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掌心的红心叶（十五）

许久，原野和林清泉几乎同时停下笔，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不早了，该休息了。”这份默契让原野心中无比温柔，让林清泉幸福地流里一行清泪。
原野轻轻地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接住林清泉脸颊上的眼泪，然后爱惜地说：“我看看可以接下多少滴啊。”
“你怎么这么有趣啊。”林清泉破涕而笑。
“是么！以前从来没有人说我有趣，相反，大家都说我很没有情趣。”原野吃惊地说。
“情趣要和有情趣的人在一起，才能够表现出来哦。”林清泉笑着回答。
“有道理，希望这种情趣常在。”说完，原野又担心冒犯了林清泉，赶紧又说：“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寻找红心叶呢。”
听到这句话，林清泉羞涩的心立刻找到了台阶，立刻返回帐篷。躺在睡袋里，林清泉久久不能入睡。
这两天，林清泉和王薇一直形影不离地住在一个帐蓬里，林清泉的善良与热情让心思缜密的王薇感动不已，两人也迅速成为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姐妹俩谈得最多的当然是原野，当林清泉从王薇嘴里得知原野夫妻关系非常紧张时，她非常吃惊。因为在林清泉和原野相处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看到的原野始终是乐观开朗的，这让她一直以为原野有着幸福的家庭。虽然于美红找田志斌想对付自己，但林清泉也以为是于美红担心失去原野才那样做，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夫妻不和。所以长久以来，林清泉一直默默地控制着自己对原野的感情“依赖”。现在知道了原野的婚姻生活其实并不幸福，林清泉立即产生了一种既喜又忧的矛盾心情。喜的是自己从此可以敞开心扉地与原野交往，忧的是“同病相怜”的原野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想着想着，林清泉又想到了田志斌。自己爱过田志斌，田志斌也曾发誓不弃不离，但面对外面的诱惑，自己守住了真诚与浪漫，田志斌却背叛了爱情，这种背叛对于守身如玉的自己简直就是是致命的一击。现在，自己跟田志斌貌和神离，生活其实早已经成为一种煎熬。
下半夜，突然下起了暴风雨，风雨从四面八方摇撼着帐蓬，尖啸地狂叫而来，这让林清泉吓得不敢睡觉。此时，在危险面前，林清泉担心地问王薇：“妹妹，你害怕吗”？
“不怕，原野老师他们就在旁边。”王薇放心地回答。
“妹妹喜欢原野老师吧？”林清泉心里酸酸地问。
“嘘，小声些，这可是秘密”。王薇盼了一个鬼脸转过身去了。
这时，原野来到她们的帐蓬外问道：“你们怕不怕？”此次考察只有两位女同胞，万一有个闪失，原野知道回去是无法交差的，所以总是特别地关照。
“原野老师，真是说曹操到，曹操就到了啊！”王薇笑着回答原野，还没有说完，一阵狂风就把帐蓬掀翻了。只听林清泉尖叫一声：“我的背包！”说完就迅速地从睡袋中钻里出来，急切地去追自己的背包。
风旋转起暴雨，林清泉的背包在黑暗中翻滚……想着背包里有自己的考察日记，那可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林清泉忘记了危险，执着地追逐着自己的背包。看到林清泉疯狂地追逐，原野担心地追了过去，大声制止林清泉的危险行为：“不要再追，前面有山洪，很危险！赶紧回来……”
林清泉不顾一切地向前追赶，她的眼睛在风雨中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背包。忽然，一阵狂风把背包刮到激流之中，她看到包在水中沉浮，就跟在自己眼前一样，林清泉用手一伸，谁知还没有站稳就被风刮进激流中，这时山洪正尖啸狂呼而来。
第十六章
“林清泉……”原野浑厚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电闪雷鸣的黑暗的原始森林里。原野紧张地找寻着林清泉，此时的原野猛然意识到，林清泉就是他掌心最珍贵的红心叶！因为失去林清泉远比失去红心叶更让他揪心地疼痛！
原野犀利的目光划破原始森林的黑暗，搜索原始森林每个角落，找寻林清泉俏丽的身影。忽然，原野看到林清泉单薄的身体，在狂风席卷的激流中沉浮挣扎。风雨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啸而来，而顽强的林清泉也坚韧地跟肆虐的狂风搏斗着。原野什么也没有想，纵身一跃就进入了山洪波浪之中。
“原野，不要下来。不要再搭进你的生命！”林清泉看到原野矫健的身体跃进惊涛骇浪之中，她流下热泪，泪水混合着雨水、河水，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与苦涩。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有人为自己肯搭进生命怎能不让林清泉感动？而这个时刻却是在她生命可能要走到尽头的时刻，她又怎能不苦涩？林清泉不想让原野白白搭上自己的生命，于是她抓住防水的背包紧紧裹在胸前，奋力向原野游去。林清泉一边呼喊着“原野不要管我！你的生命属于红心叶！”一边与山洪搏斗，而那可怕的山洪振聋发聩地轰鸣着滚滚而来，像恶魔一样很快把林清泉吞没在洪流之中。
