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去胡家讨钱陈忠被打/三姐与女儿麦地里相见

　 第三十五章
　　去胡家讨钱陈忠被打/三姐与女儿麦地里相见
　　一
　　父亲出院时，三姐和德芳已经离婚了，父亲为这事呆坐了两个晚上，亲自去向德芳家道歉。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从那以后父亲有意识的，淡忘这件事，也就是说他不敢再认三姐为自己的女儿，不过德芳还是他的女婿。
　　离婚后，我才发现三姐离婚时花掉的所有钱刚好一千元，我后悔自己给了三姐那一千块钱,好像自己负了罪一般。三姐离婚我去看过德芳，德芳头发卷成了一团，指甲黑黑的，往日洁白的脸如今粘满了灰尘与油垢。很明显德芳很久没洗脸漱口打扮卫生了。以前村里那个很时尚帅气的小伙竟被爱情弄成这般境地。我知道德芳是痛苦的，他的痛苦只能他一个人能知晓，这分量是很重的。对于旁人包括我只能充当看客，或者安慰者，我们只在表面上理解德芳的痛苦。我本来想和他说说话，可是看着他呆滞的表情和回避的眼神，我只有沉默，看看他和三翠问问好，就回家了。我相信德芳一定能走出来的，因为时间可以使一切伤口复合。明天可以轮回，那么幸福就指日可待，在说德芳还有两个听话的孩子。
　　三姐离婚后，我和陈忠养的猪和鸡都在瘟疫中死去了大半，活着的被我们买了，还了收购饲料的钱。针水和包谷钱都没赚回。我和陈忠一下子陷入贫困，我们给信用社贷的款怎么还，这些问题让我们陷入愁苦中。怎么还我们借的那两万元得贷款，还有利息。可是有一件事比这件更紧迫，我的两个孩子秋季学年开始了，他们的学费怎么办？今年大女儿初三，马上就得高考了；小儿子也初一了，面临着升初二，如果给他买几本课外书，他在努力，可能就进了优秀班了。这钱不能少，学费一定马上给他们筹到，不能影响到他们的自信心。
　　我们去借，看到我和陈忠倒霉，村里人有钱的不借我们，没钱的就只能说爱莫能助。没办法最后我和陈忠只能想到去跟三姐要她离婚前和我拿的那一千块。只要有了这一千块，他们的学费就有了，至于生活费把家里现有的包谷一卖，也就有了几个月的了。这样的想法使陈忠和我眼前有了希望，当天晚上我和陈忠来到了胡星耀的家。胡星耀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斗，关着头，摇着脚趾。三姐坐在他的对面，离婚前哪算智睿的眼睛如今暗淡无光，只有冷冷的悲凄。
　　“三姐，我的孩子上学，今年家里造了横祸，孩子没有学费，你能把你离婚前和我借的那一千块钱还我吗？”
　　胡星耀一听到一千块钱，那翘着的腿马上放下，成了立正的姿势，眼睛斜看了三姐一眼。三姐马上就明白了胡星耀的意思。“四妹，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拿过你一分半毛，你不要张着嘴乱说。”
　　陈忠一下子从座位上起来。气冲冲的说：“你这是什么话？当年你说你要买东西给你的两个女儿，我们同情你，才把准备给孩子上学的钱借你。”
　　三姐低着头，默不作声。我说：“三姐，我们也是没办法，才会来向你要的。你看今年我养的猪和鸡都死了，我还差两万元得贷款呢！和别人又借不到，他们谁都不愿意借我。怕我还不起，可是三姐我不能看着我的两个孩子没学上。”
　　胡星耀把游斗狠狠的一摔。理直气壮的说：“没钱，就来打我的注意。你们也不看看我是谁？整个清水湾从没人来我家讨债，只有我去别人家讨债。”
　　陈忠说：“你简直就是个流氓，还讲不讲理呀！你以为这个世界什么事情都是你决定的。”
　　陈忠话一玩。胡星耀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并自豪的说：“这就是道理，小子。”
　　陈忠从没受过这样的奚落。从地上爬起来。捻起拳头，狠狠的朝胡星耀的打去，打的胡星耀蒙着眼睛。等他放开手后，只见胡星耀眼睛上面一片青黑。
　　“小子，你敢打我。”我赶快扶住了陈忠，胡星耀又是一拳打在了陈忠的鼻子上，鼻血瞬间流了出来。胡星耀拔出了挂在腰带上的匕首，三姐赶紧起身，拉住了胡星耀的手。“还不快走，不要命了。”我和陈忠见此情形，我拉着陈忠跑出了胡家的大门。
　　钱没要成，还使陈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的心真是难过。更让我难过的是我和三姐之间的关系从此陌生，就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仇人。我刚开始的时候非常的生气，后来我是痛惜。最好的姐妹如今成了仇人，成了敌人，谁能不难过？谁能不感伤？那一晚我想起了三姐和我在一起的日子，说过的话，流过的泪，不知道为何我的泪水已经布满了眼眶——为了我的仇人？后来我和张启借了一千元给我的孩子交了学费，缓解了我的烦恼。
