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父亲的箴言

田丰跟着父亲来到到另一间屋，父亲哆嗦着手指指着他，用苍老且铿锵有力的指责他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像你娘，你不光模样像她，就连性格也像她。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告诉你，我与你娘为何总是嘶吵，打闹，永不能和睦相处的原因……”“那还不是你性格怪异，喜怒无常，暴躁无礼……”田丰忍不住把对从小到大对父亲的不满与看法，一股脑儿说出来。
　　田丰的父亲就更加难过地说：“那时候你们小，根本就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也一直羞于出口说出你娘的丑事，要不是你今天重蹈覆辙，我就是做鬼也不会在你面前诋毁你娘，说破这个秘密，让你娘在你们心目中永远完美伟大，可眼下你眼看又要走你娘的道路，我不得不借助我们的悲剧来警示你……”“我娘她……”田丰在这一刻坠入了迷雾里。
　　“你娘她红杏出墙，不守妇道。你爷爷家与你姥姥家世代修好，他们见我与你娘从小青梅竹马，就不顾我们的意愿，包办了这桩婚姻。说心里话，我对你娘是打心眼里一百个喜欢，可是你娘对我没有好感。就在结婚的头一天夜里，她跟随村里的一个比我英俊百倍的青年私奔了。这对我家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对她家来说，更是无地自容。如果那时我们能够宽宏大量一些，成全了他俩也就没有了我一生的悲苦。
　　后来，我们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一直处于惊弓之鸟状态，在外流浪的狼狈为奸的狗男女。硬生生的拆散了这对苦命鸳鸯，把那青年打了个半死，硬逼着把你娘嫁了过来。我当时就一百个不同意，不再承认这桩婚姻。但你姥姥家的人硬是把她绑了过来说‘翠花生是你老田家的人，死是你老田家的鬼，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若给她一条生路，就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让她做牛做马，来赎她今生所犯的错误……’我当时也是一时处于怜悯之心，就把她留了下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都不理睬她，因为我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的早已被别人占有过的女人。我一直觉得冤得慌，还没有结婚就被带了绿帽子。明明是属于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却偏偏被别人抢占……后来，我被她的任劳任怨，温柔善良，体贴关怀，默默无闻打动了。我从此不计前嫌，与她真心真意过一种虽然清贫，但却自足且充满乐趣的平凡平淡的日子。
　　但是这种日子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就在她生了小收后，就变得不再安分守己。与村里的男人乱来，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只要给她一丁点好处就不顾及廉耻……我一直在生产队里的马棚里看马，压根就不知道，村里人传的沸沸扬扬，我还被蒙在鼓里……
　　那天夜里睡到半夜，我突然感觉到冷，就打算回家拿床被子，结果就被我把她与旧情人堵在了床上……我当时气得浑身哆嗦，随手拿起一根棍子就朝那男人砸去，那男人巧妙的躲过，你娘就舍命的抱住我，让她的野男人逃之夭夭……我眼睁睁望着跑没影的男人才回过神来，望着你娘赤身裸体，她的眼睛里含满了胆怯与羞涩。‘扑通’一声就跪在我面前说‘要杀要剐，随你便……’
　　你说，作为一个有尊严要脸面的堂堂男子汉，能允许自己的女人胡作非为吗？如果她当时说个柔软的话，或者向我求饶，我也许就不会那样对待她。她在我面前的倔强不屈，明知故犯，惹起了我胸中的熊熊烈火，我顺手拿起窗台上的铁锥子，一狠心就扎进了她的大腿，我就发疯一样夺门而出……
　　我漫无目的的在田野里狂奔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我内心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家时，你娘就吊死在自己的门框上。顷刻间，我感觉我失去的不是一个与我朝夕相处，同床异梦的女人，而是人世间的所有，我狂怒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暴躁的脾气也跟着死了，我活着的所有意义与价值也跟着死了……我埋葬了你娘，也等于埋葬了自己的整颗心与灵魂，看着你与小收，我知道我们爷三个的日子以后就更难了，你俩缺少了母爱，我却不知该怎样来爱你们……”
