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燕子李三

　　夜深人静，月冷星稀，三更时分，却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汉子出现在执政府秘书长梁忠的府外。他目光贼亮，看看周围，没有动静，就像狸猫一样，“蹭蹭蹭”爬上树，坐在树梢，往府里看看，接着，雄鹰展翅，轻轻的落在高墙之上，往下一溜，已经到了院里。
　　这是一个盗贼，却见他不发出任何声响，蹑手蹑脚前进，不惊动任何人，摸到了主人卧室外面，屋里已经熄灯，秘书长和夫人正在安歇。
　　这个贼子却也大胆，掏出小刀，轻轻别开房门，一个贴地跟头翻了进去，藏起身形，借着窗外月光，暗中打量屋里摆设，主人夫妻不知不觉，正在酣睡，床头有两口箱子，上面挂着小铜锁。
　　盗贼慢步上前，将一个箱子取下来，轻轻搬到屋外，竟然不走，又进去将另外一只箱子搬出来，这才不慌不忙的将卧室门拉上，随后，将箱子搬到后院，这才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哇，好东西真不少，这回没有落空，发了。
　　这个盗贼拉出一条被面，将里面的金银首饰，银元钞票，衣服，全部包起来，背在身上，这才撤退，顺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日天桥附近的穷人叫花子运气都不错，喜从天降，很多无家可归的穷人早晨都得到一件好衣服和一张钞票，也不知是那个善人给施舍的，想感谢都找不见人，衣服就是不穿都可以换钱，几天内是不会挨饿的，都念阿弥陀佛。
　　早晨，秘书长梁忠起床，才发现家里失盗，丢失很多衣物、金银首饰和钱财，两口箱子在后院，已经空了，赶紧报案给警察局，昨夜家中失盗。
　　警察署长赵有才进府勘察，问明情况，心道：“还是执政府秘书长呢，笨猪一个，盗贼进屋都不知道，多亏是盗贼，若是刺客，脑袋都没了。”各处检查，发现盗贼是从后院跳墙而入，有脚印，可怎么走的却不知道，背着五六十斤重的东西，怎么出去的，成了一个谜。
　　接着，署长又查到天桥附近的穷人叫花子，有的得到一件好衣服，有的得到钞票，都在议论，遂花钱买来几件衣服带到秘书长府里，却正是昨晚失盗之物，心道：“他妈的，还是个义贼，有钱大家花，有衣一起穿，不是个平凡之辈。”遂抓了很多得到钱物的叫花子穷人，在警察局严刑拷打查问此贼下落，却什么消息也没有，无人知道此贼是什么来路，便将这些百姓关押了起来，准备慢慢审问。
　　夜晚，警察局灯火辉煌，半夜，从外面蹿进来一个黑衣人，躲过几个打瞌睡的警察，进了署长办公室。
　　这个人进了署长办公室，很快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银元钱物取出，文件全部破坏，接着在办公桌上放下一封信，轻轻一纵，站在办公桌上，拉开抽屉，解开裤子方便，简直是岂有此理。解完大手，提起裤子，将抽屉还原，扯下窗帘，包起钱物，退了出去。夜深人静，消失在夜色里。
　　署长赵有才早上上班，却发现办公室乱七八糟，保险柜给打开，丢失不少钱物，倒是不心疼钱，烦恼的的很多档案文件给破坏，气得暴跳如雷，叫来值班的警察，每人三个大耳光子，道：“警察局都被盗了，养你们这些吃闲饭的有什么用？”
　　署长怒气不息，再拉开抽屉，臭气飘散，这个可恨的盗贼竟然将大便拉在自己的抽屉里面，简直是猪狗不如，岂有此理！桌子上有一封信，打开一看，上面写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燕子李三，案子是我做的，不关老百姓的事，你胡乱抓人，欺压良善，赶紧放人，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赵有才一看，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这个盗贼，简直丧心病狂，本事的确不小，我还是不要惹他，有机会再收拾他，遂收拾一番，将关押的那些穷人叫花子放出，恨得咬牙，却也无济于事。
