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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权谋商机

作品名称:荒路      作者:吉志      发布时间:2013-07-05 18:12:39      字数:9277

第九章 权谋商机
芷都正天电力工程有限责任公司的业务越做越大,有各类电线杆的设计和制造,有电力设备零部件的销售等,收益相当可观。进入小水电行业,对罗正平来讲比较陌生,但有齐明松的支持,他相信小水电会成为他们新的利润源。
  与叶好龙约好了时间,罗正平和柏筱同车赶到华流县。叶好龙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县委书记可能要调走,市里有可能让他接任县委书记。市委陈书记暗示他最近要低调点,心里就有了谱。他要罗正平去找分管水利的乐副县长,由乐副县长在会上提出,到时他会抓往话语权,促成此事。罗正平懂他的苦心,官场险恶,如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踏空。问题是叶县长不正面表态,乐副县长乐庆就会打太极拳,在前几次接触中,罗正平已完全摸准了乐庆的脉搏。可叶好龙已把话说死,就不好再提什么要求了,在这关键时刻能有这种态度也是对他们的信任和支持,过分依赖人家也太不懂世风。罗正平与柏筱交换了一下眼神,互相鼓了鼓劲。
  叶好龙想了想说:“看来此事还得快点,如我真到了县委那边,就不好直接插手了。”
  罗正平点点头:“是的,我会加快进度。不过,在关键时刻,能否请您给乐副县长打声招呼?”
  叶好龙望着天花板,没有回答,手里拿支铅笔不停地转动。他这种神情实际上已表明了态度,就是想回避,有夫人同学这层关系,一旦传出去,没风也会捉出影来,官场上的种种气味,他想罗正平和柏筱不会闻不出来。
  柏筱小心翼翼地说:“中午想请县长和乐副县长共进午餐,不知县长能否赏光?”
  叶好龙在女士尤其是在漂亮女士面前是很绅士的,回望她一眼,会意地笑笑,点了点头,嘴里却说出了一句截然相反的话:“你们还是单独请乐副县长吧。”
  罗正平、柏筱不好再说什么了。叶好龙对自己的前程太看重,连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也谨慎三分。这只能说明华流县官场复杂,弄得一县之长也诸事小心。看来县太爷未必像人们想象的那么风光。罗正平说:“谢谢县长的指点,用下你的座机行吗?”柏筱知道他要打乐庆电话,对方一接自然明了他们找了县长,剩下的事就比较有路数了。叶好龙迟疑一下,还是把座机推到罗正平面前。
  乐庆一接通电话,马上叫道:“叶县长。”罗正平忙纠正:“乐县长,是我,罗正平。对,芷都正天公司的罗正平。不好意思,打搅您了,中午请您赏光,到天朋酒店坐坐。”乐庆问:“叶县长去吗?”罗正平说:“叶县长有个接待,专请您乐县长。”罗正平这话说得没水平,在县长办公室说出专请副县长的话来,借给乐庆几个胆也不敢应承。果然,乐庆半天没吭声。罗正平未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还大声喂了几句。过了一下,传来乐庆蚊子般的声音:“中午就免了吧,下午到办公室谈。”
  乐副县长的办公室就在叶好龙办公室楼下,几步路就到了。罗正平的自作聪明,反把事件弄僵了,再去面请吧,人家已经把话说死。出了叶好龙办公室,柏筱怪罗正平说错了话。罗正平一拍脑袋,骂自己情商不高,不是做生意的料。
  中午,罗正平把黄婷请了出来。分别月余,黄婷似乎清爽和精神许多,浑身散发出中年妇女成熟的气质和韵味。柏筱仔细一瞧,原来是名牌西装扮靓的效果,难怪古人说,人配衣裳马配鞍,高级服装给人的美感就是不一样。黄婷热情地拥抱了一下柏筱,说:“柏总比上次见面更漂亮。”回头对罗正平咧咧嘴,“罗正平你小子艳福不浅。”
  罗正平哈哈一笑,不置可否。他是男人,当年录用柏筱时曾有过这方面的念头。她是让成熟男人见了怦然心动的优秀女子,如果不是为了拓展芷都的业务,柏筱可能就是他的如意佳人。割舍给齐明松,也是迫不得已,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走出这一步是对的,否则,就没有今天的大好局面。世界上的事就这么怪,你的生活,你的事业,你的命运,就像一盘棋,其中有个棋子对你十分重要,举对这步,可能就改变你的整个人生。柏筱天生注定是他事业当中的重要棋子,也注定是齐明松生活当中的重要棋子。事业这盘棋,他算下对了。对齐明松而言,生活这盘棋,齐明松下对了。齐明松自有了柏筱后,对他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事业随之蒸蒸日上。柏筱是女人中的精品,做女人是一流,做生意也是一流。她这个副总绝不是摆饰,只要她认真起来,魄力和能力远超过他罗正平。
