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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青皮13张哑巴

作品名称:石佛镇      作者:亦农      发布时间:2013-07-15 16:01:43      字数:5230

  12青皮
  这时候,悦来客店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摩托车声。一辆粗笨的摩托车出现在悦来客店门前。随着一声口哨,从大堂门外进来一个青皮,头发从发梢到后脖根有宽阔的一缕染成了棕黄色,耳朵上戴着一个大大的玉环。蒜头鼻子,单眼皮,眼白多,黑眼珠小,嘴唇肥厚,因为吹口哨,双嘴噘得能栓一头倔毛驴。这家伙左顾右盼,一步三晃地来到柜台前。这种年轻小伙子,在石佛镇被人称作青皮,又叫愣头青。
  “梅姐不在,她刚出去了。”叶小水没好气地冲这个青皮说。
  “今天不找她,我是特意来会一会这位新来的美女。”青皮眼睛肆无忌惮地在阿萍身上扫来扫去。“啊,大城市来的姐姐?果真与山村妹子不一样,味道不一样!”青皮说着斜眼看了看叶小水。
  叶小水愤愤地别过脸去。
  青皮嘿嘿一笑,凑近阿萍,夸张地提了提蒜头鼻子。
  阿萍记起他就是刚才在苹果摊前那个目不转睛看自己胸部的男人。他竟然尾随着捷达车跟到了这里。一股强烈的厌恶之情涌上来,可恶的色鬼、流氓!阿萍突然想张开口冲过去,狠狠地像狼一样咬住这个家伙的喉咙,把他突起的喉结嚼碎,把牙插进他的血管,吸干他身体里所有的血。但是,这一刹那的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她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旁,她怎么可以轻举妄动呢?何况,还有那个神秘的张哑巴!
  阿萍轻蔑地看了青皮一眼,转头望向别处。然而侧身的阿萍,却在无意中更显示了其细细的蛮腰和丰满的胸脯,以及那个令男人们想入非非的性感的乳沟。
  “有句电视广告说得真他妈的准确,女人‘挺’好,女人只有挺起来才更惹男人喜欢。”青皮垂涎三尺,竟然要伸手摸阿萍的胸。
  “啪!”阿萍忍无可忍,迅捷地一身,顺手就是一个耳光,响亮而清脆地打在青皮的脸上。阿萍的脸因为愤怒而瞬间变得乌青,毫无血色。
  青皮的脸上立即红起五个指印。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说:“打得好,真他妈来劲,你真要让我起性了!俏娘们,有种你再来一次!”说着,青皮伸长脖子,将另一半脸几乎要凑到阿萍的鼻尖了。
  “孔庆东,你不要打扰我们的客人,好不好?”叶小水大声拦阻,但口气中更多的是无奈。
  正在掏钱交押金的土坤跨上一步,无声地挡在孔庆东和阿萍中间。
  孔庆东止住脚,上下打量土坤几眼,忽地变了脸色说:“噢,我都忘了她身边还有一个护花使者。瞧一瞧,啧啧,一朵鲜花是不是就插在你这堆牛屎上了?”
  土坤不语,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黄毛没退的年轻人。
  孔庆东以为土坤害怕了,忽然呵问:“你们哪来的?”
  土坤强压怒火,不懈地说:“本地的。”
  “本地人还来住旅馆,哈哈!我看你是外地来的有钱人吧?在你们那个地方玩女人不方便是不是?专门来我们石佛镇玩女人来了?你们这种人老子可是见得多了。”青皮的肥厚嘴撇着,一幅十足的流氓无赖相。
  土坤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盯着孔庆东反问道:“你是不是常这样干?”
  “哈哈哈,男人都喜欢这样子,不是吗?不过,”孔庆东停一停说:“住这里得小心有鬼!”
