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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下)

作品名称:罪人      作者:绿色心灵      发布时间:2013-10-02 22:44:26      字数:7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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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委大楼和市政府大楼其实是一个大院两幢大楼,市政府在前面,市委在后面,有心人要是琢磨一下会觉得很有意思,因为,它很准确地象征着我们的现行体制。站在前面、出头露面的是政府,而在它的后面、真正起决定作用的是党委。
  这次,李斌良走进市委、市政府大院时,就忽然产生这样一种想法,而且,心情一下紧张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
  在目前的情况下,有些紧张是正常的,可是,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他一直认为,自己的对立面是那些参与高考舞弊的人员,还有和他们利益一致的少数领导者,譬如戴副校长、程玉芳、蒋副市长,顶多也就到了年市长,可是,现在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他心里对自己说着:“不,刘书记不是这样的人,绝对不是……”
  可是,他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他走进市委大楼,快步走向刘书记办公室,因为紧张,接近刘书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平静一下内心。
  就在这时,他听到刘书记室内传出一个人愤怒、压抑的声音:“……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不能再用了,他是我们市的最大不稳定因素,他毁了原来江泉市委市政府的班子,前年,毁了白山地委班子,现在,他又想毁了我们这届班子……”
  是年市长,他说的肯定是自己。听到这些话,愤怒立刻取代了紧张。我毁了江泉市委、市政府的班子?毁了白山地委班子……这是什么话?是的,当年,魏民为了当市委书记、阴谋杀害竞争对手刘新峰的案件是我破的,难道这错了吗?自己参与山阳专案组,破获了县委书记郑楠妻子女儿被害案件,进而挖出以地委书记为首的腐败集团,这又有什么错的?你年市长想干什么?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你想干什么……
  李斌良气得浑身发抖,真想撞开门冲进去和他理论理论,可是,刘书记的声音传出来。
  刘新峰:“年市长,你怎么这么说呢?李斌良当年破获魏民的案件,是大功一件吗,难道这案子不该破吗?山阳那案子更无可指责了,你怎么把自己和他们联系到一起了!”
  年市长:“这……我是让他气的。刘书记,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现在是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看着办吧!”
  年市长话说完,重重的脚步向门口走来,门猛地被打开了,李斌良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年市长一愣,站在李斌良对面,眼睛瞪着他。
  李斌良也没有退缩,同样用直视着年市长。
  年市长显然意识到李斌良听到了他刚才说的话,眼睛闪了闪,什么也没说,哼声鼻子,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李斌良没有回头,使劲吁了一口气,走向刘书记办公室,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
  刘书记:“请进!”
  李斌良走进市委书记的办公室,看到久违的市委书记刘新峰的身影和面容。
  
  4
  
  看上去,刘新峰没有什么明显变化,见到自己,还是那熟悉的亲切和蔼的面容,可是,李斌良却清晰地感觉到,在这熟悉、亲切、和蔼的面容后面,还有些新东西。瞧,倒上水之后,把门又关上了,让自己坐到他办公桌的对面,然而,却又好一会儿不开口。
  刘书记肯定很为难,李斌良咳嗽一声打破了僵局:“刘书记,我刚才听到了年市长和你说的话。”
  刘新峰的眉毛挑了一下。
  李斌良:“可是,我不是有意听的,是走到门口,无意间听到的……对了,他离开时,我们还走了对面。”
  刘新峰眉毛又挑了一下:“是吗?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李斌良:“没有。我也没有跟他说什么,我们只是互相看了又看,就好像不认识一样。刘书记,你别为难了,有话就直说吧,你找我来,一定是为我现在办的这起案子吧!”
  刘新峰点点头,叹息一声:“对。查到什么程度了?”
  李斌良:“基本可以定案了,只是还有一些旁证,需要搜集一下。”
  刘新峰:“什么旁证?”
