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锁情迷,第十二章

　　这一天，尹招娣正在录像厅里和那些观众打情骂俏，胡开玩笑。一声门响，开门处进来了尹招娣的父亲和母亲。尹招娣马上守住了笑容，低着头默默地站在走廊上，也没打招呼也没说话。母亲林翠芝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尹招娣哭了起来。尹招娣挣开母亲的手，低声地说了声：“走，到办公室里去吧。”自己径自先进了办公室。
　　父亲尹吉来和母亲林翠芝相继也跟着来到办公室，尹招娣指了指沙发让父母坐下，自己坐在床沿儿上，仍然低着头，摆弄着手指头没说话。尹吉来把手里的酒瓶子放到茶几上，从衣服兜儿里摸出烟来，抽出一支点着了吸着，也没开口。毕竟母亲是亲生的，两年多没见着女儿的面，母亲已经沉不住气了。她抬起头偷偷儿的看了看尹吉来，眼里含着泪抽噎着说道：“招娣儿，你说你从家里出来以后，两三年了也不回家，我们怎么说也是你的父母吧？你爸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爸打你两下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怎么就一去不回头了呢？我们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你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你们既然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那就当没有我这个闺女好了。”尹招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还想着父亲砸的她那一酒瓶子呢。
　　“没你这么个闺女？你说得倒轻巧。养你这么大我们容易吗？从你生下来到你初中毕业，我们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你现在长大了，说不给我们当闺女就不当了？我对你说，想偷清闲，门儿也没有。除非你把这些年的养育费还给我们，否则我就和你没完。”从尹吉来的话里，就像是在做生意一样，一笔一笔的算起账来，算的人直心寒。
　　“我没有钱，我在外面挣的这几个钱，我自己还不够花的呢，哪还有钱给你们。”尹招娣从父亲的话里听明白了，父亲今天是逼着母亲一起来要钱来了。
　　“那不行，你没钱也得给，谁让你是我养活的呢。把你养大了，你就得拿抚养费，这是天经地义的。”尹吉来开始无理纠缠开了。
　　“我没花你的钱，我是我妈养大的。你整天在家了喝酒、抽烟、打麻将。你从哪里挣的钱，不客气的说，就是你也是我妈养活的，你还跟我要钱，你也不嫌臊得慌。”尹招娣反唇相讥，眼前这个父亲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轻重了。刚才尹招娣说的也是实情，你想，一个酒鬼、赌徒、懒汉，在一个家庭里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不过是给家里的这个女人顶着个男人的名分罢了。
　　“你！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敢和我顶嘴了。”尹吉来站起身来，回头用眼睛瞪着眼对着林翠芝大声地喊道：“你在那里傻愣着干什么那？！你哑巴了还是怎么的？看你养的好闺女，简直要反了天了。快，把临来时我对你说的话对她说说，要不然我就不客气来。走遍天下老子跟孩子要钱也是应当应分的，不信我就到录像厅里让那些观众给咱们评评理。她要是再不给，我就找她的老板要去。”说完，尹吉来站起身来就想到外面放映厅里去，被林翠芝一把拉住了，强拽着他又重新坐下。
　　林翠芝看了看尹吉来，又看了看尹招娣。一边是无赖的丈夫，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说才好。