　　随后，警察局悬赏捉拿飞贼燕子李三。
　　布告：
　　有盗贼燕子李三，穷凶极恶，作案多次，严重影响京畿社会秩序，现在政府悬赏缉拿此人。报告消息，能够捉拿到此人者，赏金五百元，若能擒获此贼送交警察局者，赏金一千元。此人年龄二十岁左右，会武功，是个危险人物，布告周知。国民政府年月日。
　　赵有才能做警察署长，本事也不一般，一身好武艺，枪法也很准，当下在北京城处处巡查搜索，寻找盗贼李三，虽说查了很多旅馆，妓院和饭店，却找不到这个燕子李三藏在何处，最难的就是不知道这个燕子李三是光脸还是麻子，这怎么找？大海捞针呀！
　　却说八大胡同是红灯区，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不少，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这里的婊子妓女都穿的花姿招展，倚门卖笑，招揽客人。
　　姚艳娇是个老鸨子，最近心情特好，家里来了一个娇客，年纪二十几岁，爱上了自己的“女儿”小春香，花钱很大方，银元一淘就是几十块，让置买酒菜，给小春香买衣服，把个姚娇艳给乐的，娇客给了自己女儿一根金凤钗，最少也值上百银元，姚艳娇要了过来，别在自己头上，很招摇。
　　话说赵有才却是个有心眼的，他知道盗贼得了手，必定会吃喝嫖赌，因此，在饭馆妓院旅馆处处布下眼线，探查消息。
　　也是燕子李三不小心，将赃物送人，这才露了馅。
　　老鸨子姚艳娇开心，便和另一个老鸨子娇芙蓉在饭馆吃饭，这就吹上了，道：“二妹，我女儿最近傍上一个娇客，很大方，有了这个娇客，吃喝不愁了。”说着话，拔下自己头上的金钗，道，“看，这根金钗，少说也值上百银元，他送给我女儿的。”
　　娇芙蓉道：“三姐你有福气呀，哪像我，养了几个女儿，都是跑头子吃货，人比人气死人呀。”
　　他们说话，早给眼线听到，马上打电话通知了赵署长。
　　赵有才开着汽车赶到，很快就将两个老鸨子秘密控制起来，将金凤钗带到秘书长梁忠府里辨认，正是府里被盗之物，遂带领三十多个警察，荷枪实弹，将姚艳娇家里包围起来，往里就冲。
　　这个娇客是谁呀？不是别人，正是燕子李三，燕子李三正在楼上和小春香吃酒，猛听有动静，窗口往下一看，很多警察端枪冲了进来，大吃一惊，前面已经走不了了，打开楼上的后窗，往下就跳。
　　警察上了楼，却只看见浑身发抖的小春香，娇客已经不见了，情知道是从后窗逃走，却也不急，搜查，得到一些赃物，免不了摸摸小春香，占占便宜，将屋里值钱的东西全部抄走，窝藏盗贼，不抓进警察局就算是天大的便宜，小春香赔了燕子李三多日，如今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得到，连自己是私房钱都给警察抢光，还不敢说一句话。
　　
　　话说赵有才是个久办盗案的，前面抓捕，后面也有埋伏，自己坐镇指挥，燕子李三跳下二楼，正好到了后面的小巷子里，，不慌不忙，往外就走，刚到巷口，五六个警察端枪冲出，李三一见，就知道不好，将身一纵，平地起了一丈多高，上了墙，警察并不怠慢，马上射击，李三跳下墙，往前就逃，十几个警察端枪就追下来了。
　　李三在前面跑，警察一边打枪一边追，追到了小清河边，赵有才开着汽车随后追来，见李三走了死路，哈哈大笑，道：“你这飞贼，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燕子李三到了河边，眼见警察追了上来，自己也走投无路了，却见李三回头看看警察，微微一笑，道：“再见了。”却见他“蹭蹭蹭”，燕子三抄水，从河面上飞过去了，到了对岸，拍拍屁股，悠闲的走了。
