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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一棵树

作品名称:爱情是一棵树      作者:芳草无香      发布时间:2013-07-11 09:24:09      字数:57935

  
  爱情是一棵树,树上的果子有酸也有甜。妙妙就是这棵树上结出来的一枚畸形的酸果子。
  ——题记
  骄阳似火,太阳像即将砸开的火球尽情地释放着热量。
  街上行人稀少。这样的大热天,谁想出来暴晒啊。
  妙妙一身短袖短裙,肩挎背包,头戴遮阳帽。她一边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一边急匆匆地往回走。
  这鬼天气,简直要把人烤焦!妙妙在心里嘀咕着。若不是参加面试,她才不愿穿裙子呢!这与她经常穿的背心短裤相比,别扭又不方便。可为了给考官留个好印象,找到一份工作,她必须得衣着端庄,得体。
  今天已经是第十一次面试了,估计还是没希望。这也难怪,现在大学生满大街都是,哪轮到她一个专科生啊?她也想继续读书,可现实逼得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必须工作赚钱,为妈妈,为妹妹然然。明天她还会到另一家面试,她就不信,找不到一份适合她的工作。愈挫愈勇,永不言败,这是妙妙的性格。
  “爸爸,我要冰激凌!”
  “好,宝贝,爸爸给你买!”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父亲在给女儿打着遮阳伞。妙妙停下了匆匆的脚步,舔一舔干裂的嘴唇,眼含羡慕,目送这一对父女进了旁边的冷饮店。她也好想好想要一份冰激凌降降温啊,哪怕是一根冰棍也好啊。但想到然然要缴纳的学费,此刻在面皮店里忙碌着的妈妈,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快步往回走。
  “妙妙回来了?今天顺利吗?”刚到面皮摊前,杨叔就问。
  “让等消息,估计悬,明天我再去别处看看。”妙妙把两杯水灌进肚子才回答杨叔的问话。
  杨叔是妈妈以前的同事,老实善良。空闲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帮忙。这些年,他给妙妙一家无数的帮助,也正是有他的帮助,这一家才几经波折走到了今天。对杨叔,妙妙除了感激,还有一种父亲般地尊重。
  “叔,我回来了,您忙了一上午了,歇着吧!”妙妙把手巾递给满头大汗的杨叔。
  “这会儿吃面皮的人正多,多一双手你们就不用太累。我没什么,倒是你妈妈累坏了。”杨叔一边说,一边关心的望了一眼在里面忙碌的妙妙妈妈。
  妙妙进屋换上方便舒服的背心短裤,替换妈妈,熟练地切着面皮,泼着汤汁。
  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客人才渐渐稀少了。
  “杨叔,妈,吃点面皮歇歇吧。”妙妙把调好的两份面皮端到了杨叔和妈妈的面前。
  “妈不累,看你满脸的汗水,快坐下歇歇吧。”妈妈一边接过妙妙端来的面皮,一边疼爱地看着妙妙说。杨叔也催促妙妙休息一会。
  被高温烘烤了大半天的小店里像个蒸笼,尽管头顶的吊扇在不住的转动着,可吹在身上却是温热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凉快。
  来吃面皮的人都走光了,杨叔也回去了。妙妙让妈妈在里间的床上躺一会,自己坐在凳子上望着街上发呆。
  到了该上学的时间了。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匆匆赶着上班的,但更多的是骑车送孩子上学的。看吧,每个父母都怕把自己的孩子晒着了,自己带着遮阳帽,而把遮阳伞留给孩子。还有一个父亲竟然自己头顶烈日,把遮阳帽戴在孩子头上。
  每次看到别家的孩子有父亲的呵护关爱,妙妙都会带着羡慕的眼光目送他们好远。
  妙妙小时候也有个幸福的家,也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爸爸。可惜,这种幸福在她十岁的时候就随着爸爸的离开而消失了。爸爸的离开留给妈妈的是繁重的生活重担和无尽的泪水,留给她和妹妹的却是残缺不全的爱,却少父亲的那份温暖。她恨爸爸,从心底里怨恨这个无情无义不负责任的臭男人。
  那天,七月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烈日高照,霎时天空阴云密布,狂风肆虐着街道两旁的垂柳,吹起的扬沙打地人们睁不开眼睛。
  不好,要下雨了。妙妙赶忙把门口的摊子收回屋里。还没收拾完毕,昏暗的天空就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妈妈被雷声惊醒,也急忙起来往屋里搬桌凳。也就一会的功夫,街道里的雨水就犹如山洪爆发似地,夹杂着吹落的枝叶,废弃的垃圾滚滚涌来。雨水很快溢平了街道,没过了膝盖。
  妙妙和妈妈擦干了头上的雨水,也像其他人一样,站在自家的门口,观望街上湍急的雨水。
  遇到这样的天气,可真苦了骑车的人。这不,一个骑着摩托车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的人浑身被浇了个透湿,被困在了街道中间。
  摩托车别看它平日里挺神奇,可此刻,就连排气筒也被大水淹没,根本是有力使不上,在水里推着更费劲。
  也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或是人们对富裕之人的敬而远之,周围的人都在观看,竟然没一人上前帮忙。妙妙一不留神,妈妈却冒雨冲了出去。
  “妈!去哪里啊?把伞打上!”妙妙一边叫着妈妈,一边回屋里拿把伞追了出去。只见妈妈来到骑车人面前,拉着车后的孩子,招呼骑车人到屋里避雨。看到追来的妙妙,她一把夺过妙妙手中的雨伞,搭在了男孩的头顶。
  妙妙透过雨帘才认出那骑摩托车的人,竟然是她的爸爸。
  “妈,他是怎么抛弃我们,抛弃这个家的,你忘了吗?别犯傻,走,咱回家!”看到爸爸,妙妙想到了她和妈妈妹妹这些年所受的艰辛,她坚定地拉着妈妈往回走。谁知一向柔弱的妈妈却断然推开了她,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拉着男孩往店里走。看到犹豫不决的男人,妈妈回头说:“你的女儿你了解,别在意她的话,到店里避一避吧。”男人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妙妙一眼,默默地跟在妈妈的身后向面皮店走去。
  对于妈妈的举动,男孩子没有丝毫的感激之情,面对简陋闷热的面皮店反而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
  “哎!我不想呆在这破地方,走了!”男孩冲着男人说。男人轻叹了一口气,起身要出去,被妈妈拦下了。
  “现在下着大雨,街上积水又深,听阿姨的,先吃份面皮,等雨停了,让你爸再带你走。”妈妈和颜悦色地劝说男孩。
  “他?才不是我爸呢!我最恨的就是他,要不是他,我爸也不会离开我和我妈。”男孩冲着男人狠狠地说。
  “孩子,他是个好人,你看他对你多好啊!”妈妈不温不火地替男人说着。
  “他还不是冲着我妈的钱才对我好的。”男孩的话让七尺男儿的男人底下了头。
  “谁稀罕你家的臭钱!要不是你妈那个狐狸精,我家会散吗?要不是你妈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对我爸虚情假意,我爸会离开我妈吗?要不是你妈诬陷我偷钱,我会挨我爸一巴掌吗?”在一旁的妙妙听到男孩子的话,再也忍不住了。她恨爸爸无情的抛弃她们,但毕竟是自己的爸爸啊,她恨他可以,但听到外人藐视他,她心里还是窝火难受,尤其是狐狸精的儿子。
  “那不是我妈诬陷你,而是我做的,为的是把你们赶出去,我们一家能在一块。”男孩不仅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豪。
  想到当初爸爸打她的一巴掌,再看看爸爸懊悔的表情,妙妙再也忍不住了,举手向男孩脸上打去。“这一掌,今天我还给你。”
  “妙妙!别给你爸添乱了!”妈妈挡住了妙妙举起的手。
  “妈!你知道被冤枉的滋味吗?你知道爸爸那一巴掌打得我有多心痛吗?”妙妙大声的叫道。
  “妈知道,可你爸爸也有苦衷啊!”妈妈替爸爸辩护着。
  “妈,你怎么还在帮他啊?他害的我们还不够吗?”妙妙为妈妈的话感到生气。
  “妙妙,别赌气了,你心里还是在乎你爸的,不然你不会为你爸辩解。”
  “没有,我才不在乎他呢。从他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从他打我一巴掌的时候,我对他就没有爱只有恨了。”妙妙急忙为自己辩解。
  看到妙妙和妈妈在争吵,男孩露出了得意的眼神。
  “我回家整理东西了。”妙妙才不想让男孩看笑话呢。她借故冒雨冲了出去。
  二
  当妙妙回到家的时候,浑身上下被浇的透湿。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主要的是家里也在发大水。这几间平房还是当年爸爸在家的时候就有的,因为年久失修,每次遇到雨天,总是外面大下,里面小下。每次下雨,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派上了用场。妙妙心里也曾萌发过把房子重新翻修的念头。可是然然要读书,妈妈身体也不好,要经常吃药,哪里有钱翻修房子?等有了工作,赚了钱,她一定先把家里的房子翻修好,免得屋里潮湿。目前,找工作挣钱是她最主要的任务。虽然同龄的孩子都在无忧无虑的读书,但她生活的环境却逼得她不得不成熟,不得不担起家里的重担。
  忙了一阵,才把屋里收拾出来。只顾忙碌,竟然不知道雨何时停了下来。妙妙打开窗子,让室内的空气对流一下,然后打算锁上门去接妈妈。可走到门口却又改变主意了。她不想看到爸爸,刚才在店里,看到他低头无语的样子,她既恨又气,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尽管她嘴上否认,但心里的感觉她最清楚。
  妙妙看看桌上的闹钟,已经5点了。反正大雨过后店里也不会有太多的人光顾,妙妙索性就在家里做起晚饭来。今天星期六,然然要回来,家里也没馒头了。妙妙一边和面一边把鏊子坐在了火上。稀饭烙馍是他们习惯的晚饭。方便简单。这也是爸爸最爱吃的。
  妙妙努力恨爸爸,让自己忘记爸爸,可是今天却不断地在想他,他的摸样却不停地在她面前晃动。赶也赶不走。
  小时候,爸爸最疼她。当时妈妈在粮食局上班,每天累的腿疼腰酸。爸爸在财务科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家务活爸爸做的也较多。妙妙和爸爸相处的时间也较多。那时,在妙妙的眼里,爸爸不仅长得帅气,还很能干,最让妙妙开心的是妙妙每次提出的要求爸爸都能满足她。记得有次爸爸去幼儿园接他回家,路过一家冷饮店,妙妙吵着要吃冰激凌,当时爸爸身上忘了带钱,妙妙抱住爸爸的腿不依不饶的哭起来,刚好遇到了爸爸的熟人,这才解了围。那次,爸爸给她买了好多冰激凌,结果晚上发烧,害的妈妈直埋怨爸爸。
  一股焦糊的味道打断了妙妙的回忆。尽顾着想小时候的事情,烙馍也糊了。妙妙赶快把馍从鏊子上拿了下来,馍已经烧得黑乎乎的,丢了好可惜,妙妙自己先吃了起来。
  多数人生气的时候吃不下饭,妙妙却例外,生气不开心的时候,她反而越能吃。用她的话说,就是多吃东西,让难过闷气无处可躲。
  妙妙把另一个馍放在鏊子上,思绪又回到了过去。
  她读三年级的时候,妈妈的单位越来越不景气,她的腰疼病也经常发作,在治疗一段之后,妈妈就不再上班了,而是在家里照顾弱小的妹妹然然。
  然然不仅身体弱小,性格也随妈妈,温顺文静。虽然有妈妈在家,妙妙依然和爸爸最亲近,爸爸也比较偏爱妙妙。妙妙的花裙子,新鞋子都是爸爸给买的。看到小朋友对她投来羡慕的眼光,她会自豪的炫耀“这是我爸爸给我买的。”每次一家人外出游玩,爸爸的后背也是妙妙的专属摇篮,在那宽大结实的后背上,她做过无数美好的梦。
  开门的声音把妙妙惊醒,是妈妈回来了,后面还跟着然然。
  “姐,我饿了。”然然进门就闻到了烙馍的香味。
  “东西放下,洗手吃饭!”妙妙边说边把稀饭盛到碗里。妈妈要帮忙,却被妙妙按坐到凳子上:“您累一天了,坐下歇着。我给您端饭。”
  尽管下了一场雨,家里却依然闷热。然然洗碗去了,妙妙在给妈妈按摩肩膀。借着灯光,妈妈瞅瞅妙妙,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知道妙妙的个性。明天孩子还要面试,她不想惹妙妙不开心。
  “明天你还要早起呢,妈妈舒服多了,歇着吧。”过了一会,妈妈对妙妙说。
  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潮湿的水痕,妙妙没有一点睡意。她知道妈妈刚才想劝她,劝她下午不该对爸爸那样。可她见到爸爸就想到他打她的那一巴掌,看到爸爸就来气。
  那是她上四年级的一天上午,爸爸把她从课堂里叫了出来,并把她带到了一出新房子里。看到屋里什么都是新的,妙妙特别高兴。她拉着爸爸的手问“爸爸,我们搬新家了,对吗?妈妈和然然呢?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爸爸却吱吱呜呜没做声。
  “妙妙乖,别怕!到阿姨这边来。”一个女人拉着一个男孩从里面出来拉过了妙妙。“妙妙好可爱。”看到妙妙瞪着好奇的眼睛,她用温柔的语气说“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这是你弟弟琳琳。琳琳,快叫姐姐。”
  “她不是姐姐,快让他们滚出去!”男孩一边冲爸爸和妙妙叫骂一边跺脚。
  “你才滚出去呢,这是我爸爸给我和妈妈妹妹的新家!”妙妙一向被爸爸宠爱惯了,哪受过这样的气啊。她一边不敢示弱的反驳者一边用询问的目光望着爸爸。可是,爸爸让妙妙大失所望,他不仅没有以往的理直气壮,而是低着头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说。
  “妈妈,我不要他们住这里,我要爸爸回来!”琳琳摇着女人的手说。此刻妙妙才明白过来,爸爸要和这个女人在一块。
  “爸,我不要新房子。我要妈妈和妹妹。咱回家!”无论妙妙再哭再闹,爸爸却不像以往那样满足她了,他只是失魂似的站在那里,放任妙妙哭闹。
  以后的日子里,妙妙再也没有看到爸爸像以往那样开心的笑过。那个女人长得倒是漂亮,但她却像白骨精一样坏,当着爸爸的面她对妙妙特别好,每次妙妙和琳琳争吵的时候,她也向着妙妙说话。可爸爸不在的时候,她却常常瞪她,骂她,还让她扫地抹桌子干家务活。别看妙妙当时年纪小,她却知道在这个家里爸爸也很无奈,她不想像以前一样冲爸爸哭闹,爸爸保护不了她的,她必须自保,必须懂事长大。
  对面床上的然然睡的正香,还不时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妙妙望一望熟睡的然然,竟然羡慕起妹妹来。虽然她一直跟着妈妈,过着平凡的生活,可她始终有妈妈的爱在保护着她,不像她一样没有安全感。
  妙妙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她小学就要毕业的中午,爸爸有事不在家,下午学校要每个学生交四块五毛钱照毕业相。妙妙把碗洗好之后,鼓足勇气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人说:“阿姨,下午学校要照毕业相,要交四块五。”
  “怎么又要钱?你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要钱啊?学费要钱,买书也要钱,现在照相又要钱,我没钱!”女人一口气说了很多,可总归也没给妙妙一毛钱。知道要不到钱,妙妙忍着眼泪去学了。不就是照相吗?不照就是了。
  晚上吃过饭之后,女人嚷嚷着她钱包里少了十块钱。看妙妙在写作业,她耐着性子问:“妙妙,你拿阿姨钱包里的钱了吗?”听那女人这样问,旁边的爸爸也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妙妙。
  “我没有拿。我也不知道你的钱包在哪里。”妙妙抬起头看着爸爸说。
  “我也没拿,我爸爸给我的钱还有呢。”琳琳也叫嚷着。
  “见鬼了,钱会自己长腿跑了吗?”女人一边翻着钱包一边嘀咕。
  “就像在学校一样,搜东西吧,搜到谁就是谁偷了钱。”琳琳一边嚷着一边拿过了妙妙的书包。
  妙妙心里没鬼,当然不怕搜了。她看着琳琳把书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钱,正要把书整好放进书包里。琳琳却从《自然》书中搜出了一张十块钱。
  “这不是钱吗?还说没偷,这是什么?小偷!”琳琳举着十块钱在爸爸的眼前晃着。
  听到琳琳骂她是小偷,妙妙气坏了。在她的眼里,小偷是最可耻的。
  “我没有偷钱,我不是小偷,你才是小偷!”妙妙满脸通红的为自己的辩解着。
  “妙妙,你是觉得你中午要钱阿姨没给你才拿钱的对吗?当时阿姨手头没零钱,这不是换开了,准备给你的吗?随便拿钱可不是好孩子啊。”女人假惺惺的说。
  “我没有拿你的钱,你诬赖我!”妙妙瞪大眼睛大声说。
  “看看你闺女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每天上班回来还得辛辛苦苦为你们做饭洗衣服,她竟然对我这样!”女人一边说一边委屈的哭了起来。看到女人哭,爸爸也慌神了。
  “妙妙,快给阿姨道歉,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随便拿钱了。”
  “我没偷钱,也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她就是诬赖我,就是看我不顺眼。”妙妙倔强的说。
  听到妙妙的话,女人叫嚷着日子没法过了,哭声更大了。
  “小偷,偷了钱还嘴硬,滚出去!别来我家,你们都滚!”琳琳在一边火上浇油。
  妙妙正要反驳,却被爸爸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妙妙,你怎么变成这样?错了还不知道认错。快给阿姨认错!”
