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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二十二章

作品名称:沧桑      作者:河杨      发布时间:2013-07-20 20:01:55      字数:6323

  二二、董老二好心挖藕被制止
   赵氏仨杀猪饭桌发议论
  山河工地上的慰问演出还在进行,斗争会还没开始的时候,董老二就溜出了会场,来到自己的土塘里,拿着自己挑土的工具,径直到黛湖滩上去了。大会散场后,人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土塘里。东圩的人回来后,只顾纷纷议论邢庸的遭遇,说他小小年纪,不知道犯了怎样的大法,遭逮捕不算,还被捆得死去活来。他的父母亲要是知道了,心里真要悲痛死了。董老二没来挑土,竟然没有人觉察到。
  晚上收工,已经是黑了天了。人们回到了驻地,急猴似的来打饭吃。见烧饭的灶上里头大锅里烀了一大锅喷香的熟藕。人人高兴极了,不问三七二十一,每人拿了两大段,欢天喜地地吃起来。吃了一些时候,才想起来询问这藕是怎么来的。这时,赵恒顺才依稀想到了董老二开会后就不见了。他问董老二说:“老二哥,这藕是你挖来的吗?”董老二知道,自己没打招呼,就去挖藕了,按照现在的说法,是违犯了劳动纪律;可是,他又认为,做了这件好事,应该是能够“将功补过”的。于是他说:“看小孩们子的蹦呀跳的有什么劲?我抽了点时间挖点藕来,给大家填填肚子多好哩!”众多吃藕的人都喜笑颜开,说道:“好好,真是好事!你天天都去挖藕吧,我们每人多挑几担土,比你一个人挑的土会多的多。”赵恒顺听了,显示着严肃的神色,口头上却只说道:“大家吃吧。都只能在屋里吃,不能到外面去吃啊。要是给别人看见了,可不得了呢!”大家听了,个个伸伸舌头,不敢吱声;都在屋里凝神静气地吃起来。
  这天晚上,大家吃了藕,再吃了自己的一份饭,个个吃得胃饱腹圆,洗过脸和脚后,都心满意足地休息去了。
  赵恒顺这时却捧着竹杆烟袋,边走边吞云吐雾,他来到董老二的睡处,把董老二叫到屋外。他倆在门前各找了一小块石头坐下。赵恒顺将自己的烟袋递给了董老二,让他吸烟。而后,语重心长地说:“老二哥呀,你今天下午挖藕,按理说真是一件好事情。眼下大家都饿得难受,我何尝不也和大家一样,也想搞点吃的呢?可是,你晓得,现在的政策多紧张?到处找典型,动不动就把人捆起来去示众。你今天挖藕,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检举了出去,我们不单吃不成藕,你还要被拉出去受罚。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弄得不好,拿你做个典型,又捆又打,多么可怕?你想想,黛湖滩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好的野藕,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挖动多少?现在谁不想搞吃的东西啊?为什么竟没有人去挖呢?这实在是没有人敢去挖呀!老二哥呀,这种事你今后不能再做了,我不能为了想吃点藕,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倒霉呢!”
  董老二听了,呻吟了一会,咂咂嘴说;“顺子兄弟,你说的实在。我在看演出的那里,听王老三说黛湖里有好藕,又想到大家都饿着肚子,就想挖点来解解急。大家能多吃点,干劲也会大一点,对修山河应该是好事情。可是,现在的政策,真是‘只要羊卵子,不要羊性命①了。’一天到晚只要大家出劲干活,却不让大家吃饱肚子,还不许找点吃的,动不动就扣人家大帽子,要是倒了霉,有理也没处说啊!”赵恒顺知道,董老二是聪明人,只要将事情的利害关系点到了,他就能想得通。于是,他不打算多讲了。这样,他俩只是不断地交换着烟袋,吸着闷烟,好长的时间里,谁都一言不发。其实,他们知道,能说什么呢?说了能有什么用呢?纵有天大的理由又能向谁说得清呢?