　　赵署长开着汽车，警察都到了河边，眼睁睁的看着燕子李三扬长而去，却没有任何办法。
　　虽说抓捕失败，但是赵署长却看见了燕子李三的样子，画影图形，以后就好抓捕了，另外，收缴了一些赃物，总算可以给执政府秘书长一个交代了，我警察署长赵有才也不是一个吃白饭的。
　　话说下来，警察署长赵有才画影图形悬赏缉拿盗贼李三，布告贴得到处都是，燕子李三只得隐藏身形，暂时躲藏不敢露面。
　　李三躲到哪里去了，却躲到北京大前门上面去了，这里荒废，无人看管，正好做了他的公馆，而且在高处，一眼就可以望见半个北京城的里外，真是个好地方。
　　李三为了能活下去，每天都到几十里外去偷，什么都偷，金银财宝，衣服被褥，柴米油盐酱醋茶，见什么偷什么，穷凶极恶，他在大前门上面给自己准备了很多吃的喝的，一两个月不下去也饿不死。一张破床子上面却是绸缎被褥，睡起来绝对惬意，舒服，都是从财主家偷盗来的。一张破桌子上堆满了银元，钞票，彩票，还有金条，金银首饰，反正是吃喝花用不愁，就是目下风声紧，不敢露面，准备等风声过去了，再好好享受一番。
　　夜晚，李三躺在大前门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唱着歌：
　　做盗贼，真艰难，过街老鼠都讨厌。
　　瞅准机会把脚踩，腰包装得满又满，
　　你说我，他恨我，拍着良心我缺了德，
　　心不安，名声坏，日子不好过。
　　话说赵有才为了抓捕燕子李三，费了很大精神，不但没有抓到，反而惹怒了燕子李三，接连作案，京畿西区接连失盗，就连张财主家绸缎被子都给盗贼偷走，这张财主夫妻拥抱睡觉，半夜给冻醒来了，点亮蜡烛看时，床上的被子给贼人拿跑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有家里丢了金银财宝，丢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反正几乎每天都有案子，赵有才焦头烂额，执政府为了安定民心，命令赵署长一个月内破案，抓捕燕子李三，不能抓到，就免去署长一职。
　　燕子李三闹了一段时间，却偃旗息鼓了，再没有消息，赵署长接到命令，抓捕飞贼，现在却到哪里去寻找飞贼？
　　赵署长手里看着北京地图，慢慢研究，这个燕子李三会藏在哪里？
　　看来看去，他看见大前门了，心里一动，这个飞贼会不会藏在哪里？哪里荒废已久，无人看管，正是个躲藏的好地方，人也很难上去，不过，像燕子李三这样本事高强的飞贼上去却不难，我去看看去。
　　赵署长瞎猜，也不抱希望，当下穿着便衣到了大前门，在城下四处漫步，漫不经心，出了城，在大前门下面四处寻找可疑线索，还真让他发现了疑点，那就是，城下有很多垃圾，吃了的香蕉皮，橘子皮，还有点心盒子，破碎的酒瓶子，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里又没有住人，又不是扔垃圾的地方，肯定是从大前门上扔下来的，大前门上必定有人，那个荒废的地方，会是谁呢？分析后得出结论：飞贼就住在上面。
　　话说赵署长打道回府，调来巡警夏永顺带领干练巡警二十人，又请来侦缉队班长韩钰山、梁保全、探兵程瑞群等二十七人。内一区巡长刘桐山、巡警常玉华、王增秀、关古和宪兵刘振邦、杜德山等人，一起下手去大前门抓捕飞贼，并保证飞贼一定在上面，赃物很多，就作为大家的奖赏。
　　这一天，赵署长在大前门城楼下面布置好，亲自带人上了大前门，燕子李三做梦也想不到厄运已经降临，还在睡大觉呢。
　　赵署长亲自带人悄悄摸进大前门，将燕子李三堵在了里面，一声令下，十几个警察冲了进去，将正在睡觉的燕子李三给抓获了，五花大绑捆了起来，押下了大前门。
　　这趟差，赵署长收入颇丰，铺盖衣服，什么都有，金银财宝无数，当下大派金银，犒赏办案警察，都觉得赵署长很有义气。