  “有鬼?”土坤皱一皱眉。
  孔庆东压低声音,阴惨惨地说:“隔墙有鬼!昨天夜里12点,我就在这里看到一个扎黄蝴蝶结的长长马尾辫子的女子面向墙根在哭,我这人心肠特好,就走过去问她,姑娘,深更半夜你不回家,在悦来客店里向着墙哭啥呢?是不是我们的叶小水欺负你了?她说,大哥啊,叶小水没有欺负我,是因为我父亲生病快死在医院里了,我又没有钱给他老人家看病,你说怎么办啊?我说别太伤心,没有钱我明天帮你抢银行去。现在咱们得上床睡觉了,走吧,我先送你回家。她说,大哥不用了,因为你看到我的样子会非常非常害怕的,我说没关系,你就是一个吊死鬼我也不害怕,快快起来吧,我用摩托车托着你送你回家。这时候,她就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我。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们猜猜?”
  土坤和阿萍都不开口,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我看到的还是一根扎黄蝴蝶结的长长的马毛辫子,哈哈哈哈。”孔庆东为自己讲的故事而得意地大笑。
  “我不怕鬼!”土坤冷冷地说,这种小儿科在他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孔庆东耸着腰身极度夸张地哈哈笑着,围着阿萍左瞧右瞧,突然神秘地说:“我怎么看你有点像是昨天晚上那个对着墙根哭的女人呢?妈妈呀,好可怕啊!”
  土坤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低声说:“小子,赶快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孔庆东一愣,笑僵在他的脸上,他裂一裂嘴,欲言又止,转身要走,却忽地急转身,一个黑虎掏心拳直取土坤胸部。他要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外地人一个下马威。土坤早有防备,右手握住他打来的拳,顺手牵羊一带,孔庆东站立不稳,重重地往前跑几步差点载倒地上。
  偷袭不成,自己还差点载倒,孔庆东恼羞成怒,大叫:“他妈的哪来的外地人,竟敢欺负你大爷,今天让你领教领教老子的厉害。”说着,自己先“哼哈”练了一趟三脚猫的拳,然后一个恶狗扑食直奔土坤过来。土坤站着双脚没动,左手一挥拨开孔庆东的双拳,右手变掌,啪啪,一掌击在他脸上,一掌戳在他后腰上。孔庆东晃了两晃,只觉得整个脸一阵麻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土坤冷笑一声说:“这是给你上第一课,记着以后在女人面前要规矩点儿。”
  孔庆东忽地跳起来,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土坤面前晃了晃,说:“行啊,老小子,没看出来,手上还有点功夫,来,有种跟我玩玩这个!”
  “孔庆东,你疯了吗?”从门外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女人,一把扯住孔庆东的胳膊,夺下他手中的刀。
  “梅姐,你可回来了。”几乎吓傻了的叶小水又惊又喜,从柜台里跑出来说:“这是两位住店的客人,你表弟他——”叶小水看了看气急败坏的孔庆东没敢再说下去。
  被称做梅姐的女人一手紧拉着孔庆东,一边对土坤和阿萍点头作捐道:“实在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惊了。晚上的饭钱算我的,小水,快带客人上客房休息。”
  “好好,两位请跟我来。”叶小水有些不知所措,擒了土坤的包在前面带路。。
  “你,你他妈的等着吧!”孔庆东似乎对这个女人有所惧怕,他的胳膊被女人拉着,但嘴却没有闲着,他左手狠狠地抹了抹嘴角的血说:“外地人,有种你等着!”