在洪流中，林清泉的意识逐渐开始混沌，她仿佛看到天空瞬间变得平静安宁，鸟儿婉转地歌唱，微风轻柔地拂过脸庞，整个世界花香四溢。林清泉想，该不是到了天堂了吧！尽管每个人都难免一死，但自己现在并不想死！自己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放不下。自己还想好好地爱一个人，还想好好地做儿子的母亲，还想找到红心叶。哦！即使死去，也要让自己化作一枚红心叶！林清泉又想到因为自己的离去，一定会给考察队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所有这一切，使得林清泉不想就这样被原始森林洪水所埋葬，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林清泉不禁地叨念着：“爸爸妈妈，不是我不愿意陪您二老，我实在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如果你们泉下有知，请保佑我，让我活下来，来生我还要做你们的女儿。”
林清泉从小生活在巴山蜀水的大山中，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病逝，父亲靠着祖传的采药技术艰难地维持着林清泉和两个哥哥的生活。秀美的巴山蜀水，遍布了林家父亲艰辛的足迹，也见证了林清泉健康地成长。当林清泉考上云南大学的喜讯传来时，林家在喜悦的同时更多的是忧心。因为大学昂贵的学费，犹如一座大山，压得这个贫困的家庭无法喘气。在借遍亲朋好友依然无法筹集全学费和生活费的情况下，林家父亲决定冒险到人际罕至的深山，去采摘珍贵的灵芝，以便能让林清泉顺利地到大学读书。然而，那一次，林家父亲出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得知噩耗的林清泉和两个哥哥一起找遍了深山老林，喊哑了嗓子，哭干了眼睛，但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林清泉哀伤的哭声回荡在山林，久久不能散去。
“妹妹回去吧，哥哥会去采药，我们一定会继续供妹妹读书，一定要让你把大学读完。”两个哥哥极力安慰林清泉，林清泉鼻子一酸，悲伤地说：“哥啊，不要再去采什么灵芝草了，妹妹我会努力在外面边打工边读书的，妹妹已经失去爸爸，不想再失去哥哥啊。”
林清泉想到这里就想到了两个哥哥。自己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同时也申请了国家助学金也得到奖学金，总算艰难地读完大学。但在这个过程中，三峡截流，哥哥和无数移民远离了大山，再也不可能靠采药为生。两个哥哥后来都移民到江西九江，与自己隔山隔水。当时自己正在读书，没有条件及时去看望两个哥哥，毕业后又因为工作忙，也一直没有亲自到江西当地，去看看哥哥们移民后的生活。现在自己真的想他们了！这些年也不知道哥哥们靠什么生存，他们每次来电话都说他们很好，她知道这是哥哥们不想让她操心。现如今，妹妹竟然又要象当年的父亲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哥哥们该如何承受再次失去亲人之痛啊！
林清泉在山洪中挣扎着，她依恋的目光想寻找一个支点，她现在还不想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林清泉竭力地搜索着，想找到一个支点，因为她知道有个支点就可以受力，就可以有一线活下来的生机。记得阿基米德曾经说过：“如果给我一个支点，我就可以撑起整个地球。”然而当下什么是支点呢？事业是支点吗？爱情是支点吗？林清泉竭尽全力地呼唤着自己。
筋疲力尽的林清泉想到田志斌，她曾经是那样地爱过他，恋爱时的田志斌又是那样的体贴细心。大学四年，田志斌几乎每天为林清泉打饭、打水占座位，有时候甚至在林清泉身体不爽的时候为林清泉洗衣。婚后的田志斌更是无微不至，记得有一次林清泉出去采访，因为水土不服导致身体不舒服，田志斌打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电话安慰林清泉。然而这感天动地的山誓海盟，惊天动地的爱情竟然消失得这样快！婚后的田志斌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呢？
林清泉努力地想着，尽管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还是尽力思考着，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停止思考就会永远地闭上眼睛。哦，可能是自己常年得到田志斌的宠爱而变得麻木了，婚后经常在外忙碌，又忽略了田志斌。想到这，林清泉开始反省自己。其实田志斌应该是个非常优秀的老公，特别是在自己和他“冷战”的时期，于美红找上门的时候，田志斌尽管也一肚子窝火，但最终还是没有和于美红一起“糊涂”，这让四人剑拔弩张的局面多少归于了平静。即使后来田志斌和刘雨琼走到一起，但为了避免自己尴尬，田志斌总是竭力地避开自己以免给自己更大的伤害。而在与刘雨琼的相处中，据说遇到很多困难，但他还是尽力维持与刘雨琼的感情。是自己的追求太完美，是自己的所谓尊严让彼此的温暖变成寒冷，是自己的敏感任性最终把田志斌推到刘雨琼的怀抱，那么自己临出行前时的冷漠就未免太过分。如果生命容许自己继续存在，自己一定会原谅田志斌，也会放这场有喜有忧的爱情一条生路。
