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夜人不眠 论道佛前坐

　　唐度平日摆弄的都是有毒的玩意，一般人稍有不慎接触到了，恐怕就有性命之忧。所以他一向是一个住，在这京城一处算是僻静的地方买了间独门独院的小院子，地方不大，倒是精致，方方正正，沿着墙种的有树，边上还有竹梯，修剪枝桠是用的上。院子里还有不少花草，学医的人见了怕是要吓一跳，因为这些花草都是些毒性猛烈的药材。
　　院落正对着的就是堂屋，门没关，一眼就见着倚墙摆放的横桌上放着几件珍玩，价值不菲，唐度倒是不怕有贼人闯入，就算真有贼人，唯一的麻烦大概就是如何给其收尸。再细看那几件珍玩下面的木桌上都有一个细微的圆孔，这屋子经过唐度的布置，可以说是处处机关。
　　院门被推开了，唐度三步一颠，两步一晃的走了进来，也不知在那家酒楼刚吃过下午饭，喝的有点高了。摇摇晃晃的进了卧房，门也没带，栽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唐度醉的睡了过去，墙头之上有人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这人倒不是来行什么暗杀之事的，只是刘云生布下的眼线。对于唐度这类江湖中人投靠锦衣卫的，刘云生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的相信过。
　　睡着后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已经是夜里，京城的夜里现在还是挺冷的，卧房的门也没关，唐度像是被冻醒了过来，从床上站了起来，紧了紧衣服，过去把门掩上，转身回来却没有再睡，借着月光打屋里的柜子中取了东西出来。
　　借着月光倒也看的清楚，拿在手上的就是一架弩弓，只是这弩弓做的精巧，还不到一尺长，两边镶着金兽头。唐度拿着这架小弩慢慢的推开了卧房的门来到院墙边上。
　　借着墙边的竹梯一点点的爬上了墙头，果然院子不远处的空地前点着篝火，有人坐在边上取暖。这些做眼线的也是辛苦，寸步不离的监视，这大冷的夜晚也不能找个暖和的去处。
　　唐度不在多想，端起弩弓，瞄准那人，“嗖”的一声，火堆边的那人应声站了起来，明显这一箭并未打中要害，唐度倒是不急，果然再见那人紧走了几步后便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这箭头之上可是淬有猛烈的毒药。
　　看见人倒在了地上，唐度也不在耽误，连忙走下墙头，开门走了出去来在那人边上，先伸手探了探鼻息，确定那人已死后，又处理了火堆的痕迹，才托着尸体直接扔在了自己的卧房之中。做完这些后，唐度慌忙的收拾细软打了一个包袱背上出了屋子，细细的掩好房门院门后，骑上快马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夜里京城的城门是要关闭的，任何人不得外出进入，当然这只是对于普通的百姓，唐度的身份还是锦衣卫，亮过令牌后，守城的兵卒立马殷勤的打开了城门，让这一人一骑奔向了夜色之中。
　　入夜以深，林正风躺在床上还没有睡去，与灵顿长谈之后心中也有些底了，知道少林大概也会和武当一样不会插手，毕竟孙常远只是灵顿一个人的至交，孙云也只有灵顿一个师父。为了个把人冒一个大险总是不值当的。
　　此时的林正风已经不再是武当的掌门人了，没了武当这个后盾，他就是再有声望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号召力，如今少林怕是也不会做这个出头的事情，仅仅依靠自己和孙常远旧时的好友又能有多大的能力，更何况这些所谓的好友之中又有多少能真正的像孙老爷子一样做出那等有情有义的事来呢？
　　想到这些，林正风是更没有了睡意，起身穿了外衣推门而出。暂住的僧房就在大雄宝殿边上，出了院门向左拐个弯再走几步就是大雄宝殿前的大院。
　　林正风也是个出家人，在武当天天拜的是太上老君，来在人家少林了也应该来拜拜如来。大雄宝殿里的香烛是日夜不灭的，就是深夜里也是一片灯火通明。推门而入，才发现没睡的不光是自己，灵顿此时就盘坐在佛像之前。
　　林正风到没去打扰灵顿，自行走在供桌之前取了香借着灯烛点燃，参拜如来。佛像塑了金身，灯火映照之下金光熠熠，仿佛佛祖真身降临。
　　“林施主有心了。”灵顿在一旁开口说道。
　　“正风也是出家的人，见着佛祖岂能不拜。大师这么晚了还在修行？”行完参拜之礼后，林正风随意找了张蒲团坐定，与灵顿相谈。
　　“嗯，却也是修行。林施主，贫僧有一事请教。你我佛道相争由来已久，难得我二人有幸面对相坐，敢问林施主，何谓你们所修行的道？”
　　“所谓道，道家祖师老子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正风以为，这自然便是人的本心，不做作，自然而然，依着本心去行事便是道。”
