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

　　苏米轻轻的绕到我后面，踢了踢我的脚跟：“嗨，帅哥。”
　　我皱了皱眉，放下手头的事，转头看着她那美丽的微笑，我知道，如果我三秒钟内不理她，她那尖尖的高跟鞋鞋跟将会狠狠地踩在我的脚面。
　　她单眼皮的小眼睛里闪过狡黠：“帅哥，晚上八点，海天酒吧，不见不散。”
　　她看着我又转过头去不搭理她，将那丰满的胸往我胳膊跟前靠了靠：“如果你再拒绝我，我就喊非礼了。”她笑得像狐狸，用嘴往我身后奴奴。不用去看就知道那些喜欢八卦的员工们已在低头窃窃私语。
　　苏米是余姚人，销售部候总的秘书。按说她不应该出现在生产车间的，但就在一个月前，她被带到了我这个小小的生产主管办公室。当时我以为是人事新招的员工，没怎么留意。
　　直至她踢了踢我的脚尖，说道：“侬好，我是苏米，怎么称呼？”
　　我有点意外，转过头，看到她不到一米六的身高和微笑，简单的报了自己的名字：“郑风。”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小巧玲珑。
　　她“扑哧”一笑：“咋窝？正疯。”
　　“你是本地人？”我放下手头的资料，示意她坐下，也将自己的半个屁股搁在了办公桌上，双手环胸，俯视着她的小眼睛。
　　她收起笑容：“我是销售部候总的秘书，因为对业务不熟，下放车间学习，还请‘正’主管多多照顾，完满结束一个月的实习期。”
　　“纠正下，我姓郑，关耳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秘书两个字有点抵触，所以语言也有点生硬。
　　苏米并没在意，她依然笑着：“中午一起吃个饭熟悉下怎样，这个月还希望……”
　　我摆手打断她的话：“对不起，我老婆会等我的。”不是我摆架子，实在是看不惯本地女孩子吃饭的样子。刚开始，我在写字楼餐厅吃饭，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本地女孩，吃饭时叽喳个没完，吃一口弄块纸巾粘一下嘴，我弄不清她们是优雅还是做作。
　　“呵，你很幽默，帅哥，我也有男朋友，他有点高大，有点威猛，还是武术教练。”她笑着的小眼睛，让我顿时有点慌乱。
　　我后退一步，对她的这种玩笑已经习惯。
　　“你请客啊？”
　　她撇撇嘴：“侬算啥个男人，与美女共餐，好意思不啦！”
　　我摇头：“我要养老婆，对美女没兴趣。”就在我得意自己意志坚强的时候，脚面传来一阵剧痛，疼的我嘴角抽搐，腰成了九十度。
　　她抛下一句：“晚上电话联系，如果不来我上你宿舍揪你，顺便再补充哈，躲厕所也不行。”
　　我满眼泪花的看着她扭着屁股得意的消失在视线里。吧台前，我看着灯光下的苏米，她一袭碎花裙将玲珑的身材衬的无比美丽，杯中的酒精刺激红了脸颊，有点妩媚。
　　“侬迟到了，罚一支。”
　　我不喜欢这种嘈杂的场合，更不喜欢暴饮。看着她从酒保手里接过的酒，无奈的摇头，轻呷一口。张开嘴却发现声音被重金属的音乐声淹没。
　　苏米将白皙的脖颈凑了过来，我只有再次大声地喊道：“祝你试用期圆满结束。”
　　苏米摇头，将面前的高脚杯内的红色液体一饮而尽，然后趴在我的耳旁喊道：“祝贺我失业吧！喝酒，喝酒。”
　　“什么？失业？”我有瞬间的慌乱，怎么可能，她还是很勤奋的，这段时间学了不少东西。她把我手中的瓶子按到我的嘴边，又端起一杯碰了瓶子一下，再次喝完。
　　看着她痛饮的样子，心头莫名难受，自己也喝了一口。从她下放到车间我就预料到了今天。
　　“男人，男人，全他妈的王八蛋。”苏米再次在我耳边喊道。我拨开她的手，瞪起眼睛：“神经，喝多了。”掏出皮包，打算结账。苏米没有闹，安静地看着我结完帐，转身一个人离开，她才追了出来。
　　五月的余姚，微风温热，路灯下的夜色，妖娆迷人，踱步在异乡的街头，说不出的心情。
　　苏米脚步有点蹒跚，问：“侬晚饭吃浪米？”
　　对她加了普通话的方言，我还是听懂了。拖重鼻音回了句：“姆牟来。”
　　“不错啊，学会余姚话了，走，阿金带侬去个好地方。”
　　我目光在这条安静的街道扫过，一排排私家车，没有出租的影子。
　　“你刚说失业？”我扭头问她。
　　苏米脸上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恼意，紧走两步和我并肩“担心我啊，以后会不会记得我？”
　　我摇头。
　　苏米抬起脚就跺了过来，说：“给你加深印象。”
　　这一招防不胜防，她看着我扭曲的脸再次笑得像狐狸。
　　“去吃晚饭，我饿了。”苏米看来是喝多了，类似上海话的发音，即使说普通话依然会很软，很拖。