　　可是没过多久我养在水塘里的鱼，不知不觉的被偷了；我割倒晒在地上的麦子，也被一把火烧了。我和陈忠都知道这一切是胡星耀做的，陈忠很生气要对胡星耀进行报复，可是被我拦住了。“陈忠，你站住。我们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要得罪小人。你要想到我们还有两个孩子，要是我们对其进行报复，他报复到我们孩子头上来怎么办？”陈忠只好站住了脚。“那你说怎么办？难道竟由他胡来。”“看情况，如果他还进行下去，我们就闹大一点，直接让他永不可翻生。”
　　我是想好了，如果他在进行下去，我就找几个人直接把他打成残废，永远不可在行半步。不过还好，他对我们的报复停止了。一场战争平息了。后来普茶寨村传来了很多三姐的消息——胡星耀娶回来一头牛，不知辛苦——胡星耀的妻子面目表情，像是一架幽灵。我经过细细的了解，终于大概知道其中的一些原因。在三姐没有离婚嫁过去的时候，胡星耀想尽一切办法讨得三姐的欢心。在三姐离婚跟了他后，事情发生了大的变故。胡星耀迅速对三姐冷淡了，逼着三姐做活，三姐嫁过去短短几个月做的活比嫁德芳二十几年还多。更可怕的是胡星耀不准三姐和我们姐妹们来往，也不给去见他的孩子，如果见了，晚上三姐就要挨打。也不允许三姐和他离婚，如果三姐偷着跑了，他就去报复她的两个孩子。三姐只好按着他说的去做，偶尔碰见我们，就快步的跑了。短短的时间里三姐已经苍老了很多，脸上长满了皱纹，加上那双受了惊吓的眼睛，而显得颓唐的多。那个曾经为了自由爱情的三姐，如今却成了个幽灵一般的人。
　　我曾经试图想把她从痛苦和惊恐中救出，我卸下了自己恨她的自尊。那是中秋前一天，我在渡缘桥后面的小超市去接我的孩子，见到了她。我的孩子懂事了，知道她伤害了我，只是眼睛呆呆的看着她，没喊她三姨。
　　“快叫三姨。”我的孩子在我的要求下，冷冷的喊了她三姨。我没向往常一样喊她三姐，只是直接说：“你现在的生活怎样？能和我说说吗？”
　　三姐只是简单的说：“很好！”
　　“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帮助你。你还可以回到过去的日子。”
　　“没有——我过得很好……没事，我走了。”说完三姐就跑着走过了渡缘桥。我拉着拂晓和陈伟的手，也慢慢的走回桃花寨了。“妈妈。三姨怎么了？为何不象以前了。”我把头看向了天。“母亲不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我不知道三姐的真实究竟怎样？我们都不知道，只能就这样顺着生活的路不加干涉的走下去了，人的路是由她自己走下去的，谁也无法去为她决定，更不能为他保证。自己做过什么就得承受什么，上天永远是不会偏爱谁的！这样一想老天好像很公平！真的公平了吗？
　　二
　　德芳渐渐的从绝望中醒来，面对新的生活。就在他迷迷糊糊的这几个月，上高中的丽琴和初中的丽珍都退了学，回到家里照顾他，和帮助家里干活。尽管我们竭力的劝说——叫两姐妹去读书，可是他们拒绝了。德芳清醒后，叫他们去读书，两个孩子依旧拒绝了。他们认为父亲现在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他们应该陪着他。离婚这件事他们认为所有的责任都是三姐的，而德芳是无辜的。两个女儿已经放弃了学业，在家照顾自己的父亲，这让德芳感到欣慰。其实离婚这件事三姐应该负的责任最多，可是德芳家也有过错。三姐性格开放，为人追求天真浪漫和自由，这习惯已经让德芳的父亲不满，后来三姐两胎生的都是女孩，三翠就从丽珍出生后好像变了一个人，对三姐是不冷不热的。
　　其实上完小学后，德芳就不想供孩子们上学了——他认为农村的孩子读书是无用的，读书是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的。德芳年轻时在城市里生活过几年，他目睹了城里人的生活，自己也在城里生活过，城市永远都是属于城里人的，不会给乡下人留有机会的，因为乡下人在脑门好像一出生就贴着乡下人的标签。更何况是现在的社会呢？三翠认为女孩子都是要嫁出去的，何必花费那么多钱去给别人培养妻子呢？其实那个家支持两个孩子读书的就只有三姐一人，三姐一走后，对于两个孩子不读书的意见全家人在心里是同意和高兴的。
