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我回家了

　　阳光照在雪地上，晃得我睁不开眼睛。恩，这久别的家乡、我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一切还是老样子，我手搭凉棚的在人群里搜寻哥的身影。
　　“哥，我在这，我在这呢。”
　　看见哥在那东张西望的找我，我蹦着、跳着、使劲的摆手喊他。
　　“小雪，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哥飞奔着跑到我面前，一把抱起我，原地转了几圈，转的我晕晕乎乎的。
　　“噢，噢，噢，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哥刚把我放在地上，就有好几个小青年在那起哄，弄得我又吃惊又不好意思的。
　　“别瞎起哄，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我妹子，白雪。”哥特意把我推到那几个人面前。
　　“这个是王军，张玉坤，肖宏宇，李志，黄彪。”哥指着那几个人给我介绍
　　“小雪，他们都比你大，你就都叫哥吧，这几个可都是我的铁哥们，我特意把他们带来想给你个意外的惊喜，想让你高兴一下，来，挨个握握手，认识一下，这个叫王哥。”哥把一个油头粉面的，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瘦高个的男子拉到我眼前。
　　“王哥好。”我很乖巧的叫了一声王哥。
　　“好，好，好，小雪你也好，噢，不对，是雪儿妹妹好。”这个王哥使劲的握着我的手，我都有点疼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王哥有点贼眉鼠眼的味道，我慌忙抽出手，避开他的眼神。
　　“张哥，肖哥，李哥，黄哥好。”这十冬大腊月的，冷的能冻死人，为了省时间，我一次性的全问个好。
　　“好，好，好，雪儿妹妹好。”他们几个同时说着好。
　　“走，回去，回去给小雪接风洗尘去。”哥把自行车推过来，带着我往回走。
　　“哥，我们去哪？”
　　“当然是回家啦。”
　　“回家？”我满脸疑问的问着。
　　“对啊，回家，家里的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这个贵客了，都是我做的，等一会你尝尝哥的手艺怎么样，到时候，我天天给你做饭吃。”哥骑着车很兴奋的不断和我说话。
　　“哈哈，好你个曾建华，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有了妹妹就不理我们了，还要天天给她做饭吃，哎呦呦，你可真会疼人啊，雪妹妹可真有口福，将来哪个女的要是嫁给你可真是要享福了！”那个王军不咸不淡的拿曾建华的话取乐，逗得大家直笑。
　　“哎，我说王军，你眼气了是不？那你就变成女人嫁给我不就知道了吗？”哥也笑着拿王军开玩笑。
　　“到家喽，小雪，到家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啦，开心吧。”哥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跳下自行车，开心地叫着。
　　我曾经想像过和哥团聚时的场景，而且不只是一种场面，我想见到我时哥哥会说些什么？我会不会哭？然后我们该去哪里，现在听哥说以后这就是我的家，我真有了想哭的冲动，自从妈妈去世后，家，是我一直渴望拥有但却一直不曾拥有的，没有人能体会到我对家的渴望，突然有人说这就是你的家，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总以为这是幻觉。
　　“小雪，你不知道，为了接你，你哥可是煞费苦心了，从前天就把我们几个都给拘来了，昨天你没回来，你没看见他那个垂头丧气的样啊，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了。”刚进屋，膀大腰圆的长得有点像斗牛士的肖宏宇就在那扯开大嗓门，哇啦哇啦的叫个不停。
　　“就是啊，小雪，昨天你哥起大早就开始忙乎，做了一堆好吃的，你没回来，可便宜我们几个了，我可是借你的光吃了一顿大餐啊。”见肖宏宇说话，那个长的有点像小耗子似的，说话总爱一窜一窜的李志急忙在一旁做补充。
　　“小雪，你们的事建华都和我们说了，我觉得你和建华应该是亲兄妹才对，你看你们都是那种家庭状况，偏偏又在那一天同时离家，夜里又在同一地点相遇，又结拜了。几年以后，偏偏又让建华的师兄弟碰到了，于是你们再次相遇，这也太机缘巧合了？你们的缘分也太深了吧？看来，这缘分可真是前世就注定了今生，不是人力可为的，一切的一切那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呀！”这个说话有点酸的叫张玉坤，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也挺帅的，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
