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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节婚姻

作品名称:一线阳光      作者:雪苑林      发布时间:2013-07-24 10:51:33      字数:5022

  “不是,是——具体我也是不上来。”朗逸徒然的一摆手,二人同时笑了。
  朗逸说:“只是觉得以前在学校时,你仿佛只能放在书堆里,犹如语言组织出来的水晶人儿,拿不出来,一拿出来则全散了。”
  怡奇低低的叹息一声:“以前的心事全是古典书做成的,所以脆弱的很,现在不大看那些东西了,和书远了,和生活就会近起来,更真实些。”
  朗逸点一点头,说:“人生是一段段过程,一段段衍接,各有各的不同,回过头看的时候总会明白些。”
  怡奇笑道:“你回头时看见了什么。”
  朗逸说:“回忆、留恋、还有一些模糊的爱情。”
  怡奇脸微微的红了。她问:“今天怎么这么巧,会遇见你。”
  “是的,他们都说你在这个城市,我想怎么就遇不到呢,没想还着遇见了,上天还真是厚待我呢。”
  怡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缓缓的拨动着手中的咖啡匙。
  朗逸说:“你很爱喝咖啡吗?”
  怡奇点点头:“咖啡在家也可以喝。不过我更喜欢的是咖啡屋里的氛围。淡香雅逸、温谧舒泰。让人的精神能得到舒缓,得到享受,那一种雅韵只能慢慢体味。”
  朗逸应和的点点头,说:“是的,是的,我明白。”他哪里是要明白那些东西,他觉得喝咖啡不如喝酒那么快意。他只知道她喜欢的应该也是他喜欢的,他愿意花些精力去喜欢她所喜欢的,他终归不明白喝咖啡的好处,他只要她喜欢。
  坐在咖啡屋里,他邃亮的眸子静静的看着怡奇,四平八稳的,很享受的样子,像一只停靠的大鸟,在高高的枝丫上俯视着它的湖泊,波光粼粼,绵绵无尽。他说:这样的屋子也许装得住所有的爱情。
  怡奇假装没看见,又不能不说话:“你的爱情也许像你的性格一样平稳吧。”
  朗逸被说得脸红了:“我的爱情就是你,可你的样子又让我不敢说。”
  二人一时静默着,空气流融,他们似乎同时汇聚到某一个地点,即融洽有和谐。因为没有另外的人,这种融洽又会让他们不安,过份的亲昵让他们局促。
  朗逸看着怡奇的脸,银白的灯光从她脸上流泻下来,她的脸像刚从湖水里新洗过一样充满了新鲜和整洁。他知道她现在是可以接近的,暗暗的鼓励自己,让他充满豪气和勇敢。他说:“明天星期天,我们都有时间,不如去海边玩。”
  怡奇看他一脸真诚和热情,想要拒绝好像是不可能,她想一想,微微一笑,算作了应答。
  朗逸说:“你这是答应我了。”他一激动,壮言壮语的说:“明天,我一定把那一垠海都送给你。”
  怡奇说:“只听说送花的,你到送起海来,真是比人阔绰。”又想一想,不对啊!觉得不应该说送鲜花,好像叫他送了玫瑰,不觉要红了脸。
  朗逸也知道她红脸的原因,莫名幸福。
  第二天,在海边朗逸指着一汪无垠的海对怡奇说:“看,这一阔的海全属于你的了。海的贝壳,海的浪,海的帆,海的沙滩,全属于你了。我也属于你了。”
  怡奇看着海的浪,帘幕一样舒卷而来,又散漫而去。她问:“你为什么也要属于我?”