　　这几年，在尹吉来的暴力下，林翠芝已经心理变态。她用一颗扭曲的心来反抗尹吉来，女人有女人的反抗手段，女人有女人的杀手锏。她这几年的报复手段是，尹吉来越谩骂她、侮辱她、殴打她，她就越让尹吉来成为货真价实的王八蛋，让尹吉来不断地戴上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在这种报复心理的作用下，她已经偷偷儿的在村里睡了十几个男爷们儿了。每当和那些男爷们儿睡过以后，回到家里再看到尹吉来的时候，心里就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种在背后无声的反抗，或多或少的减轻了林翠芝的心里痛苦。这种肆意滥交的发泄，在报复了尹吉来的同时，自己的身心上也得到了安慰。她虽然无可奈何的看着尹招娣被尹吉来赶出了家门，但当她搂着自己的小五妮儿时，心里却异常的刺激、兴奋和快乐。
　　在尹吉来的谩骂殴打下，林翠芝的思想观念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尹招娣，对于林翠芝来说，母女之间有着一种特别的情感。虽然尹招娣是林翠芝在年轻时恋爱失败的结果，但是，当她看到眼前这个已经失去性能力的尹吉来时，反而很怀念过去的那段失败的经历，更有一种自豪的感觉。尹招娣的存在，成了她对过去的美好回忆，成了她抵抗尹吉来侮辱漫骂的内心平衡器。咳——女人的心理啊，真是不可琢磨。
　　这次来镇上找尹招娣，一开始林翠芝是不愿意来的。可尹吉来放话说，她要是不来，弄出人命官司来他可不负责任。迫于这个压力，又怕尹招娣吃亏，加上尹招娣离家出走已经两年了，当妈的也真是想自己的闺女了，所以，便跟着来了。
　　现在，尹吉来要在录像厅里撒泼，林翠芝心里焦急万分。这些年来，对尹吉来的作为她是领教多了。他要说怎么做，那一定会去怎么做，他是不会去考虑后果的。说不定为了跟尹招娣要钱，会在录像厅里和尹招娣的老板胡搅蛮缠，大闹一番。要是到了那种地步，就会弄的女儿在这里也干不下去了。为了给女儿留点面子，避免出现不可预料的场面，她觉得还是让女儿服服软。毕竟，怎么说她也是个孩子。但问题是，林翠芝只知道自己的女儿在镇上打工，却不知道女儿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她想让女儿给丈夫一点钱，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林翠芝指着尹吉来说道：“招娣，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的父亲。他说的话不管有没有道理你也不能顶撞他，你要是顶撞他，你这就是没大没小，别人看了就会笑话你的。你在家里你们姊妹中你是老大，要带个好头。你现在长大了，家里的事你也应该帮着父母草点儿心了。我今天和你父亲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来和你商量商量。我和你爸一辈子就生了你们姐妹五个，你们连个兄弟都没有。现在好说，到将来你们都嫁出去了，我们老俩怎么办？所以，你也要为我们俩以后的日子想一想。前些日子，我们到村里批了一块宅基地，打算新盖一处房子。这处房子是为了将来给小五妮儿娶女婿用的，就为了这个事我们今天才来找你的。我们想让你把这几年攒下的钱拿出来，给家里盖房子用。”林翠芝把今天的来意和女儿说明白了，说完了，又看了看尹吉来。只见尹吉来在那里铁青着脸，默默的抽着烟。因为，林翠芝刚才说他是尹招娣的父亲，又勾起了他的心病，在那里恶心呢。
　　“妈，你不知道在外面打工有多难呢，我在这个录像厅里干，这里的工资很低。一个月下来，吃了用了以后剩不下钱。我自己都不够花的，我哪来的钱给你们盖房子？你们这不是难为我吗？”母亲既然说了，尹招娣也不好再顶撞母亲，只得用缓和的语气和母亲解释着。
　　“那不行，你看咱村里，不管谁家的闺女在外面打工，一年也得攒下个万儿八千的。你糊弄谁呀，你以为你爹不知道呀？”尹吉来瞪着眼对尹招娣说道。
　　“你那是听别人说而已，你到镇上打听打听，哪有攒下那么多钱的。”尹招娣和父亲争论着。
　　“我要不清楚我回来找你要吗？你看你现在穿金戴银的，说你没有钱？谁信呢？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了，你现在中用了，你爹跟你要几个钱怎么就这么难呢？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要钱的时候，尹吉来自己就承认是尹招娣的父亲了。
　　“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我就是没有钱嘛，我要是有钱我还不给你吗？你们总不能因为盖房子没钱，让我去偷、去抢、去骗吧？”尹招娣没有钱是事实，每月钱不够花的也是事实。但为什么攒不下钱，她的父母是不得而知的。