　　“是啊，小雪回来建华可不寂寞了，多个妹妹这家可就有个家样了，我真羡慕你们，要是我也能拣个妹妹就好了，我也会像建华这样对这个妹妹的。”一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黄彪，用那种羡慕的口气、和期盼的眼神看着我。从见面到现在，他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冷漠，仿佛天塌下来也和他无关。
　　“哎，我说哥几个，都别站在那白虎了，快帮建华放桌子吃饭呀，建华好容易有个亲人，要是把他这宝贝妹妹饿坏了，他还不得和咱们拼命呀，你们说是不是？”王军又在很讨厌的胡说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王军说话怪怪的，究竟怪在那里我还说不上来，反正是莫名其妙的对他很反感，可碍于哥的面子，我又不能不理他。
　　“三四一十二，我先来头一块。”菜刚端上来肖宏宇抓起一块猪蹄就要吃。
　　“三六一十八，两盘我一起夹。黄彪也跟着凑热闹。
　　“三九二十七，没有菜我抢你们两个滴。”李志也不甘示弱，从他们手里抢下东西就吃。
　　“哎哎哎，注意形象啊，也不怕小雪笑话，你们这些臭毛病，以后可都得给我改了啊。”张玉坤像个绅士似的在那狐假虎威的教训着他们几个，趁他们几个愣神的功夫，快速抓一块猪蹄吃起来。
　　看着他们有些不成体统的粗相，想着以后会经常和他们打交道，我忍不住笑了，觉得很开心。
　　“好了，菜齐了，人也到齐了，我给大家说几句啊，今天呢，是建华和她妹妹小雪的久别重逢日，管他是亲妹妹还是干妹妹呢，不管是啥妹妹，反正是妹妹就行了，总之是他们的久别重逢日，我很高兴，我想大家伙也都很高兴，是吧？这以后吧，建华也有亲人了，小雪也有家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为了纪念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们哥几个在这做个见证，愿他们的兄妹情天长地久、地久天长。我宣布，小雪的接风洗尘宴正式开始，大家呱唧呱唧。”也不管有没有人理他，王军就在那驴唇不对马嘴的、自我感觉良好的、没完没了的哇啦哇啦的说着。
　　“都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们看建华今天的气色多好啊？你羡慕不？你羡慕不？我都羡慕死了，来，为他们今天的相聚哥几个干一杯。”王军边说话边指着两边的人问起没完，然后一仰脖就把一杯酒干了。
　　“来，干杯。”
　　“为了他们兄妹团圆，干杯。”
　　“干杯。”
　　大家伙纷纷响应王军的号召，都是举杯一饮而尽。仿佛那杯里的不是白酒而是一杯白水而已，喝完之后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哎，小雪，今天你是主角呀，你也得喝点呀？你不喝那也太不给我们哥几个面子了。”王军像个欠儿蹬似的看着我。
　　“小雪，你就少喝点表示一下，难得今天大家都这么高兴。”还没等我说话，哥就接过话让我喝酒。
　　“哥，我能不能喝酒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上回喝多了，多丢人。”我有些不满小声的嘀咕着。
　　“好了，不喝就不喝吧，女孩子不喝酒也好，省得误事，她这杯我替他喝了。”哥端起我的酒杯一口就干了。
　　“小雪吃菜，吃菜，这可是你哥费了挺大的功夫特意给你做的。”他们一个个的不停的往我碗里夹菜。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哥很专注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好评。
　　“恩，哥，你不愧是二级厨师，你做的菜就是好吃。”我说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绝对不是在哄哥哥开心，哥的手艺绝对是真好。
　　“真的吗？小雪，我做的菜真好吃吗？”见我夸他，他有点兴奋。
　　“真的，哥，我没骗你，你做的要是不好，能给你二级厨师证吗？怎么了，还对自己没信心了吗？”