  “因为我现在属于海,它也因为我才拥有了灵魂,海有了男人的灵魂才会更雄伟更伟大。才会更具生命力,我说的对吧。”
  怡奇只管去看海的那边,不答话。
  在另一个周末,他们又一起共度。散步在一溜树荫的大道上,两旁是浓盖华章的参天大树,葱茏间,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投射过来,很活泼的落在地上,满地的跳跃着。他们的影子在树荫里隐隐伏伏,牵牵绊绊,怕羞似的不肯现出完整的形状。二人静静的走着,彼此听着对方的脚步声,磕磕碰碰的。你看,它犹犹疑疑的,有许多话说似的。怡奇只是镇定的走着,不答话。他对自己的影子说:“你看,你是浪费了你一腔热情。”
  怡奇忍不住笑了,说:“我不说话是因为我想听它说话。”
  “那你听见没有?”他赶紧问。
  怡奇说:“没有,你太吵了。”
  朗逸朗朗一笑,笑得脸红潮潮的,有一种孩子般的爽真可爱。他还是止不住要问:“如果有人要送你戒指,你要什么样子的?”
  怡奇说:“我要最贵的那一种,例如钻石。”
  朗逸:“好的钻石我根本买不起,不过不怕,我有一生的时间,它完全出售给你,你肯要吗?”他的态度是极虔诚的。怡奇在那一刻是感动了,她想,婚姻也不过如此吧。
  有人说: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她的爱情是死掉了,而对于未来的婚姻她想只要安稳温暖舒适就行,这一些,朗逸也许都能给她。
  于是,她笑着对朗逸点点头。
  朗逸激动的问:“真的,你答应了。”
  怡奇又郑重的点点头。朗逸这才相信是真的。他一高兴,放步朝路旁那一方草坪跑去。他看着那金碧碧的草地,看着那金漾漾的太阳,不,他已看不到太阳,他只觉得一沸热烈的开盛。他要跑,跑在金光大道上。他终于跑不动了,扑倒在草地上,让太阳把他晒成一滩金色。
  怡奇站在那里看他那样幸福,她想,幸福是可以传递的,她宁愿相信她将来的幸福。
  新婚之夜,朗逸捧住怡奇的脸,在一眩柔和的灯光中,他认真的看着。眼神凝结,他在她宁静清澈的眸子里找到自己的影子,他很高兴,也很满足。他的眼盈盈的积了一汪水,亮清清的,颤颤微微的,怡奇的心被打湿了。
  
  
  然而,婚姻生活就像一列老式列车,木讷、拖沓而中规中钜。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里面的旅客大多经不得这样乏味的摇晃,熬不住这样的寂寞单调和枯燥纷纷进入昏睡状态。朗逸也要瞌睡了,他一只手撑在他的瞌睡里,一只手拽住他的婚姻,梦呓一般。怡奇回过头看时不免落寞、失望,对于前面要到来的东西,她也会没有信心。
  中途有一些旅客耐不住寂寞和新的诱惑,纷纷下车把人生的希望要寄托到另一段旅程。脚步混乱、人声喧哗,在这一遍混淆中,犹疑寡断的思维里,他们的儿子吵吵闹闹的来到这个世界,给他们的婚姻带来新的希望和幻想。容不得他们再做半点犹豫,生活的车轮兀自向前驶去。
  “结婚前后你是二个人。”怡奇埋怨道。
  “但他都属于你的,这就好了。”朗逸涎着脸说:
  “你是一个爱好都没有的人。”怡奇怨。
  “但是,儿子是我们共同的爱好啊。”朗逸仍笑嘻嘻的。怡奇也只得笑。
  然而,她是不快乐的。她怏怏的出了门。走在大街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许多不熟识的面孔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僵立的面孔换了一张又一张,隔膜了的心,彼此无法走进的世界。一种徒然的失落和寂寞悄袭而至。她忽然想起熊小鱼来,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是否会突然出现他的面孔呢。她似乎有了极具热情的等待,朗逸的影子很快就来了,山一样的矗立在他们之间,笑嘻嘻的看定她。她只能狼狈而逃,跌跌撞撞的……窄窄的记忆喜滋滋的欲要探出头颅,很快被朗逸巨大的面孔吓跑了,跑了就不敢再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怡奇的记忆里没有了熊小鱼的影子,即使有也是影绰绰的来不及现身,晃一晃就没有了。怡奇知道在婚姻太深刻的慨念里,框架般的固定了自己的思想,拒绝他的侵入,熊小鱼是框架外的熊小鱼,他再也不能昂首挺胸的雄赳赳的走进她的想,他想来也只能做一下悠乎的鬼影子。