  “你从没舍得打过我,现在你和他们一样诬赖我,打我,你不是我爸爸,我恨你,恨你!”妙妙捂着发烫的脸仇视地看了爸爸一眼,哭着冲了出去。
  那晚,她在公园的石凳上睡了一晚,第二天回到妈妈的身边大病了一场。她再也不愿回到爸爸身边,她觉得爸爸已经变了,她不仅不要妈妈和然然了,他也不要妙妙了。
  夜已经深了。四周一片寂静。妙妙感觉有些口渴,她轻轻地起床,想到厨房倒杯水喝。经过妈妈的门前时,听到里面传出了哭泣声。她推门进去,发现妈妈在拿着一叠书信哭。这是爸爸当初给她写的情书。自从爸爸离开之后,每到晚上,妈妈就会捧着这些书信难过流泪。
  “妈,别哭了,您再难过他也不会回来了。再说,他已经抛弃我们了,对这种薄情寡义的人,您应该恨他,而不是像今天下午似地帮他。您应该和杨叔在一起好好地生活。让他后悔才对。这样折磨自己会把身体拖垮的。”妙妙耐着性子劝说着妈妈。
  “你爸爸不是无情的人,他是因为炒股欠了钱才和我分开的。看他现在过得不开心,我替他担心,替他难过。”妈妈替爸爸辩解着。
  “钱就能让他抛弃妻子,抛弃家,这也算是有情有意的人吗?妈,你真傻!看到他过得不开心,你应该高兴才对,干吗还要为他伤心?他带给我们的苦难还不够吗?”妙妙再也忍不住了,她不知道怎样才能使妈妈醒悟。
  “他是你爸爸,我不许你这样说他!”妈妈有些生气了。
  “好,我不说,我睡去!顽固不化!”妙妙边嘀咕边走了出去。
  三
  夏日的夜让人难以入睡,无尽的思念吞噬着柳茵的心。
  妙妙的那句话她听到了。她不是顽固不化,而是固守着那份情,那份爱。虽然妙妙的爸爸豪杰已经离她而去,但她不仅一点也不恨他,反而,对他的思念与日俱增。尤其是下午听到他一声轻轻的叹息她更心痛。这些,只有她自己体会得到。
  她和豪杰是经她们单位的李姐介绍认识的。初次见面,她对豪杰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她觉得豪杰有点油嘴滑舌,像小说中的浮夸公子,和她的沉默寡言不大相配。她委婉的拒绝了。后来的几个月,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那年的腊月二十三晚上,下着大雪,她因感冒发烧昏迷被同宿舍的李姐和晓雯送进了医院。李姐有家需要照顾,晓雯又正处在热恋时期,她的亲人又远在外地,情急之下,李姐找到了豪杰,托豪杰来照顾她。醒来的她看到豪杰觉得有些尴尬。豪杰却对她说:既然有缘相识,不做恋人也可以是朋友,朋友有难,帮忙照顾也是理所当然的,等她好了他会离开的。最让她感动的是,她醒来之后医生嘱咐病人最好能喝点粥。豪杰听到后,竟然连夜冒着大雪,跑了好几家饭店,为她买来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当他满身是雪双手捂着饭盒出现在病房里时,同屋的人都羡慕她找到了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小伙子。她在医院住了五天,豪杰在医院悉心照顾了她五天。出院后,大家都在劝她“柳茵,豪杰是个难得的好小伙,可别错过了啊。”就连和她隔壁宿舍的小月也开玩笑说:“柳姐,你若拒绝我可下手了啊!”也许是一碗热粥的缘故,也许是大家对豪杰的赞同吧。几天之后,柳茵从心里不再拒绝豪杰。别看柳茵外表柔弱羞涩,可一旦是她认准的感情,她会用全部的心去投入,去感受。她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仅凭一面之缘让她对豪杰有那样的看法,她庆幸上天又给了她重新了解豪杰的机会。他们恋爱了。半年多之后,豪杰要到外地学习一个月,热恋中的他们难分难舍。没有了豪杰的陪伴,柳茵的生活好像缺少了快乐,能给她安慰的就是每天都能读到豪杰给她的情书,然后再把自己无尽的思念写进小小的书信里传递给他。第二年的元旦,她们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后来每当人们问起的时候,豪杰都会夸张的说,是他的一碗粥把柳茵骗到了手。
  柳茵庆幸,她没有选错人。婚后,豪杰对她可谓是百般宠爱,万般呵护体贴。他的工作比较轻松,回到家里家务活他总是尽力去做,尤其是生了妙妙之后,柳茵落下了腰疼的病根,豪杰对她更加的关心体贴。有了然然后,她辞去了效益并不好的粮食局的工作,在家做起了相夫教子的全职主妇。豪杰性格开朗,头脑灵活,家里的日子虽比不上有钱人家,但也小有积蓄。每天晚餐的饭桌上,看着两个漂亮的女儿,听着豪杰说着单位的新闻趣事,柳茵感觉最幸福最快乐。
  人的欲望都是永无止境的,尤其是对金钱的欲望。如果豪杰能满足于当时的现状,那么,他们一家会平静幸福的过一辈子,可豪杰却是不甘平凡的人。他想拥有更多的钱,给柳茵和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那时,股票已经在他们那里盛行。看到同事们都在买股票,不甘落后的豪杰,也把家里的一部分积蓄投到了炒股上。很幸运,他赚了。拿着赚来的钱,豪杰给柳茵和孩子们买了首饰和衣服。随后,他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投到了股票之中。对于柳茵来说,她虽然有些担心,可看到豪杰信心十足的样子,她还是把担心埋在了心底,不就是钱吗?赔了可以再赚啊。用豪杰的话说就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会赚钱让你们过上更好更富有的日子的。”他真得又赚了。而且赚了不少。这让他的欲望更大,更强烈。他想赚到更多的钱,给柳茵和女儿买更好的房子。他想赚到更多的钱,让妙妙读更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
  一次他偶然听到同事悄悄议论股票信息,当他获知某一股份近期内稳赚的内部消息之后,他坐不住了。为了实现对妻女的承诺,他从亲朋好友那里筹到了四万多块钱,但这还是满足不了他对钱的欲望,他又背着柳茵利用工作之便铤而走险挪用了单位十五万。
  世上的事往往是难于预料。就在豪杰做着发财的美梦时,他所持有的股票却不像同事们议论的那样稳赚,而是大幅度下跌。眼看着二十多万在不断地减少,他心急如焚,还不时梦想着明天能上涨,他只求能把本金给拿回来。尽快还上挪用的公款。可是,偏偏事与愿违,股票在急剧下跌,祸不单行,单位发现了他挪用公款的事情。
  晚上回到家里,他才给柳茵吐露了事情的原委。那一晚,他们谁都没睡,十多万啊,一两天之内哪里能凑齐?如果凑不齐,豪杰不仅工作不保,很可能被判刑坐牢。一路走来,这个家全由豪杰在支撑着,他是柳茵的依靠,是孩子们的天。一想到豪杰即将面临坐牢,柳茵就害怕,就焦虑。可她又想不出任何办法。早晨的时候,家里的电话铃响了,是豪杰的同事桂云打来的。她说她知道他们现在急需用钱,她可以提供给他们,但必须有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她没有在电话里说,只是邀请柳茵见面再谈。
  柳茵和桂云见面后,桂云告诉她,她看到豪杰的第一眼就看上了他,她给过豪杰好多暗示,他都不理不睬,现在她想用二十万来买他们的感情。只要柳茵答应和豪杰离婚,豪杰和她结婚,以她爸爸局长的身份,她就帮豪杰补上挪用的公款,那样豪杰的就不用失掉工作,更不可能去坐牢了。她和两个孩子今后的生活也有了着落。
  当桂云说出她的条件时,柳茵立刻摇头不答应。什么条件她都能答应,唯独要她和豪杰分开她绝对做不到。“你先别着急回绝,回家想想再给我回话。”桂云无视柳茵的生气愤怒,趾高气扬的先走了。
  柳茵跌跌撞撞回到家,一句话也没说,倒在床上就睡,忍豪杰怎么追问,她一句话也不愿说。下午的时候,她才平静的把桂云的条件告诉了豪杰。豪杰听了也坚决不答应,可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怕工作不保,他更怕十年的牢狱生活。看到豪杰面前满地的烟头,柳茵决然要和豪杰离婚。豪杰是她今生的最爱,既然爱他,就要为他着想,为他排忧解难。为了他的前程,她必须让出她的爱,牺牲他们的婚姻。只要豪杰心里还爱着她,只要豪杰平安无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二天,她和豪杰办理了离婚手续,但她没有接桂云的一分钱。她不想玷污自己,更不想玷污她和豪杰的感情。
  豪杰走了,带走了妙妙,也把她的心给带走了。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是然然的哭声把她唤醒,她知道她必须面对现实,必须坚强起来,为了然然,为了今后的生活。
  她开始试着出去找工作,可找了好多天都因她年龄大而被拒绝,最后,她把一家的面皮店盘了下来来,每天早上到早市批发些面皮来卖。白天忙忙碌碌还好,可到了晚上,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思念,她的眼前不断浮现出她和豪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赶不走抹不掉,她会读着豪杰给她的书信悄然落泪。这些年,以前的同事杨波对她非常关心,也很照顾,她知道杨波的心思,可豪杰已经占据了她整个的内心,她心里在没有其他位置可以容得下任何人。对待情感,她就是痴情,就是执着。尽管豪杰已经不属于她,但守着一份美好的回忆,她也觉得充实,安心。
  四
  一觉醒来,桌上的闹钟已经指向了六点二十。怎么睡得这么死?妙妙赶快翻身起床,她每天早上都要五点准时起床,帮妈妈打点好面皮店的一切才能做别的事情的。越急越出事,她感觉浑身无力,头重脚轻。一定是昨天下午冒雨回家受凉了。妙妙强打起精神走到妈妈房间,屋里空无一人,她知道妈妈一定一个人到早市批发面皮了。她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然后匆匆到早市帮妈妈去了。
  妙妙快到早市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杨叔蹬着三轮车,妈妈在后面吃力的推着。
  “睡过头了。”妙妙声音嘶哑地说。
  “妙妙。你怎么满脸通红啊?”杨叔首先看到妙妙的异样。
  “妙妙,你在发烧啊。”妈妈摸着妙妙的额头说。
  “小感冒,难不倒我的!“妙妙故作轻松地说,她不想让妈妈担心。
  “赶快回家吃点药吧,今天就别去面试了!”杨叔也劝妙妙。
  “你们不用担心,我步行过去,出了汗就好了。”
  最终,妙妙还是带上了妈妈给她的感冒药出了门。
  这次她去应聘的是一家保险公司。今天感冒,状态也不好。妙妙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反而若无其事的进了办公楼。外面气温较高,再加上妙妙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搞得满身是汗,可到了这里静下来之后,走廊的冷气让她有些不适应,竟然忍不住打起喷嚏来。她一边走一边用手绢捂着嘴,她可不想把病菌带给他人。一不小心,却迎面撞到了一个年轻人身上,把对方手中的文件撞落了一地。
  “对不起!”妙妙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帮忙捡起地上散落的文件。
  “你感冒了吗?”听到妙妙嘶哑的声音,对方问。“为什么不吃药?”看到妙妙口袋中掉出的感冒药,对方接着又问。
  “吃了感冒药会犯困瞌睡,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反正这次希望也不大,妙妙索性就实话实说。
  好运来到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妙妙做梦也不会想到,她认为最没希望面试竟然顺利的过关了,她被录用了,而且后天就要报到参加培训。当然她也不会想到是那个年轻人暗中帮了她。她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这下放心了吧。跟我到办公室,赶快用开水把药吃了,别耽误了后天的培训。”妙妙看到前面的年轻人看着她的样子在笑,她吐了吐舌头跟着进了办公室。
  三天的培训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由有经验的老手带领新人实际熟练业务。妙妙和年轻人分到了一组。她这才知道年轻人叫邵伟。是个业务经理。
  和邵伟在一起,看到他由于沉稳不乱,言语得体,几天之内订单颇丰,妙妙感觉做保险并不难。可真正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的时候,却是困难重重。首先,人们还没有看到买保险的益处,再加上妙妙年纪太轻,人脉关系差,一个月下来,竟然一单订单也没有拿到。看到她着急的样子,邵伟鼓励她,他刚做保险的时候也是这样,别灰心,慢慢就会好的。并且提醒她,先动员亲戚朋友买保险。
  这可把妙妙给难住了。她所认识的朋友都还是学生,怎么可能有钱买保险?爸爸炒股已经把亲戚们吓怕了,哪还有人再相信她的话?自己家里勉强维持生活,更别说有钱买保险了。
  下午回到面皮店,妈妈和杨叔都看到了她有心事,当知道她的烦恼时,杨叔说“妙妙,别愁了,叔叔也就一人过日子,没什么负担,你就看着给叔叔买一份保险吧。既帮了你,也方便了叔叔。”
  签了杨叔的一份保单的一个月之后,妙妙的业绩一直没有丝毫的进展。尽管她也曾想尽办法,尽管她也是兢兢业业耐心的给人家讲解,但终归还是没拉到一张保单,这让一向自信的她有些沮丧。
  已经进入九月分了,秋的来临给人们带来了丝丝凉意。面皮店的生意也不如从前了。为了生活,柳茵早上在店里卖早点,中午和下午卖面皮。
  卖早点不比卖面皮,卖面皮可以直接批发成品回来,卖早点得需要凌晨起床,把一切准备好,做好早晨才能卖。既忙又累。不过早点的生意还不错,忙的时候,妙妙,妈妈,杨叔三人都有点应接不暇。即便是这样,妙妙也不忘自己的工作,适时给来人宣传投保的益处。
  或许是劳累的缘故,杨波病了。经检查是因为肺部有个肿块,需要动手术。柳茵店里家里两边忙乎,照顾杨波的任务就落在了妙妙的身上。这些年来,杨波对妙妙一家的关心照顾,妙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可以说,他给妙妙姐妹俩的爱比豪杰还要多,他这一病,妙妙就像照顾爸爸一样尽心的照顾着他。最主要的是,妙妙给他办的保单起了作用。
  邵伟得知妙妙为杨波办理理赔的事宜,建议她在人多的病房里,当着大家的面,把钱亲自交给杨波,这样的效果要比空口宣传要好得多。果然,看到杨波投保得到了实惠,有些人纷纷找妙妙要求参保。妙妙以态度诚恳,服务周到的看好口碑得到了大家的称赞,尤其让妙妙感到高兴地是,在医院照顾妈妈的一个个体小老板,不仅给妈妈入了保险,并且把他手下的七名员工也入了保险。
  五
  日出日落,花开花谢。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匆匆划过。
  转眼又到了炎热的夏天。妙妙进入保险公司将近一年了。如今的她不仅年龄上增长的一岁,在谈吐举止,工作经验上也改变了许多。她的服务态度,对工作的热情周到让她的业绩不断飙升。就连家里的一切也在越变越好:首先,然然考上了重点高中,然后,妙妙用她的提成翻修了破旧的平房,一家人再也不用担心下雨潮湿的难题了。柳茵的面皮店生意依旧红火,杨波依然天天到店里帮忙。只是妙妙有更大的目标要忙,空闲的时候才过来帮一下妈妈。妙妙也曾想让妈妈关了店,在家享福,可妈妈说在家闲着无聊,还不如忙碌点实在。
  自从在医院个体老板给他的员工投保之后,妙妙的目标已经不单定在个人投保上,她又有了更大的设想,就是力争做成团体投保的订单。她逐个摸清企业状况之后,开始与各个经理老总打起交道来。
  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初次与大老板大经理打交道的妙妙遇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这些所谓的大人物面对年纪轻轻的妙妙,不是对她不信任,就是对她不屑一顾。甚至还有些对她的外貌垂涎三尺,欲以轻薄。妙妙的个性当然不允许别人对她轻薄无礼。几天下来,毫无一点收获。
  这天早上,妙妙来到公司看完客户资料后正准备出去,迎面走进来一个人,冲她胸前佩戴的证件看了之后,彬彬有礼的递过来一张名片:“麻烦你给我的员工办理一份保险。”妙妙接过来人手里的名片,才知道他是“爱家保洁公司”的经理名叫文斌。人如其名,这个文斌看起来不仅年轻帅气,而且没有丝毫盛气凌人的样子。听到他要给他的员工集体投保,妙妙心里窃喜。但又有一些警惕。工作一年的经验使她深知大人物的通病。在她的眼里形容男人“英俊潇洒”这类词都是贬义词。如果当年爸爸不是英俊潇洒,桂云那个狐狸精也不会赖上爸爸,她的家也不会散,她也就不会失去家的温暖,失去父爱的呵护。童年生活的阴影让她对外表帅气的男人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和警惕。
  “欢迎您到我公司办理保险业务!请问您需要给你的员工办理哪项保险业务,我愿为您提供更好更完善的服务。”妙妙一边说一边礼节性的和文斌握了握手。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人会以咨询为由约妙妙到饭店洽谈一些具体细节,然后让妙妙买单,或者另有企图的占些便宜。妙妙在心里思忖着该怎样应付文所提的要求。
  “如果方便的话,就在这里谈吧。具体投保什么还得请教您。”出乎妙妙的意料,文斌并没要求到饭店。
  很快,这批保单妙妙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手。这让妙妙对文斌产生消除了误会。
  “谢谢您!谢谢您!”面对文斌,一向口齿伶俐的妙妙竟然只会不断地重复这三个字。
  “别客气,人们对保险行业还不太了解,你做起来也很不容易。小小年纪就出来工作,一定很辛苦。以后我会介绍一些客户给你。”文斌真诚地说。
  为答谢文斌对她的帮助,妙妙主动请文斌吃了一顿饭,可到了付账的时候,妙妙发现文斌已经付过了。当她要还文斌钱时,文斌却说:“收起来吧,你挣点钱不容易,别浪费了。”
  时间久了,妙妙发现文斌并不是一时的伪装做作,而是真诚的帮她。他们自然而然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从小到大,因为家庭的原因,妙妙从不和人袒露心扉,也很少有知心朋友。文斌是她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更是第一个异性朋友。孤独倔强的她非常珍惜这份友谊。她发现她原来也怕独胆,她也需要人理解,也需要人听她倾诉。
  闲暇之余,她也会请文斌到妈妈的店里吃碗面皮,文斌也会帮柳茵做些力气活。
  就这样,日子在平静安详之中悄悄流走,直到两年后的一天下午,才被妈妈的一句话打破。
  下午在面皮店里,忙碌了一天的杨叔和文斌都回去了,店里就剩下妈妈和妙妙两个人在清洗东西。
  “妙妙,文斌这孩子人不错,长得又好,对你也有意,你也该考虑一下了。”柳茵漫不经心的一边干活一边说。
  “考虑什么?我什么也不考虑!我和文斌只是好朋友好兄妹,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想!”听到妈妈的话,妙妙像被蜂蜇到一样高声嚷道。
  柳茵吓呆了,她不知道自己平常的一句话会引起妙妙这么大的反应。
  “妈妈只是觉得文斌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有他照顾你,你以后不会受苦受累。”柳茵在为自己刚才的话作解释。
  “我要他照顾吗?我谁也不需要照顾,我就是我自己,我就靠我自己!”妙妙坚定地说。
  “女孩子总是要大的,大了总是要结婚成家的,找个合适的能谈得来的人很不容易,千万别错过了。”
  “为什么大了就要结婚,不结婚就不行吗?退一步说,就是以后结婚我也不靠任何人,我也要靠我自己。妈,你和我爸当初不是很合适吗?不是很相爱很能谈得来吗?结果怎么样?他不还是离开你了?你不一样受苦受累吗?”妙妙激动地说了这么多,全然不顾妈妈的感受。
  柳茵听了妙妙的话,心里一阵揪心的难受。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婚姻会给妙妙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你爸是爱你的,爱我们这个家的。只是迫不得已……”柳茵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妙妙打断了。
  “爱我们?你相信吗?什么狗屁爱,狗屁爱情?我统统不信。生活中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在它面前,亲情爱情都显得微不足道,这就是我看到的,你经历的!所以,帅气的男人靠不住,有钱的男人也靠不住。我可不愿像你这样软弱,整天以泪洗面,活在虚幻的爱情中,活在以往的回忆中。我要主宰我的生活,主宰我的婚姻,主宰我的一切!”说完这些,妙妙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走在宽阔的街上,妙妙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这些话憋在她心中好久好久了,她怕妈妈伤心,一直不敢说出来。如今发泄出来,就像搬掉了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
  六
  早晨,秋叶无声的飘落,湛蓝的天空透着丝丝凉意。省科技大学的校园里却热闹非凡。前来报到的新生及家长簇拥在报名处办理相关事宜。
  妈妈身体不好,妙妙理所当然充当了然然的家长送她前来报到。
  高耸明亮的的教学楼;洁净诗意的校园小道;河道两边随风起舞的垂柳;充满欢笑的张张笑脸都让妙妙一阵心酸。这一切也曾经是她儿时的梦,如今,她只能像游客似的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别样的童年让她幼小的心灵充满阴影,也击破了她美好的梦。
  “姐!你看!”然然一边轻轻地拉拉妙妙的衣角一边悄悄的说。顺着她的目光,妙妙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一对看似情侣的学生在拥抱。
  “有什么好看的?有上学的机会不知道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是针对那一对学生,又像是在给然然敲警钟。
  “他们好像感情很深似的。”然然还是不住的望着那对情侣,自言自语的说。
  “你懂什么?记住,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好好学习,将来才能自食其力,自主自强。”然然不明白姐姐为什么这样不相信感情,但她却没再说话,只是温顺地低下了头。别看姐姐比她只大四岁,可然然觉得姐姐的思想头脑却比年龄要成熟要老练。这些年,若不是姐姐赚钱供她上学,今天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姐姐给她的爱不亚于妈妈甚至比妈妈还要多。在然然的心里,姐姐的话就是圣旨,比妈妈的更有威慑力。
  “姐,快看,文大哥也来了!”单纯的然然一直处在对新环境的好奇之中,不停地左顾右盼,竟然没有察觉到妙妙的失落。
  妙妙望过去,然然说的那人的确很像文斌,但却不是。
  “胡说!他没事来这里干什么?”妙妙面无表情地说。
  “他关心你啊,这两年他不是一直在帮你吗?他喜欢你啊。我们都看出来了,你不知道吗?”心情好了话自然就多。然然很少这样的。
  “小孩子,你懂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可不想走妈妈的老路!”妙妙教训然然的口气真像老道的家长,然然吐下舌头再也不出声了。
  妙妙承认,文斌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无论外貌人品。她对他也有感觉。文斌对她的爱她也早就知道,但她却只把他当朋友,当哥哥看待。文斌错就错在他外貌较帅,比较有钱。在别人看来这些都是选择另一半的优点,在她眼里却是缺点。爸爸的背叛先入为主的在她心里落下了痕迹,使她不相信感情,不相信爱。也逼得她学会了坚强,努力不懈的性格。
  从学校回来,妙妙就融入了紧张有序的工作之中,心中的那份遗憾很快被忙碌挤得无踪无影。她希望她的保单能越做越大,越做越多,她希望她和文斌的友谊能永远常青。
  世上的事情往往并不都随人心愿。这不,妙妙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下午的小店里,就只有文斌和妙妙两人。
  “妙妙,我们认识也有两年多了,我这个人怎样你也了解了,我对你的心你应该知道吧。”文斌终于沉不住气了。
  “知道什么?”妙妙明知故问。
  “不会吧?我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对妙妙表现出来的迟钝,文斌有点失望。
  妙妙沉默了好久没有回答,她实在没勇气拒绝文斌,她怕伤害他,更怕失去这份真诚的友谊。
  “怎么不说话?你不喜欢我吗?”文斌以为两年多的接触太长了,妙妙已经无需考虑的做出肯定和否定,但他有十足的把握,她一定会选择同意的。他知道,她就他这一个朋友,一个知己。
  “我喜欢,但那是种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其他的我没有想,更不会想。”妙妙鼓足勇气说。
  “为什么?我不好吗?我配不上你吗?”听了妙妙的话,文斌着急地说。
  “正是因为你太好了,所以,我才觉得自卑,觉得配不上你。”这些迟早总要面对的,既然说了,索性就都说开了吧。妙妙把她的想法决定全都告诉了文斌。最后她说:“虽然我们不能成为恋人,但我还是会把你当做哥哥,当做知己的。”
  “真想不到,你的童年会让你有这种偏激的思想,致使你不再相信世上的真情。我以为我很了解你,现在我却发现我并不了解你。我会做你的哥哥,你的知己。可是一旦我有了心仪的姑娘,我们的友谊就会结束。因为现实很难接受异性之间会有纯真的友谊。”说完这些,文斌像不认识妙妙似地看了妙妙一会,沮丧地走了。
  望着文斌的背影渐渐缩小,模糊,消失,妙妙心里生出一种酸楚和不舍,她甚至有一种追出去的冲动,但这种想法只在脑海里一闪随即就消失了。她坚信自己所经历的看到的。父母的不幸婚姻已经在她心里根深蒂固了。虽然爱情婚姻没有保单,可她不想像妈妈一样忧伤一辈子,如果没有把握预知未来,她宁愿舍弃。
  七
  元宵节刚过完,大人们都投入了下一年的忙碌之中。只有孩子们还想用零碎的鞭炮声留住年的自由时光。
  早春的天空虽然有阳光,可冬的寒冷依然在做最后的挣扎。春风吹过,仍旧让人感到丝丝寒意。
  然然今天开学,妈妈坚持要送她到车站。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三年的学校生活把然然羞涩,少言寡语性格彻底改变了。如今的她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口齿伶俐,能言善辩。可是妈妈却说无论长多大,孩子永远是妈妈的牵挂。不送她上车不放心。姐妹两个拗不过妈妈,还是由妙妙代替妈妈送然然去了车站。
  送走然然,妙妙一人走在街道旁边的人行道上。新春伊始,公司也不是太忙,她也不着急去公司。就在这条街上走着。这条路她每天都要经过,但每天都是匆匆忙忙,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闲过。
  短短的几年,这条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街道由昔日的水泥地面扩成了宽阔的柏油路面,两旁的人行道被绿化带相隔着,里面的树枝上吐着点点新绿,给人以新的希望。望着街道的一切,妙妙在感慨:变了,随着时间的变化,生活也在变化,万事万物都在不断地变化着吗?