　　“就是啊，建华，平时我们夸你做菜好吃也没见你高兴啊，噢，你妹妹一夸你，你就找不到北了，哈哈哈哈，你们看，小雪一夸他，他都晕了，连北在哪都不知道了，这亲情的力量实在是太伟大了，哈哈哈哈。”哼，死耗子李志，吃着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呀，真是讨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推杯换盏的喝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个个的脸红的像那个猴屁股似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生缘分前世定，今天不喝不尽兴。来，喝，今天咱们是不醉不归，谁要是不喝就是不够哥们，以后谁也别理他。”张玉坤有点醉了，却还是忘不了拽拽呼呼的。
　　“小雪，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哥几个叫来吗？这一来呢，我是高兴的，这都是我最好的哥们，我想让他们和我一起分享我的喜悦，这二来呢，我也是想让他们来给做个见证，证明咱们从此结拜为兄妹，从此相依为命，让他们见证一下免得有人说什么闲话。这三来呢，我也是想让你多认识几个人，我们都是铁哥们，他们都是你的哥哥，以后就有好几个哥哥心疼照顾你了，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来，小雪你来和几个哥哥喝一口，今个高兴，哥特批准你喝酒。”哥把我前面的酒杯递给我，倒了半杯酒。
　　“哥，我谢谢你肯做我的哥哥，也谢谢几位哥哥来看我，我……”说不下去了，慌忙擦擦眼泪
　　“为了表示感谢，我敬几个哥哥一杯。”我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一饮而尽。
　　哥的话说的我有些感动，我很想说点什么，可这一激动，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我这眼泪怎么就来的这么快。
　　“好，痛快，雪儿妹妹真痛快。”这哥几个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我说哥几个，小雪现在可是我唯一的一个亲人了，你们可要比对我还好的对她，你们可都得给我高看一眼呀，你们谁要是对她不好，我可跟你们绝交。你们喝了小雪敬的酒，以后就都是哥哥了，都要有个哥哥样，可不行欺负她呀！我说哥几个快点表个态呀，哈哈哈。”哥开始说的很严肃，可说到后来，他竟忍不住笑了。
　　“你放心，建华，我代表哥几个表个态，我们发誓，谁要是敢对雪儿妹子不敬，他就会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哥几个你们说是不是?”王军在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大家也都在那附和着他的话。
　　也许，正是他打破了自己的誓言，也使他正好应了他这句话的劫，‘谁要是敢对雪儿妹子不敬，他就会被千刀万剐，不得好死。’他才会死的那样惨吧。
　　“这大好的日子，干嘛说些个不吉利的话，什么死啊活啊的，多不吉利，来，喝酒，喝酒，祝咱们在座的各位，今年一切顺利，明年万事如意，来小雪，哥敬你一杯。”斗牛士肖宏宇又来劲了，说完又来了个一口见底。
　　“就是，来干了，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吐血：感情浅舔一舔；感情一般沾一沾；没感情不喝也行。小雪，喝不喝，喝多少你看着办吧。”王军说完也来个底朝天。
　　我已经喝半杯了，头晕的厉害，脸火辣辣的热，但意识还很清醒，我知道我不能再喝了，再喝又会像上次那样丢人了。你个该死的肖宏宇和王军，干嘛非要灌我喝酒啊，我喝多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对，我就用在饭店干活时见到的那套对付你们，我非把你灌到桌子底下去，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灌我喝酒。
　　“春天真是好，处处蚊子咬，举杯问哥哥，我该喝多少？”我端起酒杯，在那晃着问他们。
　　“好，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小雪，你太有创意了，那就干了吧。”没等王军开口，李志就抢先来这么一句。
　　“干了也不过瘾，要连干三杯。”在酒精的作用下，黄彪不再沉默，也跟着起哄。
　　可恨的李志黄彪，有你两什么事，你两居然也跟着凑热闹，好，一会也把你带上，让你们一起钻桌子底下去。
　　“昨日离家今日回，这杯我请各位陪。”我端着酒杯对着他们几个晃了一圈，示意他们要陪我一起喝这杯酒。
　　“好，有意思，痛快，我们陪你喝。”
