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十三）

“我决定不做你们什么狗屁老大了，象你们那样，就象乌龙山的土匪一个样？你们知道不？这是法制社会，他短斤少两？那是他不对，我们只能叫他补。或向城管举报，不让他在那里卖了。你们的行为就是抢？抢劫！抢劫！知道不？那是犯法的事，要坐牢的！刚才那人幸亏是个法盲，觉得理亏才没想起来叫警察，加上旁边那些人都是些小市民，都想着你们整他，把它赶走，就少了一个抢生意的人，以后地盘就是他们的了？才在那里坐山观虎斗，没人站出来，这回算你们侥幸？我也侥幸，差点被你们整进去，下回得动点脑子”？毛毛不想跟大家把关系搞生份，也就想了好多天才当大家的面讲。

“老大，那你当时怎么不说？当时要是讲了？也有可能不会发生”。

“当时说，傻呀？当时说不是等于提醒别人？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我们都得被关紧闭，哪还有像现在自由”？

“真是听老大一席话，比胜读十年书都受用。老大就是老大，以后都得学着点，都听你的”？一伙人一致认为。

“听不听随你们便？不要犯了事还不知道，别怪兄弟我没跟你们讲”？毛毛对那群人没法子，讲过只好懒得理。

没什么事做，员工天天放假，员工就靠公司一天四块钱的补贴过日。管理的和领班不一样，他们是有固定工资的，对生活影响不大，只是没事奖金少拿了。铁凉真的走了，不是有人整他，出来打工？为的就是钱，挣不到钱，窝在那里就是浪费青春。铁凉也有技术，又出来好几年了，有了点积蓄，就真的走了。

毛毛的为人处事都不错，技术上也过得去，并且有了一回当领班的教训，主管说了教训实际上就是经验。毛毛又当上了领班。毛毛不想，说那太累了。可是在兄弟们的热情之下还是当了。兄弟们告诉他：“老大，你不看在别的，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干了，有事干？一个月多好几百？没事干？也一个月多好几百？出来不就是为的钱？现在不同往日，看谁还敢跟你过不去，都自家兄弟，不会为难你的，干起来保证比原来轻松。别人想还想不到？再说啦，别的人来，我们不一定听他的，不把他整死才怪”？

毛毛知道那帮来自乡下农村的文盲，一群乌合之众，说得出来做得到的。他毛毛也并不是有钱的人，一定要跟钱过不去？半推半就被他的弟兄们扶了上去。

工作出其的顺利，不用以前那样贴心贴肺的操心。人是老工人，新手已上路，不需要寸步不离的跟，大事小事的盯。毛毛看过很多古代的小说书。知道了什么叫得民心者得天下，他毛毛能有今日的天下，也正是得民心的结果。这老大还是当，决定当下去。

没事干，还是天天放假。每天到公司逛一圈打个卡又回去。天天上班？又日盼夜盼的望着有假放。天天加班加点，连五一、十一法定都加班，都盼着睡个好懒觉，别说是懒觉？自从进厂以来一直忙，整个人就象机器一样的拖，都拖成疲劳状态了，说什么疲劳综合症没人懂？更别说什么亚健康？出外打工？说好听点是工作，自由就业。共同感就是叫打工。没自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把自己等于给卖了，一切都得听别人的吩咐。叫卖生不卖身。

刚放假回去几天，整栋大楼关门闭户，静悄悄的，都睡觉。有人出门都很少，有点急事办，也是规规矩矩地，轻脚轻手的出门进门。放了一个星期，年轻人体力旺，好象又变得生龙活虎。那几平方米的地方呆不住人了。

最近出来了一个高科技的东西，把一盘象磁带样的东西放进去，就象放电影一样，挺吸引人的。电影谁都不陌生，读书的时候老师都用电组过词，其中就有电影在内。有更幸运的人，还会听到老师讲一讲《三朵金花》、《卖花姑娘》、《刘三姐》等等。电影究竟是什么样恐怕就不是每个人都清楚。但把电影说成象看小花书，活生生的人和物？就象在眼前的事一样，就有人知道，还非常感兴趣。

先是知道点乐趣的人去看，看了回来拉着没见过的人去看。男的看武打片，女的看爱情剧，一段段感人肺俯的爱情也是从那里开始，也是从那里结束的。开始是从那里面学会谈恋爱，结束是来自于五湖四海，为了填补感情的空虚尔虞我诈，找不到真正的爱情，也没人投入过真正的感情，成了劳燕分飞。成功的也只是凤毛毛麟角。

深圳纯粹是一个感情的空白地。多少人把纯情和初恋都埋葬在那里。充满着希望和梦想的地方，最后成了一块伤心地。钱没挣到，还失去了自我，大多数人，特别是最底层的人。他们被冠名蓝领，就是为深圳作出杰出贡献的打工仔和打工妹，若干年后，深圳应为他（她）们树一座碑也是应该的。

