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东方吹来满眼春

　　有人说：生命是一趟旅程，每个人都在途中，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路过沿途的风景。有许多时候，生命若水，石过处，惊涛骇浪；有许多时候，生命若梦，回首处，梦过嫣然。
　　市长的来访，无疑给六富打了一针强心剂，但这剂量似乎还不够。因为市长的为人太厚道，他一直没公开批评六富，更没有表白自己的心声。倘若他更进一步，也许对于六富这种人，反而能起到更好的成效。可是一向继有共产党领袖优良传统的市长，行事总是首先讲究文明礼貌与道德风尚。
　　正月底，太妹终于来电了，六富心花怒放。但是，举旗不定的他还是有点犹豫不决。他去了SZ，有宝马，但也许香芋就不再是他的女人了。他不去SZ，有香芋，宝马肯定是没了。于是，他决定，如果村委选举，他能当上村委书记，他就坚持留守阵地，删除那份向往宝马的虚荣心。
　　二月中甸，镇政府选举法，一垂定音。由居民们投票选举，八面威风的牛哥一举夺魁，自是赢得了新任镇长的冠军杯。但是，村委书记的位置，却没六富的份。令六富意外的是，村民们选的头彩人物竟是他的女人香芋。
　　这个官，香芋虽然宁愿让给自己的男人六富。但是，就算她退出候选人，村民们的第二票人物也不是六富，而是村长蓝天。这样一来，六富便陷于绝境了。他既想出去打工，又害怕失去香芋。
　　这个选举制，大家公开公平公正地参加竞选。六富的票数竟然排行第三，这个结果也令牛哥大失所望。太妹跟六富之间有没有约定，其实聪明的牛哥，早已打电话试探到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声张，他更不愿意香芋不快乐。
　　牛哥，总感觉到六富迟早会被太妹拖下海。所以，他没有马上去接任镇长的位置。他仍然以旅游区项目暂未竣工为由，暂时留守村委。所以老镇长对牛哥感激不尽，因为他还不想那么快就下台。其实，牛哥的内心仍是放心不下香芋。
　　果然不出所料，阳春三月，又有佳人来访。太妹竟然以投资牛哥的旅游事业为由，公然来到了村委。能引进外来投资公司，牛哥当然心情舒畅。但是，这投资者，若是太妹，无疑令香芋心里负担过重。为顾忌香芋的感受，所以牛哥没有一口答应太妹。其实白思雅也正在想办法让她老爸帮忙拨款下来，舒记者也已在电视台作了广告，市长也正在想办法开拓。这投资者的前来是迟早的事，有没有太妹其实无所谓。
　　太妹打扮得非常抢眼，她的媚眼令六富神魂颠倒。晚上，她不好意思再住在香芋家。所以她找借口又把六富拐走了，她的借口是要六富带她去镇上开个房。但六富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回来，傻瓜也能想象得到他们又干了些什么勾当。
　　吟一阕无边思念，梦几回柔情深种；立尽一岸晓风残月，望断一涯独倚栏杆。花飞处，情满天。太妹举手投足都大气优雅，大度诱人。张口宝马，闭口奔驰，细语轻柔，诱人脾脏。让六富觉得，这馨香来自骨骼，自内而外弥散开来。
　　太妹第二天就走了，六富的心动摇了。他不好意思马上跟着太妹走，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便整天心神不宁地晃悠着。村头村尾到处是麻将声，以前他最好这一口，可这会儿硬是提不起他的精神气。他内心只惦念着，有朝一日，我六富也要开个大奔宝马回家风光风光。
　　日有所想，夜有所梦。梦中六富辗转反侧，金库宝藏密室玄机迎风开，长歌短句皆化成了一列列奔驰宝马，一排排豪宅别墅，一群群超级美女。南国遍地是金银财宝，处处都可发家致富，时时都有莺歌燕舞，奢望在南海寻一隅富丽堂皇，倚在时光的路口光芒万丈，这就是六富穷奢极欲的富裕梦。
　　刚好在这一年的阳春白雪之后，全天下兴起了打工热潮。那些打破常规的潜在力量倾巢出动，如瀑布奔泻而下。改革开放的曙光再现，东方吹来了满眼春。新农村建设倾国呼啸，男女老少群情鼎沸。村落里只剩下老幼弱妇，偶见那风姿绰约的靓影闪烁。放飞梦想的大家闺秀，壮志未酬的励志汉子，大伙儿都大相竞庭般，拥进了开往南海的列车与航班。六富想着想着便豪不犹豫地趁势递上了辞呈，他辞职的借口是，出去打工是顺应潮流。
　　六富辞职后，任何人也无法劝降他。因为他的灵魂已被太妹口中的宝马奔驰拖到了大都市SZ之巅，也因为他不甘于以平常心的姿态生存于世。牛哥劝说无效……牛哥特意请来了老镇长也劝说无效……香芋也劝降不了他……〈接第二章回忆〉