　　我没想到这次说话的居然会是张玉坤，我可没想灌他，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不怪我。
　　他们几个说着笑着，每人干了一杯，我却没喝，依然举着杯笑着看他们。
　　“各位海量我不及，我请各位三陪一。”
　　不等他们说话，我拿起酒瓶就挨着个的给他们倒酒，等他们反映过来我早就倒完了，举起杯冲他们晃着。
　　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哥一句话也不说，就在那看着、笑着。
　　“我说小雪，你这是那学来的呀？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喝到桌子底下去呀？够辣，哈哈，够辣，不过，我喜欢，我就是喜欢辣点的女人，就是喝死我也要喝，来，哥哥我就陪你喝三杯。”
　　王军说话已经是口齿不清了，晃晃悠悠的端起就是一口见底，见他喝了，那几个也都喝了。我又开始给他们倒第二杯，等到我倒第三杯的时候，已经没人知道我在干什么了，更没人意管我那杯酒的去处了，桌子上就剩我和哥还在那坐着，剩下的都该干嘛干嘛去了。
　　等他们折腾完，我和哥把他们弄到炕上，让他们睡大觉。
　　我想回家，回姐姐家，这半年多没见到姐姐和妹妹了，我很想立刻见到他们，可这一身的酒气晕晕乎乎的，我可没那胆量去挑战姐姐的耐性。哥让我在小屋睡一觉，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快黑。这个时间我就更不能回去了，伊尔施的火车一天就一趟，在上午的十点左右到站，我这个时候回去，没法和姐姐解释，只好在这住一晚，明天的那个时间再回去。
　　我起来的时候，那几个酒鬼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哥把屋子烧得暖暖呼呼的，已经做好了饭菜在等我。
　　看到眼前的一幕，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就是做梦我也不会梦到，有人会特意为我把屋子烧得暖暖的，做好饭在那等我，我想起我的那个家，想起了我那冰窖一般的闺房，我觉得就连这样的梦对我来说都太奢侈了。
　　“你醒了，洗洗手吃饭吧。”见我起来了，哥往桌子上端菜。
　　“哥。”我一边叫他一边使劲的掐了自己一把。
　　“哎呦，好疼，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我一惊一乍的在那叫着。
　　“小雪，你干什么呢？”哥一脸不解的问我。
　　“我怕自己是在做梦，哥，你没听人家说吗？掐一下感觉到疼就不是在做梦。”
　　“哈哈哈哈哈，你呀，可真逗，你简直就像个小孩子，本来你也不大，就是个孩子，就应该这样天真活泼。”哥笑了，笑得很开心。
　　长这么大，我都是刻意的避免和男人单独相处，不知道为什么，在哥面前，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觉得也没什么不妥的，和哥在一起就是有那种安全感，就好像天塌下来也和我无关，有哥顶着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小雪，你以后是在这还是回你姐家？”正吃着饭，哥突然问这么一句。
　　“我还是回我姐家吧，我在这，我姐也不会同意的，再说，别人也会说闲话的。”我想也没想，就这么直接回答了一句。
　　“恩，也好，那毕竟是你的亲姐姐，怎么说也比我强。”哥一脸的落寞。
　　“哥，我就是想我姐和我妹妹了，我先在那住一段时间，我会常来看你的。”见哥那落寞的样子，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说点什么，安慰他。
　　“小雪，只要你能过得开心，你想在哪就在哪。只要你开心，哥就开心，不过，你要记得常来看我，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可别把我扔下不管呀，白天还好过，在单位人多一混就是一天，一回家，冰屋冷灶的，我最怕的就是一个人的生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能把人孤独死。”
　　“哥，你放心，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不管你的，我会每天都来看你的。”哥的话说的我心里很难受。
　　我突然觉得，哥那坚强乐观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根本就掩盖不住内心的孤独和无奈。原来，男人的内心也有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