　　“现在这年头儿，去偷、去抢、去骗，只要能把钱拿到手里也是好样的，就怕你没有那个本事。”这是个什么父亲，哪有父亲教唆自己的女儿去偷、去抢、去诈骗的？然而尹吉来就这样做了。对于一个酒鬼和赌徒来说，弄到钱是第一位的，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那些事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好了好了，你们爷儿俩越说越不像话了，哪有自己的老子教唆自己的女儿出去偷骗抢的？招娣，我们也不强逼你，你自己掂量着办。如果有呢，你就给家里添上点。如果没有呢，你在镇上打工，认识朋友也多，你就找人借点儿，大不了咱再慢慢儿还呗。家里有这么大得急事儿，你总得给家里帮帮忙吧？”林翠芝虽然在性格上有点水性杨花，但道德底线还是有的。他看到尹吉来逼迫尹招娣用下流手段去弄钱，自己马上就站出来制止了。一个母亲，自己再怎么不好，也不会去让自己的女儿胡作非为。
　　“妈，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一个女孩子家，在镇上人生地不熟的，找谁去借那么多钱去啊？”尹招娣说的也是实话。像盖房子用钱，这么大的数目，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吉来，你到屋外面去等等，我把情况和招娣仔细的说说。”林翠芝看到闺女这样为难，料想到这也是力所不能及的事。但是，今天在这里拿不到钱，回到家里的那一摊子事儿还是解决不了。所以，她必须要把事情和闺女说清楚了，无论如何要让闺女帮帮他们的忙。她把尹吉来支开，让他先到外面的录像厅里等着，自己留下来是想把实情单独对尹招娣谈谈。
　　尹吉来出去以后，林翠芝便改了另一副表情，她搂着尹招娣的肩膀放声大哭起来。尹招娣毕竟是母女连心，看到母亲哭得如此伤心，便搂着母亲的肩膀说道：“妈呀，家里到底怎么了？盖房子的事，有钱就盖，没有钱就先过几年再说。也不至于让您哭成这样啊。”林翠芝擦了擦眼泪说道：“闺女啊，家里的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今天你爸来跟你要钱，其实不是为了盖房子，实际上是为了给他还赌债。前几天，邻村的那个叫大眼贼的，领着和你爸爸在一起打麻将的债主到咱们家里来了，说是你爹欠了他们五万块钱的赌债，要他十天之内还上，要不然就废了他。面对这么多的钱，我真是一筹莫展了。转眼这就过去三天了，到现在东拼西凑的钱还不到一千。咱家这种情况，街坊邻里亲戚朋友的都知道。咱没有偿还能力，谁也不敢借给咱们。但是，再不想办法把赌债还了，恐怕咱家就要遭殃了。今天你爸要和我到镇上来找你，一开始我死活也不愿意来。因为，妈知道你自己在外面打工不容易。但你爹说我要是不来，他就要到那些债主那里去和那些债主拼命去。我觉得你的四个妹妹还小，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家今后这日子怎么过呀。”
　　“妈，你也真是的，就好像离了他不行似的。现在家里的情况，和他死了有什么两样？他死了，只能给你少惹点麻烦。他自己做下的孽，让他自己还去。”尹招娣从心眼儿里就讨厌这个名不副实的父亲。
　　“孩子呀，你爹再不济，他也是个男人啊。你没结婚你是不知道，结了婚的女人是离不开男人的。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我怎么也不能看着他去和人家去拼命啊。有他在，他怎么着也给咱家‘遮风挡雨’的顶着个门户。不管我有什么不济，外人就不敢说三道四，就是有说闲话的，他也不敢对咱家怎么样。要是这家里没有了男人，咱家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呀，咱们孤儿寡母的在村里还不得让人欺负啊。你在录像厅里认识人多，你实在没有钱，你找人借借也可以。总而言之，你就帮帮我们吧。闺女，我给你跪下了，求求你了，帮帮我们吧。”林翠芝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女儿面前。
　　尹招娣赶紧上前把母亲扶起来，跪在母亲的膝下哭着说道：“妈——你这不是折你闺女的寿吗？有什么事咱们再商量呀——”母女俩都跪在地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