　　德芳迷迷糊糊这几个月，很多的活还没有做完。德芳带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去清水湾与普茶寨接壤的自家的土地上收割已经金黄成熟的秋麦。金色的麦子在微风中摇着身躯，德芳和两个孩子拿起镰刀，莎莎的割了起来。胡星耀家土地恰好在德芳家土地的上面，正好三姐也在地里收割小麦。她抬头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在麦子地里割着麦子，麻木的心在突然间幻显出一股鲜红的涌动的血液，她很想走向去抱着自己的孩子，和他们聊天。然而她没有，而是放下了镰刀，坐在麦子地里，一个人捂着头哭了起来。她忽然想起了前久自己去上街躲着胡星耀给两个孩子买的衣服现在藏在箱子底，她站了起来，镰刀也没拿，就跑向了普茶寨。一见门，看见胡星耀在吸着水烟锅。三姐装作肚子痛，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胡星耀一看见此情形。“怎么了……你？”“肚子痛。”胡星耀在自己妻子死后，后来做了牢，回来后儿子又不认他，此种凄凉的境况，使他不相信爱情了，也不会关心他人，他爸生病躺在床上，他连看都没有去看一眼，他的父亲最后就这样病死了。然而虽然他对三姐是有些残忍，甚至是病态，可是他的心里还是喜欢和爱着三姐的，而且也给三姐一些关心，毕竟三姐和他躺在一张床上都已经好几个月了。胡星耀信缘分，他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过了几分钟，他停止了吸烟。“你先躺着，我去请村里的大夫。”说完胡星耀就走出了家门。三姐赶紧取出给自己女儿买的衣服，匆匆忙忙的也离开了家。
　　三姐鼓起勇气，走到正在割麦子的两个孩子面前。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妈妈，对不起你们。”两个孩子不做声，以前母亲是他们精神的支柱，是他们获得温暖的港湾。他们爱这个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人。可是如今这个女人背叛自己的家，把他们遗弃，伤害了他们的父亲，他们从心底痛恨着这个女人。
　　三姐开口说：“德芳，我能和两个孩子说句话吗？”德芳虽然在心里痛恨这个女人，可是当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却恨不起来，反而时同情怜悯她。德芳神情的看了一眼三姐，转身往地头走去。他不敢看三姐，这个自己昔日的妻子，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失去了一个男人的坚强，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三姐看到他的脆弱。他拿起靠在山楂树树下的水烟锅，吸了起来。
　　三姐来到时，已经是六点多钟，德芳已经打算收工了。夕阳照着这片苍黄的土地，整个大地一片的苍黄，麦子是黄色的，三姐是黄色的，两个孩子的脸也是黄色的。唯一只有夕阳上头的云是红色的。
　　“孩子，我是你们的母亲呀。”
　　“我们不认识你，我们的母亲已经死了。”
　　“你们在看看，我就是你们的母亲，她还活着。”“让母亲摸摸你们的脸——你们受苦了。”“你们为何不上学了？——一定是……让母亲抱抱你们。”整片大地静止了，风停止了吹动，麦子停止了摇动，德芳意味深长的看着落日。就在此时，三姐搂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也哭了起来。母女三人的哭声使大地更加的苍黄了，还带有一种凄凉。德芳快步的跑了过来。
　　“时间不早了，我要带两个孩子去吃饭了——你以后不要再来见他们了，你这样只会使他们俩更加的痛苦！”
　　三姐说：“请你告诉他们——他们的母亲是我，没有死。”
　　“我知道你们恨我，可是……”三姐没说话了。她想说为何不让我的孩子读书？因为她明白她已没有权利去关心她的孩子了，她不是个好母亲。
　　三姐赶紧从袋子里取出新衣服递给丽琴和丽珍。“孩子，这是母亲买给你们的新衣服……很合身。”只是两个孩子没有接。“你的东西我不能要。”“爸，我们回家吧。”
　　三姐把衣服放在割倒的麦子上，转身就跑着走了。丽琴拿起衣服追了过去，硬塞给她的母亲，转身含着泪水像自己父亲跑去。三姐擦干眼泪，拎着衣服快步的走了。德芳低着头，当三姐走后，他抬头看着三姐走去的方向，失声痛哭！他多想三姐不要走，和他回家去，他需要三姐，他忘不了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