　　六富出去后，彤彤第二天也偷偷溜了。大富气得两腮腺直冒烟，大嫂气得骂不安分守己的六富带头骚动。其实，香芋也想狠狠地骂六富一顿，甚至是打他一顿。可是，面对六富的迎风而变，她只有忍辱负重。两个孩子在家，她一个人照顾，而且她还要上班。爷爷病了，再也没办法给她照看孩子们了。
　　东方吹来满眼春，乡村通往沿海地区的路四通八达。村民们都出去打工了，村落里几乎就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除了村委的几个干部，以及一些在家做小本生意、搞农副产业、养殖业、创办乡镇企业的。其余的，要么是一些好吃懒做的小混混，要么就是一些二百五。
　　六富出去打工后，牛哥便买了一只大狼狗送给香芋。但香芋还是半夜经常被那些对她虎视眈眈的杂碎吓醒，因为她长得实在漂亮。这打工的社会，村里男人基本上不在家，女人大部分在家带孩子照顾老人，那些半夜里狗尾续貂的家伙，牛哥基本上能猜出八九不离十，于是他一个个私下里都警告了，结果还真的有效。
　　舒记者来信，打工者往沿海跑，那些英明的投资者却往内地赶趁。终于有一个大投资者，从SZ前来搞旅游区建设项目。他的外号叫酷哥，是一位华藉商人。香港回归后，他一直立志回归自然，回归祖国，精忠报国。所以，他希望能与牛哥握手言欢，共同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旅游胜景。
　　酷哥的到来，令牛哥心胸开阔。他立刻提升香芋为副书记，这表明未来他一调任镇长岗位，香芋就会立马晋升为村委书记。香芋其实对当官没有多大兴趣，但只为了体贴牛哥，所以她把村委的事全揽下来了。因为她希望牛哥能跟酷哥配合默契，将遇良材，功到自然成。
　　酷哥，四十多岁，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模样。但为人十分豪爽，牛哥对他也敬重三分。可万万没想到的是，酷哥也对香芋一见钟情，他竟然对牛哥说。他非常欣赏香芋的风范，他希望牛哥能为他牵牵线。牛哥的牛脾气可大了，一气之下，将酷哥修理了一顿。不打不相识，酷哥这时候才明白，牛哥内心深爱着香芋。
　　但是，这酷哥却有点贼心不死，他今天送这个值钱的珠宝给香芋，明天又送那个值钱的钻石给香芋。可是香芋是什么人，他可能一概不知。香芋一向，优雅脱俗，清骨俊逸。她怎么会对富商的这些金钱招着迷呢？六富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虽然每天假惺惺地按时来电，但她还是忍无可忍地经常挂掉他的电话。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样也没意思。香芋强留不了六富，也只有守着一颗恬淡明净的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经常，在夜阑人静地时候，和心灵对话，把或深或浅的文字写给自己，或记录生命中的感动，记载生活中的美好。想到自己的婚姻，她从不希冀生活的完美，却不断地追求着完美。
　　六富出去打工后，香芋经常在睡梦里哭着醒来。她也情不自禁地怀疑，六富也许做了富婆太妹的情人。但是，牛哥虽表面上一心将心思放在事业上，但她内心明白，牛哥是因为她而继续留在村委的。
　　牛哥的良苦用心使她深深懂得：人生，是磨难在枝头上，被晾晒成了坚强。静静选择，静静遗忘，选择该选择的，遗忘该遗忘的，让生命若水，静静流淌一泓清澈。无论走过多少坎坷，有懂得的日子，便会有花，有蝶，有阳光。
　　酷哥有一个助理是外国人，名叫JOHN。他也会一口流利的中文，他也特别欣赏香芋。他总不知不觉地拿香芋跟酷哥的老婆比。JOHN虽是老外，但他为人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老外一样，他并不是个性开放者。
　　JOHN特别喜欢香芋烧的菜，他很想跟香芋学烧中国菜。所以香芋每天晚上下班回来，都无法忙里偷闲。因为除了牛哥外，那为旅游区搞活经济的酷哥、JOHN、还有几个项目工程师，都吵着晚上要在香芋家吃饭。牛爷爷生病了，牛哥知道香芋又带孩子又上班，特别累。所以在无法拒绝那帮贵客的情况下，牛哥每天担当起了接孩子带孩子的重任。
　　牛哥请的小工，都是村民，按一天多少钱计算，他们都是自已回家吃饭。为了多赚点钱，大嫂中午给那些贵客烧饭，大哥也一起打着小工。鱼塘反正就在水库，他们可以顺便看。但万万没想到的是，JOHN看上了大富的小女儿美美。没想到美美竟然也对这个老外，有了几分好感。