  就拿她家来说吧,年前,家里搬进了新买的房子里,通了暖气,妈妈的双手再也冻不着了。妈妈也不再起早贪黑的做小生意了,而是在家做饭里收拾家务,她还学会了上网,空闲的时候还会在网上和爸爸还有住在侄子家的杨叔聊天呢。然然的变化就更不用说了,她让妙妙既高兴又担忧。她高兴妹妹成绩优秀,担心妹妹因为恋爱会上当受骗。当她用那对大学生的事实劝说然然的时候,然然并没有听从她的劝告。然然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原来那个事事听她顺从她的小丫头了,她说出话来头头是道,让她无言以对。所以,妙妙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她最不愿提起的爸爸也因为琳琳到外地读书而轻松了许多。最让她开心的还是她自己的工作,经过她的不懈努力,她已经从一名保险代理人逐级升到了二级讲师,职位和当初带她的邵伟平级。随着人们对保险的认可,她也不用劳心劳力的奔波忙碌了,一切在网上就可以解决。这样的成绩她并不满足,她准备继续努力,争取取得高级讲师的资格证。从不满足,永不言败,这就是妙妙的性格。想到以后的生活,妙妙独自无声的笑了。
  “你好!今天不用上班吗?”妙妙回过神来,发现文斌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冲着她迎面走来。
  “你好!因为有事今天没上班。”再次见到文斌,当初的那种自然熟悉的感觉荡然无存,妙妙觉得好陌生。
  “这是我的妻子,这是我刚百天的儿子!”文斌拉过身边的女人,望着怀中的孩子,满脸幸福的向妙妙介绍着。
  “恭喜你!”看着他们满脸的幸福,妙妙木然的说着。
  望着他们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妙妙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正如文斌当初所说的,有了婚姻有了家,他们的友谊就结束了,现在她只不过是文斌所认识的一个熟人。虽然是她拒绝了文斌,但此刻心里还是冒出一丝的怨恨:什么情呀爱呀,当初不是说爱我吗?怎么转眼就有了家有了孩子呢?还有那对大学生,当初不是情真意切吗,现在不是也分手了吗?人呐都是会变的,感情也是瞬息万变的。她坚信自己看到的事实: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感情。然而,妙妙就是不明白,既然感情最伤人,人们为什么还要相信感情还要成家?她有心封爱锁心独身生活一辈子,可世俗却又把她当做另类人。
  公司的人处于好心不断有人为她介绍对象,好像她不结婚成家就会影响公司发展似地;妈妈虽然没有直接催促她恋爱结婚,可总是在她面前用电视剧情旁敲侧击的提醒她该谈恋爱该成家了。昨晚妈妈还当着她和然然的面说“什么时候你俩都结婚成家了我就安心了。”再有就是她的同事邵伟这一年来对她格外关心照顾,她知道也明白他的目的。
  她明白,独身一生虽然不违反法规,却违反了世俗之道,她虽倔强坚强,却也难以抗拒妈妈期待的目光;众人审视她的眼神;文斌眼中复杂的微笑(她是这样认为的)。她屈服了,动摇了,她决定为妈妈为众人她必须成个家。这个家只是她逃避世俗的栖息地,家中的另一个人则就是她的合作伙伴,就像她的客户一样,这个家必须由她来当,对方必须以她为中心,为重点。这样她才不会走妈妈的老路,她才能确保以后不受苦。此刻她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八
  清晨,阵阵小鸟的叫声把邵伟从睡梦中惊醒。昨天听到妙妙要和他做男女朋友,兴奋的他一夜都睡不着,一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他起身下床,拉开窗帘,打开窗子,让清新的空气涌过来,让杜鹃鸟的歌声飘进来。
  邵伟怎么也想不到,妙妙会选择他。直到现在他还觉得在做梦。
  邵伟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山区,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就因病去世,撇下妈妈一人带着他们弟兄三个艰难度日。在那个闭塞的山里,仅靠几亩薄田温饱就难保障,更别说上学的了。初中毕业后,身为老大的他,再也不忍心妈妈一人受苦受累了,他瞒着妈妈告别他渴望的学校,带着他酷爱的画笔。
  退学走出山里,到外面打工挣钱,几经波折才熬到了今天。他深知母亲的劳累和知识的重要。他替妈妈担起了家的重担,不忍看着弟弟们和他一样因贫穷失去上学的机会,他大部分收入除了必要的生活开销,大部分都寄回了家里。到了谈情说爱的年龄,看到人家出双入对花前月下,相貌平平囊中羞涩的他为自己的条件感到自卑,等到两个弟弟大学毕业生活条件有所改善的时候,他却成了大龄青年,现在一家人都在为他的终身大事着急。
  第一次见到妙妙,她那率直干练的个性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才据理力争录用了她。带她实习的那几天,他倾其所有毫无保留的传授她工作技巧,他坚信以妙妙的个性,她很快会成为一个优秀的保险人员。所以,当妙妙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常常会给他兄长般的鼓励和帮助。果然,妙妙在短短的几年里,凭着她的执着认真很快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保险代理人。看到妙妙工作的成绩,他真心为她高兴,看到她和文斌交往,他也真诚为她祝福。他没想到妙妙会拒绝文斌,他更没有想到,妙妙会不在意他的一切而选择他。这让他兴奋,这让他自信,这让他有一种要飘起来的感觉。
  站在窗口,望着东方初升的太阳,邵伟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拿起牙刷刷牙洗脸。
  洗刷之后,他还特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认真的梳理了短发,然后充满自信的哼着小曲儿出门上班。他住的地方距离公司并不远,只需几分钟就到了。
  “邵经理早!头一次听到你唱歌,一定有什么好事了。”
  “看样子像是交桃花运了吧。”同事小敏和小雅冲着邵伟笑嘻嘻地问。在公司里,她们平时也只敢跟邵伟这个领导开玩笑,因为他性格温和,平易近人。
  邵伟向她们笑了笑算是回答。
  “是真的啊?老实交代,那位是做什么的,我们认识吗?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啊?”小雅不依不饶的追问邵伟。
  当邵伟说出妙妙的名字时,并说他们很快就要结婚时,小敏和小雅惊讶的张大嘴巴,她们不敢相信,漂亮精明的妙妙会选择邵伟。
  妙妙的决定不仅在公司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在家里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妙妙带着邵伟出现在全家人面前时,柳茵和然然都以为他们是因为工作原因才一块出现的,对于邵伟,他们并不陌生,也知道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可要做妙妙的男朋友,他们觉得太不合适。当妙妙用平静的语气通知他们她的决定时,柳茵和然然只是默默地望着妙妙和邵伟,她们极力想在他们的脸上找到答案,但她们看到的只有邵伟受宠若惊的喜悦,妙妙面无表情的平静。
  饭桌上异常安静,和文斌在这里吃饭的时候截然不同,也许是拘束,邵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小心翼翼的吃饭,然然看大家不说话啊,她也不再说话。这一顿饭好漫长,好别扭。
  送走邵伟,柳茵再也忍不住了:“妙妙,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别忙着做决定,一旦走错了,想回头就难了。”
  “是啊,姐。我也觉得邵伟和你不相配,他比文大哥差好多!再说我看你对他也没感情可言啊。”顺着妈妈的话,然然也说出了自己的感觉。
  “你们不就是看他年纪比我大点,长得普普通通,家庭条件不好吗?这些算得了什么?爸爸长得好,他还不是背叛你离开我们了吗?爸爸的条件好,最终不还是负载累累吗?什么感情,我才不信呢,婚姻就像两人合伙做生意,你就得比对方多一些优势,才能掌握主动权,驾驭对方,这样的婚姻才不会失败。”童年的阴影和这么多年的闯荡让妙妙不敢相信爱情。
  “姐,你年纪轻轻,怎么会这样排斥感情?爸爸是辜负了妈妈,可毕竟是少数啊,大多数男人还是对爱执着专一的。你能说刘岩和文大哥都不好吗?”刘岩是然然正热恋的男友,事事处处对然然照顾的无微不至,若不是妙妙没有成家,他们也许已经结婚了。
  “哼!男人没结婚时都会对你献殷勤,你敢为你们的未来保单吗?爸爸以前不是对妈妈也很好吗?结果呢?”
  “你爸没有背叛我,他虽然离开我们,可他的心还和我们在一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你们上学的那些年,都是你爸暗中资助我们,他每天辛苦的工作,就是为了多赚一份钱,供你们上学,为我看病买药。单凭我一人,我们哪能走到现在啊。所以,你爸爸是一个有情有意的男人,虽然我们不能白头到老,但能拥有你们两个,拥有我和他的回忆,我很满足,我不后悔和他结婚。”怕引起误会,柳茵一直遵守着她和豪杰的约定,不告诉两个孩子实情,见妙妙对自己的爸爸成见这么深,柳茵不得不说出来,她希望妙妙听了之后,不再误解自己的爸爸,重新考虑她的决定。
  “姐,妈说的对啊。这个世界就需要情爱做纽带,有了情,家才像家,人生才有意义啊。”然然也在说服妙妙。
  “有情有义?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爸爸在哪里?难道就凭他给的一点钱就能弥补我们缺少的父爱吗?妈妈为这个家为他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还不是爸爸的离去?”固执的妙妙谁的话也不相信,见妈妈还要在说什么,妙妙赶忙说:“你们别再劝我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决定了,很快就和邵伟办理结婚,我会过得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九
  一个多月之后的五一劳动节,妙妙和邵伟牵手走上了红地毯。虽然新房是租来的,婚礼场面也简简单单,可有家人和同事们真诚的祝福,婚礼场面却也显得温馨热闹。
  送走客人回到新房,邵伟把礼金如数交给了妙妙。这是妙妙之前提出的条件:这个家由她来当,家里的财政大权也由她来管。
  对于妙妙提出的条件,邵伟倒觉得没什么。这么多年来,为了妈妈,为了两个弟弟,他常常为钱的事情发愁,他深知一个当家人的辛苦和重要。妙妙要当这个家,他也落得轻松。几年的相处,他也知道妙妙完全可以当好这个家。再说自己没房子没钱,妙妙跟了他他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在他心里,妙妙就是他的公主,他的宝贝,他只有用全部的爱去呵护她宠爱她才不会委屈了她。
  看着妙妙把礼金装进了自己的包包,邵伟的妈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无论外人怎么看邵伟,在她心中,这个儿子最优秀最懂事。老伴去的早,若不是邵伟退学打工,哪有两外两个儿子的今天。苦了这么些年,她希望她的儿子能找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过上开心幸福的小日子她也就安心了。妙妙这个儿媳妇儿,咋看也觉得和儿子有些不般配,她觉得儿子有些攀高枝儿了。果然不出她所料,刚结婚,礼钱都进了她的腰包。在他们那里,男人是一家之主,是女人的天,家里大小事都是男人说了算。可自己最看中的儿子却被新媳妇儿管制着,她不仅为儿子伤心难过。本打算在儿子这里呆上几天,到亲家走动走动,现在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怕和亲家见了面自己忍不住说出什么不恰当的话来。
  夜深了,习惯了山里的清爽寂静,如今置身在喧嚣的小镇,外面过往的车声让邵伟的妈妈不适应。要不是儿子极力挽留她让她在这里多留几天,她才不愿在这里受这份罪呢,镇上有什么好,睡觉也不让人清净。俩小儿子学问高,工作好,她不担心,她最担心的还是邵伟。亲家母看起来像个温柔善良的人,如果新媳妇儿也像她妈一样,儿子以后就有福气了。
  隔壁儿子新房的灯还亮着,片刻安静的空气中飘来小俩口的说话声,声音很小,邵伟的妈妈听不清,也不想听。她不明白,今天是结婚的大喜日子,恁晚了还不睡,她还着急抱孙子呢。有啥话不能明天说,以后的日子不还有很多吗?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退回去!我不要他的一分钱!”隔壁妙妙生气的叫声传了过来,她听得很清楚。
  房间就他们小俩口,妙妙一定在冲邵伟发火。大喜日子,哪有媳妇冲自己的男人大吼的?邵伟的妈妈起身下床,她想过去劝劝妙妙。打开房门,又觉得不妥,只好站在他们的门外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你别生气,他毕竟是你的爸爸啊。有什么能隔断这份亲情呢?他怕你不接受,才暗地给我的,我怎忍心拒绝一个父亲的爱呢?”邵伟劝说着妙妙。
  “现在再来说亲情不是太晚了吗?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们?两万块钱就能弥补我们童年的伤害吗?我不会忘记童年所受的痛苦,我不会原谅他。我不要他的钱,给他退回去!”
  邵伟的妈妈听明白了,妙妙是在生她爸爸的气。妙妙是该生气。她深深体会到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的艰辛。也知道孩子没有父爱的孤单。不过既然他肯给两万块钱,为什么不要啊?两万块呢,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有了这两万块钱,他们小两口买房子也有指望了。
  “娃儿呀,哪有闺女和亲爹记仇的?既然给你你就收下,别生气了。”邵伟的妈妈看着儿子手中的存折说。
  “是啊,你能享受父爱是多幸福的事啊,我想爹爹还见不到呢。给他一个台阶,你们父女和好吧。”邵伟也在劝着妙妙。
  “你们是看中这两万块钱,还是觉得我没有能力当好这个家?你们放心,不用他的钱,三年之内我李妙妙会有自己的房子,然后也会有自己的车子,我相信我会当好这个家,我会拥有比他还要多的钱。”
  “我当然不是看重这些钱了,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因为恨而不开心。听你的,明天我就把钱退回去!”见妙妙更生气了,邵伟连忙妥协了。
  看到儿子一副息事宁人的软弱样,邵伟妈妈也一声不吭的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到现在她才知道,妙妙的个性和亲家母一点都不像,她太势强,太倔强。她感觉自己和儿子在她面前好像矮一头,有些理不直气不壮。妙妙不把她放在眼里无所谓,她可以回老家不和他们住一块,可儿子不一样啊,他们要过一辈子的,。以后儿子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想到这里,她不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十
  新婚的时光是美好的,幸福的。
  别人度蜜月会到一些值得纪念的地方,妙妙却不同。为了节约开销,他们的蜜月就在他们租来的新房里度过。
  邵伟的妈妈只在这里停留了四天就去了二儿子那里了。妈妈走了,邵伟反倒感觉轻松多了。妙妙也许看不出来,可他知道,妈妈对妙妙并不满意。他要顾及妈妈的感受,也不想让新婚的妙妙不开心,短短的几天,他不仅身累而且心更累。他知道在妈妈的心里,他是在委曲求全。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在外面打拼这么多年,他早已把祖训“男人是天”忘得一干二净,相反,他觉得关心体贴老婆是当今好男人的责任,他爱妙妙,他愿意让她当家,乐意受她派遣。自己的妈妈不理解,妙妙的妈妈也怀疑,这些都不重要,他只相信,只要他和妙妙齐心协力,用不了多久,他们会改变俩家老人的看法,他们也会是物质上和精神上最富有最幸福的一对儿。
  忙碌已经成了习惯,一旦闲下来邵伟和妙妙又觉得着急。从未谈过恋爱的邵伟和务实不懂得浪漫的妙妙用短短的几天就说完了别人用一生也说不不完的悄悄话。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感觉好漫长。想去上班赚钱又怕同事们取笑他们财迷,妙妙每天就和邵伟到距离不远的娘家转一转打发时间。毕竟是新女婿,到了那里不免感到拘束,只有不停地找活干才能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今天上午他们来到家里,听柳茵说卫生间的灯泡不亮了。邵伟赶忙就脱了外套开始检查修理。一直忙到中午的时候,才把短路的电线修整好。到了吃饭的时间,柳茵留他们在家里吃饭。
  饭桌上,邵伟默不作声,低头吃饭。
  “姐,你真有福气,你看姐夫又听话又勤快!”然然冲着妙妙说。
  “你也有福气啊,你姐姐和姐夫一来,你可少做好多家务活呢。从小你就缺心眼,看你以后和刘岩怎样过日子!”柳茵一边往邵伟碗里夹菜一边教训然然。
  “我们不发愁,有姐夫呢。姐夫,先用鸡块贿赂贿赂你,到时候可得帮我们忙啊。”然然也起身给邵伟夹了个鸡块。
  “懒丫头,快要嫁人了,还让我们帮忙啊,不害臊!以前姐姐少帮你了吗?就看你姐夫老实,好欺负不是?”妙妙假装生气的戳着然然的额头。
  “姐夫,你也有福气,刚想让你帮忙,就有人心疼了。姐,有了姐夫,你不疼然然了。”见妙妙不再像平常一样一本正经,然然索性撒娇似地往妙妙怀里拱。没有爸爸的童年,姐姐经常像妈妈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她也常在比她大四岁的姐姐面前撒娇。
  “然然,别闹了,快吃饭……”柳茵话音还未落,只听拍的一声,旁边的饭碗被然然撞到了,饭撒到了妙妙的手上,碗落到了地上打破了。
  “妙妙,烫到了吗?快让我看看!”邵伟推开傻站着的然然,焦急的拉着妙妙的手看。
  “没事,饭不是太热!”妙妙忍着疼痛说。
  “还说没事,都烫红了。”邵伟的目光中透着心疼关爱。柳茵急忙去拿药箱子。
  “姐,都怨我,让你烫伤了。”然然满脸愧疚地望着妙妙。
  “别担心,一点都不疼。”妙妙安慰然然道。
  看到柳茵提着药箱出来,邵伟站起身来,夺过药箱,从里面拿出红花油,轻轻地涂抹在妙妙的手上,一边抹一边关切的问“疼吗?”
  再次坐在饭桌上,然然一声不吭,默默地吃饭。
  “然然,姐姐姐夫回来你不高兴吗?别端着个脸,我没事的。”见妹妹满脸悔意的样子,妙妙想逗然然开心。邵伟也冲着然然说:“放心,有我的照顾,你姐姐很快就会好的!”