林清泉想到这里，感觉到极端地无力，以致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此时，山洪已经把林清泉冲得很远很远，筋疲力尽的林清泉已经意识模糊。在疲倦中，她觉得自己太累了，很想就这样静静躺下来。然而，就在这个时刻，林清泉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异常的轻飘，仿佛被什么托起，那样的舒服，那样的安全，再没有紧张，再没有疲惫。
林清泉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想看清楚，是谁托起了自己。但是极度虚弱的林清泉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却看到七彩落叶纷纷下落，汇聚成硕大的轻舟，载着自己，飘向远处。那些落叶可是红心叶？不，好象是双手，是谁的手呢？是田志斌的手？是原野的双手？到底是什么呢？不用管了，就这样舒服地睡吧……
第十七章
田志斌搬到刘雨琼家后没多久，刘雨琼的老板就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异常愤怒的老板要求刘雨琼要么和田志斌分手，要么偿还全部的财产。此时的刘雨琼在精神上已经离不开田志斌，当然不愿意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爱情”，同时，优厚的物质享受她也不想放弃。精明的刘雨琼先是试图脚踏两只船，但很快发现这根本不可能。万般无奈之下，刘雨琼找到律师，决定和老板誓死一拼，继续和田志斌在一起。这让田志斌有些出乎预料，以刘雨琼这样一个物质女孩却最终选择了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必须支持刘雨琼。
经过律师的介绍，刘雨琼知道自己可以拥有房子，因为这是老板“赠予”自己的，按照我国《民法通则》的规定，赠予是不可以要求返还的。而那辆“尼桑”车是必须返还的，因为车主是老板，自己只有使用权。当所有者要求返还时，自己必须无条件返还。听到律师的这些解释，刘雨琼心里有了底，同时也为自己当初坚决要求把房子写成自己的名字而庆幸。但律师同时警告自己这些只是理论上的事情，因为整个事件当中，自己是个不光彩的“二奶”，法官有可能同情“受害人”——老板，即使不同情，这种案子很多“二奶”最后也会因为舆论压力而被迫退出案件。所以律师提醒刘雨琼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同时要想办法让舆论倾向于刘雨琼这方。
刘雨琼离开律师楼后，心情非常沉重，自己为了与田志斌的“不义之恋”很有可能失去一切物质财富，自己这样值得么？刘雨琼开始发现女人一旦真正陷入“爱情”真的是有些执迷不悟，不管前方是险滩还是怪石，都会不管不顾地前行。那么，林清泉对田志斌的不原谅也就可以理解，哪个女人也不会对自己的爱情不理不睬的！现在，自己也为了爱情努力争取，为什么这个人会是田志斌呢？田志斌爱我么？会为了我陷入即将开始的舆论旋涡么？带着一堆迷惑，刘雨琼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诱人的饭香，只见田志斌正在厨房里忙碌。
“回来了？陈律师说了些什么？”田志斌关心地问。
“说了很多，我需要你的支持。”刘雨琼径直走到厨房，从后面环腰抱住田志斌，幽幽地语调直接进步正题。
“我当然支持你！”田志斌笑着说。
“不是一般意义的支持，你将面临你无法想象的舆论压力。”刘雨琼转到田志斌的正面，直视田志斌的眼睛不容置疑地说。
“有这么夸张啊？那我不是也成了明星了么！”田志斌用高兴的口气回答。
“美得你！”刘雨琼刮了刮田志斌的鼻子，然后拉着田志斌走到客厅，一起坐在沙发上，把下午在律师楼的情况都悉数讲给田志斌听。
“原来是这样。没事的，只要你能坚持住，我就一直支持你。说实话，和清泉的婚姻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一个成熟的男人应该敢作敢当是最重要的！明白这个道理后，我想获得清泉的原谅和理解，对她承担我应该承担的一切，可是命运已经让这无法实现。现在，命运让我们已经走到一起，那就应该一起面对一切，我不能再犯不该犯的错误。”田志斌认真地对刘雨琼讲。
听到这些话，刘雨琼已然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幸福了，只是这幸福多少有些不地道，因此感慨地说：“有你这些话，我已经知足了。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只是我的幸福本来是属于清泉的，所以我一直心里不舒服。失去什么也没有比失去清泉更让我伤心的！”
“我也有同感。正因如此，对清泉我根本就张不开嘴提‘离婚’，我伤她太重了！所以，即使你打赢了这场官司，我们恐怕也无法名正言顺在一起的，我们无权要求清泉放过我们的！”田志斌满是愧疚满是遗憾地说。
“是，我们无权要求清泉放过我们，这也是我们应该受到的惩罚。如果有可能，我想当面给清泉道歉。”
“我当然也想。但是清泉的确很倔强，我们的好意反而会激怒她的，还是让时间慢慢冲淡一切恩怨吧。”
“我当然也知道，我们毕竟是多年的闺中密友，所以对清泉我的确只能期待时间来消除恩怨啦。现在我们如何能获得法官的同情呢？”刘雨琼无助地问。
“会有办法的。我们还是吃饭吧。”田志斌拉着刘雨琼亲密地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