  李斌良:“主要是流动监考和巡视员的证词,我正要向地区公安报告,取得他们的支持……”
  “不,不,千万不要……”刘新峰忽然急切地打断李斌良的话:“斌良,听我的,千万不要莽撞,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再做决定……”
  预感应验了。
  看来,他可能也卷入了这起高考舞弊案件中,或许,他也是策划人之一……
  李斌良看着刘新峰,觉得心里隐隐发痛。多年来,他一向对他那么信任,认为他是个正直的领导干部,私下里甚至对他产生了感情,可是,想不到关键时刻,他却……
  刘新峰:“斌良,你别误解,我并没有卷到这件事中,更没有参与这起高考舞弊案件,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李斌良疑惑地望着刘新峰,对他的声音将信将疑。
  刘新峰:“斌良,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参与这种事,不但没有参与,而且深恶痛绝。当年,我是凭成绩考上的大学,对了,咱们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我最痛恨这种舞弊行为,可是,我万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这种事。当然,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上去,口气很真诚的,或许,他说的是真话吧!
  李斌良心情平静了一些,看着刘书记,等他说下去。
  刘新峰:“不过,我和年市长不一样,一点也不一样,事情的主要责任虽然在他身上,可是,我是市委书记,是一把手,江泉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负第一责任……”
  对呀,他是市委书记,如果这起高考舞弊案完全暴露出来,他也要负第一责任的,是很可能受到处分的呀,甚至会免职、撤职的呀,轻的,恐怕也要调离江泉。这……
  李斌良有点恐慌起来。这实在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怎么会这样?李斌良,你当初怎么就没往这上边想……
  李斌良无法欺骗自己,这时,他的心中真的生出一丝愧意,对刘书记的愧意。他垂下眼睛:“刘书记,对不起,我……真没想到这些……”
  刘新峰摇摇手:“斌良,你误解我了,我不是怕负责任,问题是,我担心这件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李斌良突然地:“不可能,现在,可以说证据确凿……”
  刘新峰:“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怀疑你们掌握的证据和你的能力,而是……而是,这件事实在太复杂了,太敏感了,它牵涉的人太多了,牵涉到各个方面啊。斌良,咱们不是文学艺术家,可以凭自己的理想创造一个世界,达到心中的愿望,我们是在现实社会当中,必须面对现实呀!”
  什么意思?
  李斌良:“刘书记,你能说得直接一些吗?我不太明白!”
  刘新峰:“这……斌良,你是一个好警察,真的,这是我内心的话,可是,你有一个严重的缺点,当然,从另一方面说,也是优点,可是,现在我只能说它是缺点。”
  李斌良望着刘新峰,等待他把话都说出来。
  刘新峰:“斌良,从我内心说,我真愿意你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把那些伪劣大学生从大学里赶出来,让那些合格的学生进入校园,让那些所有参与作弊的人都受到惩罚,可是,我说了,我们生活在现实中,必须面对现实。你想过没有,你真的能做到这一切吗?譬如,地区来的巡视员,他们会配合支持你的工作吗?那些流动监考会承认发生的舞弊行为吗?这些事实如果查清了,他们会负什么责任,你想过吗?”
  “这……”
  李斌良愣住了。是啊,是有这个问题,如果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情查清了,受处分的不止是江泉一些卷入其中的领导,那些流动监考,上边派来的巡视员,恐怕也脱不了干系……对呀,这些人当时就没有一点察觉吗?这……
  李斌良:“这……他们可能不会配合,可是,只要我们态度坚决,有上级领导支持,我还是有信心查清的!”
  刘新峰:“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都配合你,做了旁证,可是,这件事必然会……”
  好像碰到了什么敏感的东西,刘新峰忽然猛地住口了。
  李斌良看着刘新峰,希望他继续往下说,可是,他已经转了话题。
  刘新峰:“斌良,所以,我们在做每一件事的时候,必须考虑到它引发的后果,不能置客观现实于不顾,盲目地向前冲杀,那样,最后受到惩罚的,只是我们自己。”
  李斌良:“刘书记,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让我放弃吗?把本来已经查清的案子放下,就像一些人希望的那样,让那些伪劣大学生继续充斥校园,混到毕业,占据一个好岗位,这会给我们的社会带来怎样的危害呀,还有,因为这起高考舞弊案件,已经死了两个人,两个无辜的青年,黑恶势力也卷进来,他们威胁那些知情者,还威胁我,居然以我女儿的安全来威胁我,让我放弃,而现在你也让我放弃,不,我做不到,我不能放弃,我不同意放弃……”
  刘新峰:“等一等,斌良,你说什么,黑社会也卷进来了?”
