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二）

　　
　　莲的家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小镇上，离着文飞的家也就是二、三里地。文飞的家在这个小镇管辖的一个小村里。他们的父母之间都很熟悉。莲的父亲爱赶集，牵个缰绳头（就是给买卖牛羊啥的帮着讲价钱的，也叫牛经济）。文飞的父亲有时也牵着自家的牲畜到集市上转转。他们见了面就开玩笑，文飞爸比莲的爸年长几岁，也是当年的老同学。这天文飞的父亲又牵着他家的几只羊到了集市上，想试试价，打算卖了羊准备收割麦子。
　　莲的父亲一看到他就吆喝到“老同学，卖羊给你儿子娶媳妇啊，怕是城管队长看不上你这几个钱，哈哈”。“竟瞎说啊，我儿子要娶也是你家的姑娘，咱两个做亲家多好，人家那城管虽然好，咱也攀不上这高枝，倒是你，咱两家成了亲，我兴许卖羊时还能多卖几个钱，哈哈”“你还不知道吧，因文飞搬走的那女同学捎信叫文飞去过了。”莲的爸感觉话有点多，马上停止，装作有事挥挥手走开啦。
　　文飞的爸听出了莲的爸话里的意思，心里暗恼，“这个不知大人死活的王八儿，操他娘的，我说上星期给他的生活费没够花那，原来去找那姑娘啦，老子在家省吃俭用，累死累活的挣钱供你念书，你他娘的竟在外面瞎扯，你扯，扯个门当户对的啊。那样的高枝，你也不怕把自己的命搭上，唉！”他也没心情卖羊啦，气气呼呼的回了家。
　　文飞从荷花那里回来，天天笑眯眯的，学习也特别感到轻松。只是有时脑子爱开个小差（就是走神），老师在讲台上没少敲着讲桌故意提醒了他。若不是他平常成绩好，老师才懒得理他。那星期因为去了一趟荷花那里花了生活费，钱不够花，就在莲那里借了一些。到星期天回家，给父母撒了个小谎，多要了十几元钱（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一个学生一星期的生活费就二十几块钱）虽然莲说不要啦，自己还是要决意还她。再说去荷花那里，人家给拿的车票钱，唉，自己怎么好意思再欠人家这钱哪？
　　转眼又到了星期六，文飞的父亲在这天上午没有下地干活，他准备等他的好儿子回来，一定好好给他上上“政治课”。
　　不到中午，文飞就背着书包兴高采烈地到了家。他爸坐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闷闷的吸着纸烟，一声不吭。看着自己十八岁的宝贝儿子进了家门，晃着一米七八的个子，甜甜的喊了自己一声“爸”。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来啦。他叹了一口气，扛起锄头，牵着那几只羊出了家门，向着自家的棉花地走去。来到棉花地头，把羊栓到草茂盛的沟沿上，他就走进棉花地里去锄草。这块地是和大儿子分家时，大儿子和小儿子文飞抓阄，文飞抓到的。地势特别的凹，还盐碱。这几年雨水多，种的棉花常常淹的不结棉桃。当时文飞抓阄抓到地不好，也就认啦，可是因为给哥哥盖新房、娶媳妇送彩礼，花空了家里的所有的钱，还欠了好多债，但是分家时嫂嫂就是不想帮着还债。若让她还债，她说就和哥哥离婚。没办法，文飞和父母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文飞看着不公，和父母可怜的样子，他在这块棉花地里曾偷偷地哭了很长时间。从那时文飞就暗自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将来找个知书达理的媳妇。
　　文飞的爸爸一边锄着草一边想，“儿子长大啦，随他去吧。像他这个年龄，他大哥那年早就结婚啦。再说他学习也挺上进。像外国人，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父母就可以不管他啦。所以谈个女朋友有啥，只要不影响学习，说多了也不一定有好处。不过，给人家国家干部的女儿谈恋爱，我看成的机率不多。再说人家父母为了不让女儿和文飞来往，宁可带着孩子调动到不好的地方去工作，文飞再去找人家，确实不合适，唉！”想到这里，他又扛起锄头，牵起地头沟沿上正在啃草的那几只羊，又向家走去。
