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石记（第一章）半夜梳妆

　　半夜，我被一阵尿意蹙醒。挣扎了片刻，终于按耐不住想要排泄的欲望，便要起身去嘘嘘，睁开眼来发现枕畔的妻子却不在床上。我微感纳闷，一侧头间，发现她正坐在梳妆台前。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将进来，屋里显得寂静而明亮，妻子手拿一把小梳子缓缓地梳理着长发。我刚想问她半夜三更的发什么神经，不睡觉梳什么头发！忽然发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冲到嘴边的问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凝神仔细一看，妻子的眼睛好像是闭着的！她梳头的动作缓慢而有序，漆黑的头发在梳子的划动下一抖一抖犹如瀑布。我从镜中望去，她双眼紧闭，脸上却带着微笑，神情中略显得意。我感到相当诡异，躺在床上不敢动弹，紧张到忘记了要去嘘嘘。过得片刻，她放下梳子对着镜子摆了个姿势，似乎很满意，裂开嘴“嘿嘿……嘿嘿……”的笑起来。我顿时感到一阵凉意从脊背直透下来，尿关一松便撒在了床上。
　　尿出来之后我稍感轻松，脑子也清晰起来。妻子定然是得了失魂症，她的怪异行为在她来说就是在做梦。我忽然想到了《连城诀》中万震山砌墙的那一节，心中的害怕转为了担忧。听说得了这个种病的人最忌被外界打扰，否则有重大危险。我只好躺在自己刚刚尿湿的床上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她希望她能快点结束梦游。
　　这时，妻子左手虚托，右手翘着兰花指在两腮轻点，点几下在左手心里蘸一下，这几个动作不断的重复。我看出点门道来，她这是在化妆打粉底。白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虽然双眼紧紧的闭着，但面容的神情仍显得专心致志。打完粉底又抹腮红、涂口红、描眼影、画眉毛。之前妻子从来没画过妆，充其量也就抹个保湿霜，她根本就没有化妆的这一套东西，现在的一系列动作纯属虚拟。虽然说是虚拟动作但她却也做的一丝不苟，想来是因为我经常嘲笑她“长得丑还不加掩饰，真是条汉子！”心里长期的积攒着郁闷，这才得了化妆的失魂症。念及于此，我心里闪过一丝懊悔。
　　画完妆后，她对镜仔细‘端详’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忽然好想发现了妆容的缺陷，忙将眼角靠近镜子‘查看’。脸上显现出焦急的神色，仿似中年妇女在镜中看到眼角多增了几条鱼尾纹一般，又是懊恼又是紧张。她跺了一下脚，双手抓住了头发，一脸的难过烦躁。我见状都替她揪心，咽了口唾沫，心想不知道还要折腾到几时，湿瀌瀌的内裤贴在裆部着实不好受！突然她眉头一松，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她从胸前（可能是文胸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鼻子前闻了起来。
　　我凝神望去，只见她手中托着一块鸽蛋大小殷红如血的石头，那石头被一团红雾围绕，有如明珠生晕。她对着红色的石头做深呼吸，把那石头周围的红雾一下一下吸入鼻中。这一举动让我诧异莫名，惊在床上不知所措。她吸了大约十几口才将红石子又放入胸前，然后又对着镜子‘端详’起来。这回她才是真正的满意了，因为她又裂开嘴“嘿嘿……嘿嘿……”得意的笑起来。
　　妻子的笑声划破寂静的黑夜，尖锐而又富有穿透力，仿似厉鬼夜啸。其诡异程度不下于梅超风用九阴白骨爪在某一个倒霉鬼的脑顶心留下五个血洞后发出自鸣得意而又惊悚凄厉的笑声。不可否认我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差劲了，因为我又一次被吓尿了。我看到她咧嘴笑时露出的牙齿上发出亮晶晶的光芒，忍不住的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就在这一刻，我感觉面前这个人陌生的不可思议，根本就不是我的结发妻子。她像一只被妖魔附体的狐狸，极其有可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在我的咽喉上咬一口吸干我的血。我想逃出房间，可是我全身僵硬的不能动弹。
　　她笑完之后缓缓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到床边。我的心都快从嘴里跳出来，全身紧张的几近抽搐。她平静地上了床，背向着我侧身睡下了。我尽可能的往床边挪，不敢靠近她。
　　过了良久，一切平静如常。听到她舒缓平稳的呼吸声，我紧张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我想叫醒她跟她说说刚才发生的事情，又害怕出什么状况。从她拿出那个红色的东西吸取烟雾的举动来看，她的行为不止是失魂症那么简单，很有可能她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思来想去，那个看起来像个石头的红色物体才是关键，现在她正在熟睡不如偷偷取出来看看。我在她肩头轻轻碰了一下没什么反应，于是慢慢把手伸向她的胸前。她的手臂交叉而放，刚好把文胸上面护的严实。我试了几次都未能把手伸进去，想来她早就对我有所防范了吧。我怕再用力会把她惊醒就不敢再试了。
