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姐出嫁

　　“老白，你看这孩子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呢，脾气不好，经常和孩子闹矛盾，时间长了，对孩子对你我都不好，别人也会笑话咱们家，反正她们两个都大了，在家也待不了几年就都嫁人了，我也不想再和吵吵闹闹的，不如让老大和老二出去找个工作吧，这样就把所有的矛盾都解决了。”
　　也许奶奶在爸爸和周姨面前还是有些威力的，爸爸回来了，周姨一反常态没大哭大闹，而是小心翼翼的和爸爸商量。听周姨这样说爸爸求之不得，二姐才十六岁，没有单位肯接收，就让她在家织手套，但周姨规定姐姐每月必须交伙食费才可以在家吃饭。
　　大姐在林业局下属的一个叫‘知青加工厂’的厂里找了工作，在林业局工作，除了坐办公室的和几个技术人员，就是扛大木头的。
　　于是大姐每天和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小老爷们一样，起早贪黑的在那摆弄大木头，扛木头归楞累是累点，但那都是俏活。有时候还要装火车，那是一些要搭跳板走跳的活，走跳可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双人或是多人跳，只要是有一个人的劲使得不对，就有可能把其他人都甩下来，小一点的木头一个人扛，大的两个人或是几个人一起扛。
　　大雪纷飞，小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雪随风飘，飘的人晕头转向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寒风刺骨，冻的人浑身僵硬的不知道哪疼。光秃秃的树木，像是禁不住西北风冒烟雪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
　　大姐瘦弱的身影随着风飘飘悠悠的像雪花一样摇曳在跳板上，实在是让人怜悯。
　　在这里大姐遇到了那个人，我的第一任姐夫——王鹏。那是个很会察言观色，又极其花言巧语的，集吃、喝、赌为一体的男人。他是那的修理工，王鹏的长相我实在是不敢恭维，鹰钩鼻子下面，有一张微微上翘的嘴，天生的一双对眼，有点O型腿，据说他妈和他爸是近亲结婚，而他是近亲结合的产物，所以才会与众不同。我想，用‘兔头蛇眼，鼠耳鹰腮’来形容他最多也就是有那么一点点过分吧。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姐姐发现他那些不正之风，就和他断绝了来往。
　　那年厂里的效益不好，姐姐刚上班两个月就赶上厂里放假，姐姐想去给人家做保姆，爸爸嫌丢人，要姐姐回店里帮忙，没多久就和后妈再一次闹了矛盾，而此时王鹏又多次在姐姐面前百般讨好，尽现殷勤，姐姐在那次哭着跑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混蛋，都是混蛋，我去找他们老王家算账去，把这个逆子揪回来，我非打断她的腿，这丢人现眼的东西，这让我还怎么在人前抬头。”
　　“呦，你没听人家说嘛，这老爷们的脸啊，都在孩子老婆的裤兜里装着呢，让你露脸你就露，不让你露脸，你还真就是别想露。这养个姑娘就多个贼，这回呀，你就把脸好好的在你姑娘的裤兜里放着吧，就别指望露脸了。”看热闹的放火不怕大呀，周姨还在那给爸爸火上浇油，添油加醋的让爸爸生气。
　　“闭上你的狗嘴，要不是你一天到晚的瞎折腾，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事。”
　　爸爸的一句话，引来周姨不依不饶的哭闹、喊叫。这次爸爸急了，拿起勺子一下子就把周姨的头打破了，奇怪的是这次周姨居然不再喊叫，而是小心翼翼的呆在一旁。
　　“爸，你先别发火了，你就是气死也没用，现在的关键是先把我大姐找回来，你这样大声怕别人不知道吗？你去不合适，我和三妹去，要是不行你再去也不晚。”二姐还说了一些我听不懂但现在我也记不清的话。
　　“好，你两现在就去找她，不管怎么样千万把她找回来，告诉她只要她回来什么话都好说，快去吧。”
　　夜幕降临，踏着厚厚的积雪，七拐八拐的终于拐到了王鹏家。
　　“王鹏在家吗？”王鹏母亲打开大门的那一刻，二姐迫不及待的问道。
　　“你是谁呀？有事吗？”王母很是戒备的回着话。
　　“我们是白雨的妹妹，来看看她。”
　　不知道王母在那想些什么，既不让我们进去，也不叫姐姐和王鹏出来，就在那堵着门站着。
　　“妈。这么晚了，是谁来了？快让，唉呀妈呀，这不是白露和白雪吗？快进屋，妈，你也真是的，这大冷的天，你怎么能让他两在这站着呢。”王鹏很是热情的说着话，并拉起我的手：“冷了吧，快进屋暖和暖和。”
　　“老二，老三你们怎么来了？”我很清楚的感觉到大姐的惶恐，她很不自在的拉我坐在她身旁。