  看他们都不责怪她,然然才稍觉安心。
  “姐,后天你生日的时候,我帮妈妈做好吃的给你庆祝。”然然终于想到了将功赎罪的方法。
  “就是啊,你的手烫伤了,后天你们来这里,妈做你最爱吃的饭菜给你过生日!”柳茵对邵伟和妙妙说。
  “妈,这是妙妙结婚后的第一个生日,我……我想在我们家里给她过。”邵伟鼓足勇气说出了他的想法。不等柳茵说话他又说:“不用她动手,我会为她做许多好吃的东西。”
  柳茵还没有说话,然然却接上了:“姐姐是有家的人了,她有人关心有人疼的,让他们过他们的两人世界吧。姐,看到姐夫这么爱你,我有点嫉妒你了。我也着急结婚了。”
  十一
  清晨,妙妙被一阵小鸟唧唧喳喳的叫声惊醒。睁开睡眼迷蒙的双眼,身边的邵伟已经不见了,从厨房里飘来米粥的香味,她就知道,邵伟在做早饭。
  人的惰性一旦形成习惯就很难改变。妙妙结婚前一直是忙忙碌碌,很少睡懒觉的。结婚之后,每天都是邵伟做饭干家务,每当她要插手的时候,邵伟总是以厨房地方太小呆不下俩人为由,把她“赶”出去。她也就懒得再争,任他在厨房表现。无事可做的她就拿出资料学习充电,准备参加三级讲师证书考试。尤其是她手被烫伤这两天,邵伟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就连洗脚也不用她动手,一切都有邵伟代劳。当初,妙妙选择这个婚姻是为了逃避众人的目光和妈妈期盼的眼神。父母的婚姻让她不再相信爱,她只是把结婚当做人生的必经之路,现在,面对邵伟对她炽热的爱,她内心也倍感温暖。她心中一向排斥爱,认为爱是魔鬼,爱是毒药,它可以让妈妈受尽苦难,它可以让妈妈苦苦期盼。所以她才拒绝文斌的爱,拒绝婚姻。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爱也如此美好,如此甜蜜。邵伟给她的这份爱,能量太浓太大,把她心中的那份恨压了下去,使她暂时忘却了童年的苦难,使她收起了为自我保护而充满全身的刺,她迎合着邵伟的爱,脾气也变好了,人也温柔了许多。“爱,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这真是至理名言。
  “好香啊!”直到妙妙从身后抱着邵伟,专心做饭的他才知道妙妙起床了。
  “怎么不再睡一会儿?”邵伟转过身来把妙妙楼进了怀里。
  “再睡就变成懒猪了!”妙妙一边说,一边弯下腰闻着烙馍散发的香味。短短几天,邵伟已经把妙妙的饮食爱好摸得一清二楚。这些都是妙妙的爸爸告诉他的。尽管妙妙不允许邵伟和爸爸有接触,但他却不忍心拒绝一个父亲关爱子女的心,或者他是想从爸爸那里了解到妙妙的童年吧。背着妙妙他们翁婿俩偶尔也会见面的。
  “小馋猫,快去洗脸吃饭!”看妙妙去洗脸了他又想到了她的手,又嘱咐道“手还疼吗啊?小心点,别沾到水啊!”
  “早没事了,用得着大惊小怪吗?”妙妙虽然嘴上怨邵伟啰嗦,可心里却感到一丝被关心的甜蜜。
  吃过早饭,邵伟就开始忙碌了。今天是四月初三,妙妙的生日,邵伟答应过岳母,他会让妙妙开心快乐的在这个家里度过一个生日的。
  傍晚的地面被炙热的阳光晒了一整天,到处散发着沉闷的热气,像要把人蒸熟一般。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阵阵热气。人们躲在自己的家里借助电扇吹来的热风驱赶酷暑带来的烦闷。
  此刻,邵伟却脚步匆匆的赶往冷饮店。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差妙妙爱吃的冷饮冰欺凌。他知道,妙妙最爱吃冰欺凌,这样的大热天,冰欺凌是不能少的。
  桌上的红烛在静静地燃烧着,照着四盘妙妙平时最爱吃的小菜,也映红了两个人灼热的脸。新婚的甜蜜还没散去,醉人的幸福接踵而来,还没来得及举杯,妙妙就已经醉了。
  “妙妙,生日快乐!”邵伟把所有的话语都融进了这六个字中。
  “谢谢你,大哥!”大哥已经叫习惯了,对爱还存有戒心的妙妙叫不出更亲昵的称呼。
  柔柔的烛光,甜美的红酒,两个人的世界,让妙妙犹如在梦中一般。
  望着妙妙羞红的面孔,可爱的笑脸,邵伟有说不出的满足。
  “妙妙,开心吗?”
  “恩,开心!”
  “以后的生日,我都会陪你度过,我会让你今后的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开心快乐!”
  “以后的生日,我只让你陪我度过!”
  “妙妙,闭上眼睛,把嘴张开!”妙妙像个温顺的小猫,闭着眼睛,张开嘴巴。
  一勺清爽凉甜的的东西送入了口中,妙妙熟悉这种味道,那是她最爱的冰激凌。好多年没有吃过它了,不仅仅是因为家里经济条件的原因,而是冰激凌能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细心地邵伟已经察觉到她表情的变化,他温柔地把她拉进怀中,轻轻地说:“别怕,也别去想,一切都有我。以后,我只会让你感受到它的甜美,而不会让你承受寒冷。”
  躲进邵伟的怀里,品味着冰激凌香甜的味道,妙妙不再感到孤单,不再回忆过去。
  十二
  都说家是温馨的港湾,在外面需要戴着面具,迎合领导同事,而在自己的家里却能放松心情做回真正的自己。新婚的幸福,邵伟的呵护,让妙妙沐浴在爱的甜蜜中。如果就这样一直呆在家里,或许邵伟的爱可以抚平她童年的伤痛。可这个如果是不可能的,他们要买房子,要买车子,要过上别人过的好生活,就必须工作拼搏。十天之后,他们相伴回到了公司。看到他们满脸的幸福,同事们都用真诚的微笑祝福他们。
  回到了公司,就好像回到了现实中,妙妙想换了一个人似的,一反在家的懒散,信心百倍融入了紧张忙碌的工作中。
  曾记得一部电视剧中的一个公司明文规定不不允许男女同事产生办公室恋情,原因是怕影响工作。可是对于妙妙来说,这对她却是一种动力。原来,同事们称呼她的时候叫她的名字,现在大家都叫她“邵经理媳妇”,在别人看来这是很正常的称呼,可好强的妙妙却觉得大家是因为邵伟的职位比她高才这样叫她。她暗暗的努力,争取在工作上超过邵伟,压倒邵伟,这样别人会把“妙妙的老公”当做邵伟的代名词。
  她明白,现在邵伟对她的感情是真的,可她不敢保证,这份感情不会变,就像爸爸当初对妈妈一样。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认为,她必须事事处处超过邵伟,她才能在家中拥有至高的地位,她的婚姻才能像上了保单似地有保障。
  时间像无情的判官,它不会因为开心幸福而停止不前,也不会因忧伤烦闷一闪而过。
  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妙妙是幸福的。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家务活几乎都是邵伟大包大揽。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比妙妙大七岁,而是想以此来弥补不能给予妙妙好的物质生活的愧疚。有爱妻相伴,有家的温暖,邵伟觉得是最幸福的人,别说做家务,就是天天帮岳母家干活他也开心。
  最初,妙妙看到邵伟在厨房忙碌,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她会不时从后面给他一个拥抱,也会说些“好香啊,真好吃”之类称赞的话,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她可以心安理得的坐下看书,然后等待邵伟做好饭叫她。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划过。转眼间,一年过去了。一年的时间让生活发生了许多变化。
  邵伟和妙妙用一年的时间买到了属于自己的新房,新房的面积虽然不大,但这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家有了好的开始,这让他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还有半年就要参加三级讲师考试了,妙妙打算努力打拼,争取拿到证书,赚更多的钱,买更大的房子和车子。
  当家庭和事业发生冲突时,总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邵伟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想全力支持妙妙参加考试,他知道妙妙很在乎这个证书,也很努力做准备。他只能管好家里和妙妙娘家的琐碎事情,让妙妙专心准备。
  等考试结束了,他想要个孩子。妈妈年纪大了,早就想抱孙子了,原来没有房子,不敢想孩子的事情。现在有房子了,相信妙妙也会同意要孩子的。家里的一切由妙妙操心,邵伟只是执行,这让邵伟感觉轻松了许多。闲下来的时候,他会回忆小时候的事情,也会想起他喜爱的画笔。看妙妙在专心的看书,邵伟连忙拿起画笔把妙妙画了下来。也许他有这方面的天赋,虽然没有老师指导,也好久没有摸过画笔,但出现在画板上的妙妙却很逼真。不是说做什么都得用心吗,用心画出来的画也带着感情带着灵魂,虽比不上著名字画,却有一种独到的美。
  然然的婚期快到了,刘岩的父母不在身边,许多事情都得娘家操心代办,邵伟这个做姐夫的当然得帮着张罗了。等一切都忙完了,邵伟一定要学学绘图设计,这是他唯一的爱好。
  十三
  酷暑难耐,被烈日暴晒了一天的地面肆意的释放着热量,人们如置身蒸笼一般。
  距九月三日的考试仅剩一个多月了。白天上班晚上看书的妙妙感觉从未有过的困倦,她好想躺下休息一会,可考试在即,她必须还坚持住。偏偏这几天也没有食欲,邵伟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可她还是吃不下。
  饭做好了,邵伟把饭菜端上桌,叫妙妙过来吃饭,这时,妙妙的手机响了。
  “姐,我在咱家,你快过来吧。”电话里的然然边哭边说,不等妙妙问话就把电话挂了。
  听到然然的哭声,妙妙坐不住了。然然已有身孕了,也不知出什么事了,真让人担心。妙妙顾不上吃饭,就和邵伟急急忙忙往娘家赶。
  “姐,我该怎么办?”刚进门,然然就想饱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哭着扑进了妙妙的怀里。小时候,每当妈妈不在家,然然在外受委屈的时候,总是妙妙抱着她安慰她。
  “然然乖,怎么了,快告诉姐!”妙妙一边安慰然然一边拥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见到妙妙,然然伤心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是妈妈告诉了妙妙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从然然有了身孕之后,强烈的妊娠反应使她呕吐不止,最初的几天,刘岩还能悉心照顾她,可时间久了,他就忘记了当初的誓言,对然然失去了耐心。年轻气盛的他本就贪玩,再加上一帮同事的撺掇,他经常把然然一人留在家里自己出去喝酒。这不,昨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竟然和一女人躺在了一起。
  “简直是混蛋!”听了妈妈的话,妙妙咬牙切齿的骂道。她就是情感不专一的受害者,她最痛恨不负责任的男人。
  “早就告诉过你,别相信感情,别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你偏不信,这才结婚多久就这样,以后还怎么过啊?”妙妙的这番话让然然哭得更伤心了。
  “然然,别哭了,刘岩只是喝醉了,他什么也没做不是吗?,你有身孕,伤心难过对孩子不好的。”邵伟一边给然然递纸巾一边劝说她。
  “是啊,别伤心了,等他过来了,我们都劝劝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他吧。”妈妈也开导着然然。
  “原谅他?不可能!这种人本性难改,赶快和他离婚才对!”妙妙生气的叫道。
  “妙妙,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关键要看然然对刘岩还有没有感情,再说离婚了孩子怎么办?”邵伟不赞同妙妙的话。
  “孩子当然是做掉啊。与其让他生活在不幸的家庭中,还不如别把她带到世上来。”想到自己的童年,妙妙脱口而出。
  “姐,我舍不得啊,她毕竟是一条生命啊!”然然轻轻地抚摸着腹部说。
  “你忘了小时候我们所受的苦了吗?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也经历我们那样的童年吗?”妙妙越说越激动,不由得握紧了然然的双手。
  “我没忘。可我爱刘岩,也爱这个孩子。我想原谅刘岩,但心里又觉得难受。”然然内心充满了矛盾。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干吗又让我来啊?真不愧是妈妈的女儿!”听了然然的话,妙妙又气又心疼。
  “然然已经是大人了,她自己的事就让她自己决定。咱回家吃饭吧,你不是还要看书吗?”邵伟怕妙妙再说出难听话,连推带拉拥着她回家了。
  妙妙的个性是越生气越能吃,可是今晚她怎么也没胃口,刚吃了一口就觉得胃里翻着难受,还没跑到卫生间,就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邵伟赶忙过来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一边心疼的说:“明天我陪你医院看医生,今天就别看书了,早点休息吧。”
  躺在床上,妙妙还在想着然然的事情,身边的邵伟在轻言细语的劝着她安慰她。他没有经历过妙妙的童年,哪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啊。想想他刚才竟然站在妈妈和然然的一边,她就有些不高兴,可她胃里太难受了,懒得理他,就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寒冷的严冬,狐狸精桂云和她的儿子琳琳围坐在火炉边,却让妙妙洗碗。妙妙想在炉子上烧点热水再洗碗,琳琳不让,说影响他烤火。无奈,妙妙只好用冷水洗碗。当她那咧着血口的小手触摸到冷水时,刺骨的寒冷让她的双手麻木了,无意间碗掉在地上打碎了,桂云硬说她是故意把碗打碎向她示威,就用穿着皮鞋的脚向她冻伤的脚上猛踩,钻心的疼痛让她让忍不住叫道“妈妈,救我!”
  妙妙的尖叫吧邵伟惊醒,他急忙起来把妙妙摇醒,整个夜晚,他俩都不说话,也没再睡着。
  十四
  第二天,邵伟和妙妙早早来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医生告诉他们,妙妙怀孕了。
  这个消息让邵伟惊喜不已。他已经三十二岁了,和他一样大同事,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他做梦都想有个孩子,他无数次的幻想每天下班回到家里,听到有人叫一声爸爸,他梦想孩子骑在他身上撒娇,顽皮,他梦想星期天的时候,他和妙妙牵着孩子的手一块到公园散步玩耍。这样的家才热闹,才温馨,才像一个完整的家。妈妈年纪大了,早就盼望抱孙子,每次回家,妈妈都问同样的问题: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问的久了,他都不敢回家了。现在他终于可以向妈妈交代了,他想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她听了一定笑得合不拢嘴的。
  接过医生手里的化验单,邵伟抑制不住激动地心情,握着医生的双手,不住的重复着:“谢谢你,谢谢你……”直到医生嘱咐他注意事项,他才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与绍伟的惊喜截然相反,妙妙不仅开心不起来,而且还有些烦恼。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让她没有一点思想准备。
  童年的阴影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中,抹不掉挥不去。她不是不要孩子,而是想先努力把家建设的更富有更美好,然后在考虑孩子的事情,她不想让孩子过着像她那样悲苦的日子。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之所以有那样的苦难,爸爸之所以离他们而去,都是钱在作怪,只要拥有钱,就拥有一切拥有幸福。所以,她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挣很多的钱,买更大的房子车子,她要让她孩子的童年富有而开心,如果做不到这些,她宁愿不要孩子。现在距离考试越来越近了,她怎能在这个时候有孩子?四年一次的考试她不能错过,这关乎她今后能不能挣到更多钱的关键问题,也关系到她今后在这个家里的地位问题。她不能错过,绝对不能!她庆幸自己能及早醒悟,自己险些被邵伟的爱所迷惑,然然的事情让她明白了:世界上没有永远不变的情爱,什么感情,都是狗屁!人要自强,就要靠自己。尤其是女人,更不能靠男人。如果把妙妙心中的爱与恨比作跷跷板的两头的话,此刻,恨得成分越来越重,爱却被恨渐渐地吞噬淹没,可怜邵伟这些日子以来的一片苦心也即将化为乌有。
  “妙妙,小心前面的路!”看到前面正在施工的路面,邵伟像照顾珍宝似的扶住了妙妙。
  “大惊小怪,我没事!”妙妙躲过邵伟的双手,跳到了一边。这时,只顾得高兴的邵伟才发现妙妙的异样。
  “妙妙,怎么了?不舒服了吗?”
  “不是!我不想要这个孩子!”妙妙脱口而出。
  妙妙的话让邵伟僵在了那里,犹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好久才回过神来。
  “我们都不小了,为什么不要孩子?”
  “以我们现在的条件,能给孩子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吗?如果不能,何必让孩子跟着我们受罪?”想想自己的童年,妙妙不寒而栗。
  “我们虽然不如别家有钱,可我们有爱,相信我,我会用全心去爱你和孩子的。我们的孩子会幸福的。”邵伟满脸真诚的说。
  “别幼稚了,这个社会是残酷的,爱能当饭吃,爱能当钱花吗?没有钱,何来幸福可言?”爸爸和刘岩的背叛让她变得有点神经质了,她只相信钱,不相信情爱,她有些谈情色变了。
  “孩子是一条生命,他不仅需要钱,更需要的是我们的爱。我们会给他满满的爱的。他也会带给我们许多欢乐和惊喜的,也是我们努力赚钱的动力啊。”邵伟近乎哀求的说道。
  他们的对话引来了路人的驻足观望。妙妙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只好点头答应了邵伟,但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妥。
  妙妙虽然答应了邵伟不把孩子做掉,但四年一次的资格证考试她依然要参加。每天除了上班,回家她依然加紧复习,准备迎接考试。从医院回来的那一刻起,邵伟对妙妙更加关心更加体贴了。只要是妙妙想吃的东西,再远再累他都会买来做给她吃。晚上她看书熬夜,邵伟会做夜宵给她,然后轻轻地为她揉肩捶背。
  既要上班又要看书,自己身体又不适,妙妙有好几天没去娘家了,但娘家的事情却时时让她挂心。他虽然没去,邵伟却经常两边跑。从那边回来的邵伟告诉她,刘岩的那个女同事对刘岩不依不饶,要两万块的损失费,闹得沸沸扬扬,然然和刘岩大吵一架,准备离婚呢。该!对于这样的男人就不能心慈手软。妙妙感觉然然这次的决定非常正确。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一次,给妹妹力量,为妹妹撑腰。
  傍晚,她和邵伟回到娘家的时候,却发现爸爸也在家里,然然已经不见了。
  “妙妙来了?快坐下。”看到妙妙进门,爸爸赶快站起来,讨好似的把台扇挪向了妙妙。
  “爸,你也坐。”邵伟看出了岳父的忐忑,赶忙安慰他。
  妙妙没有搭理爸爸,看到邵伟对爸爸的亲热样子,瞅了他一眼,自顾坐了下来。
  “你爸知道了然然的事情,过来看看。”见妙妙不言语,妈妈赶忙解释道。
  “然然呢?什么时候去办离婚手续?我陪她去!”妙妙无视妈妈的解释,四下瞅着寻找然然。
  屋里的空气顿时静下来了,半天没有人出声。
  “她和刘岩一块回家了。”好久,爸爸才唯唯诺诺的说。
  “回去了?怎么会回去呢?不是说要离婚吗?”妙妙不相信的看着邵伟。
  “然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失去父爱,就原谅刘岩了。”妈妈看着爸爸说。
  “然然能有这样的转变,不用说是你的功劳吧?”妙妙直视爸爸的眼睛“现在你知道父爱的重要了,当初你干吗了?现在我们长大了,你知道关心我们了,告诉你,晚了。我永远都忘不了童年苦难,忘不了你的离开带给我的伤害,我不会原谅你。”
  妙妙想不到然然会变化的这么快,她最痛恨欺骗感情的男人,面对闹得人尽皆知的绯闻,她认为然然既是不和刘岩离婚,最起码也要难为他几天,她没想到,她的傻妹妹竟然乖乖的回家了。她心中有一股难以忍耐的气愤,然然不在眼前,她全冲着爸爸爆发了。
  “妙妙,别瞎猜了。这怎能怨爸爸呢?然然是大人了,她有自己的主见啊,我们谁都不能左右她。”看到妙妙激动地站了起来,邵伟生怕有个闪失,他赶忙起身扶妙妙坐下。“都说婚姻如鞋子,舒服与否只有自己知道。让他自己决定吧,咱还是顾好自己吧。别生气了,小心咱的孩子!”
  爸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再说话,妈妈想说什么,却被邵伟用眼色制止住了。邵伟知道,以妙妙个性,再说什么只能是她更生气更倔强,索性不再吱声了,屋里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一阵手机的铃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爸爸的手机响了。
  “你在哪里?赶快回来!”手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声。
  爸爸瞅瞅妙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妈妈上前替爸爸解围“快回去吧,别让桂云担心了!”