  李斌良:“是啊……对了,我还没向你汇报这些,你还不知道,是这样……”
  不知为什么,一说到这些,李斌良就下意识地把声音放低了,他简单扼要把有关情况向刘书记汇报了一遍,包括刚刚发生的戴副校长家被盗案。这样一来,刘新峰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离开座位,开始在地上转起来:“这……居然还有这种事,黑恶势力也掺和到这里边了,这……难道,我们的人有的已经和黑恶势力搞到了一起,不能吧……”
  李斌良:“刘书记,在这方面,您可能又不如我了,其实,近几年,党政领导干部和黑恶势力同流合污的现象并不是个别的……”
  刘新峰:“这我知道,可那毕竟是少数,是一种权力寻租的表现形式,一些黑恶势力用金钱买通我们的执法部门或者领导干部,保护他们……可这件事不同啊,难道,是我们的人指使他们这么干的?不可能……”
  李斌良:“不,刘书记,这是现实。现在,个别地方的基层政权确实和黑恶势力勾结在一起,甚至黑社会化,利用黑恶势力去做政府自己不便去做的事情。前些时候,河北定洲发生的事你没听说吗?政府动迁受到了村民抗拒,实在解决不了,一天夜里,一百多名暴徒冲进村中,当场打死村民八人,打伤数十人,现在已经查明,这件事的背后就有政府的影子。对比一下,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刘书记,你不是说要正视现实吗?这就是现实,最起码,是我们江泉的现实。”
  刘新峰:“这……这……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查下去,不然,谁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对了,就这么办,斌良,你该查就查吧,不过,一定要把情况随时向我报告。明白吗?”
  想不到,刘书记这么容易就转变了态度。
  李斌良心又热起来,他知道,刘书记还是原来的他,他确实是个正直的书记,只是,他考虑的要比自己多一些,顾虑也多一些,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的立场还是不容置疑的。
  李斌良一个立正:“是!刘书记,还有什么吗?”
  刘新峰想了想:“没有了,我相信你能把一切查清!”
  李斌良:“可是,年市长他……”
  刘新峰:“这……你去做你应该做的吧!”
  李斌良:“可是,我听说,他后台很硬,地区、省里都有人,还有人说……”
  刘新峰:“还有人说,他要取代我对吧?可是,现在江泉的市委书记还是我。你走吧,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李斌良又是一个立正,转身向外走去,这时,他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可是,在他走出刘书记办公室,顺着走廊走到楼梯口时,忽然感到身后有个人影闪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年市长从拐角处闪出来,走向刘书记的办公室。
  这……难道,他刚才也在门外听声……
  随他吧,这种时候,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5
  
  果如刘书记判断的那样,尽管主要证据已经完备,可是,一些旁证的取得却十分艰难,这些旁证主要就是流动监考和上级派下来的巡视员。
  首先,很难找到他们,即使找到了,他们也以种种理由拒绝或者推迟传询,他们又都有一定地位,不好采取过于强硬的措施,最后,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询问,态度又是惊人的一致:不知道,没注意,没发现,不可能,不能吧……
  不知者不怪,如果舞弊真的属实,他们没有发现,即使负责,也只是失查,所负责任是有限的。
  所以,这种态度,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可是,如果他们都是这种态度,证据链上就缺少了重要的一环。
  难道,他们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或者说,没有发现?难道,这些人真的都大意了?
  不可能。
  最终,李斌良还是查到了线索。
  线索来自两个方面,一是江泉一高,钟老师和几个良知尚存的老师暗中向他们提供,在高考舞弊发生的时候,这些流动监考和巡视人员实际上发现了,可是,他们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值得注意的是,地区巡视员来江泉期间,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吃好喝好不说,晚上还要玩好,临走的时候,还发了辛苦费,那是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这……
  如果说,这些还有点望风捕影的话,那么,另一件事却从另一方面证实了这些属实。
  那是李斌良带队来到白山的第二天晚上,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传来的又是她的声音:“斌良,是我……”
  李斌良心一跳,知道又有事情要发生了。他平静地:“新玉,有事吗?”
