看看里面的桌子椅子，不免悲从中来。“唉，算了吧。”我叹了口气，还是沿着那条街走了。走了一会才发现肚子咕噜噜直叫，放下了公司我才开始想到自己，算了一下从昨天到今天有三顿饭没吃了，看见前面就有一家卖拉面的我就进去叫了一碗。虽然在平时我是绝对不吃的，但是现在饿了谁还管它有没有什么问题。老板人热情周到碗大量足，除了名字中的牛肉太少之外其他还都是没错的，五元一碗价格也还算实惠。连汤加水满满一碗下肚之后顿时浑身有劲，正当吃的起劲的时候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来一下来电显示是李燕儿的，我没接挂了电话后我把手机关了机，付过钱就回到了住处。
接下来几天的休息让我精力充沛也让我无聊透顶，我又点厌倦这种生活，虽然自由自在是件幸福的不能再幸福的事情，但是我感觉我就是那种苦命的人，我向往远方，却不知道到底向往的是什么？
有一次在梦中吓醒，在我的记忆中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再做过噩梦了，而这个梦却是我感觉最最可怕的梦，醒来之后发现枕头一片潮湿。梦里我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抓紧回家，出事了。”我回到家发现四周一片残垣断壁，旁边还停了辆推土机，那条往日活蹦乱跳的大黄狗死了，直挺挺的躺在那个墨色的梦里的土地上，父亲母亲躺在了床上，我的心就像刀割的一样。家里只有一个五叔还在，五叔是我本家的一个叔叔，虽然和我爸不是亲兄弟，但是在我所能认知的世界里，五叔是我的这个穷家庭里唯一一个来往比较多的亲戚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你没有亲身经历过永远体会不到那种感觉。哪里有什么血脉亲情，哪里有什么血浓于水，哪里还有什么同情帮助，金钱、权利、利益，赤裸裸的人心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东西了。五叔只是叫“五”并不是排行老五，有幸接了上一辈的班做了个医生，在我们眼中他是相当体面的。只是他依然嗜酒如命，尤其是在我眼前这片灰色的背景下，他有种让我说不出来的感动感激和感恩。
“你爸你妈都在那里了。”五叔用带着手指指了指床上。“拆迁费没给人家就来要账了，东西都被搬走了，狗也被打死了只是没拉走，你爸你妈没办法就喝敌敌畏自杀了，药瓶盖就在床边，我看过了没有奖。”
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像决堤了的洪水一样，霎时就涌了出来。屋子里除了那张床好像什么都没了，五叔也不见了，我不知道我身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我也不敢靠近那张床。外面的那只狗还躺在那里，只是在我再一次望过去的时候，变成了满地漫天的血色。我像突然间明白过来似的，发了疯的奔那床边跑了过去，只知道跑了很久但是究竟还是不知道跑了多久。看到爸妈依然是安详的躺在那里，我一会儿跪在地上一会儿趴在父母的身上，此时的这个往日里眼高于顶的我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好没用。那些生命中给我遮风挡雨，在我害怕时给我勇气和鼓励，迷茫时给我指明方向。那些告诉我说“不用怕有我们”，那些对我说“有我们不用怕”的人，我真真切切的知道我再也不能拥有了，在那一刻的到来，我的世界和世界的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精神支柱都瞬间坍塌了，所有的理想和幻想都变的毫无意义。
看着那两张模糊刻骨但十分安详的面孔，我有恨、有悔、有怒。我后悔我的选择让家里负债累累，我恨这个世界有穷人和富人，我愤怒到底是谁把这个世界变得利欲熏心丧失人性，是谁让穷人没有尊严？是谁让一个辛苦了一辈子的人？连供养一个孩子完成求知人生的本钱都没有？又是谁让他们只有在这最后的一个时刻才会安详？
梦做完了，我听见雨打窗户的声音，因为没有帘雨点能轻松的拍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或许雨下的再大一些，雨水就能顺着窗户缝打到我的屋子里，甚至打在我的床头上打到我的被子上，这样我就能有理由的少睡觉了。我害怕开启那个灰黑色的世界，可我又不想欺骗自己也不想折磨自己，只是这些有用吗？
也许我真的该走了，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要的，但是究竟我想要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直在幻想着那里空气清晰山不疮痍，吃的东西一直都是吃的东西，用的东西也一直都只是用的东西。我们都没必要害怕和敬畏什么，因为我们有一个普世的道德标准和正义标准，我们开始真正的不用喊万岁和必须忠诚于谁。不过在这之前我还的见一个人，就是那个第一次在广场上一见如故的老者，我不喜欢叫他老师，但这不是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就是那种从心理上的感到不习惯，不过他倒是对称乎不大在意。我也不习惯叫他智者，虽然他绝对有这个资格，但是总感觉有一种谄媚的成分在里面，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也可能是我怕别人想多了。我要走了，也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生活很累想去远方，希望那里会好一点。
政管学院古老的青石地面再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它历经的沧桑，早就被磨的光滑发亮的棱角仔细的镜像了每一个过往的脚步，蹲下身里面竟然有我，我笑了。很多时候我总是在想从这里走过的那些头顶发亮的人，是不是有着和大青石同样的经历，很可能将来有一天我的脑门也会变成大青石的样子，这倒没让我感到有任何难看地方，而觉得这更多的是幸运，因为我们有机会见证了过往还将有机会见证未来，谁能说这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情呢。
“咚——咚——咚——”我轻轻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廊很静除了我就再没有别人了，潮流的防盗门与这个古老的氛围多少有点儿不和谐，“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走廊里传的很悠远，不过此时感觉更多的是突兀。
“进来”办公室里响起一个很苍老的声音，门没关，我推门进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他手里依旧拿着一本书，从外表看是那种很老很旧的书，纸张都泛着黄色，给人一种触着可破的感觉。那本书好像有着神秘的吸引力，致使他一直都没有转移注意力，对我的出现他既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感到必然，就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有种被晾在一边的感觉。我即尴尬又矛盾着，一直在思考是叫他“老师”还是“前辈”，经过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之后，最终我选择了叫他“老师”，其实没别的就是感觉顺口吧。可是就在我刚刚想要开口的时候，他却先说话了“小伙子，你来了。”语气很平静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我感觉他坐在这里就是一直在等我，像是那种高僧在等着有缘的信徒一样。
“嗯，没事做，来找你说说话。”我莫名其妙的感觉有点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切入话题。
“你有事儿吧，要不也不会来我这里，说吧。”
老爷子的淡定和洞悉的能力让我真的无法伪装也无法客气，他总是那么气定神闲的道出了我的想法和我即将要有的想法。
“我要走了。我想去南方看看，那里发生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我没打算参与但是我想要去见证一下，我是个胆小的人但我还想做一个真正的人。”怕他听不明白或者还会为我担心，我特地加强了语调又说了一遍，“我要去寻找那些别人嘲笑的东西，至于生活那边有朋友帮我解决，最起码温饱不是问题。南方发达，就业机会也多。”
“公司呢？不干了？”
老爷子的一句话再一次勾起了我的伤心处，无限的不解与苦楚涌进心头，但好像也习惯了，我平静的说：“公司倒闭了，不用再干了。”
老爷子追问道：“你的方案不行？”
我随即回答道：“不是不行。”但随后又想想，“也还是不行，公司是被查封的。”我有点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