　　“吃完饭呢？”我不想陪着一个喝多了的女孩在大街上转悠。
　　“上宾馆。”苏米看着我的眼，在我露出窘相后戏谑的笑了，而且很大声。
　　我很无语，这样赤裸裸的调戏是因为她吃透了我的性格，我摇头，脚步加快已掩饰我的尴尬。
　　“正疯”苏米跑到我的前面挡住了我，或许是酒多了，那摇摇欲倒的身子让我看的揪心。
　　“我今天心情不好，谢谢你陪我。”
　　“拜托，你电话一个接一个。”
　　“如果你不想来，你会关机。”
　　“呃……”我不禁再次无语。
　　她得意地昂起了头，等她低头的时候，眼角却挂上了泪水。
　　我将她拉到路旁的石凳上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她旁边。
　　脚下是软软绿绿的草，树身上彩灯闪烁出各种图案，苏米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夜，静得出奇。
　　“我只不过是需要一份工作，上天赐予我工作的同时，却附赠了个恶心的老狼。”她抛去平时的嬉笑，“如果这只狼像你，或许会好受一点点。”我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别人跟前受了屈，也别拿我开涮，说过n次了，我有老婆。”
　　她撇了撇嘴：“说n次了，一次都没看到，她在哪呢？是不是在这儿？”她抬起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我目光稍作停滞：“别挑战我的底线，这样你会有危险的。”还坏坏的笑了笑。
　　苏米“扑哧”一笑：“好怕啊，走啊，阿金带侬去开房。”
　　我恨得牙痒痒：“给你个忠告，别喝点就装疯，别低估了自己的杀伤力，别跟男人玩暧昧。”说完没好气地起身，想找车子将她打发走。
　　“这条街拦不到的士，不想陪我坐会吗？明天我们就消失在彼此的生活里，或许这一辈子再也没有相遇的机会。”
　　看着我坐下，她接着说道：“你有什么？打击你一下下，房子你有？车子你有？钞票你有？公司你有？阿金要的侬一样也没得，每个月就那两千块能干嘛？”
　　“我有什么？”这句话对我的打击不是一点点，一时也没有搭理她的调侃。
　　“正疯，侬咋不杠话，莫非，真打算追我？”
　　我只有翻白眼：“像你这么现实的女孩倒贴给我……”看着她抬起的脚，我慌忙改口，“需要考虑，需要考虑。”
　　苏米笑了：“你本说不要的对不，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给我留了最后一点自尊。”
　　无奈的再次让我心里一沉，敷衍道：“不是不要，是需要考虑养不养得起。”
　　“谢谢你！”苏米起身，“走吧。”
　　“吃饭？开房？”
　　苏米又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回家，贼威啦！”
　　我翻了个白眼：“不贼威，不想再次蛋疼了，祝你早日美梦成真！”
　　华灯初上，夜幕低垂。我檫拭着刚洗过的头发，将自己丢在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电视，习惯性地摸出了烟点燃，习惯性地换着频道，让声音填充着房间内的无聊。摸过手机查看，一如既往地没有未接电话，没有短信。就在我要丢到一边的时候却刺耳地响了起来，手不经意地一抖，便眼睁睁地看着它掉进了茶几上的鱼缸，铃声如同正在打鸣的公鸡被卡着了脖子，咯咯两声便没了气息，只惊得两只金鱼鼓着眼睛，吐出了几个泡泡。我失神地看着那躺在鱼缸底部石子上的手机，脑子里没有任何指示。
　　六月的余姚，依旧熙熙攘攘，街上车水马龙，30度左右的温度透着湿湿的热。我在老板对面的椅子上沉默着，看着暴怒的他将客户传真摔在我面前。空调的冷风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他的唾沫星却让我额头渗出了冷汗：“十万，十万的赔付，做个屁生意啊，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失业了，立刻，马上，给我离开，听明白没有？”
　　我看着静静躺在鱼缸里的手机，嘴角泛起讽刺的微笑，你沉寂了将近一个月，在刚复苏的刹那间却给自己画上了句号。我抬手关掉电视，打开窗户往下看去，女人裙角飘飘，搀病号一样地挎着男人，一步步地踩着暧昧的路灯光。几个孩子踩着溜冰鞋滑来滑去，一辆辆出租，将外出回来的人吐了出来，然后冒着尾气又匆匆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