  土坤懒得理他,转身轻轻揽过阿萍说:“对不起,看来我的老家的人对你并不是很友好。”
  “没关系。”阿萍对土坤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扭过头,从土坤的肩膀旁边,往回看了一眼在后面叫嚣的孔庆东。
  孔庆东仿佛被长尾巴黄蜂蜇了一般,立即闭了声。从这个漂亮的女人望来的一眼中,他感到了一种摄人心魂的恐惧。就好像一个人在黑夜中行走,空然前面出现一个女鬼,眼睛里射出的那种冷森森的无情的光。
  站在孔庆东身旁的梅小青也是一愣,因为都是女人,而且阿萍身上那种特有的来自大城市的女人气质,从梅小青进门第一眼就上心了。所以,尽管全力阻拦孔庆东闹事,她的眼睛仍然非常关注着阿萍。因此,阿萍在刹那间的一回眸,她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漂亮的一个时髦女郎,怎么会有如此令人恐怖的回眸一瞥呢?
  13张哑巴
  二楼208房。
  叶小水打开房门,土坤和阿萍走进去。这个套间共分为里外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套桌椅茶具,此外房内共有一个洗浴间等。房间收拾得非常干净,洁白的台布一尘不染。人在屋里面,通过东西窗户,即可以看到悦来客店院内的情况,也则可以看到石佛镇惟一一条主街的街景。
  叶小水看到土坤满意地点头,便说:“先生,如你有什么要求,就拨打床头柜上的电话。我们大堂24小时都有人为你服务。”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慢走,告诉我,刚才那个后来的女人是谁?”土坤问。
  “她叫梅小青,是我们老板高薪请来的悦来客店的主管。那个和你打架的人,是她的表弟。他,他可是这石佛镇上的一个青皮无赖,先生你刚才让他出了仇,以后可得小心些,他们那伙人会报复你的。”叶小水担心地说。
  “他们,是黑社会吗?”土坤问。
  “不知道,反正他终日和一帮地皮无赖混在一起,还组成了一个摩托帮,好象名字叫阴阳会,打扮得鬼里鬼气的,收保护费,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公安局派出所都拿他们没办法。”叶小水说。
  土坤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听你的口音,你也是本地人,能告诉我是哪个村的吗?”土坤对这个看上去有些纤弱的女孩子印象不坏,甚至从她的身上看出一些当年叶莲老师的影子。
  “翻过石佛山,山北的叶家坳!”
  “哦!”土坤暗暗地吃一惊,不由得多看两眼眼前的女孩:“叶家坳,你知不知道叶家坳多年前有一个叫叶莲的女子?认识她吗?”
  叶莲说:“当然认识,她们家就和我家住邻居,叶莲姐姐很漂亮,我们小时侯都叫她仙女姐姐,她那时候常常带我们出去到山上或者村头水坑边玩。后来她上了大学,毕业后分到石佛二中当老师。可是没过多久,不知为何上吊死了,好可怜。”
  “你叫什么名字?”阿萍问。
  “叶小水!”
  “小水,名字很好听。”土坤若有所思。
  “你怎么知道叶莲的名字?”叶小水对眼前这个略微有些络腮胡子,身体瘦瘦,但非常结实的男人有些迷惑。他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如何知道自己村子里的叶莲呢?
  “她曾经是我的老师,我曾亲眼目睹她死时的模样。”土坤看出叶小水对自己的疑惑,解释说。说这话时,土坤眼前又闪现出叶莲老师吊在房梁上的样子,他的神色不知不觉就显得有些木木的,仿佛要被记忆的绳索捆绑住了。
  “真的吗?好可怕!你知道她为什么上吊吗?”叶小水问。
  “不知道。”土坤显得有些木纳地回答。停了几秒钟,土坤回过神来,他希望从眼前这个女孩子口里知道更多有关叶莲的事,就问:“你经常回家吗?叶莲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吗?”
  “我在这里干活,不能天天回去,一般半个月回去一次。叶莲有一个母亲,我们叫她叶大妈。她还有一个哥哥叫叶石大,她的哥哥有点痴呆。叶莲的爹很早就死了,离现在大约有二三十年了,我出生时就没见过他,听说是在石佛山挖黄金时,碰到了龙脉,佛爷动了怒,把所有挖黄金的人都塌死在里面。叶大妈带着儿子女儿艰难过日子,后来不幸叶莲姐好死了,叶大妈好像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就开始有些神经了。她们家一直很穷,好可怜,屋里除了床、断了一个腿儿的桌子、烂掉靠背的椅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叶小水,叶小水!”楼下有人喊:“你们村来人找你,听见没有?”