  “你不就是图她有钱吗?你让我看清了,钱可以买来感情买来婚姻,看来我得拼命挣钱了。”看着爸爸急匆匆要出去,妙妙揶揄的说。
  回到家里,妙妙再也无心看书了,更确切的说,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她就无心看书了。妊娠反应让她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再这样下去,怎么能在众多的考生中脱颖而出呢?孩子可以以后再要,考试却只有一次,只有拿到了证书,才能多赚钱,才能有幸福可言,这是梦的基础,她不能输在基础上。她决定了,瞒着邵伟瞒和大家,明天就去把孩子打掉。
  十五
  夏天的早晨来得早,没等到鸟儿唱歌公鸡报晓,邵伟的妈妈就起床了。
  她把昨天刚碾的小米用布袋装好,再把这些天攒的鸡蛋装进篮子里,最后才依依不舍得把刚从鸡窝里抓到的大肥公鸡用绳拴住,看到鸡在冲她不停地哀叫,她有些不忍,她把绳子松了松,但又怕公鸡半路上跑了,有狠狠心重新把绳子栓的紧一些,一边不停的对鸡嘟囔着:“宝贝,委屈你了。我家媳妇有喜了,我要抱孙子了,我要让孙子长得胖胖的,只好委屈你了……”
  自从接到儿子邵伟的电话后,她比听到俩儿子上大学的消息还要高兴,她逢人便说,她的儿媳妇怀孕了,她要做奶奶了。距离孩子出生还早着呢,她就开始为孩子做准备了,她把家里的舍不得用的新棉花拿出来给孙子缝了三套棉衣裤,又把邵伟弟儿仨穿的旧衣服翻出来,挑了一些吸水较好的洗了又洗,然后晾干,迭的整整齐齐,准备到时候给孩子做尿布用。晚上躺在床上,她忽然想起,自己只顾忙着给孙子准备衣裳,怎么忘了妙妙太单薄,需要补充营养啊,她可不想让她的孙子一生下来就又黑又瘦的。自家的公鸡,自家的小米自家的鸡蛋,凡是她能想到的都一一准备停当,她要把这些东西都拿去给怀孕的妙妙吃,她要抱白白胖胖的孙子。
  当医生再一次让妙妙考虑是否做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妙妙也有一丝的犹豫,但这只是在她的脑海里一闪就消失了,考试在即,她不能在优柔寡断了,为了今后,她只有狠心舍掉这个孩子了。
  孤单的躺在手术台上,她心里在默念着:“邵伟,对不起了,以后我会还你一个更好的孩子的。孩子,妈妈对不起你,请你原谅妈妈!”
  当冰凉的器械进入她的身体的那一刻,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想哀求,她想尖叫,但还是咬牙忍住了,只是眼角涌出了几滴泪水,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是因为疼痛而哭呢还是因为失去孩子而难过。
  几分钟之后,手术就已经做完了,但短短的几分钟,妙妙的心里却像有一种几小时几年的漫长感觉。之前她明确的梦想在这之后也变得模糊了,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可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是枉然了。
  从手术台上下来,妙妙的心里空落落的,别人都有家人的陪伴,而她只有孤单一个人,陪着她的只有火辣的疼痛,痛的她面色苍白,痛得她几乎要倒下。身边的医生赶忙扶住她,冲着外面叫道“李妙妙的家属,李妙妙的家属哪去了?”痛的无力说话的妙妙只是用手势告诉医生,她是一个人来的。支撑着回到家里,一头栽在床上再也无力动弹了。
  中午下班回到家中,邵伟才发现妙妙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看到桌上的手术单据,他吃了一惊。早上,妙妙告诉他去见一个客户,她走后不久,邵伟怕她身体吃不消,特地打电话提醒她,谁知她的手机一直没人接,原来她在骗他,她一个人跑去把孩子打掉了,也把他的希望打碎了。
  “李妙妙,你太过份了,你怎么不和我商量,自作主张把孩子打掉了?这孩子是你的,也是我的啊!”妙妙头一次看见邵伟冲自己发这么大的火。不知是痛疼还是理亏,妙妙没有辩解,只是沉默。她已经料到邵伟会有这样的反应。
  再一次接触到手术单据,邵伟恨不得抬手给妙妙一个耳光,可看到苍白无力默默不语的妙妙,他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儿,又无力的放下了。打了又怎样?打了孩子还是没了,更何况她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需要调养。他的目光在妙妙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走进厨房,邵伟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他双手捂住脸痛哭起来,这个最艰难的时候也从不流泪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擦干泪水,邵伟的心像被挖空了一般,他只是机械的添水,机械的下米熬粥……然后望着气灶发出的蓝火苗发呆。
  “伟子,快出来接接妈,我拿不动了。”直到妈妈的叫声才把他惊醒,他急忙迎上去,接过了妈妈手中的大包小包。
  “妈,怎么拿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邵伟望着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妈妈心疼的说。
  “我要做奶奶了,高兴啊!自家的东西,拿来给妙妙补补身子。”邵伟妈妈满脸的开心。
  听到妈妈提到孩子,邵伟低下头不吱声了。
  “伟子,你咋了?妙妙呢?”妈妈此时才察觉到儿子的异样。
  “快告诉妈,出啥事了?”老人焦急的追问着儿子。
  “听到她的孙子被打掉了,邵伟妈妈像被抽了筋似的,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她所有的希望眨眼之间犹如肥皂泡似的破灭了,她感觉内心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一口鲜血吐出来,她就失去了知觉。
  十六
  太阳火热毒辣,街道两旁的大树,像垂头丧气的公鸡耷拉着满身叶子,店铺旁卧着的花狗也张大嘴巴,吐着舌头,无精打采的在工作岗位上站岗放哨。人们都尽量避免在烈日下外出,邵伟去不得不顶着烈日,公司,医院,家里三边跑。
  公司的班不能不上,妙妙不能不照看,医院里的妈妈更需要他照顾。短短的几天,心中的烦闷,生活的压力累得他又黑又瘦。
  “妈,今天感觉咋样?”走进病房,邵伟就忙着给妈妈揉肩膀。
  “好了,都能回家了。伟子,这几天看把你累的,快坐下歇会。”妈妈心疼的帮儿子擦了擦汗,拉他在床边坐下。
  “妈,急啥?咱听医生的,再住几天看。”邵伟轻轻抚弄着妈妈的手说。
  “我身子很硬朗,也没啥病,住在这里干啥,又花钱又着急。”习惯了一刻也不闲着,让她闲下来不做事她实在不习惯。
  邵伟假装找东西,不想让妈妈看到他满眼的泪水。
  爹走的早,妈妈用她柔弱的双肩坚强的支撑着这个家,抚养着他们弟儿三。她很少生病,也从来没有到医院检查过,即便是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在村里小药铺里买几丸药吃了完事。这次住院,邵伟让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医生告诉他,妈妈因长期劳累,积劳成疾,这次的气血攻心是小问题,更重要的是她的心脏,胃,肝脏都有毛病,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这个消息,邵伟他们弟儿仨都知道,二弟夫妻和三弟都争着要留下来照顾妈妈,被他拒绝了。他们都要上班,距离这儿又较远,没有他方便,更何况妈妈是因为他家的事情住院的,他想在妈妈有生之年尽一份孝心。
  “伟子,你咋了?还在和你媳妇怄气吗?”妈妈看出邵伟的难过就问道。见邵伟低着头不说话,她又劝道:“别气了,气坏了咋办?这几天我想清楚了,还是亲家母说的好,我们老了,也摸不透你们小辈的心了。你们想啥时要孩子就啥时候要吧。老二家的不是也不想要孩子吗?唉!只要你们的小日子都过得好,我也能放心的去见你爹了。”她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她知道她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了,要不是记挂着老三的婚事和她梦寐以求的孙子,她早就想躺下休息了。
  “妈,你胡说什么啊?你为我们苦了一辈子,我们还没尽一天孝心呢!”听到妈妈这样说,邵伟忍不住抱着妈妈哭了。
  “乖,不哭了,给医生说说,我明天就出院回老家。我这一病看把你忙的,我走了你也能松口气歇歇。”妈妈摸着邵伟消瘦的脸心疼地说。“好好照看你媳妇,流产也怪伤身体的,得好好养,免得落下病根儿。”
  “我们好着呢,你就别操心了。妙妙有她妈照看着呢。安心在这儿住着吧,你一个人回去我可不放心!”邵伟拉着妈妈的手极力挽留。
  “不回老家也中,我就去三儿那儿吧,他一个人,我能给他做点可口的饭菜吃。这儿我说啥也不住了,一股药味儿,没病也憋出病了。”妈妈语气很坚决,看来是留不住了。
  人老了不能强扭劲,更何况妈妈的心脏不好。随着她也许对她的病情有帮助。邵伟只好答应妈妈明天办出院了。
  十七
  秋分过后,白天渐渐短了起来。此刻是早晨八点多钟,天空灰蒙蒙的,像要下雨。入秋以后,秋雨像多情的少女缠缠绵绵,一直下个不停。刚晴了两天,又要下雨了。
  今天是星期天,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丝丝秋风吹来,平添几分寒意。邵伟被冷风吹得直打哆嗦,他下意识的把休闲服的拉链往上拉了拉。
  走进食品超市,邵伟挑选了一些适合老年人的肉松,荞麦片……之后,他又来到了服装鞋帽店,天气凉了,他想给妈妈买顶帽子,他知道,妈妈一遇到凉气,有头疼的毛病。帽子的种类太多了,他挑的眼花缭乱也没有看中哪一个,买衣服哪是他们男人的爱好啊,要是妙妙在就好了。
  自从妙妙拿到了三级证书后,她的事情更多更忙了。为了赚到更多钱,她不仅踊跃报名讲课,还利用工作之便的人脉关系跑保单,眼见她赚到的钱比自己多一半,邵伟都觉得有些自卑了。他也想找点门路赚点外快,为这个家尽一份力量,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只好下班回家买菜做饭了。
  妙妙虽说个性强,爱当家,可她在为婆婆花钱的事情上一点也不吝啬,自己因头疼在家,却给了邵伟三百块钱让给婆婆买东西,只是当她给邵伟钱的时候,让邵伟感觉有点不自在,好似在施舍他的感觉。
  经售货员的推荐,他终于买下一顶帽子。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绵绵细雨。好在这里到三弟那儿都是水泥路,不然秋雨连绵的小路布满泥泞,很难有车的。
  经过正街的丁字路口时,邵伟在一家新开的广告设计公司停住了。那里正在招聘职员,但招聘的方法却别具一格:一副残缺不全的画面,要求应聘人员,展开想象,当场给残缺的画面补充完整,使之成为展现生活美好的图画。虽然下着小雨,但围观的人却不少。也不乏想一展身手的应考人员。
  从小就酷爱画画的邵伟被这奇特的招聘方式给吸引了,他看了你个应聘者的补充都觉得不恰当,急的他忘记了一切,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起画笔,只用了几分钟就把画面补充完整了,既贴切又富有寓意,知道大家拍手称赞,他才醒悟过来这是在招聘,情急之下他转身就跑。任凭后边的招聘人员叫他他也不敢回头。刚跑出百十米,忽然想起给妈妈买的东西忘在那里了,只好又转回头去。整好和人碰了个正着:“你跑什么啊?我们领导看上你了,要你到公司上班呢。”来人气喘吁吁的说。
  “我不是应聘者,我只是好奇,随意画了几笔,我有工作的。”邵伟面脸的歉意。一边说一边快步前去那他的东西。
  “邵伟!你是邵伟!你还认识我吗?”正当邵伟提着东西要走的时候,被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红光满面的男人给拦住了。
  “赵易鑫!”看了好一会,邵伟才认出他的小学同学。
  “头儿,你们认识啊?他就是那个你要找的画画人。”随后赶上来的招聘者说。
  “在学校你就喜欢画画,现在也没丢下嘛,怎么样,来我这干吧!”赵易鑫热情的邀请道。当邵伟告诉他自己有工作的时候,他失望极了。因要和妙妙一起去看望妈妈,邵伟和赵易鑫只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告辞了。临走的时候赵易鑫拉着邵伟的依依不舍得说:“我这儿正需要人手,你有空的时候就过来帮帮忙吧,放心,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回来的路上,赵易鑫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摆在眼前的不正是一条合适的门路吗?到广告部帮忙,既不耽误工作,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还可以适当赚些钱,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步伐,他想尽快回家和妙妙商量一下,他相信妙妙一定会支持他的。
  十八
  时光像捧在手中的沙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而去。转眼间又到了春末夏初的四月。时间在变化,每个人每个家庭的生活也都在发生着变化。
  妙妙的工作业绩越来越多,被提升为总经理,成为了邵伟的顶头上司;家里折子上的数字也在不断上涨,距离买车的梦想也越来越近。然然生了宝宝后,就把孩子托付给妈妈照看,她和刘岩就忙着上班了。小家伙长得非常可爱,刚过百天,大家一逗他他就会张大嘴冲人笑,惹得大家争着抱他逗他。邵伟业余时间到老同学的广告公司帮忙,以他独有的天赋,为公司设计了许多作品,尤其是他设计的婴儿保健品广告,因为把然然家可爱的宝宝作为模特,得了大家的极力称赞,使得赵易鑫不住的对他说“你不做广告设计这行真的可惜了。”并多次劝他,要他辞掉保险公司的工作,到他这里上班,他愿用高出保险公司一倍的工资聘请他。考虑到自己在保险公司干这么多年了,又和妙妙在一块,能方便照顾她,他谢绝了老同学的邀请。
  人生的道路,不像宽阔的街道一样平坦笔直,都会经历多多少少的曲折和坎坷;人生的舞台,也不会尽是喜剧,全是笑声,也会有悲伤,有烦恼。
  妙妙因手术后过早的看书,落下了头疼的毛病,看了好多医生,都没有根治,看到妙妙疼痛起来难受的样子,邵伟恨不得能代替她疼;妈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可她还是操心着儿三的婚事,惦记着妙妙的病疼,靠吃药维持的她直嚷着回老家种些棉花给三儿结婚缝被子用。她还嘱咐邵伟,端午节的时候,到老家弄些艾蒿回来,它对医治妙妙的头疼有好处。前天,老同学又交给他一个绿色食品的广告设计任务,对方要得急,他两晚上都在忙这件事情,累得他晕头转向,上班也打不起精神。就是现在坐在办公桌前,还是在想着设计的事情。
  “邵经理,你过来一下!”因为专心在想设计,就连妙妙叫他也没听到。
  自从妙妙升为总经理后,再也不叫他大哥了,而是和同事一样称呼他邵经理。
  “你在想什么?上班时间一点也不专心!”直到妙妙走过来敲他的办公桌才把他惊醒。他急忙站起来,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邵伟想什么妙妙很明白。只是她站在领导的位置上,她不能让大家感觉到她在袒护自己的老公,他不能在下属面前失去威信。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邵伟这样两边忙碌,哪能吃得消呢?她自己现在不也是因为忙碌劳累一直在头疼吗?只是金钱的魅力太诱人了,她既不想让邵伟丢掉现在的工作,又不想失去广告部的那份外快。
  “妙妙,头疼吗?你的药带了吗?”发现妙妙的脸色苍白,双手捂着头部,邵伟知道她的头疼病犯了,焦急心疼让他忘记了这是在公司,忘记了周围同事的目光,关切的一把把妙妙拉进怀里,欲用双手给她按摩头部。平常在家里,邵伟都用会这样方式减轻妙妙的疼痛。
  “你干什么?”邵伟的举动让妙妙感觉难看,她一边躲避一边大声呵斥。引得周围低头做事的员工纷纷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邵伟惊愕的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妙妙,一句话也不说,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妙妙的居高临下,不就是他的上司吗,无论职位再高,她也是他的老婆啊,大人物也有情,也需要关心,更何况是她了,他不就是关心她,心疼她吗?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他直视着妙妙的眼睛,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瞪什么?愿意在这做就专心干,不愿意就走人!”像是针对邵伟,又像是说给大家,妙妙撂下这句话转身向她的办公室走去。
  见妙妙离开了,大家开始在一块窃窃私语,还不时向邵伟投来同情的目光,还有一位单身小伙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现今就盛行阴盛阳衰,哥儿们,挺住!”
  面对大家的复杂的目光,一向平和的邵伟感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男人的自尊让他第一次违背了妙妙,他毅然决然的抱着自己的东西向外面大步走去。
  十九
  走出公司的大门之后,邵伟就开始后悔起来。毕竟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现在要离开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虽然赵易鑫多次要他放弃保险公司的工作,专心到他那里做事,可真要自己找上门去,还不知这个老同学是什么态度,他以前承诺他的工资待遇还能不能兑现。开弓没有回头箭,目前只有把这项设计做好才是最关键的大事。想到这里,邵伟加快步伐往家走去。
  今天真不顺,邵伟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连中午饭也没顾上吃,结果这两天来酝酿的几个设计方案最终还是被他给一一否决掉了,他发现他的灵感消失不见了。抬头望望,天已经快黑了。妙妙还没有回来。也不知她的头还疼不疼了?虽然他很生妙妙的气,但毕竟还是夫妻,对她的关心已经成了邵伟生活的习惯。他放下手中的设计,急忙进厨房做饭。糟糕,家里没有菜了。他熬上粥,把火关到最小,然后锁上家门匆匆向菜市场跑去。
  邵伟到菜市场的时候,好多加菜摊已经收起来了,匆匆瞅了一圈,他选中了妙妙爱吃的大青菜。
  “大青菜多钱一斤?”他问卖菜的女人。
  “该收摊了,给你便宜点儿,算你一块钱一斤吧。”那女人一边说一边拿出了已经收起来的秤盘。
  “这能算便宜?比别人家的都贵呢。”邵伟希望能把价钱砍下去点儿。
  “我这是自家地里种的蔬菜,无公害无污染,还是下午刚摘的,当然比人家从外地返来的要贵点了。”经常在这里买菜,邵伟听人说这家的菜新鲜,但从没有买过,他也听说这个女人价钱扳得的死硬,可是她的菜却比别家的卖的都快。
  再僵下去也不可能便宜了,家里火上还坐着锅呢,邵伟随手拿了一捆青菜,放在了秤盘里。
  “就要这么点儿?”那女人问。
  “不可以吗?”看那女人不给降价,邵伟语气也不友好。
  “我还以为买多少呢,就一捆菜还搞价钱,还男人呢!”女人一边称菜,一边小声嘀咕。
  虽然她小声嘀咕,但还是让邵伟听到了。男人怎么了,男人买东西不能砍价钱了吗?邵伟想和她理论,但还是忍下了。算自己今天倒霉,做什么都不顺。他付了钱,匆匆往回赶。
  “哎!买菜的,你等等……”邵伟快到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叫,他扭头一看,是卖菜的那个女人。
  “怎么了?一斤菜一块钱,我少给你钱了吗?”邵伟还在为他刚才的话生气呢。
  “不是。是你的钱包吧?”女人一边气喘吁吁的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钱包递到了邵伟面前。
  “是我的!”邵伟接过钱包,心里直埋怨自己粗心,钱包里面的钱虽然不多,那可是妙妙发给他这一个月的生活费啊。他打开钱包,看看里面的身份证,钱和钥匙都在,冲着那女人说:“大姐,谢谢你!”
  “这没啥,应该的!以后多去买我的绿色蔬菜就好!”女人说完就匆匆回去收拾菜摊了。
  望着那女人渐渐模糊的背影,邵伟忽然灵机一动:她家的菜棚不是最好的设计素材吗?