　　田丰爹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泣不成声。田丰的内心也开始动荡不安，他仿佛是在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平生第一次看父亲的眼光，开始充满了无限的亲切与爱意。原来自己一直替母亲憎恨着的父亲，里面还隐藏着这样一段令人九曲断肠的真实故事。“这么多年真是难为父亲了”田丰这样的想着：“要不是他今天说出真相，我们兄弟俩还会一直怨恨父亲一辈子。”
　　在突然之间，他感觉到年迈的父亲着这样的高大与伟大。
　　田丰爹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以后活着的目的就是，不管多么苦也要把你俩拉扯成人，不管以后你俩过得穷或者富，都要做一个正直善良，诚实可靠的人。丰，蜜蜜妈可是个好女人，她对你与咱家可不薄，若没有她，怎么会有你与小收的今天？咱可不能忘本，再说，那女的跟着你还不是为了钱？”“爹，她不是为了我的钱。”田丰辩解着说：“她都跟我九年了，没有要过我的分文的钱……”“什么？都九年了？”田丰爹一脸的惊诧，语重心长的说：“丰，可不能再这样了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好端端的家就要毁了……”
　　“爹，放心吧，”天丰胸有成竹的说：“她是不会知道的。”“不知道，也不能这样做，终于家庭是做人最起码的责任”
　　“丰哥，我们走吧。”这时杨纯净走了进来说：“大叔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大叔说的很对，我们以后要改过自新，再不能这样纠缠不清。”田丰爹又不好意思地说：“说句犯傻的话，我们那代人，不懂什么情呀，爱呀的，只知道两人既然结合了，就要相互真心对待。只要下地干活回家，有人做好热烫热饭吃，衣服破了脏了，有人给缝洗……两口子就是，你疼我，我疼你，相互体贴，相互依靠，相互之间要负起家庭的责任，千万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去顾及另一方的感受……”
　　田丰爹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杨纯净与田丰深受教育，杨纯净说：“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之所以能教导你们，是因为我是个受害者，如果你们连一到深受其害的人的话都不听，那么后果将会不堪设想，你俩必须快刀斩乱麻，以免酿成祸端……”
　　他俩从老家里出来，坐在车上，都一言不发。只听见车子走动的声音，和彼此均匀的呼吸声。他们耳边时时刻刻，都回响着一个布满皱纹的六十多岁老人的箴言：“既然结合了就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去顾及另一方的感受，要相互负起家庭的责任……”
　　他俩第一次没有做情人该做的事情，热烈的亲吻拥抱，疯狂的做爱……
　　杨纯净极其认真的说：“丰哥，我们分手吧？想想我们这些年来，背叛家庭偷欢做爱，整天提心吊胆，整天编织谎言，良心不安还不说，因为我们的孩子正在一天天的长大，我们要给孩子一个良好的父母形象，不要给孩子造成不良影响……最主要的是，我们的行为深深的伤害着两个最爱我的两个人，一个是你的老婆，另一个是我的老公。”
　　田丰也与杨纯净有同感，也觉得该结束这份维持了九年的婚外恋情，给老婆一个交代，对家庭负起应当的责任。“可是……”田丰无比依恋的望着杨纯净说：“我们九年的纯真情感，怎能说断就断了呢？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我们至真至纯的爱情打动，更何况我们是主角呢？”“我们可以试着慢慢来。”杨纯净下定了决心说：“这一个月我们没有见面不也熬过来了吗？时间久了，就会习惯的。时间是治疗一切苦思冥想与伤痛的最好良药……”说完，杨纯净就“呜呜”的哭起来。
　　田丰也留下了男子汉不轻易流的眼泪，万般无奈的说：“那就试试看吧，如果实在是想念了，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总之又不是永别……我们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最要好的朋友，你如若遇到需要我帮助的尽管对我说……”
　　田丰与杨纯净像是生死离别那样，难舍难离的分手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罗佳美正坐立不安的等待着田丰的归来。一见他进门，内心先是一阵兴高彩烈的激动，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吃晚饭了吗？”“还没有，不过不饿，下午吃的很晚……”“手机干嘛总是关着？你现在业务这么多，怎么能一整天都关机呢？”罗佳美唠叨着：“不光我找不到你，就连小收也找不到你，就把电话打到家里来……”
　　“小收找我有什么急事吗？”田丰不安地问。“盐又不合格了……”罗佳美说：“小收要我们以后必须要送好盐，否则化工厂里出了差错，他就完了……”
　　“今天可真够倒霉的”田丰不等罗佳美再次询问他关机的原因，就把早编织好的谎言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