  她:“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这么让人心冷啊,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
  李斌良:“不,我很忙……”
  她:“那好,有事,我要见你!”
  李斌良:“好吧,什么地方?”
  “你吃饭没有……吃过了,那好,咱们上清凉亭冷饮厅,吃点冷饮吧。快一点!”
  李斌良:“好,我马上就去!”
  严热的夏季已经过去,已经是秋天了,所以,冷饮厅内没有几个人,他们俩坐在一角,一边听着优雅的钢琴曲,一边慢慢地品着冷饮。
  李斌良心里非常清楚,她出现在白山绝不是偶然的,和自己约会一定有重要事情。她也在电话里说了,有事。
  他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现在,只是等她开口。
  她终于开口了:“斌良,本来想跟你绕绕圈子,可是,我猜想,你心里一定什么都明白了,对吗?”
  李斌良故意地:“我明白什么了?”
  她:“李斌良,你怎么跟我绕上了,你不是这种人哪?”
  李斌良:“那,我是哪种人?”
  她:“是那种人,那种书上才有的人,你不是现实中的人。我以为,像你这种人已经绝迹了,以为你也早已改变了,可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存在……好,直说吧,看在当年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这是她吗?是当年说的她吗?是她说出的话吗?当年,在自己的爱情破灭的时候,是感到她很现实,感到她有一点势利,可是,万没想到,十几年以后,她已经变成这样:“放我一马吧!”这是那些自己在审讯里常听的话呀,怎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而且,她从事的还是教育工作……
  心虽然这么想着,嘴里说出的却是另外的话:“什么放你一马,你怎么了?”
  她做出嗔怒的表情:“李斌良,我可是对你以实为实呀,你怎么来这套。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我的那位就是白山行署的副专员,主管文教工作。”
  李斌良忽然想起,自己在前些日子看电视时的一个镜头,那是白山地区召开的会议,表彰江泉一高的高考取得突破性成绩,不但地委、行署主要领导出席了,主管文教的副专员还做了讲话,表扬了一高和程玉芳。对了,那位副专员就是她的那位了。
  李斌良平静地:“这又怎么了?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总不会和他有关吧!”
  她:“对,这点我能保证,他肯定没参与这种事,可是,他毕竟是主管文教工作的副专员,出了这种事,他也要负领导责任的……对了,我没跟你说过,他正在准备调回省里,目标就是教育厅……”
  明白了。她那位副专员的前程要比什么社会公正重要得多,为了他的前程,这件事就应该压下去。
  这是怎么了?发生了这种事,努力揭发的是那些普通百姓,而努力想把它压下的,都是领导干部,现在,连副专员也是这种态度……
  李斌良忽然想起那天刘书记说的半截话:“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他们都配合你,做了旁证,可是,这件事必然会……”
  当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敏感的东西,猛地住口了。
  现在看,他一定想到了这些。江泉高考舞弊的事暴露出来,哪级的领导都不会高兴,都会想法压下去。
  这就是利益集团,他们的利益与此休戚相关!
  她:“可是,我现在对你说这些,也不止是因为他,去江泉的巡视员都是我的好朋友,如果这件事闹大了,他们都要受到处分!”
  明白……
  李斌良心忽然又被触动,他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在教育厅工作,你跟我说实话,霍涛他们曾经给地区教育局寄过揭发信,他们真没收到吗?”
  华自安、郝柏生都说过,他们曾把写好的信向地区教育局寄过,可是,一直没有动静。在现在的调查中,他们不承认接到过这封信,也不知是没寄到弄丢了,还是寄到了没引起重视或者扔到废纸篓里去了,因此,他想从她的口中知道一点信息。
  但是,她只是笑了笑:“这我可说不好,什么可能都有,你自己想吧!”
  他能想什么呢?想了又有什么用?