  想到这里,他开心地笑了。
  二十
  四月早晨的街道上,偶尔还夹杂着些许春的痕迹,微微的,暖暖的。在这春夏交替的时节,充满活力的姑娘小伙子们已经身着五颜六色的夏装出现在巷口旁街道里,给早晨安静的街道增添了一道靓丽。
  当第一缕晨光柔柔的照在街道时,邵伟已经等候在菜市场的旁边了。绿色食品设计方案的灵感如泉涌般在他脑海里涌现,他高兴,激动,这高兴足以弥补失掉保险公司那份工作带给他的烦恼。
  邵伟以为妙妙回到家里一定会因为他擅自辞掉工作而冲他发火了,谁知,她只是简单的提了一句,邵伟有些意外。是因为夫妻两个在一起工作多有不便,还是因为她感觉到在公司对他做的有点过分?总之,一切烦恼都过去了,他不再去想原因是什么。
  人呐,谁也不能预知下一刻要发生什么事,就像他一样,当自己瞑思苦想,以为设计任务没希望完成时,却因为买菜时而迎刃而解;当他听到大姐的话语心存讨厌时,却又因她追着还他钱包而心生感激。瞬息万变,柳暗花明,这就是生活。
  八点多的时候,卖菜的大姐蹬着三轮车出现在菜摊前,看到她累得满头大汗,邵伟赶忙上前帮着大姐把菜筐抬下来。
  “今天来点什么菜?”大姐一边问一边忙着把菜整好放在摊位上。
  “现在不买菜,我想请大姐帮个忙。”当邵伟说明来意时,大姐考虑了一会说:“我现在得卖菜,走不开。这样吧,你一个人到我家的菜棚里看看吧,我当家的和孩子们都在那里干活呢。”
  经大姐的指点,邵伟顺着一条铺满碎石子的小路来到了六里之外的一个村庄。这个村子并不大,但景色却很优美。
  小村的中间有一道沟,清清的泉水静静地流淌。清澈见底的小溪中,成群的蝌蚪在欢快的游荡嬉戏。溪中的水草青翠欲滴,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亮光。溪边棵棵垂柳宛如长发飘飘的少女在微风中翩翩起舞。
  邵伟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好美的地方,好幽静的山沟。置身在这里能让人忘了烦恼,给人以平静爽心的感觉。他举起相机拍下了眼前的美景,然后才依依不舍的顺着山沟向前面走去。
  大姐家的蔬菜大棚在小溪的旁边的一片平地上,邵伟进去的时候,看到有两个孩子在往芹菜的叶子上喷洒着什么。
  “你找谁?”一个拄着双拐的男人艰难的站起来问。
  “你是大哥吧,我是卖菜的大姐介绍我来的,我在设计一项绿色食品的广告,我想在这里拍一组照片。”邵伟边说边上前搀扶他。
  大哥用手示意他不用搀扶。“你算是来对了,我家的菜才是真正的绿色蔬菜。你看”他指着旁边的水泵说“我们的菜全部是用泉水浇灌的。我们的蔬菜也不施化肥不喷农药,而是喷洒营养液。”
  难怪大姐的蔬菜价钱贵还卖得快,现在邵伟亲眼看到了,大姐没有说谎,她的菜确实是绿色蔬菜。
  拍完照片时间还早,邵伟就和大哥在一边闲聊起来。大哥告诉他,他家原来有一辆三轮车,每天往返卖菜很方便,大前年秋天,他在送菜回来的路上因躲避迎面而来的小孩,与一辆大货车相撞,结果双腿就成了这样,母亲年纪大了,俩孩子还在上学,现在家里的一切重担都落在了媳妇身上。大哥说这些的时候,满脸的无奈和愧疚。
  “不过这俩孩子还算懂事,每天放学写完作业就过来帮忙干活。今天星期不去学,他把书包也带过来了。”大哥一边说一边把散落在地上的书本装进书包里。
  邵伟无意翻开了地上的画本,他瞅着上面的小鸡,不住的点头称赞。
  “这是我儿子画的。他很喜欢画画。”大哥看到邵伟盯着画本点头,指着在干活的小孩子说。
  “你孩子有六七岁吧?”邵伟望着正在干活的小男孩问
  “六岁半,刚上一年级。”
  “小小年纪能画成这样真不错,好好培养培养,将来一定可以有所作为的。”看着那个孩子,邵伟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他们的学费都勉强,家里哪有闲钱供他学这个啊?听说学这个很费钱的。”大哥无奈的说
  “以后我可以给他指点一下。”邵伟觉得这个孩子和他好想象,他理解放弃最爱的东西的痛苦,他决定进他最大的努力帮他。就算是报答大姐还他的钱包吧。
  二十一
  清晨,邵伟被一阵鸟儿的鸣唱叫醒,他睁开眼,打开手机,才四点半。看看身边熟睡的妙妙,他轻轻地起身下床。
  今天是五一劳动节,也是他们结婚四周年的纪念日。
  保险公司为了奖励大家工作努力,准备今天组织员工外出旅游的,邵伟是公司的老同事,五一又是他和妙妙的结婚纪念日,大家都起哄让妙妙夫妻一起出去,一来大家可以在一起聚聚,也可以让他们把蜜月旅行的遗憾给补回来。妙妙最终还是以头疼为由谢绝了大家。邵伟知道,妙妙是怕外出花钱,怕她的买车计划一拖再拖。
  难得妙妙今天在家,这些天,她为了这个家,为了她梦寐以求的车子,几乎是在拼命地赚钱。同事们背地都戏称她“铁人”,整天都是精力充沛,信心百倍,只有邵伟知道,她是在硬撑着,看到妙妙回到家里倒在床上动都不愿动的劳累样子,邵伟好心疼,也好愧疚。
  在他的心中,幸福就是躺在床上拥着爱人甜甜入睡;幸福就是一家人围坐在饭桌旁,吃着可口的饭菜,讲着开心的笑话;幸福就是节假日夫妻二人带着孩子到公园里玩耍嬉戏;幸福就是一家人一起去看望双方老人,陪他们唠嗑,给他们安慰。可是妙妙心中的幸福却是拥有很多很大的金钱和地位。这些都是邵伟给不了的。看到她为了钱违心的对大老板赔笑脸,邵伟就感到难过愧疚。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每月的工资如数交道妙妙手中,再用妙妙发给他的有限的生活费,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变着花样给妙妙做些可口的饭菜,反正他现在的工作对时间地点的要求不是很死板,他可以把公司配给他的电脑带回家里搞设计,只要按时完成设计任务就行。
  洗刷完之后,邵伟开始着手收拾屋子,他动作很轻很轻,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妙妙。
  邵伟不知道妙妙以前在娘家怎么样,可自从和他结婚后,她很少做饭收拾家务,刚开始邵伟是想让她感受到他的呵护他的爱,时间久了,妙妙也就习惯了,再加上她每天忙忙碌碌,为钱奔波,做饭干家务就理所当然的甩手不管了。虽然男尊女卑的旧时代早已过去,但做饭理家在现今的家庭里还是女人做的比较多。这些,邵伟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妙妙现在回到家里除了吃饭就是倒头睡觉,就连她的娘家她也没时间去,也是邵伟代她去看望柳茵。他们说话的时间少了,沟通的机会更少了。
  “啪”的一声,邵伟抹桌子不小心撞翻了桌上他们的结婚照,他慌忙把照片摆好,望着照片上妙妙开心的笑容,邵伟在心里感叹道:有多久都没有见到妙妙的笑容了。难道金钱车子比健康开心都重要吗?他得趁着今天晚上在一起庆祝结婚纪念的机会,耐心的劝劝她,别再拼命了。
  收拾好屋子之后,邵伟才到厨房一边熬粥做早饭,一边把晚上的菜择好洗净,一切都做好之后,他才叫妙妙起床早饭。
  傍晚,邵伟早早的准备好了晚饭,虽不丰盛,却都是妙妙爱吃的。为了找回新婚的温馨,他特地点燃了一对红蜡烛。
  “点这个干什么?又不是刚结婚,幼稚!”看到蜡烛,妙妙漠然的说。
  “制造一种温馨的浪漫气氛啊!”邵伟望着妙妙说
  “浪漫能当钱花还是能当车开?浪漫是年轻人的专利,我们已经过了那个年龄。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赚钱赚钱!”
  “为了钱你不能不顾自己的健康啊,看你现在累成啥样了?”
  “我不拼命能行吗?你又给不了我钱给不了我车子,我只有靠自己努力了。”妙妙的话让邵伟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邵伟还是鼓足勇气的说:“妙妙,咱能不能不买车子了?咱现在的日子和多数家庭相比不是也不错吗?为啥还不满足还要拼命呢?”
  “这像是一个男人说的话吗?你没听说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吗?我就是不满足,我就看不惯桂云那个狐狸精开着车从我面前经过时一副趾高气扬臭摸样,我就要做个有钱人!你看着吧,明年的现在,我一定会拥有自己的车子。不然我的驾照不是白拿了吗?”妙妙信心十足的说。
  邵伟曾经为自己的独到设计而感到自豪为同事欣赏的目光充满自信,听了妙妙的这番话,他好像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它浇灭了邵伟劝说妙妙的信心,它让他又回到了原来,又做回了原来那个自卑的邵伟。他觉得在妙妙面前,他是个窝囊的丈夫渺小的男人。
  “吃饭吧。菜都凉了。”再也说不出甜言蜜语的邵伟一边把筷子递给妙妙一边小心翼翼的说。
  妙妙俨然一副当家人的姿态,像领导对待下属一样理所当然的接过筷子,旁若无人的吃起饭来。
  这时,手机响了,是一个客户打过来的。
  “张老板吗?你好!”妙妙听到电话,脸上立刻堆满了微笑,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妙妙转身取了资料就往外走。
  “明天去不行吗?”今天是属于他们两人的时间,邵伟不想让妙妙出去。
  “不行!我想尽快让张老板把保单签了,这样距离我的车子钱就又近了一步。”妙妙一边说一边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然后撂下邵伟和一桌的饭菜匆匆的出门了。
  二十二
  五月下旬的上午,天空一改往日烈火般的阳光,像心情低落的失恋者,满脸阴沉沉的。在这沉重闷人的时光下,人们的心也变得压抑烦闷。好渴望来一场大雨,冲走郁闷,带来清新。
  心理学家说过,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情绪周期,就像三角函数图像一样,起起伏伏,高高低低。
  五月,本该是邵伟开心高兴的日子,可件件事情像就像酝酿悲情的音乐一样,让他的心情就像这天气s似的沉闷压抑,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经历情绪的低谷。
  本想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劝说妙妙别再为钱而拼命,结果刚开口却被她奚落一番。十一号母亲节的那天,他和妙妙一起回她家看望她的妈妈,他趁着妙妙姐妹俩进厨房做饭的机会,恳求岳母帮忙劝劝妙妙,爱惜自己的身体,结果他的苦心却被妙妙误以为他向妈妈告她的状,他又得到她一顿热潮冷风之后,还被警告:以后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告诉她妈妈,她不想让她担心。
  四年了,邵伟一直用心经营这个家,用爱来呵护他们的情,可是无论他再努力,都不能像别的夫妻那样恩恩爱爱,相伴相随。都说女人是水,温柔多情,可妙妙却恰恰相反,她要强果断,把浪漫把感情看的很淡,这和她漂亮的外表形成了极大地反差,每当邵伟对她表现出温情时,都会引来她的反感,邵伟充满激情的心就像被浇了冷水一般。他甚至觉得他们投错了胎,他应该是女人,妙妙应该是男人才对。
  前几天去看望妈妈的时候,知道三儿要在“十一”结婚,虽然三儿和他的女友都说他供俩个弟弟上学已经受尽了苦,不需要他再为他们操心了。可作为大哥的他真想为弟弟做些什么,但他却有心无力,妈妈看出了他的为难,拉着他的手说:“伟子,你俩弟弟妈都放心,他们都有一个好媳妇,妈放心不下的只有你。”邵伟不忍心让妈妈再为他操心,直说妙妙对他很好,他们过得很开心。
  沉闷的天气,沉闷的心,让邵伟的设计灵感消失了,他走出公司,沿着小路,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大姐家的村庄。自从发现这个地方之后,邵伟爱上了这里的清新,寂静,每当他不开心或没灵感的时候,他都会来到这里,让自己的心,在这纯洁的土地上得到安静。
  因为经常来这里,他和这里的人渐渐熟悉了,他发现这里的人憨厚朴实热情真诚。尤其是大姐一家,对他更是热情实在,他不过就是顺便给大姐的孩子辅导一下画画,大姐大哥就对他感激不尽,总是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他,大姐的婆婆和他妈妈的年纪一样大,也是个善良的老人,她从不闲着的个性很像他的妈妈,邵伟压抑心中的烦恼也会和她倾吐,她也会像妈妈一样耐心的解劝他开导他。
  刚到村口,天空就下起了雨,邵伟无处躲避,就向大姐的家中跑去。
  “在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刚到门口,邵伟就闻到一阵清香。
  “叔叔快来啊,我们在包粽子呢!”看到邵伟,已经熟悉的孩子高兴地拉着邵伟进了屋。
  “邵伟来了,淋湿了吧,快拿毛巾擦擦。”大妈热情招呼道。
  女孩搬来了凳子,大姐拿来了毛巾,一家人像对待客人一样忙碌。
  看到他们一家围在一块包粽子,邵伟这才想起,快到端午节了。
  “邵伟,你会包粽子吗?”大妈问。
  “我们不会,每年的端午节,我都是买些粽子回来吃。”看到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开心的忙碌着,邵伟好羡慕,忍不住把凳子往前移了移,靠进了孩子,他羡慕这份温馨。
  “买的粽子不如自家包的粽子好吃,它少了一样东西,包粽子的开心。”大妈虽说没上过几天学,但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在理,发人深思。
  “邵伟,大妈教你包粽子吧,回家你和妙妙也自己包着吃。”
  望着可爱活泼的孩子,慈祥善良的老人,闻着粽叶散发的清香,邵伟好激动,这不是他渴望的幸福吗?无需太多的钱,只要一家人快乐的在一起。
  他心中又一次充满了信心,他要好好和妙妙谈谈,把她带到这里看看大姐一家,让她感受到这个家的温馨幸福。相信,妙妙看到这些会改变的,他们的家也会像大姐家一样幸福的。
  快包完的时候,邵伟的手机响了。
  “大哥吗?我是三儿,我们在老家,你和嫂子快回来吧。”三儿的哭声让他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他不顾大雨,急忙往回赶。
  二十三
  当邵伟满腿的泥泞赶到老家时,他看到他的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见到他,隔壁的大婶说:“伟子,你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你妈吧。”邵伟的心一紧,顾不得搭话,直向屋里奔去。
  熟悉的家,熟悉的木床,熟悉的妈妈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身边围着二弟夫妻三弟和他的女友。
  “妈,你这是怎么啦?你不是在三儿那儿吗?”见到妈妈的摸样,邵伟有一种揪心的痛。
  “前天,妈妈趁我上班的时候,让邻居等我下班的时候,告诉我,她惦记家里的棉花,回老家了。大哥,我没有照顾好妈妈!”三儿满脸的愧疚。
  听到邵伟的声音,妈妈慢慢的转过脸来,想挣扎着起来,邵伟和弟弟赶忙扶着她,但还是因为虚弱没能坐起来。
  “伟……子……”妈妈吃力的叫着邵伟的名字,却没有力气说话,只是指着桌子旁边的一捆艾蒿。
  “你妈昨晚和我唠嗑时说,你媳妇有头疼的月子病,快端午节了,她得上山割些艾蒿回来,给你媳妇治病,谁知道回来时路滑,摔了下来。”隔壁大婶在门外看到邵伟妈妈指着艾蒿,进来向邵伟解释说。
  “大哥,大嫂呢?”提到妙妙,大家才发觉没见妙妙回来。二弟媳妇问。
  提起妙妙,邵伟就一肚子火。接到三儿的电话,他赶忙给妙妙打电话,可她的手机没人接听,他又打到她的公司,才知道妙妙和一个老板出去了。昨晚,他是听妙妙提起,她今天要和一个老板签订保单,可可天大地大哪有父母的事情大啊,为了钱,她简直发疯了。可怜妈妈还想着她的病。
  “妈,都啥时候了,你还想着我们,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啊?走,我送你去医院!”邵伟没有回答弟媳妇的话,只是一边冲着床上的妈妈嚷一边弯下腰想要抱起妈妈往医院去。
  “刚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要送妈妈去医院,可妈妈不让啊。”二弟说。
  “伟子,别折腾了,就让你妈在家吧。她给我说过,她住不惯城里,在家呆着踏实,她还说她的身体她心里有数,她就想看到三儿成家,你们弟儿三都过上安稳日子她就能放心的去见你爹了。”看到邵伟要要送妈妈去医院,隔壁大婶劝说道。
  “妈……”听了大婶的话,邵伟再也压抑不住了,他跪在妈妈的床前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熟悉的木床边,围着邵伟,二弟夫妻,三儿和他的女友,他们拉着妈妈的手,望着妈妈苍白的脸,静静地陪着妈妈。
  妈妈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她只是把目光从邵伟的脸上转到老二的脸上,让后停留在三儿和他女友的脸上,她像是要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
  “妈,你放心,我永远都是您的儿媳妇,你要好起来。”三儿的女友满含眼泪的说。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老人是个无私的善良的好妈妈,好婆婆。
  妈妈好像没听到似的,只是怔怔的盯着三儿的女友看。
  三儿的女友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站起来,拉过身边的三儿,在妈妈的床前双双跪下
  “妈,您看,我和三儿在您面前跪拜结婚了,我们不要您给我们种棉花缝被子,我们只要你好好地的活着。”邵伟和二弟把妈妈扶起来,他试图想让妈妈看到地上跪着的三儿和女友。
  果然,妈妈好像从梦中醒来似的,望着地上的三儿和女友,像放下一桩心事似的艰难的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她把头转向邵伟,又望望桌子旁边的艾蒿,无力的倒在了邵伟的怀里。
  “妈——”邵伟抱着闭着双眼的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叫。
  辛苦了一辈子的妈妈走了,静静地走了。她的一生只有无私的给予,奉献,却从没向自己的孩子索取什么?她的一生都在牵挂,牵挂孩子的健康,牵挂孩子的幸福,就连生命的最后,还在为儿子的婚事,为媳妇的头疼操心。
  二十四
  盛夏的中午,烈日炎炎,设计部的办公室里,就剩下邵伟一人低头在电脑前忙碌。
  “老同学,人都走光了,你怎么还在啊?”赵易鑫走进来冲邵伟说。
  “你先走,我忙完这点再回。”邵伟抬起头回答
  “老同学,我发现你最近不对头啊,以前你总是把设计带回家做,在这里很少看到你的。最近怎么整天呆在这里不回家啊?是不是和弟妹闹矛盾了?”赵易鑫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看着邵伟。
  “没有,没有。就是回到家里就想起了妈妈。”虽说是老同学,可经济条件的差异让他们的人生观大不相同,更何况又是上下级关系,邵伟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心事。
  “人去不能复生,要想开点儿,相信老人家也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赵易鑫拍着邵伟的肩膀安慰一番就先回家了。
  此刻,诺大的设计部里只有邵伟一个人,他没有在忙设计,自从母亲去世后,他的心一刻也没有平静过,他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妈妈最后留给他的纪念——艾蒿,他没有人倾诉,没有地方发泄,只有借助电脑,把他的对妈妈的思念,对家庭的烦恼都倾吐出来。不然,他真的要崩溃了。
  妙妙的行为不仅让邵伟感到生气,就连她的妈妈和然然也觉得她太过分,柳茵一反过去的柔弱,对妙妙好一顿训斥,还不住地向邵伟道歉,说她没有教育好自己的闺女,一切都是因为她的失败的婚姻造成的。她恳求邵伟原谅妙妙这一次。
  面对岳母期望的目光,邵伟不忍心让她失望,再想想给妈妈临终前的眼神,他答应了岳母。两位善良的妈妈都希望他们能过的幸福啊。可是面对妙妙,他却再也找不到原来的那份真情了,看到她他就想到了那捆上面滴着雨水的艾蒿,想到了躺在床上的妈妈,想到了妈妈的眼神。
  自从那天从大姐家回来之后,邵伟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村子,他怕看到那里的山水,会令他想到老家的大山,他怕看到大姐的婆婆,会令他想到他的妈妈……他的心中脑海里全是妈妈的影子,他禁锢了自己,关上了心门。
  写完思念,邵伟合上了电脑。已经中午一点多了,他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只是坐在那盯着一个地方发呆。
  “奶奶,快过来,叔叔在这儿!”孩子的叫声把邵伟惊醒。
  “邵伟,这多天没有你的信儿,大妈惦记你,到你家看门锁着,就找到这来了。”是大姐的婆婆和儿子来看他了。
  看到大妈,邵伟就像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压抑多天的伤悲顷刻间爆发了,也不顾大姐的孩子在场,他扑进大妈的怀里失声痛哭“我妈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哭吧,娃儿,别憋在心里,哭过之后,咱还要好好过日子呐!”大妈就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抱着邵伟,轻轻地拍打着,任由他在她的怀里痛哭。
  二十五
  立秋过后,天空依旧炎热,阳光炙烤着屋顶的瓦砾,把热气都聚集到了屋里,到了傍晚,使得屋里格外热燥沉闷。
  邵伟和妙妙各自默不作声的吃过晚饭后,妙妙上网看资料,邵伟默默地收洗碗筷,洗刷干净之后,再烧一些热水,把艾蒿放进盆里,浇上烧好的热水,默不作声的端到妙妙面前,然后独自一人来到了街上。