　　中午文飞的母亲给文飞照列做好吃的。同时炒了两种他爱吃的菜，文飞的父亲也借机喝了点小酒。趁着酒劲，他给文飞旁敲侧击的给文飞上了一堂有声有色的“政治课”。“文飞，你今年十八岁啦，也算是个成年人了，本来有些话，我不说我想你也明白，无论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有个前思后想，不能头脑一热想干就干，做不好让人家笑话咱心高妄想。咱家老辈就老实巴交，穷的叮当响，从来也没出过那读书读出像你这么好的，咱成绩好有一天没考上大学也等于个零，知道不”文飞静静的坐在那里听父亲讲，不时地点点头。文飞爸继续说道“人家找咱的事，咱躲着点，人家看不起咱，躲着咱，咱可不能不知趣，硬拿鸡蛋碰石头，最后怕吃亏的最终还是你自己，该放弃的就放弃，放弃也不见得就是坏事，咱没有那高梯子也上不了高房。”文飞坐在饭桌前，红着脸，低着头，听着爸爸讲，作为高中生的他，不过大脑，他也明白爸爸的意思。
　　星期天，文飞吃过午饭后，告别爸妈，一个人早早的步行去学校。文飞一直以来喜欢步行去学校。不是家里给他买不起自行车，到学校的路也并不远，六七里地，除了周末，他平时也不回来。再说，因为高中学习紧张，在学校大多数时间都是坐着，这样边走边欣赏着路边的景色去学校，既锻炼身体，也放松一下心情，倒是也挺惬意。不过今天，文飞心事重重。他反复思考着父亲的话，不断的问自己，怎么办呀？荷花对自己的情感，那样的真挚，纯贞。常常专注看他时的那双深情的眸子，时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又想到荷花的父母对她的严厉，以及家庭的悬殊，似乎两个人的爱，是那样得风马牛不相及。文飞忧郁的目光眺着远方，田野里金黄的麦子透着丰收的色泽，然而天空一层层流动的云把太阳一会遮藏起来，一会又从远处随着风把炎热的光线一波波的撒过来。一片片的阴影在金色的田野里飘忽着。似乎预示着今年的麦收又会下很多雨。布谷鸟在远处的树林里“咕咕”的惊叫着。
　　转眼到了高二升高三的时候，这一年多来，文飞十分刻苦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前几名。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再没有去找荷花，有时他连荷花的来信也“懒得”去回。在这期间，倒是荷花，在春节和暑假时大老远的跑来见他。在荷花的面前，他几次想鼓起勇气借故自己学习忙，躲开荷花。可是当他的目光碰到荷花那温暖、深情、亲切、期待的目光时，情不自禁的又打消了那个念头。在年后的雪野里，文飞陪着荷花投雪球、追逐、嬉戏、在雪地上滚打，好不开心。在暑假里，荷花又来看他了，带来他喜欢吃的糖酥饼还有水果罐头，他又买了一些荷花喜欢吃的点心和饮料，他们邀莲一起去湖边野餐。在湖边的树林里，文飞和荷花坐在水边用莲带来的鱼竿钓鱼，莲在后边忙着生火煮水，和整理带来的食物。荷花半仰在文飞的怀抱里，像个撒娇孩子一样，抚摸着文飞的胳膊，沉醉在一种幸福的感觉里。莲看到这种状况，就蹑手蹑脚的来到他两个身后，猛然对他们来了一声惊吓。这时文飞喝道，“有一条鱼儿上钩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把鱼竿猛的抬起，一条一扎多长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这是钓的第九条鱼。荷花被莲吓了一跳，同时又被文飞的举动在他的怀里跌宕了一下，埋怨道，“你两个真烦人！”莲看着荷花的窘相却笑得前仰后合。文飞把钓上来的鱼用水清洗，又池出内脏，清洗干净。撒上事先准备好的咸盐和香料，用细细的木棍穿起来，架在莲升起的火上慢慢的烤。不多时那鱼就飘出香香的味道，文飞把烤好的鱼分给莲和荷花，品尝，荷花轻轻咬了一口，嚷道，“真香”，说着就把烤好的鱼递到文飞的嘴边。莲在那边撇着嘴道：“哎哎，拜托，别那么肉麻行不？”荷花和文飞不好意思的几丝红晕绯红了两个人的脸颊。
　　这一切的一切快乐在文飞的忧郁的痛苦里泛滥着发自内心的幸福！这种幸福在离别的日子里又增加着文飞那难言的苦楚，一次次放弃的念头时刻折磨着他自己。每每此时，文飞就日夜不停地发奋学习，他想用疲劳的痛苦来抵消自己那不安的情绪。
　　一天课外活动时，莲兴冲冲的找到文飞，告诉他说：“荷花的爸爸因为升迁的原因，又被调回来啦，说是来县公安局任副局长，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荷花也因为他爸爸的原因，不得不回来和我们在一起。哈哈”。然而文飞听了之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