  怡奇和朗逸结婚的消息很快在他们的同学中传开。乔鹿儿也知道了。她那时和熊小鱼在同一个城市工作。她把这个消息告诉熊小鱼。
  熊小鱼久久的盯着乔鹿儿看,好像怪她胡说,乔鹿儿说自己没胡说,是吴玉告诉她的,因为她喝了喜酒的。熊小鱼再无言,后来他叫她陪他喝酒,乔鹿儿说她不会喝酒。
  “那你看我喝。”他说。脸上木木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乔鹿儿小心的看着他,他庄凝的神情里有许多他的尊严。
  一点点的郁闷围袭而来,像拨不开的深水澡,随着水波要紧紧的勒住他的脖颈,喉的干裂,眼意的模糊,一阵深的乌黑,他掉进了一个豁深的渊底,他醉倒了。
  夜已经很深了。
  “你回去吧,我能照顾我自己。”熊小鱼对乔鹿儿说。
  她幽幽的说:“为什么要赶我走呢?”她的声音很轻而缓,像一声低低的叹息。她把脸偏过去看窗外。是城市夜的浅睡期,偶尔有车子飞驰而过。夜灯眼睛一样扑烁着,静静的等待着什么,这些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
  熊小鱼看着乔鹿儿,一绺拂发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见她眼里的世界。她白皙的下颌悠悠的裸露着,明了可晰的幽怨啊!
  她回过头来对熊小鱼说:“今晚我是没有打算走的了。”
  熊小鱼有几分钟是沉默的。
  乔鹿儿轻轻的说:“我是自愿的,不会怪到你。”她慢慢的褪掉衣物,莲花落瓣一般露在熊小鱼面前。光洁修长的身体在柔和的灯光下仍有一种衣袂飘飘的美丽。一种婉转的柔情,那是无形的,她的肉体确是真实的、温暖的、炽烈的。熊小鱼也许需要这种真实,他能停在乔鹿儿的眼里。她满眼满眼的看住他,能包裹得住他心的破裂。
  熊小鱼诚恳的说:“你留下吧。”
  
  乔鹿儿的日子是特别快乐的,她也研究熊小鱼是否快乐。她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快。他总是温文尔雅的,谦逊的对她笑着。她有时希望他的笑更热烈一些,像他少年足球场上的激烈,他仿佛已是不能够了。让她总觉得不够啊!她又为他辩解:他那时太年轻了,有足够的血气,而这一腔热血早已历练成熟,他不可能那样了,她若有所失,暗自心问:他不爱吧,他的爱呢?不能拿出来了吗?她的心沉沉浮浮的,郁闷狂思。
  然而她还是满足的,他毕竟在她身边,和她说着话,和她笑着…。
  她看着窗旁桌子上他们的合影,很灿烂的笑着。是她刻意摆在那儿的。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总是很轻巧的落在他们的笑里,绚烂而笑。她要这样的感觉——那天他们去了白鹤山,春暖花开,人心沸腾。白鹤山其实一只白鹤也没看到,倒是成遍成遍的的映山红火海似的烧得漫山遍野都狂了,一山一山的烈焰连绵起伏,红浪翻滚直烧到天际。云霞吞蔚,那壮丽的气势直压得人心初狂。
  他们登上山顶,一遍遍雾气飘过来,时浓时淡的雾女人的裙摆一样拂来拂去。站在半云端里,她的心也会升得很高,她遥遥的望着雾气中的熊小鱼。乳白的雾纱把他笼络住了,渗了许多白在他身体上,他身体上的线段时隐时现,淡墨画一样,他的脸对着她是笑着的,却只是一遍模糊的快意。轻飘飘的欲要抓不住,要化到云端才好。乔鹿儿一时呆住了。
  下到山脚,乔鹿儿叫人替他们照了相,一定得真实的看他们真实的呆在一起才罢。然而,那雾气蒸腾,笑意飘渺的感觉还是要到她梦里来,让她的梦也不安实。
  门豁然开了,熊小鱼走进来。
  “鹿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熊小鱼高兴的对她说。
  “什么好消息?”她问。乔鹿儿喜欢熊小鱼这样眼神兴亮的对她说话,她有一种被宠爱了的感觉。然而,这样的时候总是很少很少。
  原来,由于熊小鱼才能和业绩,公司奖励了他一套大房子。
  他们俩都很高兴。在新房子里,乔鹿儿静静的看着熊小鱼,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她想起母亲的一句话:“鹿儿,你和熊小鱼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结婚呢?”