  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照的街道的路面发着亮光,丝丝秋风,柔柔的吹来,像个调皮的小姑娘轻轻抚摸着人们的脸,让人感到舒服爽心。也就是在早晨和晚上的时候才能让人感受得到初秋的到来。虽说是晚上,街上的人们却比白天还要多。有牵着孩子小手的父母,有相依相偎的恋人,还有相互搀扶的老夫妻,他们一边悠闲地散着步,一边开心的说笑。邵伟望着他们,羡慕的驻足目送他们从他身边走过。
  这样的幸福邵伟也有过,是在他刚结婚的时候,也在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的秋风,也是这样的明月,他牵着妙妙的手从在这条街上来回漫步,那时,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是这幸福太短太短,短的就像昙花一现。他不知道该怨谁夺走了他的幸福,是他自己做的不好,还是怨妙妙太贪恋钱财。抬头望着天空最亮的那颗星星,他想到了妈妈临终前看他的眼神,想想现在他和妙妙的冷战,不仅暗暗感叹:曾经的幸福还何时才能再回到身边。
  盆中热水散发的蒸汽已经渐渐消失,妙妙用毛巾擦了擦被蒸汽熏得布满水珠的通红的脸,然后把艾蒿滤出来,再用这水泡脚。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土方法对她的头疼确实有疗效。想到婆婆是为了这些艾蒿而去世的,她心里就有些愧疚。那天,她当时确实没听到手机响,后来看到是邵伟的电话,她以为邵伟还是像平常一样问她吃什么的饭的小事,她就没再理会,她想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会再打电话的。谁知道她的手机偏偏又掉水里了。如果她知道是婆婆出事了,说什么她也会赶回来的。在这件事上,她是有错,可妈和然然已经数落她一番了,她也主动和邵伟说话了,可邵伟对她还是不冷不热,这让她感到委屈不平。她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什么。
  当初她选择邵伟,是因为邵伟相貌平平,条件一般,婚姻安全系数比较大一些。可真正在一起了,她的心里又有些不平衡了。走在街上,看到别的夫妻男才女貌珠联璧合,她有一种潘金莲屈嫁嫁武大郎的感觉,她以工作忙为借口,不再和邵伟一块出门;看到别的女人不工作,却被能干有钱的老公宠着,开着小车满街窜,花着大把的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更加不平衡,论长相论能力,她并不比她们差,为什么她们就能不工作只享受,她却得起早贪黑的拼命赚钱?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邵伟无能窝囊所造成的。虽然她痛恨背叛婚姻的人,她也绝对不会做对不起邵伟的事情,但这种不平衡的心理却时时在她心里滋生。她觉得邵伟就应该用做饭干家务来弥补他不能带给她优越的物质享受的缺憾,他就应该受她指示,听她派遣,围着她转。
  四年了,她已经把邵伟的脾气摸得透透的,邵伟就像风筝,她就是放风筝的人,他的一切都攥在她手中,既是他再想飞,也有她手中的线牵着。他永远也飞不出她的手掌心。就像这次吧,虽然邵伟在生她的气,很少和她说话,但他不还是照样做家务照顾她吗?她一直认为,男人不能娇惯,一旦捧上天,再想拉下来就难了。所以,她以主动和他说话当做向他认错道歉,可她没想到,邵伟竟然不原谅她。不说话就不说话吧,她是不会再向他低头说软话的。等她挣足了钱买了车,到那时候,她就不信邵伟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他一定会仰视她夸奖她的。
  二十六
  白露过后,天气开始转凉,人们都纷纷穿上了毛衣秋装。
  与外面相反,菜棚里依然热的人满脸汗水。大姐夫妻,他们的女儿还有大妈都在菜棚里忙碌。邵伟则在辅导大姐的儿子作画。国庆中秋双节就要到了,举国上下都在倡导爱祖国构建和谐社会家庭。昨天他的老板交给了他这项公益设计项目,就连教育局也在举办小学生爱祖国画展比赛,选出的优秀作品不仅要到市里省里参赛,还要有免费接受名画家的指导培训呢。这么好的机会邵伟一定要帮大姐的孩子实现。
  自从妈妈走后,邵伟陷入了深深地愧疚中不能自拔,他为自己没能让辛苦一辈子的妈妈享上一天福而自责,更为自己没能在妈妈身边尽一天孝而感到难过。他以为妈妈的去世可以让妙妙有所醒悟,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妙妙依然我行我素,不知愧疚,这让他失望心寒,他不想回家不想面对妙妙,每天除了上设计部,就是来到这山清水秀的村庄。这里可以让他失落的心灵得以平静,这里可以让他的设计灵感如泉水般的喷涌,这里的田野让他感到熟悉,这里的人让他感到朴实亲切,在这里,他可以感受到家的温馨,在这里,他可以感受到妈妈般的关爱。在这里,他可以毫无顾忌的把家里的事情心中的烦恼都告诉大妈一家人,大妈也会谆谆善诱的宽慰他开导他。
  菜棚里,大姐和大妈在给高架西红柿打叉,大哥行动不便,和女儿给苦菊浇水。看大妈累的满头大汗,大姐的女儿赶忙拿浸湿给奶奶擦汗水,大妈则说:“我没事,先给你妈擦擦吧。”女儿拉拉奶奶,示意奶奶往对面看,只看见对面,大哥拄着双拐,艰难的给大姐擦汗,大姐满脸幸福的夺过搭个手中的毛巾,为大哥擦去脸上的汗珠。
  望着大妈开心的微笑,大哥大姐幸福的表情,邵伟羡慕极了,多么温馨幸福的一家人呐!他灵机一动,掏出相机拍下了感人的画面,作为他设计的素材。
  孩子的画完成了,邵伟走到了大妈面前,静静地看她在干活。
  “孩子,和妙妙和好了吗?”大妈一边忙着打叉一边问邵伟。
  “没有,我不能原谅她的满不在乎,也不想面对她。”提到妙妙,邵伟的脸上又布满了失望。
  “这可不行,两口子最重要的是交流,要让对方知道你想要什么,长时间不说话,只会让你们越来越隔生。”看邵伟不说话,大妈指着正在打叉的西红柿苗说:
  “经营一个家就像侍弄这些西红柿一样不容易,要育苗,栽种,等苗长大了,还要固定,打叉,浇水喷洒营养素,之后才能收获。一个家也一样,它需要两个人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时间久了需要用心这根绳子来固定,思想抛锚了分叉了,要多谈话多沟通,把叉给打掉,才能使家更牢固更幸福。”
  大妈的这番话点醒了他,让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自己好糊涂啊,躲避冷战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从老家回来至今,他和妙妙说过多少话?妙妙倔强要强,不愿主动认错,他是个男人啊,怎么不能大度一点主动和她交谈呢?逝去的妈妈不是希望他能过的幸福吗?这个家不能散,他一定要想办法努力使他的家像大哥家一样温馨幸福的。
  二十七
  深秋早晨的街道上,两旁的树叶已渐渐枯黄,秋风吹来,片片枯叶随风飘落,只有大路中间草坪里的小草还依旧翠绿,让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那片片绿叶上的颗颗露珠让人们感受到秋的凉爽。
  尽管是早晨,可街道上却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家家店门前悬挂的彩旗在迎风飘扬,国庆的喜庆还没有退去,中秋的喜气就要来临。为了招揽顾客,店主纷纷把他们的商品摆到了门前的街上,他们脸上挂着微笑,和来往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打着招呼,介绍着他们的商品,经过讨价还价,店主和顾客分别拿着钱和商品迎来送往。
  邵伟随着人群在一家月饼摊前停了下来。
  “大哥,中秋节要到了,来点月饼吧,咱这月饼皮儿薄馅儿厚品种多,五仁儿的水果的枣泥的样样齐全!”店主大姐在极力介绍着自己的月饼。
  邵伟在摊前看了好久,也没有发现妙妙爱吃的糖桂花馅儿的月饼。那还是在他们刚结婚那年的中秋节,邵伟无意在街上买了一斤糖桂花馅儿的月饼带回家,谁知不爱吃月饼的妙妙尝了一口居然像个小孩子似的直嚷着好吃,看到妙妙开心的样子,邵伟假装不爱吃这种味道的月饼,都留给了妙妙吃,后来再去买却已经买完了。以后的中秋节,他再也没有看到这种月饼。
  “你想要什么馅儿的月饼?”看邵伟在瞅着月饼,店主热情的问。
  “有糖桂花馅儿的月饼吗?”邵伟不甘心的问。
  “没有,好多人不习惯桂花的辛味。”看邵伟不买她的东西,店主漠然的说。
  “我老婆别的月饼都不爱吃,就爱吃糖桂花馅儿的。”邵伟一边转身一边小声嘟囔。
  “你去最东边那家看看吧,也许他那里有你要的月饼。”也许是店主听到了他的话而为他感动吧,她告诉了邵伟糖桂花月饼的地方。
  只要有希望就不会放弃,邵伟谢过店主后大步往东边走去。
  保险公司的办公室里,妙妙正在和一家电子厂的胡老板通电话啊,胡老板是个拥有三个大厂五个分厂的大老板,他拥有上亿资产,是个腰缠万贯的大富翁。妙妙听说他不仅要给他的员工投保,而且是每人两份,这样的大生意人人都想做,可人人都不敢做他这份保单。因为他特别好色,而且声称他的这些保单只交给漂亮的女职员做。好多姐妹虽然为这不菲的提成动心,但但却因为是胡老板大家都望而却步。妙妙也胆怯,可三万多块的提成太诱人了,如果做成了这批保单,她的车子就不用等到明年了。在保险行业做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人她没有见过,她相信以她的胆识智慧对付胡老板绰绰有余,她一定会安全的拿到这批保单的。通过电话,妙妙巧妙地安排在下午五点和胡老板在新世纪饭店商谈保单的具体事宜。
  放下电话,妙妙既高兴又担心,她为即将拥有自己的车子而激动,又为下午的安全而忐忑。
  为了下午的见面,妙妙特地到发廊把头发修整了一番,毕竟她不是妙龄少女了,既然下决心做了,她就得确保成功。看看镜子中风采依旧的自己,妙妙自信的笑了。走出发廊,她特地到了车行看了看,最后相中了一款红色的家用小轿车,售车的小姐看她的穿着,脸上露出不相信的表情,妙妙最厌恶这些以貌取人的小人,她一气之下,妙妙随手掏出了一千块钱,作为定钱,并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售车小姐,然后昂首挺胸的走出了车行。
  二十八
  吃过午饭,邵伟就开始悄悄准备晚饭了,除了妙妙爱吃的糖桂花馅儿的月饼之外,他还做了四样妙妙爱吃的小菜,他想给妙妙一个惊喜,也想趁这样的夜晚唤起妙妙的回忆,使他们能和好如初,回到当初幸福甜蜜的时光。
  下午四点刚过,妙妙就准备出门了。见妙妙要出去,邵伟问她
  “你去哪里?”
  “约了胡老板,在新世纪谈保单的事。”邵伟已经好多天没和她说话了,见他主动问她,妙妙也回答的爽快。
  “早些回来,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我会的!”多天来的冷战,让妙妙也感觉到郁闷,邵伟能主动和她说话,这让她暗暗高兴,她从没有想过要和邵伟散伙,只是要强的性格让她不肯低头,现在,邵伟既然给个台阶,她也乐得痛快的下了,她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说:最后还得你向我低头。这使她更加坚信了“男人不能惯着”这句话。
  已经到了晚上六点了,可是妙妙还没有回来,看看已经凉了的饭菜,望望渐渐昏暗的天空,邵伟担心妙妙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他锁上家门直奔新世纪饭店。
  下午五点十分,新世纪饭店八号包间里,坐着忐忑的妙妙,她不知道胡老板会给她出什么难题,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应付得了。
  “李经理早!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被李小姐拦住,她求我把保单给她做,生意人看中的是信用,既然和你说定了,哪能再给别人做呢?”不愧是胡老板,老奸巨猾。妙妙心里这样想,嘴上却在说
  “谢谢胡老板的抬爱。大家快坐下,我让服务生上菜,我们边吃边谈。”看到胡老板还带了俩个下属,妙妙才放下心来。
  “我和李经理谈事,你们在外面等着。”妙妙高兴地太早了,胡老板把那两个人支开了。
  服务生端上最后一道菜,出门的时候顺便把门给带上了,包间了就剩下胡老板和妙妙两个人。妙妙吓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李经理,为我们初次合作,干杯!”一上来胡老板就主动给妙妙敬酒。妙妙毫不推辞的喝下下去。
  “李经理豪爽,来,这第二杯祝愿李经理越活越年轻,越长越漂亮!”
  “预祝我们合作成功!”胡经理的三杯酒,妙妙全都喝下了,对于喝酒,妙妙不怕,做保险这么多年,不仅使她的阅历增加,她的酒量也见长不小。
  “胡经理,我知道你不比我们,你是个大忙人,我们一边吃一边谈,争取早点把保单签了,你也好忙你的生意。”三杯酒下肚,妙妙直奔主题。
  “不忙不忙,我们先谈谈其他的。”胡老板不慌不忙的直视着,像要透过衣服看穿她似的。他的目光让妙妙胆怯慌乱,不由得底下了头。她想站起来逃离这个房间,可又舍不得诱人的提成,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平静的迎着胡老板的目光。
  “胡老板想知道些什么呢?”妙妙只好小心的和胡老板周旋。
  “看李经理的外貌这么年轻漂亮,一定有个帅气能干的老公吧。”人的共性是都爱听好听的恭维的话。尤其是女人,妙妙也不例外,听到胡老板这样说,她心里很舒服,为了更快拿到保单,她违心的说:“哪有,人家还没男朋友呢!”这发嗲的话一出口,就连妙妙自己也感到吃惊,她最憎恨虚伪的撒娇的女人,今天自己这么也学会这样了?真恶心!她恨金钱恨车子让她改变了自己。
  “是吗?太好了,能结识李经理这样漂亮能干的女人,我胡某真是三生有幸啊!”胡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往妙妙跟前凑。
  “胡老板,咱先把保单签了,我会好好陪你聊聊的。”见胡老板靠近自己,妙妙机灵的拿出资料挡在了他面前。
  “生意人讲的是信誉,我签了单,你会和我聊聊的对吧。”见妙妙松口了,胡老板拿起了笔准备签保单。妙妙趁他不备,迅速把半粒安眠药放进了他的杯子里。她想等保单签了之后,让胡老板把杯中的就喝了,然后他再趁机脱身。
  看着胡经理的手,想着即将到手的钱,车子,妙妙陷入了美好的遐想之中。
  一阵手机的铃声把妙妙惊醒,也让胡老板停下了手中的笔。
  妙妙掏出手机,看到是邵伟打来的,她吃了一惊,一边握着手机一边打开房门往外走。当她刚打开房门,正好与专心打电话的邵伟装了个满怀。
  原来,邵伟来到饭店后,不好意思到前台询问,只好挨门寻找,看到好多房门都关着,才拨通了妙妙的手机。
  “走,到一边说!”见胡老板的下属站在门口,妙妙拉着邵伟悄悄地说。
  “李经理,外面的是谁,让人家过来说啊。”胡老板在屋里说道。看躲不掉,妙妙只好硬着头皮把邵伟带到了屋里。
  “他是谁,不介绍一下吗?”胡老板打量着邵伟问妙妙。
  妙妙半天没有回答,平常她都不愿和他一块出去,现在当着胡老板的面,她给没有勇气说出邵伟是她老公了,再说,她刚才告诉过胡老板还没有男朋友呢,如果实话实说,不就显得她不诚实了吗?
  “他是我邻居,来问我投保的的事情。”看邵伟张嘴想说什么,妙妙一边把邵伟往外推一边说“你先回家,我这正忙着,完了我回去跟你详细解释。”说完就把邵伟关在了门外。
  二十九
  懵懵懂懂,邵伟也不知自己怎样回到家的。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像是在做梦,又像是真的发生过,他不是妙妙的老公吗?什么时候成了她的邻居了?他不是担心她的安全才去接妙妙的吗?怎么又成了请教她投保的问题了?
  邵伟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家里,仔细回忆着饭店的那一幕,他想起了胡老板看她的眼神,想起了妙妙对胡老板介绍他的话,想起了妙妙推他出门的慌乱眼神,他忽然明白了,妙妙是不愿让胡老板知道他们的夫妻关系。他知道,自己长相平平,可当初是妙妙主动选的他啊。现在为什么又要嫌弃他?他承认,他没有妙妙挣得钱多,可没有他上班之余在家里洗衣做饭她能安心出去打拼吗?
  当初,邵伟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拿不到证书,他只是觉得一个家里总要有人做出牺牲,既然妙妙是他的爱人,又那么渴望拿到证书,他就愿意为她牺牲自己。他想不到,她的牺牲换来的竟然是妙妙没有勇气在外人面前承认他们的夫妻关系。四年来,他一直再为这个家尽力,一直忍让着妙妙,他默许了她独自打胎,他原谅了她在妈妈临终时没在面前尽孝,他吞下了妙妙对他热潮冷风的内心的苦楚,他还能容忍什么?
  看看桌上那些已经凉透的饭菜,他的心也彻底的凉透了,上午还满怀信心的渴望找回幸福的家的他,现在就想被掏空了似的浑身无力;望着桌上那些他跑了许多地方才买到的糖桂花馅儿月饼,邵伟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懑,他想找人倾吐,找地儿发泄,可他又能给谁倾吐,向谁发泄,只有敲击键盘,把他的苦恼写出来。
  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圆圆的月亮。邵伟感到无奈绝望。明天就是中秋节了,此刻也许家家都团圆在一起,只有他一人陪伴着月亮。本想今晚和妙妙好好谈谈,让昔日的和谐回到他们中间,然后回她家一起陪妈妈过中秋的,谁知,他的努力白费,他的幻想付诸东流。
  月光静静地洒在地上,照的万物一片光亮,可它却不能照在邵伟的心上,给他指一条前行的方向。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妙妙还没有回来,邵伟已经不再期盼什么,他只想让把自己灌醉,让自己麻木,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家里的电话响了。“叔叔,快看电视!我的画儿得奖了!”是大姐的儿子打来的,电话里面还传来了大姐一家开心的笑声。
  已经喝得半醉的邵伟放下电话,又从柜子里掂了两瓶酒,跌跌撞撞向大姐家走去,这样的夜晚,他也怕孤单,他也渴望温馨,渴望感受幸福。
  见这么晚了,邵伟提着两瓶酒出现在他们家门口,大姐一家人都感到有些意外。
  “邵伟,你喝酒了?你和妙妙和好了吗?”看到邵伟满身的酒气,大妈关心的问。
  “高兴!孩子得奖高兴!大哥,来!咱哥俩喝一盅,好好庆祝一番。”邵伟避开大妈问话,冲着大哥说。
  几杯酒下肚,邵伟的话就多了起来。
  “大哥,活了大半辈子,我感觉自己很窝囊,挣不到更多的钱,给不了老婆想要的幸福!让老婆瞧不起!”
  “兄弟,看看我,我还不如你呢,自己废人一个,还得让老婆辛苦赚钱养家,老妈为我操心。”大哥说道
  “夫妻本是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分什么挣钱多少,只要家人平安健康的在一起,就是幸福就该满足。”大姐的这番话让大妈和孩子都开心的笑了。
  “我最开心的是拥有一个善良的好妈妈,娶到了这样的好老婆,得到了俩个可爱懂事的乖孩子。”大哥的话里透着幸福满足。
  大哥的话又勾起了邵伟的烦闷,他不再说话,只是一杯酒一杯酒的猛灌,大家拦也拦不住。一瓶酒没喝完他就已经酩酊大醉了,还吐的满身都是。
  无奈,大妈和大姐用尽力气把不醒人事的邵伟扶到床上,大哥把邵伟的脏衣服脱下来让大姐拿去洗了。
  三十
  从饭店里出来,妙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若不是邵伟的出现,胡老板早就签下保单了。害得她又和胡老板周旋了好一阵才办成事情安全脱险。想到明天就能拥有自己的车子了,妙妙高兴地就要跳起来。
  天空的月亮又圆又明,就像懂得妙妙的妙妙的心情似地。明天十五,虽然距离娘家很近,但一定要开着新车子回娘家,她要让妈妈和然然他们对她刮目相看。
  “是妙妙吧?这么晚上哪去了?”一辆小车停在了她面前,是爸爸和桂云。
  “回家!”也许是心情好吧,要在以往,妙妙是不会理睬爸爸的,但今天她心情好。
  “上车吧,我送你回家!”爸爸无视桂云不高兴的眼神。桂云的眼神妙妙看到了,她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了,心中的那份仇恨立刻又涌了上来。
  “用不着,我可不会用钱收买男人,破坏人家的家庭。也不会为了钱丢掉老婆孩子不管不顾。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辆破车吗?请我都不坐。你们听好了,明天我也要有自己的车子了,比你们的好,比你们的贵,但我是靠自己的努力赚来的。我能有今天的一切,这要谢谢你们了,没有你们当年给我的痛苦,我也不会自立自强。我会永远记住你们对我的“好”的。走啦,明天带着我妈兜风去。”。
  一口气说完这些,妙妙觉得很过瘾。听着身后传来桂云和爸爸的争吵声,妙妙像个得胜的将军似的,昂首阔步心花怒放,压抑多年的怨恨,她觉得今天才得以释放,她在宁静的夜晚高声唱起歌来,这歌声足以让桂云和爸爸听到。
  回到家里的时候,妙妙才发现邵伟不在家,转身看到桌子上都是她爱吃的菜,她不仅暗自高兴:邵伟还算有眼色,知道我今天要成功,早就把可口的饭菜准备好了。在饭店,面对胡老板,提心吊胆的,只想到自我保护了,哪顾上吃东西了,现在她感觉肚子在咕咕叫呢。妙妙拿起了盘子旁边的筷子刚要动,却瞟见了桌子里边放着的月饼,她凑近了立刻就闻到了桂花独有的味道。她急忙拿起一个狼吞虎咽的垫了垫肚子,这才拿起手机给邵伟打电话。
  大姐的家里,邵伟喝得烂醉躺在大姐的床上睡得很沉,大姐一家都在大妈的屋里说话,大姐的儿子不放心他的老师叔叔,一个人在妈妈的房间里守着沉睡的邵伟。
  枕头旁边的手机响了,男孩推了推沉睡的邵伟“叔叔,醒醒,你的手机响了!”可无论他再用力推,邵伟还是睡得很死,看手机响个不停,孩子拿起了电话。
  “邵伟,你在哪儿?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找我叔叔吗?他在我妈妈的床上睡觉呢。”孩子看着熟睡的邵伟实话实说。
  “你是谁?”