　　“这几天他们没找你俩的麻烦吧？姐天天都在想你们。”大姐的眼泪掉下来了。
　　“咱爸和周姨让我两找你回家，叫你一定要回去，有什么话回家都好说，你要是不回去他们亲自来找你。”
　　二姐看不惯王母的做法，也很讨厌王鹏的虚伪，直接了当的就叫大姐回家。那时我才十四岁，还看不透王家人的嘴脸
　　“你姐不回去了，他要和我儿子结婚了，她回去也只能是受气，给我做儿媳妇我会像亲闺女一样对她……”王母很怕大姐和我们回家，没等二姐把话说完，就抢先自顾自的在那说起来。
　　“姐，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二姐打断了王母的话，拉着大姐就出了屋子。
　　“老二，老三你两回去吧，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了，这以后就是我的家，你们要是想我了，就过来看看我，好好照顾小妹。”
　　“可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这算怎么回事？姐，我不干涉你的事，但你绝对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就算结婚了，你就跟我回去吧，咱爸说了，只要你回去就行，他不怪你。”
　　“就是嘛，姐你就和我回去吧，咱爸保证不怪你。”
　　二姐哭了，我还不太明白二姐为什么哭，但我知道我附和二姐说的一切都不会错，和二姐一起哭就更不会错。
　　“你俩别哭了，我们把日子都定好了，我就在王鹏他姐姐家出嫁，那个家，我是不会再回去了，我现在已经这样了，回去也是丢人现眼，给人抓把柄，你俩快回去吧，挺冷的，别冻感冒了，姐心里也不好受。”大姐写满诀别的眼里再次流出泪水，任我和二姐再说什么她都不回去。
　　我们离开的时候，二姐哭的声音很大，很悲凉，我也自然而然的和二姐一起哭。
　　“小雪，别哭了，别让他们看见。”
　　快到家的时候，我们擦完眼泪在外面等心情平静了才敢进家门。
　　经过大家的劝说，大姐回来了，王家也找个介绍人来提亲，碍于面子，父亲也给姐姐置办了一些简单的嫁妆。
　　“姐，你就这么走了，我们几个会想你的，你不在，他们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们几个的，姐，我也不想在这个家呆了，我也想走，呜呜呜。”二姐，抱着大姐哭得很伤心。
　　“老二，现在你还不能走，我……我现在也后悔了，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姐不在你多照顾她们两个，尤其是老妹，她还小，别让她冻着，知道吗？”大姐也哭了，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婚礼的那天，大姐和二姐哭的稀里哗啦的，我不敢也不想打扰她们，就在一边偷偷地抹眼泪，在大家的劝说下，她们止住了哭声，大姐顶着被泪水浸泡的模糊的花装，红肿着眼睛，在二姐的搀扶下，上了接亲的车。
　　王鹏家离我家很近，但按当地的风俗，婚车故意七拐八拐的绕了很久才绕到王家。
　　一下车，就有一帮大小伙子向大姐扬喜花，五彩缤纷的喜花洒满大姐的身上，一闪一闪的发着炫丽亮光，那感觉仿佛大姐是水晶宫主降临人间，只是和大姐那一脸乱装却很是不协调。婚庆典礼的时候，王鹏的朋友使坏，在喜花里掺了一些盐洒向大姐的头部，大姐当时就泪如雨下，任谁怎么劝说，大姐一直在那哭个不停。于是，所有的人都把矛头指向那个撒盐的人。我知道，盐进眼睛的滋味不好受，人会流泪的，但大姐不仅仅是因为眼睛疼才哭的，是心里有太多的不甘、不舍或许更多地还是对踏进婚姻的无可奈何才哭的，她是为自己无力改变命运而哭。
　　因为大姐一直在哭，庆典没法再进行，主持人随便的说了几句，匆匆忙忙的结束典礼。大姐就这样匆匆忙忙的踏进了婚姻的城堡，把自己埋进了如同死亡的坟墓。
　　如果王鹏是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如果他能善待大姐，也许大姐的一生也就在相夫教子中度过，也就这样划上了句号。我可怜的大姐，在做这个决定的那刻起，她就注定了要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这，也许就是冲动的惩罚吧。
　　放学后我经常躲开周姨的视线，偷偷的跑去看姐姐，好几次我发现姐姐的眼睛都是红肿着的，可不管我怎么问，她都用‘眼睛进灰尘了’‘切葱辣的，’这些话来敷衍我，但我知道，她是刚刚哭过，我很难过，为姐姐心痛，心很痛很痛，可再怎么难过，我却无力为姐姐做些什么，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我都说不出来，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