　　燕子李三归案，赵署长才松了一口气，将燕子李三押进了监牢，等待定案判决。
　　话说李三给关进牢里，狱友问：“什么案子？”
　　李三道：“偷盗。”
　　狱友道：“怎么失风了？”
　　李三道：“大意，睡着了，不然他们抓不住我。”
　　狱友笑道：“吹牛，你又不是燕子李三。”
　　李三道：“那么我是谁？”
　　狱友道：“你是燕子李三，不会吧！”
　　李三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正是燕子李三。”
　　狱友道：“吹牛，你若能逃出监狱，我才相信你是燕子李三。”
　　李三道：“小事，今夜我就逃出去。了”
　　夜晚，狱警查夜，见牢里还亮着灯，问道：“为什么不熄灯？”
　　燕子李三道：“没瞌睡，不想睡，我正想逃跑呢！”狱警哈哈大笑，道：“你做梦呢！到了这里还想逃跑？你能逃了，你就是我爷爷！”
　　狱警走了，却见燕子李三盘腿打坐，慢慢脱去镣铐，将窗上铁棍拉开，缩成一团，由洞里钻出，纵身一跃，人已经上到房上，接连蹿过几重院落，还真的逃走了，狱友眼见燕子李三轻松越狱，但是窗洞太小，他们却钻不出去，但是此时才相信他真的是燕子李三。待狱警发觉有人越狱时，为时已晚，李三早找不见了。
　　李三出狱，又困又饿，深夜闯入富户潘宅，想先找点吃的，然后顺手牵羊偷点值钱的东西，贼胆包天，竟然点着灯在厨房寻找，厨子张三夜晚方便，见厨房有人，便悄悄去看是谁，却看见一个穿着囚服的生人在内，他的胆子也不小，猛地扑过去，竟然将李三拦腰抱住，李三身子一抖，就将厨子抖开，骂道：“小子，你他妈的找死，我就找点吃的，你不想活了？敢出声我弄死你。”厨子吓坏了。
　　李三道：“老子饿了，快给老子找些吃的，我就在你的房里享受，快。”
　　厨子害怕，只得给他找来现成的酒菜馒头，也不敢说话，端到自己屋里，燕子李三跟了过来。
　　厨子点亮油灯，燕子李三开始吃饭，也饿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将酒菜馒头都吃完了，问道：“有烟没有？”
　　厨子赶紧将烟卷递上，李三抽在嘴上，道：“给爷点上，没眼色的。”
　　厨子赶紧给用洋火点着，李三闭上眼睛，美美的吸了两口，这才道：“看你挺老实，我也不难为你了，旧衣服给我几件，我离开，我不是别人，正是燕子李三，刚从监狱跑出来的。”厨子吓坏了，赶紧给找了几件衣服。
　　李三换了衣服，出门，轻轻一跃，上墙走了，厨子目瞪口呆，口念阿弥陀佛！
　　燕子李三越狱而走，没钱，免不了又开始偷盗，这是养成的习惯，一日不偷，双手痒痒，因此，又做下不少案子，有钱在手，免不了再去花街柳巷挥霍一番，又给侦缉队盯上了，也是燕子李三运气太差，偏偏身体生病了，逃不掉，给侦缉队再次抓捕归案，又送进了监狱。
　　因为燕子李三越狱，狱警都受到处罚，狱警对燕子李三恨得咬牙，这回进来，一顿狠揍，随后，因害怕燕子李三再次越狱，竟然用刀子挑断了燕子李三的脚筋，投进了单身监狱。
　　民国法律公正，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对燕子李三进行了审判，有很多曾经受过燕子李三恩惠的穷人叫花子竟然给燕子李三鸣冤送饭，加上燕子李三虽说盗窃财物，却从不伤人，很多人都不愿意重判燕子李三，但是燕子李三因为盗窃了政府高官家，还是给北平地方法院重判12年徒刑。
　　李三最后一次出庭时，律师蔡礼为其辩护时指出，李三作案时并没有强暴行为，因此不应以“强盗罪”判处。再者，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江洋大盗，只不过是一个窃贼，即使从重判处，也不过8年徒刑，给他判12年徒刑过重。可未等到最高法院回复，李三已重病死于狱中，这和狱警虐待有极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