毛毛从小就看过电影，什么《自古英雄出少年》、《侠骨丹心》、《南拳王》、《少林寺》、《霍元甲》等等老片。那时候没钱，偶尔父母给两毛毛钱能去看两场，小孩都是半票。没钱的时，就混在人群里过溜。等查票的人反应过来已找不到踪影，有时就看哪个大人，拿着票要进场，就走在前面和跟在后面，查票员以为是大人带孩子，很顺利地过关了。就那样，毛毛算是比别人长了见识，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电影。也当成了本钱拿来跟弟兄们吹嘘。弟兄们更是服了毛毛，在他们眼里毛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间万事？谈古道今，样样都比别人知道得多些？

毛毛喜欢看录像，可说是到疯狂的地步。上午看，中午看，晚上看，甚至是午夜场，更是通宵达旦的看。那时看录像就像现在的上网一样风行全国。让无聊的年轻人着了迷一样的热爱。毛毛白天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去录像厅。晚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去录像厅，手握一瓶可口可乐，外买一包瓜子。毛毛说看录像是一种休闲，休闲就要备零食，才象休闲的样子。投影是一块五一场，还是很贵的，也如同上网一样，就是有人喜欢在那上面花钱。

录像室的灯光是昏暗的，声音是喧哗的，气味是刺鼻的，还闪烁忽明忽暗的火光浓烟雾罩，环境不好，非常的差，却总有人不断进来塞钱，只听得见从音响里发出的各种声音。也只看得见屏幕上的人，谁进谁出就无从得知。毛毛看得正酣，突然有人为了争座位吵架。双方的人互不相让，声音已大过了音响，惊动了录像厅的老板，老板这才慢条斯理地打开灯，问双方发生了什么事。

毛毛这才看清正在说话的那张脸，正是阿贵。阿贵只是一个比较疾恶如仇的人，一般不会惹事生非。上一次被猴子暗算的事还是阿贵先出的面。

那人比阿贵高大，占着人多更是气焰嚣张，举手就要提起凳子砸阿贵的头。毛毛一看也大吃一惊，“阿贵小心啊”。不容思索就喊了出来。还真像录像里的了。

争吵不休，准备大打出手的人，听毛毛突如其来的一喊，仿佛被镇住了一样，全场变得鸦雀无声朝毛毛这边看，毛毛不高，一米七左右是有的，笔挺挺的西装，皮鞋黑得发亮，加上一个少有的发型，那是一头的卷曲发型，就象家里面山中的枫香球。远看也象高尔夫球杆的头一样。那发型毛毛花了四十块钱做的，毛毛说原创来自于美国。原因是毛毛还在家里时就看了一部美国大片，叫“加里森敢死队”，其中一个叫道尔的发型就是那样的。现在红毛毛、黄毛毛、长毛毛多了，那是给发型化装，穿衣服。那时的人没那么前卫，能看见一个长毛？百分百是流氓，看见毛毛那来自于美国原创的发型就没见过。印象中卷发是女人才炀的？如今上面是女的下面是男的，怎么样看就怎么不仑不类。这是正经人吗？所有的人被毛毛镇住的原因。

一听毛毛喊阿贵，录像厅里一下冒出来一大堆人，想出风头的，不想惹事的，怕事的全站了起来，“老大，你也在这里”？

毛毛没有回话，就盯着手中拿凳子想砸还没砸不来的人。毛毛一边叫人让让，一手提可乐瓶子，一手往嘴里丢着瓜子。漫不经心地朝那人逼去。

那人也傻了，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人，比自己的人多了几倍，还平白又冒出一个不仑不类的老大？那人不知道毛毛的底细，可看毛毛的一身打扮就认定不是好东西来的，原来软的怕硬的，以为自己硬，强占人家凳子座，却冒出来一群更不要命的流氓。那人硬生生被镇在那里，说明那人是聪明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是学精了。

毛毛是何许人，一眼看透了对方的心思，走过去用手轻轻将那人手中的凳子接了过来。“兄弟，有话好说，何必动那么大的火？弟兄们有什么地方得罪之处讲来听听”？毛毛演得比真正的老大还要沉着镇定还要像。

“是他们抢我们的凳子坐，阿光上厕所去了，叫我跟他看住，他们见没人就过来占”？阿贵告诉毛毛。

“就为了个凳子打架，也太不值？要坐凳子吗？说一声？我那里有”。毛毛如同没事一样镇定。

“你小子欠扁？看是活腻了”？对方也有人发话。

“欠扁到没什么？只不过我这人还是比较喜欢交朋友”。毛毛顺手一抬，可口可乐瓶就在头上开了花，毛毛只轻轻摇了摇头，面不改色。

毛毛当着众人说：“我叫毛毛，愿意交我这个朋友？我请喝酒？不愿意？有事？我就坐在那里”。毛毛又回去座位看他的录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