  他俩闷闷地坐了足足一个钟头。末了,董老二叹了一口气说道:“顺子,你说的对呀,现在只有硬绑绑的挨饿了,什么吃的办法也别去想了!”赵恒顺安慰着董老二说:“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吧。现在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瞎想了,过一天算一天啊!”说着两人都站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睡觉去了。
  冬天,一场北风,天就阴霾了下来。接着,就飘飘洒洒地下起了大雪。当大雪已经覆盖了大地的时候,工地上还人声如潮。民工们在大雪中浑身都染白了,还是不准下工地。这时候,一些人竟在工地上打起了号子,似乎是越下大雪越来干劲了。其实,人们挑着担子,肩也换不过来,脚下还一走一滑。当人们身上衣服湿透了,路也一陷多深,实在不能行走的时候,工地上才响起了收工的口哨声。早就巴望歇工的人们,听到了收工的口哨,夹篮里已经上好了土的人,就在土塘里将土倒掉了;连已经挑到了半途的人,也将土倒在了路途中,迫不及待地跑回驻地来。看着这样的天气,大家知道一时是不能上工了,于是,放好工具后,又都趁着浑身的热气,冒着雪花往家赶。
  老天进入腊月后,总是连阴不晴,偶然晴了天把,也是封冻不开,山河工地只好暂时地停了下来。腊月二十旁边,居然又晴好起来。干部们将人们又催上了工地。这一上来,一直干到了腊月二十七下午,才散工回家过年。  
  赵恒发的韩妹妮在这一年(丙申年)的三月十六日午时,又生了个男孩,因为排行第三,取名叫做“三牌”。山河才开工时,韩妹妮还能在村上的田里劳动,小三牌一天能有机会多喂几遍的奶水。入冬以后,山河工地上紧张起来,韩妹妮只好也上山河去了,家里一切都有赵荣雨,即包包照应。为了给三牌喂奶,韩妹妮和村里几个喂奶的妇女一样,每天早出晚归。特别是晚上,任是收工多晚,她们都摸黑走五里路赶回来,往往到家是夜里十多点钟了,第二天,天还看不见亮,就又得往工地上赶去。尽管这样的辛苦,她们的婴儿一天也只能吃到早晚两遍的奶水。因此,仅几个月的小三牌,除了每天吃两遍奶水外,其他的时间里,就靠包包喂稀饭过日子了。
  腊月二十七山河工地散工后,赵恒发夫妻从工地上回到家里,便急急忙忙地找起过年的东西来。可是,一整个冬天,他们都没在家里,家中的东西已经不成样子了。每年,猪圈里都有又肥又大的猪可以杀着过年,现在虽然也有一头猪,却瘦得比猴子都不如;历年有成群的鸡、鸭,今年仅有三只鸡,其中一只还是公鸡。这些猪呀,鸡的,在他夫妻都在山河上的时候,全亏得包包放学回来在菜园里找些青草,老菜叶子敷衍到了今天。本来鸡蛋鸭蛋到了过年的时候就多得吃不了,现在两只鸡只下了头十个蛋,韩妹妮叫包包留到了过年。
  韩妹妮来到菜园里,见菜园的蔬菜只有一畦发了黄的萝卜和两畦小白菜了。本来,一畦韭菜还算争气,倔壮地生长着,现在,因为天气寒冷,也枯蔫掉了。
  韩妹妮见了家里这种样子,心里发毛,不知道这个年怎么过法。赵恒发更是着急:往年年底家中柴禾成堆,稻草成垛;可是,现在灶间连一根像样的柴禾也找不到。二十八的这天,他背着扁担勾索,来到山上,不拘茅草、荆棘,砍了一担挑了回来。下午,他又驮着卡子盆,到村南前头沟里去摸鱼,到晚回来,居然也摸到了六、七斤大、小不等的鲫鱼。他只恨时间太紧张了,不然,这个年还是能过得丰实的。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恒发生发了另类的感想,连连夸奖起他的包包来。他说:“包包啊,你也算是长大了。今年我和你阿妈都挑山河去了,多亏了你把家里的事情做好了。你不单喂了猪和鸡,两个毛毛也带得好得很。不然,我和你阿妈真要急死了!”包包听了心里挺高兴,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小大人了。其实,他还是需要大人照应的人啊,哪里有能力照应好家里的事?他家里的一切,只是和别的人家一样,是“靠天收”的啊!恒发所以这样夸奖包包,一则是为了安慰自己,家里总算有人在照应了;再则也是为了鼓励包包。
  今年进入腊月以后,村上因为没有劳动力在家,只剩了几个孩子、老人,小队里的食堂便散掉了。各人的口粮,由小队里发给各人在家里烧着吃。包包说:“阿爸,队里发给我和毛毛、三牌的口粮,我们还节省了一点呢。老师说;‘节约光荣,浪费可耻’。我是每餐都节省一把米,等着过年的时候,能好好地吃上饱饭呢。”恒发说:“好呀!你们配的这点米,还能节省一点,你们能吃得饱吗?”包包说:“我每餐让毛毛先吃,把三牌喂饱了我再吃。他两个人小,吃不饱好哭;我只要吃得不饿就行了。我上学,不像你们挑重担子饿得快。”韩妹妮听了,不觉眼睛里泛出泪花来——一把将包包楼在怀里,“我的乖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过日子的艰难了!”说着,宝贝心肝地直吻着他的脸颊。小包包受着阿爸阿妈的夸奖和爱宠,心里温暖极了。