　　内裤经过我两次浇水已湿的一塌糊涂，我想先换条内裤再说。于是轻轻下床开了灯。就在我趴在衣柜里找内裤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道：“老公，你在干嘛？”我吓得“嗷”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原来妻子醒了。我手拿一条内裤赤身裸体的站在地上，半天才说道：“我尿床啦，换内裤！”她掀开被子看到了我的杰作，我以为她当时就要发作，没想到她一声也没吭。默默的下床来收拾了床单褥子，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换上。一切弄好之后对呆立在柜子旁的我说了声：“赶紧换完了快睡！”我张口结舌的点头，她又躺下睡了。
　　换过内裤我坐在床沿上，思想此起彼伏。尿床这种事要搁在往常她还不跟我拼命啊，今个怎地连个屁都不放？太平静了，平静地十分不正常。子曾经曰过：不在平静中爆发，就在平静中爆发死亡！我是该爆发呢，还是该等死？你妹的，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纠结的像一只在温水锅里泡着的癞蛤蟆！
　　我坐在床沿上侧头注视着妻子良久终于按耐不住一探究竟的冲动，左手拉开她的一条胳膊右手探进她的文胸里将她压在乳房下的那个东西掏了出来。一颗形如鸡心的红色石头，在我手掌中隐隐被一团红雾笼罩。我正要细看，妻子睁开眼来一声尖叫猛地向我扑来，我闪身躲过随即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妻子怒吼道：“还给我！”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在这时，我手中的红色石头瞬间化成了粉末，变成了一片红色烟雾消失在空气里。
　　妻子见状发疯了一样扑到我身上，用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想推开她哪想到她忽然力大如牛，紧紧地将我脑袋按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仿佛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双手胡乱挣扎却没有半点作用，嘴里呼不出气，想叫也叫不出来，喉咙里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僵持了一会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于是用哀恳的眼神望着她，希望她能念点夫妻之情高抬贵手。可惜的是我从她通红发亮、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同情可怜，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怨毒和仇恨。看来她是决意要灭了我给那颗红色的石头报仇！
　　我在心里把南无阿弥陀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因父及子及神圣之名等等我能想到的咒语念了个边，毛作用都没有。想不到这个月圆之夜竟是我的毙命之时，我没有被奶粉毒死，没有被汽车压死，没有被鞭炮炸死，却被我老婆活活掐死，造化之弄人何其恶毒也！
　　就在我已经绝望准备做临终忏悔的时候，右手手心一凉摸到了一件东西。凭手感，我知道是一支啤酒瓶。想不到这只靠在墙角还没来得及扔的啤酒瓶成了我的救命稻草。我握紧瓶颈，用尽仅存的些许力气挥手砸向妻子的脑袋。“啪”的一声瓶子碎了，妻子手一松倒在了一旁。
　　我摸着脖子大口喘息，还没来得及庆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就发现她的身体开始不断扭动，继而开始拉长变形。突然之间就化成了一条水桶粗细的红色巨蟒，铜钱大的鳞片闪烁着赤焰的光芒，尾巴一扫便将我甩到墙壁上狠狠的撞了一下。不等我站起来，她粗大的躯体已将我卷了起来，紧紧缠绕越勒越紧，直到我吐出肺里所有的气息，肋骨吱吱作响还都没有停止用力。斗大的蛇头裂开大嘴罩在我的头顶，火苗一样的舌头伸缩不定，我看到两颗尖刀一样的獠牙离我的眼睛越来越近，突然眼前一黑，我的头颅被吞在了她的嘴里……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强烈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的我耀眼生花。过了半晌才回过神。原来我正蜷着身子蜗在床头角落的地上，怪不得浑身酸痛麻木。叽叽喳喳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我说着一句很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扶着床站起来，从窗台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上，至此我可以肯定自己被巨蟒吞噬的经历乃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