  她替他遮掩说:“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过二年吧。”
  “再过二年,你们都老了。”母亲有几分生气,她心疼的看一看女儿的脸说:“吓,都要有皱纹了。”
  “哪能那么快呢?”她笑。她伸手去抱住母亲,想哄她开心。她的前面是一面柜衣镜,镜面蒙蒙的有一层灰沫,像铺上去的薄塑料膜,让她的笑不能在里面开展了。她忽然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要她不停的哄他们开心,谁又来哄她开心呢?是因为什么都是她要来的吗?她的头倚在母亲的肩上,只想哭。累的沉叠啊!
  她真的很有一种疲惫,她淡淡的问:“我上次回老家母亲问我们为什么还不结婚。”
  熊小鱼想起他母亲问过他同样的话,是的,是该给她婚姻了,这些年了。“好啊!”他笑着说,“今年年底吧,还有好几个月,来得及准备。”
  她摇摇头说:“还要这么久吗?我知道,你是越久越好。”
  熊小鱼看她一眼,知道她这一句话是含着怨气的,他自觉理亏也不去辩解。
  乔鹿儿幽怨的看着他,见他只是沉默,并没有说一些歉疚的话来,她是失望的。她说:“你是不能说真话的,因为你心中根本没有结婚的热情,热情是自然的热情,做不来的。一切对于你来说太平实了吧,没有多大意义吧。”乔鹿儿那时尖刻得像一把刀,一定得劈出一些心灵的伤痕来,尤其是她这些年在熊小鱼那里受到的委屈。
  熊小鱼默默的看着乔鹿儿,他以为她是懂他的,然而她也要索取。
  他诚恳的说:“鹿儿,我是真心要答应你的。”
  乔鹿儿说:“答应我,多少年了。”她忍一忍嗓子里的嘶哑说:“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话,而结婚对于男女之间的游戏规则是男人向女人请求,你连这个简单的游戏都没有进入,我的心真的很失望。”
  熊小鱼说:“为什么要用世俗的东西来衡量我们自己的思想、我们的生活。”
  乔鹿儿淡淡一笑,说:“我也许是俗了点,但是,我的爱让我敏感而脆弱,我爱你,但你不爱我,我的爱不过是孤怜怜的,因为你的心被另外的占据着,它只能寒碜了。”
  熊小鱼说:“鹿儿,你也许误会了。”
  乔鹿儿说:“我看得很清楚,一次次向你乞求一点点爱,真的很辛苦,我活得太累了,真的。”
  熊小鱼歉疚的看着她说:“对不起。”
  乔鹿儿轻轻的叹息一声:“这里没有谁对不起谁,我们彼此都很尊重。”
  良久,她淡淡的说:“也许我们需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正好我公司里有一个出国名额,我想…”
  乔鹿儿是年底离开的,那时他们本来该有一场盛大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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