  “对不起,我得下去了。”叶小水浅浅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好吧,谢谢你。有事我们会再找你的。”阿萍亲切地在叶小水的肩上拍了拍,她也挺喜欢这个看上去非常单纯的女孩。
  叶小水出门,顺手把门带上。土坤站在那里呆了一会,走过去拉开窗帘,透窗看半个石佛小镇的街景。像许多中原小镇一样,平常日子里这里并不热闹。人们显得很懒散,丝毫没有北京、上海等大城市那种紧张的生活节凑。人们大部分是在不紧不慢地闲狂,或者在聊天。有的人在电线杆着一站半天,不知是在看蚂蚁上树,还是在痴痴地发呆。
  阿萍到旁边专用梳洗间洗梳一毕,换了身红衣裙,走过来站在土坤后面,搂住了他的腰。她顺着土坤的视线看过去,又发现了那个浑身污着的张哑巴。“那个人好像还在朝这里看呢?”
  “谁?”土坤问。
  “就是你说的张哑巴!你没看到他吗?”阿萍从心底里不喜欢这个人,凭借着直感,她觉得这个人将会给自己带来某种不可敌挡的威胁。
  土坤宽容地笑了笑说:“张哑巴可是石佛镇的‘小镇名流’。他的身上带着许多毛主席像章。有一次他去找镇委书记,镇委书记不在,只有秘书在。秘书不知道这张哑巴有何来头,就毫不克气地问,你有啥事,给我说吧!张哑巴比比划划,意思是说,吃不饱肚子,穿不暖衣服,怎么办?镇委书记秘书说,问你自己吧?你不是有的有脚吗?张哑巴急了,忽地扒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衣服内里上面,竟然全是毛主席像章。最令人惊诧的是,有一颗竟是刺穿了皮肉,直接粘挂在左胸前。张哑巴在镇委走廊里又蹦又跳,引得镇委许多人都出来瞧。保安部的处长急忙跑上来,拿一个帽子遮住了张哑巴硕大的下体。镇委书记从县里开会回来,正赶上这一幕,他立即毕恭毕敬将这位哑巴请到办公室,安抚下来,让秘书取一身衣服给他,并下命令以后镇委负责张哑巴的吃穿。据说,那张哑确实是有一些来头,和镇委书记的岳父一起干过革命。但镇委下面的人并不认这个情,觉得他疯疯颠颠地,给他发衣裤时存心捉弄他,特意在他的裤子裤腿上分别写上: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也不在意,穿着裤子在大街上走来走去,满大街的人都知道:张哑巴,公社发!‘张哑巴,公社发’成了石佛镇一句流行语。那个镇委书记呢?后来听说到省里当领导了,据说还是正厅级!”
  “竟然有这等事?是真的还是假的?”阿萍侧着脸观察土坤,土坤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土坤对于自己的话并不能非常肯定:“我也是听人传说的,真假不敢说。但我却亲眼看到他裤腿后面写着‘张哑巴公社发’的字样。”
  “要是这样讲,他可真算个小镇名流了。”阿萍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然而某种莫名的担忧仍不能消去,她感到张哑吧绝非普通人看到的这个样子,因为她感到在张哑巴的身上,潜伏着某种非人类才有的怪异的气息,这种气息她似乎在梦专家方敬芳身旁感受过。那么,张哑巴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呢?这个疑问又激起阿萍强烈的好奇心。
  这个哑巴不疯不傻,可是他混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常人难难以发现的尖刀一般的光芒。我不是常人,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一定得想办法搞清楚他的真相。阿萍右手紧握着胸前的那枚太平环,暗暗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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