　　“依着本心去行事便是道。林施主高见。”
　　“大师言重了，这只是正风自以为是的罢了，一家之言，大师不必过于当真。”
　　“非也，听林施主这一句话却是让贫僧茅塞顿开，我们修行之人无论修道修佛不过为证得一个自我。而贫僧这么些年修行却只是为了修佛却忘了自我，所谓心中有佛，处处便是佛，而我蒙蔽了自己的本心，又如何能有正果。林施主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请受灵顿大礼答谢。”说完，灵顿倒是真的起身，对着林正风行起了大礼。
　　林正风又怎么能真的任着灵顿行这大礼，连忙起身扶住灵顿。“大师这不是要折煞正风，如何当得起……”客气半天，总算是劝住了灵顿。
　　其实这个夜晚失眠的人不止林正风和灵顿，还有不少人，孙家两兄弟也是其中之一。虽说孙云打小就被灵顿带到了少林，和孙墨两兄弟平日里相处的时间两个手就能算的清楚，但毕竟是骨肉亲情浓于血，老父孙常远的死，更是让两兄弟的情谊深厚。孙墨奔波了几个月，终于又和弟弟相见，却像是隔了几十年，两兄弟似要把这几十年聚少离多的话都在这一夜都说了。
　　两人借着月色四下闲逛，走着走着却是来在了山门处，索性依着厚实的山门坐下来休息。却是没坐片刻，就听到山门之外有动静。
　　“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门外。”孙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要起身开门查看，却是被孙云拉住。
　　“不用管他，这时候了，肯定是我那两个师叔才回来。”果然，孙云话音刚落，墙头之上便落下来两个人，一高一矮，月光之下只见的两个脑袋铮亮。
　　“两位师伯，才回来？”这两人落下墙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整了整衣袍就要往里走，却是没注意身后孙家两兄弟，被孙云一嗓子吓了一跳，回过头细细看了看是孙云，才又松了一口气。
　　“小云呐，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在门后面蹲着干嘛。”高的那和尚刚说完话，矮的那个也不等回答，接着就说，“这是谁啊，哦，就是你说的你哥孙墨是吧。”“告诉你个事，山下面开了家新店子，自家酿的桂花酒真是香，下回带你去哦。”“还有烤鸡，味道也不错，带你哥一起去。”
　　“行了行了，知道了，二位师伯没什么事你们就赶紧回去睡吧，等会被方丈知道了，你们又要倒霉了。”两个和尚一人一句，说的孙云孙墨头昏脑胀，孙云赶忙摆摆手，推着两人就往里面走去。
　　“哦，怎么不早说。”
　　“方丈师兄在这里吗。”
　　两个人一边走还回头说着，看着孙云和孙墨两人哭笑不得，倒是本来低落的心情也让孙云这两个师伯弄得好转了不少。
　　“这个……这两位大师是？”看着两个和尚走远了，孙墨才反应过来向孙云打听那两位的来历，在少林这庄严肃穆的地方，出现这两位，实在是让人有些惊奇、
　　“他们呐，听说过少林五宝没？”孙云接过话说道。
　　“少林五宝？我只知道江湖中所说少林三宝禅武医什么时候有五宝了？”
　　“是啊少林三宝禅武医，还有两宝就是我那两个师伯活宝了。”听孙云话说完，又想到刚刚两个人那副模样，孙墨也忍不住跟着孙云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笑过归笑过，孙云还是把他那两个师伯的来历细细的说了一遍。这两人本是浪迹江湖的兄弟俩，被已经故去的空觉神僧收为了弟子，亲赐法号三律、四戒。几十年过去了，神僧早已故去，唯一的两个弟子却不似他赐下的法号一般，遵守清规戒律，倒是经常溜下山去镇子里喝酒偷荤。方丈自然知晓，可对于这两个师弟却也无甚办法，只能惩罚却也不能真的把神僧唯一两个亲传弟子撵出山门。抄经，种地，劈柴，烧火，扫茅房……少林上的工作没有这两人没做过的，可依旧还是老样子，倒真成了少林的两大活宝。方丈索性就由着他们了，还给了他们一件最清闲的活，看守藏经阁。
　　不过这藏经阁可是少林最为重要的一处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守的，方丈也知道自己这两个师弟虽说行事不羁，状若疯癫，却是得了空觉神僧的真传，一身武功深不可测，绝对是少林数一数二的高手，让他们看守是最为合适不过的，也省得自己老见着他们心烦。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听孙云说罢两人的来历，孙墨倒是感叹起来，同时也是对千年传承的少林的敬畏和希望，若少林真能助力，他与孙云背负的杀父之仇何愁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