　　美美虽然刚满16岁，但她却辍学在家，她也不爱读书。但优优却不一样，他特别爱读书。大家都说大哥大嫂好福气，终于捡到一个老外，为他们家承担可可读书的一切费用！大哥大嫂却并不希望美美真的爱上那个老外，并不是他们觉得这老外人不好，而是怕女儿将来嫁到国外一年也打不上照面。
　　因为JOHN每天晚上，都喜欢跟香芋后面学炒菜。因此，美美自偷偷和JOHN约会后，便也经常来帮香芋的忙。牛哥看到JOHN与美美，不禁联想到自己与花季时的香芋，内心便有说不出的酸楚。香芋其实也一样，她一看到这对年轻人，就会情不自禁地偷偷看着哄孩子们的牛哥。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到暑假了。虽然旅游区工程还没完成，但酷哥与JOHN及众工程师都暂时回避了。因为实在太热了，他们都回SZ了。
　　牛哥与香芋都回到了村委，这个悠然自得的村委，对牛哥这个大忙人来说，就好比避暑山庄。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方星星竟然写了一封自荐信，她想到这边远的穷乡僻野来工作。她的理由是，卫校毕业后如果分在医院里，她就会想起她死去的妈妈。如果是那样，她就会好伤心。其实不然，牛哥早已从方星星送他的那部手机里，发觉到了方星星的秘密。这小妞也跟香芋一样，15岁就对他动了真感情。牛哥比方星星大12岁，所以他自然对方星星的主动视若无睹。
　　香芋生日的那一天晨曦，牛哥在水库旁边的山上，又无意中发现了一束美丽的野百合。这时候，他才情不自禁地打开了手机，查看了时间表。啊！好象有神灵在赶赴一样。竟然，就是香芋的生日。他便兴奋无常地将那一束百合挖回了家，在院子里，他一个人默默地把它栽在花盘里。然后，又默默地欣赏着。他没有打算将它送给香芋，而是准备将它养在自己家中。
　　没想到，香芋晚上烧好饭，竟然主动把饭菜全部端了过来。香芋的心思，牛哥明白。其实，他内心何尝不想陪她好好过一个生日。爷爷也勉强起床了，因为孩子一直爷爷前爷爷后地叫着。但是，爷爷吃了几口，胃不舒服又爬上床去了。孩子们白天玩得太累了，吃了几口也都睡着了。牛哥将两孩子都放到了自己床上，香芋深情地看着牛哥，两个人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痛快淋漓地对饮着啤酒。当牛哥将早已准备好的蛋糕拿出来时，香芋惊愕地看着他，久久不能平静。在香芋吹蜡烛的那一刻，牛哥忍不住将她揽入了怀中。将近两年半的时间，他们一直在克制着自己。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牛哥深情地看着已七分醉的香芋。
　　“我对老天爷说，我一直爱着你。我好想嫁给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香芋说着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压抑了两年半的她，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了。
　　“如果六富这一次真的还会在外面胡来，我们干脆就合在一起，不要在乎外面怎么看！”牛哥心痛地搂着香芋，眼泪也不禁流了出来。
　　“哥，你就娶了白思雅吧！她送给你的西装很好看。我这辈子可从来没送过你任何礼物，我只一直麻烦着你，让你操心让你担忧让你到现在都没娶妻生子！我对不起你，可是我却毫无办法，我该怎么办呢？哥，我爱你，我做梦都想抱着你大哭一场！”香芋越说心就越陷越深，不禁搂着牛哥，痛哭流涕。
　　“白思雅，尽管我若娶了她，这旅游胜地的投资规模会更大。但是，就算她爸以国家名义以政府政策拨款下来，我仍然不会接受她。因为我根本不爱她，我无法接受她，也不想害她一生吃你的醋。香芋，哥心里只有你！”牛哥搂着香芋，一种久违的渴望迎心而来。
　　“哥，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家好害怕。最近，你送我的大狼狗也起不到作用了。半夜三更经常有人装神弄鬼，那些素质低的臭男人，得不到就吓唬人！”香芋终于大胆地说了内心的胆惊受怕。
　　“半夜只要有狗叫，你就跟我打电话，我立刻去宰了他！”牛哥义不容辞地说。