  赵恒发夫妻看着猪圈里的瘦猪,想想现在人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粮食再来饲喂它?于是,决定在这过年的时候杀掉它。二十九的下午,赵恒发找来了屠夫。往年过年杀大肥猪,胴体总在二百斤上下,仅花、板油就是五、六十斤之多。现在,这头瘦猪,杀过以后,开膛过秤,连头带脚,只八十斤重,而且,花板油一点也没有。胴体就像是狗肉,连一丝肥膘也找不到。
  屠夫手抓着猪的胴体,意味深长的地说道:“三老板哎,我杀猪也算是杀了不少了,杀你这样的猪真还是头一回呢。这头猪说它是狗还差不多,要是说它是猪,还真是折煞了它啊。也算是你空养了一遭呢。”
  恒发听了无可奈何,却又诙谐地说:“嗨,我的大师傅啊!要是再像现在这样的忙下去,只怕今后像这样的‘狗’也没的杀了。”屠夫听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奥秘,竟然询问起赵恒发来:“老三呀,怎么搞的?我们老早的就说,解放了,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难道这就是好日子吗?”赵恒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才好。老半天才说道;“或者把这山河挑好了,就不会再这样忙了。这也是忙得太过分了一些,连妇女的家务也都荒芜了。”
  不谙世事的包包听了他们的对话,说:“老师说,新中国的人民是幸福的,今后的日子会一天更比一天好呢。”两个大人听了,望望包包,都对他笑笑。屠夫说:“你还不错,念了几句书,就能知道老师说的话了。”包包认真地说;“小学生嘛,当然要记着老师说的话呢。”
  赵恒发杀了年猪,打发了屠夫后,就准备着吃杀猪饭了。韩妹妮将包包平时节省的米,足有四斤,拿出二斤半来,煮了一锅饭。还将槽头肉烧了三斤,叫来兄长赵恒利和赵恒顺,一家人在一起吃起杀猪饭来。
  吃饭的时候,赵恒顺问包包:“小包包呀,你现在是小学生了,今年捡了几个大鹅蛋呀?”包包说:“我念书,怎么能捡得到鹅蛋呢?”恒发说:“孬包!二伯问你考的好不好?是不是都得了0分。”包包说:“那可不是呢!我语文得了99分,算术得了100分,注音字母也得了100分呢。”恒顺说:“你还不错呢。该不是老师送给你的分数吧?”包包还没说话,赵恒利干咳了两声,说道:“现在真是新社会,什么东西都是新门道,连小孩子念的书也都是新门道。那简化字简直无法认了,什么注音字母②,啊呀哦的,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小孩子家,只怕又要浪费光阴了。”
  赵恒顺、赵恒发不认识字,赵恒利当年跟着董大先生常年上赌场,多少认了几个门面字。听了他的议论,恒顺、恒发没有做声,包包却说话了:“老师说,简化字好写好认,那些老字(他不会说繁体字)难写,我还不认得呢。注音字母可好喽,老师说,只要认得了注音字母,就没有不认得的字了。”恒利说:“小孩子家,你能晓得什么呀?”说着,不再理会包包,吃着他们的饭,谈起他们之间的话来。
  吃过饭后,恒顺说:“明天就是三十晚上了,中队决定给每个人发五斤米过年。过了初三,就要上山河。还不知道挑到哪一天才能回来做田。看来,明年春上做田的时间是紧张得很了。”
  恒利说:“昨天荣春回来了。也说明年的任务比今年更加紧张。政府还要大力推广双季稻,男女老少都要下田做活。乡里的干部,今年都不许回家过年,正月初一就要开会。今年荣春一房人过年也不回来了。”
  恒发说:“今年过年苦得很。我就只是杀了这么一头猪,连菜园里蔬菜都没有。明天,想将后面小塘车干掉,搞点小鱼,挖点藕过年。队里分红那一点钱,不知道做什么好,连小孩子一件新衣也没做。明年春天,包包还要念书。虽然田里的事不要我花钱了,可是,这点钱真是‘打酒不醉,买饭不饱’呢。”
  恒顺说:“现在也有一些好处,各人只要将自己家里事情安排好了,就算没事了。田里的生产政府会给我们安排,做田的也算省了心。可是,为头的人却要多费些心了。”又说:“明年拜年,我正月初一就要出门,不然是来不及的。”
  恒利说:“你们明年拜年,不要像往年那样,到哪个亲戚家一蹲就是一整天。今年每家只去点个卯③,来得及就吃点饭,来不及喝口水就回来。这年头,谁不知道大家都在忙,不会有谁会责怪你们的。”
  恒发说:“一些老亲、逢亲,我也不想多走了,我只到老娘舅那里去一下。别的地方,就叫小包包跑了。初二、初三还想砍两天柴。”
  恒利说:“也好,什么时候讲什么话。往年是正月里过年,二月里赌钱,三月里看戏,四月里才做田。现在政府只给老百姓过三天年,当家理事的人,哪有工夫过年呢?”恒顺说:“这就叫做‘过了三天年,还是原还原’吧。我觉得这样也还好。过去那样过年,把人都过得昏头晕脑的。正月里一天到晚,不是你接过来,就是他请过去地吃春酒;龙灯、罗汉、马灯来来往往,光是办灯酒,妇女们就得一天到晚围着锅灶转。男人们不喝酒,也忙得晕头转向;酒喝醉了,又昏昏沉沉。现在,政府叫我们只过三天年,到底还能多做一点事。老做田的,就是要做事,不做事哪里能有好日子过呢?”