  虽然这么想,李斌良还是想了起来,现在看,那封信他们肯定收到了,但是,他们没有引起重视……不,不是没有引起重视,而是很重视,他们把信中反映的信息和写信人的身份泄露给了江泉的有关人,牛强也是这样知道了霍涛揭发高考作弊的事,从而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切,导致了霍涛的死亡……
  她在继续说自己的话:“斌良,我再求你一次,适可而止,放我们一马吧!”
  又是这句话。
  李斌良看着她,半开玩笑地:“可是,据我现在掌握的情况,那些流动监考及巡视员并不是疏忽大意,而是得到好处的——”
  他故意把结束的话音拖得很长,看着她。
  她忽然现出高兴的表情:“对对,是有这事,他们把江泉给他们的报酬全拿来了,委托我交给你,而且还加了倍,我已经带来了!”
  她打开贴身放着的精致的真皮挎包,从里边拿出两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接着,又拿出两个同样大小的信封。
  李斌良明白了:这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们非但没有履行职责,而且还同流合污了。
  这是新收获。
  她急急地解释着:“其实,他们也不想收,也不想这样做,可是……啊,不说了。斌良,你知道就行,这件事,远比你现在知道的要复杂得多,你不要再查了,我不是收买你,我也是为你好,你再查下去,搞不好会身败名裂呀……”
  一股怒火升上心头,他用力推开她塞过来的钱:“那好,你们就让我身败名裂吧,我豁出来了!”
  他说着站起来,歉意地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就要向外走。
  她哀怨地望着他:“李斌良,这么说,你是铁了心了?”
  李斌良:“我是履行职责,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我就是渎职,更重要的是,我将无法面对我的内心。”
  “你……你……李斌良,我是该爱你,还是恨你,你……你……”
  她收起钱包,连账都没有结,就离开了冷饮厅。
  他也没有送。他知道,今后,他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
  这样也好。
  李斌良慢慢把剩下的冷饮用完,然后买单离去。
  
  6
  
  看来,必须得到上级领导的支持。李斌良回到住处后,给林局长打了电话,想汇报一下这个新情况,可是,还没等他开口,林荫就开言了:“斌良啊,你正要找你,是这样,你们的调查暂时停下来吧!”
  李斌良:“什么?林局长,为什么要停下来,我们马上就要取得突破了,很快就可以结案了……”
  林荫:“斌良,这不是我的意见,是地委政法委书记对我说的,他说,这不是他个人的意见,明白吗?”
  这……地委政法委书记是地委常委,他还不是个人意见,那么,就是地委行署的意见了……
  李斌良:“这……为什么,为什么……”
  林荫:“这……他说,这件事影响白山的大局,损害了白山地区的形象……”
  和蒋副市长、年市长的理由一样。
  多么好的理由,多么高的宏论:影响大局,损害形象……这些年,以这种理由,把多少应该公之于天下的事情压了下去,有多少不平事就是在这种堂而皇之的理论掩饰下公行,现在,他们又要以这种理由把这件事压下去了。
  什么叫大局?难道,营私舞弊就是大局吗?难道,保护营私舞弊就有利于大局吗?这究竟是谁的大局?
  这绝不是人民的大局,绝不会有利于国家和人民……
  可是,这个道理跟谁去说?
  那种无力的感觉忽然又出现了,一下弥漫到他的全身。
  林荫:“斌良,我会向省厅汇报的,但是,我们毕竟是白山的干部,不能硬顶,暂时,还是先停下来吧,你们明天就回江泉……”
  浑身的力量一点一点被抽走。
  林荫:“对了斌良,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地委马上就要研究干部,包括全区政法机关的领导干部,明白吗?”
  当然明白,全区政法机关的领导干部自然包括江泉市公安局长。
  或许,这时妥协是必要的,一切,等当上局长再说!
  可是,如果总是这样履行职责,总是这样来执法,这个公安局长当不当又有什么意义?
  林荫:“不管从哪个意义上说,暂时把案子放下都是正确的。何况,领导的意见已经明确,我们就是想查也是不可能的!”
  这就叫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斌良无力地对着手机:“这……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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