　　“哥！你今晚就这样抱着我，让我睡一个安稳觉！好不好？我实在太累了……”香芋说着说着，就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看着香芋那委曲求全的模样，牛哥心痛不已，便默默地将她抱进了客房。整整一个晚上，他一直靠在床榻静静地抱着她，内心却思潮起伏。
　　牛哥渐渐懂得：人生有太多的遇见，擦肩而过是一种遇见，刻骨铭心是一种遇见。有很多时候，看见的，看不见了；记住的，遗忘了。无论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还是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对于心灵，都是一次历练。
　　没想到香芋睡得正甜时，牛哥的电话却响起了。竟然是方星星的，牛哥禁不住挂了。因为害怕吵着香芋，没想到香芋却睁开了眼睛。没过一会儿，方星星又打来了电话。牛哥看看香芋，香芋看看牛哥，两个人竟然像花季时一样斗法似的抢着手机。
　　“不要接！是方星星！”牛哥红着脸，不好意思说下文。
　　“其实我早已看出她喜欢你！接吧，我已按免提键了！”香芋的话有点醋酸味，牛哥这才不得不接电话了。
　　“喂！小屁孩，怎么还不睡觉？”牛哥看着香芋的脸，假装幽默感十足。
　　“我想你，我睡不着！从明天开始，我就去你们家避暑。嘻嘻，我哄我爸，我伴香芋阿姨，免得她晚上胆小，他竟然答应了！”方星星得意地说。
　　“你来了，我可就走了！你还是不要来了！”牛哥虽然二十九岁了，但仍然像个大男孩一样，不知道怎么对付小女孩。
　　“哈哈，你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挖地三尺揪出来。我爱你，臭牛魔王，你竟敢挂我的电话！”霸道的方星星撒娇了。
　　牛哥不好意思再让香芋听下去，他竟然将手机关机了，因为他怕香芋吃醋。当然，他更怕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方星星真的跑来。
　　“她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吗？”香芋醋意浓浓，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便内心后悔莫及。
　　“没有，赶巧而已！”牛哥明显是在撒谎，因为香芋最了解他，他从小一撒谎就会看她的眼睛。
　　“如果当初我跟方星星一样大胆，也许现在就是你的女人了！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纠结痛苦！”香芋说着，又开始泪流满面。
　　“当初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心把你让给六富！不是你的错！”牛哥搂紧了吃自己醋的香芋。
　　没想到，这个时候香芋的电话也响了。一开始香芋还以为是六富，可是没想到却是酷哥。香芋正准备挂掉时，牛哥却抢过电话按了免提，也示意香芋必须接。
　　“喂，你好！”香芋紧张兮兮，她生怕酷哥又说那些肉麻的话。
　　“哈哈，我打了无数个电话，你可是第一次半夜接我的电话啊！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我实话跟你说，我喜欢你这种有个性的女人！我追过的女人，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你这样拒绝我！”酷哥哈哈地笑着。
　　“没什么事，我就关了啊！”香芋准备挂，牛哥硬按着，不肯她挂。
　　“旅游胜地工程大概9月份就会竣工，你不愿意跟我来SZ。那从现在到9月，我每晚去你家里，三个月，我给你一百万怎么样？如果你愿意来SZ，那当然价更高！”酷哥仍然兴奋无常地笑着。
　　牛哥再也忍无可忍了，他抢过电话，就暴哮如雷地骂酷哥：“你以后少用钱来诱惑良家妇女！你有钱又算什么，整天就知道勾引别人的老婆！”
　　“呵呵，我倒还真想骂骂你呢！你现在怀里不正搂着别人的老婆吗？要不然，她的手机，你怎么能接到？你骂我诱惑人，我认了！这与众不同的漂亮美女不就是这样弄到手的吗？”酷哥仍然傻笑着。
　　牛哥气愤地关掉了香芋的手机，香芋看着比自己还爱吃醋的牛哥，不禁梨花带泪般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