  恒利说:“这样的建设社会主义,一年一个大工程。我看,要不了多久,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恒发说:“这样的搞大工程,搞的任务也太大了。在山河工地上,当干部的也难,不带点蛮吧,就推不动工作;带了蛮,就一人难中百人意,难免大家有意见。山河工地上就有那么许多人被捆了,被斗了,被打了。虽然多数是当干部的在蛮搞,实在也是有些人不听领导的话造成的。”
  恒顺说:“‘人上一百,五颜六色’。这么许多人在一起,哪能个个都听话呢?有几个捣蛋的,也算是正常。又捆又打,我看就不应该。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把老百姓当牛马对待,哪里是办大事的办法呢!”
  恒发询问道:“有些干部‘纱帽一戴嘴就歪’。当了个小干部了,就人五人六④地起来,开口就骂人,有的还举手就打人。按道理说,共产党哪能要这样的人当干部呢?这样的干部,应该是干不长久的吧?”
  恒顺说:“那些人,生性横蛮刁钻。正常的情况下,他们是当不到干部的;而他们只要当上了干部,就像是野人捡到了吹火筒⑤,吹起来吹了。本来现在的政策也太紧,那些人只顾迎合上级意图,讲假话、大话、狠话,向上级邀功,想快点爬上去。现在,横蛮不讲理的怪现象,在紧张的政策下,已经形成了风气,而且还正处在势头上。政府甚至把那些横蛮刁钻的东西,称作是敢想、敢说、敢干的积极份子,鼓励他们大胆地横蛮刁钻下去。看着眼前的势头,这种情况还会恶性发展,那些人还要风行一时。我一旦想到了这些,总觉得很可怕:这样的风气要是再发展下去,做老社员的,别说想过好日子了,还会有许多的苦头要吃呢!”
  接着,他们又把鲁老大和邢庸以及被捆被斗的人所遭遇的情况议论了一番。议论的结果,都认为现在待人处事一定要处处留神。如果大意了,被找上了茬子,还真是叫天不应。恒利听了,咂了咂嘴。因为他已经老迈得不能再参加农业生产了,对世事的了解不是很清楚。听了这些话以后,以兄长的口气,招呼着恒顺和恒发说:“我真不懂,现在这世面怎么搞出这样的风气来了?你们在外面做事,还真的要看菜吃饭⑥呢。要是学得大呆芦⑦的样子,吃了亏不说,弄得倒了霉,还真是受屈没处伸冤啊!”
  他们说到这里,恒顺从饭桌旁边站了起来,他对着恒利说:“大哥,今天我们就不多说了。我还要去告诉胡二逵,让他明天早一点到队屋里去给大家分过年的米呢。”他说过,恒利也站了起来,与恒顺一起走出了恒发家的大门,进入了漆黑的夜幕里。 
  ①只要羊卵子,不要羊性命:只顾眼前利益,不管根本。与“杀鸡取卵”意思相仿。
  ②注音字母:当时小学生学的是“国语注音字母”,以后又学习了拉丁文的“拼音字母”。
  ③点个卯:朝廷官员卯时上朝见皇上叫“点卯”。“点个卯”,是说“报个到、打个招呼”的意思。
  ④人五人六:耀武扬威的样子,带有自封自大的意思,含贬意。
  ⑤野人捡到了吹火筒:野人没见过吹火筒,忽然捡到了,以为是非常稀奇的宝贝,拿着它尽情地吹着玩耍。这里比如野蛮的人当干部,不把政策与实际结合,只一味地胡作非为,“表功请赏”。
  ⑥看菜吃饭:即看着情况办事,有见机行事的意思。
  ⑦大呆芦:傻瓜,呆头呆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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