  “我是豆豆啊,你是谁?”男孩说完之后对方就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妙妙像在做梦,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可豆豆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疼!她才明白这是真的。邵伟躺在了别的女人的床上!
  短短的一分钟,妙妙的心情由高兴变为生气愤怒。自己辛苦工作,拼命赚钱,想不到邵伟竟然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如果邵伟现在在她面前,她真敢把他撕烂捏碎,再生吞活剥。她平生最恨男人背叛家庭背叛感情,虽然她对邵伟没有感情可言,但她也决不允许邵伟背叛她。
  妙妙把一斤月饼都吃完之后,又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但还是觉得不解气,她又起身去厨房翻东西吃,可找来找去只找到了一份烙饼,她又把它吞了下去,这才回到屋里等着邵伟回来。
  早晨五点多钟,昏昏沉沉的妙妙起来倒水喝,才发现邵伟在收拾满桌的碗盘。
  “昨晚到哪里风流快活了?”见到邵伟,妙妙的气不打一处来
  “我去哪里你在乎吗?我不是你的邻居吗?我去哪儿和你有关系吗?”邵伟一反过去的懦弱冷冷的说。
  “我是为了赚钱买车子才应付胡老板的,别说我没有什么,就是我真的出去那个了,也不过分。你也不照照自己,德行吧,还和别人偷情,下流!”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一旦超出了这个限度,那就会像发怒的狮子一样势不可挡。妙妙的话和蔑视的眼神让邵伟再也忍无可忍了。
  “李妙妙,别太过分啊!我昨晚就是喝醉了才在大姐家停留的,他们一家都在,我什么都没做。卖菜的大姐一家都是好人,你侮辱我可以,但别侮辱她!”邵伟气得大声嚷道。
  “原来是卖菜的啊,我说呢,谁会看上你啊?要样没样,要钱没钱,窝囊废一个,你们才是绝配!”妙妙气急败坏的说出了真话。
  “你终于说出来了。原来你看不起我,嫌弃我。原来我在你心中是一个窝囊废!”
  “难道你不是吗?看看家里的房子,屋里的一切,那样不是我拼命赚来的?指望你挣得那些钱,啥时间能住上自己的房子啊?别人的老婆都有老公养着,有大把的钱花着,我却要拼死拼活的赚钱养活自己,别人的老婆有老公给买的车开着,我却要自己赚钱买车,你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既然这样,那么多有钱的帅气的能干的男人你不找,为什么要找我?”邵伟觉得妙妙越来越陌生了
  “当初就因为你没钱我才选择你,我以为长得丑没钱的人都有自知之明,我想不到你会和我爸一样背叛家庭。”想到这些,妙妙恨得牙痒痒。
  “我没有背叛你,我没有!”邵伟感到委屈。他没想到他一心一意爱着的妙妙竟然这样不可理喻,四年了,他对妙妙怎样她应该最清楚啊,四年了,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捂热的,可她却依旧冰冷。
  “我告诉你,我可不像妈妈和然然那样懦弱,我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别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连我身上的睡衣都不如,睡衣我天天晚上还要穿,你嘛,我要你滚蛋你就得滚蛋!”妙妙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过分。
  “不用你撵,我自己也会走的,和你这种可怕的女人在一起,有什么幸福可言?”说完,邵伟摔门而去。
  三十一
  邵伟走后,妙妙把自己关在家里,动也不动的蜷曲藤椅里。昨天还在为成功和胜利满心高兴的她现在却充满一种极大的挫败感。
  她以为邵伟就像她手中的鼠标一样,可以随她掌控,指哪儿到哪儿,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失控;她以为这一辈子邵伟只会围着她一人转,为她洗衣做饭,为她高兴忧烦,她想不到有一天他为别的女人辩解,和别的女人有染。她不知道当初妈妈面对爸爸的背叛怎么会不憎恨不生气,反而整天的思念整日以泪洗面。反正她痛恨这样的男人,她觉得这让她丢人,比自己背叛还要难看。
  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了,说好今天一块回娘家过中秋的,可她却不想出门,她怕看到人们开心的笑脸,她怕看到家家幸福的团圆。她也不想去公司,公司今天放假,都回家过中秋了,她更不想上网看东西,她觉得没心情,也没一点往日的精气神儿。
  往日的这个时候,她早就吃过邵伟做的早饭了,今天却没有人再为她做饭了。她起身进厨房想做点什么吃,可因为好久没有做过饭了,竟然连米面油放哪里都不知道,这些琐碎的家务事平时都是邵伟做的,她哪里插过手啊?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面桶,她简单给自己做了一碗稀饭,可吃在嘴里竟然索然无味,她不得不承认,还是邵伟做的饭好吃。原来在娘家的时候,因为家里过的急,一天的主食除了烙饼稀饭,就是面条,除了盐很少放其他作料,和邵伟结婚后,他做的饭菜不单单要求成熟,还爱放一些作料,讲究色香味,妙妙曾经不以为然的对他说:只要把饭做熟就成,何必浪费时间做那么好看。她记得当时邵伟说:“放作料能让饭菜更好吃,颜色搭配看以增进食欲,就像生活,不能单单只是工作挣钱,还需要添加一些温馨浪漫的情调当做作料,家才能幸福,生活才觉甜蜜。”那时她还讥笑邵伟像个女人,尽追求一些女人所要的浪漫,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单一的饭菜并不好吃,这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做的放作料的色香味色香味儿都具备的饭菜,她却为了钱没有给过邵伟一丁点的浪漫情调。甚至还因此嫌弃他窝囊。
  真奇怪,不是最憎恨邵伟吗?为什么还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他做的饭菜?不是自己赶他滚蛋的吗?为什么他走了反而觉得孤单?妙妙懒得去洗碗,把饭碗往桌上一推,又呆坐在了藤椅里。
  妈妈打过来电话了,说有急事要出去,让妙妙他们不要去她哪儿过中秋了,电话里听她的声音很着急,而且不等妙妙问话就挂了电话。不去刚好,妙妙正不想去呢,她怕妈妈问起邵伟,也怕妈妈看出她的不开心。她想给自己放一天假,让自己清净一会,可手机不停地响,不是给她介绍投保的,就是找她联系业务的,要在以往,她满心高兴的答应的,但不知今天怎么了,她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都一一推掉了。怕再有电话打扰,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浑浑噩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从窗外望去,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今天中秋节,应该有月亮的,可天空却漆黑一片,月亮似乎也生气不知躲到哪里伤心去了。妙妙已经呆在藤椅里好久都没有动了,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饭,但她一点也不觉得饿,也不想动。
  又一阵铃声响起,妙妙赶忙拿出手机,才想起自己的已经关机了,她顺着声音找去,在沙发的靠背下找到了声音,是邵伟的手机在响,因为生气,邵伟把一切都丢在家里了,包括公司给他的电脑,家里房门的钥匙,就连钱包也丢在了家里。是赵易鑫打来的,看手机一直在响,妙妙接通了电话:“邵伟,你干什么?到现在也不把设计给交上来,让人家催到家里来,还让不让过节了?”
  “是赵总啊?对不起,邵伟有事出去了,不在家!”妙妙不愿让人知道他们争吵了。
  “是弟妹啊,邵伟回来了你让他赶快把设计交上来,或者直接发过来吧,对方催了好几次了。”赵易鑫焦急的说。
  看邵伟的电脑在家,妙妙打开电脑,把设计图发了过去。当她要合上电脑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好奇心驱使她想看看邵伟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和那个卖菜的女人到底有多亲的关系。
  当她登录到邵伟的空间时,她惊奇了。他的主页竟然全是她的照片,下面还有几个字“今生为你守候”。哼!四年的时间就找别的女人了,还今生守候呢?男人就会甜言蜜语的骗人。妙妙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打开了他的日志。
  日志没有多少篇,但都是邵伟自己写的,看日期都是在他到设计部之后写的,时断时续。
  刚看的时候,妙妙还一副生气的样子,越往后看,她就被日志深深地吸引了。
  日志里面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感人的誓言,里面只是记载了一些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和邵伟的感想以及他和买菜大姐一家的相识到熟悉到交心的过程。这些年她只顾得挣钱买车买房,哪还有时间去顾及邵伟心里在想什么啊?她以为邵伟是个头脑简单胸无大志的窝囊蛋,她没有想到,邵伟有这么高的设计天赋,他还是公司缺少不了的设计主干,他以为邵伟只是需要一个家,一个妻子,她没想到他最渴望的还是家的温馨。普通的日志,平凡的话语,字里行间都透着邵伟对她的关心,对幸福的家的渴望。
  到现在妙妙才明白,她误会邵伟了。这些年,邵伟一直都在忍让她,包容她。邵伟一直想让她原谅她的爸爸,可她却认为他是贪图爸爸的礼钱。他在日志中写道“以宽大的胸怀,包容他人的过错,原谅他人对你的伤害,你才能活的开心快乐,不然,你将会在仇恨的烈火中焚烧自己,你将永远得不到快乐。”
  仔细想想,邵伟的话一点没说错,这些年,除了新婚那几天她是快乐的,以后她一直活在厌恶爸爸憎恨桂云的痛苦里,为了钱,她忙忙碌碌,累死累活,为了恨,她没有真正开心过,也没有真正的笑过。现在她得到钱了,却没有一丝快乐的感觉。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妙妙不仅担心起邵伟来,这样的雨天,身无分文的他会在哪里安身?她好希望邵伟能打电话回来,那她一定会向他道歉,给他认错。
  猛然想起她的手机还关着,她连忙开机,生怕错过了邵伟打来的电话。
  果然,刚开机,就来电话了,妙妙赶忙接通“喂!是邵伟吗?”
  “李经理,我是车行的,你定的车子什么时间来提?”听到不是邵伟打来的,妙妙失望的挂了电话。
  三十二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妙妙赶忙翻看手机,可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邵伟没有打电话回来,更没有回家。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像少女伤心地眼泪,给深秋增添了一份凉气。
  妙妙惦记着邵伟,她无心上班,第一次向公司请了假,她想到邵伟可能去的地方找找看。可是到哪里找呢?妙妙想到了卖菜的大姐。她锁上屋门,准备到菜市场问问大姐。谁知她锁好门刚要走,转身看到一个老太太拉着一个小男孩站在了她面前。
  “你是妙妙吧?”老太太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妙妙看着老太太莫名其妙的问。
  “这是我孙子豆豆,邵伟是他的画画老师。前天晚上邵伟和我儿子一块喝酒醉倒在我家,我和媳妇儿把他扶到了床上。孩子小不会说话,我怕你们生气……”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妙妙就赶忙打断说
  “是大妈啊,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
  送走大妈豆豆,妙妙没了主意,她不知道邵伟会去哪里,电脑在家,他一定不在设计部。他也一定不会去打扰他的弟弟们的。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姐姐啊,你找妈妈什么事?”是然然接的电话。
  “你什么时间回来的?妈妈在家干什么?”妙妙不好直接问。
  “爸爸出车祸了,我和妈妈在医院呢。”
  也许是邵伟的日志在起作用吧,妙妙竟然一反往日仇恨,问清地址向医院赶去。
  妙妙走到病房门口,她看到房门虚掩着,桂云在病床上躺着,身边站着柳茵、然然,然然的孩子,还有缠着纱带的爸爸。她停下了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只听到床上的桂云说:
  “柳茵大姐,我想了好久,才做出决定,我要把豪杰还给你。”
  “你说什么傻话?你和他过了十多年了,为什么要分开?”柳茵吃惊的问
  “大姐,当年我第一眼就爱上了豪杰,看到他对我不理睬,我就利用他炒股的机会,让他负责累累,再用钱把他夺到了我身边。我以为得到了他就得到了幸福,可是我得到的只是一个躯壳,他的心还一直在你们母女那里,为了让他彻底死心,我狠心赶走了妙妙,让你们的影子在他面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我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夜里躺在他身边,我还是听到他在梦里叫着你的名字,我不明白,论年纪,论相貌论金钱,我哪里比不上你?现在我明白了,我的确比不上你,你能用一颗宽大的心,不记恨我抢走你的丈夫破坏你的家庭,为我输血,我心里却只装着金钱和妒忌。感情不同于其他,夺来的总不属于自己,所以,我决定和豪杰离婚,把他还给你。大姐,对不起,我为这些年给你造成的伤害向你道歉!”
  听到这里,妙妙真想冲进去狠狠地揍桂云一顿,她只是单单的给妈妈造成了伤害吗?伤害最大的是她妙妙啊,是她让她失去了父爱,失去了快乐的童年,是她让她不再相信感情,是她让她伤害了邵伟……
  她正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因妈妈的一番话停下了。
  “妹妹,快别这么说,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你把身体养好,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她一直都以为妈妈懦弱,她甚至厌恶妈妈整天为爸爸流泪,现在,看着他们开心的在一起,她开始怀疑自己。
  天空还在下着细雨,街上的行人稀少,偶尔从身边经过,也是打着雨伞,脚步匆匆,只有妙妙一个人独自在雨中漫步目的的走着,走着,细雨打湿了她的长发,淋湿了她的衣服,她却全然不知,只是慢慢的走着走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寻找什么……
  三十三
  深秋的雨多情而缠绵,已经三天了,它忧伤的泪水还没有流尽,依旧淅淅沥沥诉说着哀伤忧愁。
  老家破旧的砖瓦房子里,邵伟呆呆的坐在床边,思想者,回忆着。
  这张床上,妈妈曾抱着他哼着小曲儿哄他睡觉;这张床上,妈妈曾端着亲手熬的小米粥一口一口的喂生病发烧的他喝下;这张床上,妈妈曾天天在这里睡觉休息;这张床上,还留着妈妈的体温,妈妈的味道。此时此刻,邵伟的眼前有浮现出妈妈临终时的情景,他仿佛看到了妈妈躺在床上,眼中透着期待,吃力的,挣扎的望着桌子旁边那捆还滴着雨水的艾蒿;他仿佛听到了妈妈在说“伟子,妈希望你过得幸福开心。”想到这些,眼泪再次溢满了他的眼眶。他在心里向妈妈哭诉着:妈妈,您为了我的幸福奉献了自己的生命,您希望孩儿过得幸福,可我却让您失望了。妈,对不起!对不起!
  当妙妙满怀希望,踏着泥泞赶到邵伟的家门口时,发现家里门锁紧闭,她失望的瘫坐在了门口的石凳上。秋雨霏霏,气温骤降。身无分文,衣衫单薄的邵伟究竟会去哪里?她后悔自己误解了邵伟,更后悔自己用尖刻,恶毒的话语伤透了邵伟,她好希望邵伟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有机会像原来一样叫他一声大哥,向他道歉,求他原谅。可茫茫大地,她到哪里去寻找啊?她的心里在呼喊“大哥,你在哪里?”可回答她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扑面而来的风声。
  秋雨瑟瑟,淋湿了妙妙的衣服,也淋湿了她的心,因匆匆赶路的汗水此刻也随着希望消失,围绕她的的只有秋风秋雨带来的寒冷,腹内空空的饥饿。一向自信有主见的她此刻却束手无策,犹豫不定。她抱紧双臂,茫然的等候在家门口……
  “是谁在那里啊?”一个老人的声音把她惊醒,透过细雨,她看到一个老大娘向她走来。
  “大娘,我找邵伟。”妙妙说。
  “你是邵伟家的吧?我见过你的相片呢。我是你隔壁的大婶。”老人端详了半天才认出来。结婚四年,妙妙很少回来,难怪大婶不认得她。
  “大婶,邵伟回来过吗?”妙妙急忙问。
  “他刚才还在家呢,这会可能又去他妈的坟上了吧?伟子这娃儿,也不知是咋了?回来这俩天不吃不喝,不是到坟份上陪他妈,就是在家里看着他妈的相片发愣……”听到邵伟的消息,不等大婶说完,妙妙就急匆匆的往婆婆的坟上跑去。然而,当她匆匆赶到婆婆的坟上时,却发现邵伟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坟边凌乱的脚印表明邵伟到过这里。当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她瞥见了墓碑上婆婆的照片,她停下了脚步,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端详着婆婆:饱经风霜的脸上清晰地刻着沧桑岁月留下的皱纹,一双善良的眼睛望着她,好像在问“媳妇儿,你的头疼好了吗?妈给你的艾蒿管用吗?你和伟子要好好过日子啊!”
  想想婆婆对她的牵挂,关心,再想想她对邵伟的藐视,妙妙“扑通”一声跪在了婆婆的坟前一边痛哭着一边诉说着:“妈,妙妙来向您赔罪了,您看到了吗?妈妈,媳妇儿对不起您,对不起大哥,媳妇儿好悔好恨自己啊。妈,您曾劝过我说哪有闺女和亲爹记仇的?我不但不听劝,还认为你们是贪图我爸给的两万块钱,为了钱,为了恨,我拼命赚钱,我以为有了钱就有了快乐有了幸福,可是当我拥有了钱之后,我才发现我失去了许多最珍贵的东西。为了钱,我整天忙碌奔波,为了钱,我狠心打掉了自己的孩子,也打掉了你和大哥的希望,为了钱,我鄙视大哥,把大哥赶了出来,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能原谅我吗?我现在才知道,活在仇恨中是不会开心的,拥有再多的钱也买不来家的温暖和幸福,妈妈,看到然然的孩子聪明可爱,看到街上父母牵着孩子的小手脸上流露的满足,我好后悔,妈,我错了....”
  “闺女,人这一辈子哪有不犯错的?知道错了,改了就好。我想你妈和伟子会原谅你的。”妙妙只顾着哭诉了,竟然连放羊的老人站在身后都没有发现。
  “大爷,你看到邵伟了吗?”妙妙满心希望的问
  “我来的时候看到他,他说要回设计部去办点事情。”
  听了大爷的话,妙妙顾不上饥饿寒冷,又急忙往回赶去。
  三十四
  傍晚的街道上,天空一片昏暗,暗的遮盖了越下越大的秋雨。时间尚早,街上却很少有行人,只有赶着回家的车辆在急速的穿梭。
  已经有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能支撑着从老家走到这里,邵伟的体力也耗费尽了。他只想回到公司,找点吃的垫垫肚子,然后躺下好好休息一下,想想自己今后的路该怎样走。
  他已经从那个家里滚蛋出来了,那个家再也不属于他了,妈妈也去了,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再也没有家可以回了。
  当初妈妈曾经向他叨咕过,她说妙妙太要强,太偏激,他以后只有受气儿的份儿,更别说过好日子了。邵伟不以为然,他以为只要他用心呵护她,爱她,她一定会被感动的,他相信,只要他用全部的爱经营他们的家,这个家一定会是个温馨幸福的港湾。可是,他已经尽力了,却还是没能让妙妙改变,没能守住这个家。他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是对妙妙一味的忍让,还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唉!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最需要的是吃东西,睡觉。不知道此刻妙妙在干什么?还记不记得用艾蒿水熏头?现在也许她的气还没有消,等到明天,他得再回那个家一趟,他必须得把公司的电脑给拿回来。再次回去,他不知道迎接他的是什么更难听的谩骂。
  一阵喇叭声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邵伟抬起头,发现一辆车从对面开了过来。他匆忙躲到一边,明亮的车灯照耀着身后刚才的街道。因为灯光,邵伟看见一个女人朝着公司的门口匆匆而来。那个女人是他的妙妙。他相信妙妙是找他来的。但他却不知道妙妙来了,接下的事情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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