  黄婷见他走了神,使劲拍他一下,大声说:“你小子还在美啊!”罗正平呵呵傻笑,还只能这样装憨下去,一旦让黄婷知道其中的秘密,不在同学当中掀起八级风浪才怪呢!他清楚齐明松在黄婷心中的分量,至今心里没放下,初恋的风筝似乎随风飘走了,可那拽着的线头却难以轻松放开。现实是一回事,生活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
  柏筱满脸飞红,不好应对,只羞涩地勾了头,让黄婷揣摩去。上次聚会后,柏筱忍不住问了齐明松与黄婷的过去。齐明松呵呵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说:“你们女人啊,就爱串针眼,是牛年马月的事,八字没一撇,两人彼此有过好感而已,只知道她很上心。我挺感谢她,让我这么受用,也满足了虚荣心。在她苦闷难挨的日子,我给过她一点慰藉,言语的慰藉。听清楚,是言语的慰藉。她是说过,这一辈子忘不了我。同学嘛,难以忘怀是正常的。”柏筱很信任他,相信这一事实,听后心里顿时释然。女人就这么怪,要占有一个人,就要百分之百地占有他的心。
  菜上齐了,三人各自坐好。柏筱提议:“中午来瓶白酒。”黄婷摆摆手,说:“下午还要开会,把脸喝成猪肝,影响不好。现在老百姓对我们这些公务员喝酒议论太多,上升到了党风。不像你们,喝酒不分场合地点时间,自由潇洒得很。”
  罗正平哦了几声,说:“是呀,现在行走官场,生活中自然少了些乐趣,人民群众在盯着你。说到喝酒,我这里有个段子,念给你们听。”他打开手机,一字一顿地念道:“喝酒像喝汤,此人在工商;喝酒像喝水,此人在建委;喝酒不用劝,肯定在法院;举杯一口干,必定是公安;喝掉八两都不醉,这人肯定在国税;天天醉酒不受伤,老弟八成在镇乡;白酒啤酒加红酒,肯定是个一把手;酒后啥子都不怕,领导必定在人大;成天喝酒不叫苦,哥们高就在政府;喝酒只准喝茅台,这位领导中央来;喝酒讲情意,绝对是兄弟;喝酒不认真,可能是医生;喝酒教育人,绝对是酒神;酒后耍酒疯,多半是民工。”
  “你看看,你看看,太不像话。”黄婷用食指敲着桌子,愤愤不平地说:“这些无聊之徒,就这么编排我们的干部队伍。喝酒又咋的呀,有些也是为了工作嘛,叫他们来试试,没准他们还会把长江黄河喝干哩。”
  罗正平觉得黄婷太较真,一个段子,笑话而已,何必敲起桌子?这就像《围城》里描写的情节,城内的不知城外的感受,城外的亦不知城内的心情。他狡黠地笑笑,说:“看看,又没说你,你是农业局长,你犯哪一出?行,咱们中午不喝酒,就便餐,把肚子填饱。”没酒,桌上的气氛冷清许多,只听到嚼饭的声音。黄婷吃饭的速度绝对像她的性格,风卷残云,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她擦擦嘴,说:“中午几个菜不错嘛。”柏筱灿烂一笑:“只要局长高兴就好。”当然,柏筱点的是她最喜欢的麻辣菜,可就苦了柏筱,她讨厌死了麻辣味。
  黄婷一边剔牙齿一边说话,问他们上午办事顺利?在同学面前,罗正平据实相告,这次来的目的早就在电话里与她明说了。他忧心忡忡地问:“华流政界复杂?”他曾想,如果在这关键时刻为难老同学,还不如早点撤兵,以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当然,从一个商人的期望而言,是不轻易言败。记得几个月前刚与叶好龙接触时,县招商办的人热情有加,恨不得他马上把白花花的银子打过来。但随着谈判的深入,县里各方渐渐热度减退。横在双方面前的障碍有两个,一是员工安置;二是价格。两个水电站共有员工一百五十名,大多是闲杂工,都是当时县里头头脑脑的七大姑八大姨,真正能干事的不多。县水利局、劳动局的意见是全部将人员转入新公司,身份可以置换。罗正平与柏筱算了算账,觉得这笔账怎么也算不过来。一百五十号人至多只能留下七八十号人,剩余的七十多号人都是些供香的主。每年光这笔费用就两百多万,到时还有大病小病,额外的支出就没法算得清,林林总总加起来,没有三四百万是拿不下来。三四百万啊,是那么容易挣的?想想头都大了。但为了这块诱人的蛋糕,再难的问题也得想办法解决,这是罗正平的性格特点,否则,就不配出来混。与水利局、劳动局谈不拢,他就找乐副县长谈。乐庆态度暧昧,涉及不深,只与他谈了几个原则性的意见。
  乐庆说:“有几个问题一定要明确。一是人员问题。这是绕不过去的坎,必须要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案,甩包袱和卸包袱都是不可取。你要甩包袱,甩给谁?说实话,政府背不起,否则也不会拿出去招商引资。卸包袱?也不是政府的目的,政府想卸,但不敢卸,再说又能卸给谁?老百姓的政府,不为老百姓着想为谁着想?二是价格不能太低。虽然都是亏损,没有一点肉,骨头总还在。都知道老虎能卖个好价钱,骨头价可是肉价好几倍。你来买水电站,绝对是冲着骨头来的,没错吧。三是人员应该与价格捆起来谈。人员不能全部接受,价格应该高点。人员全部接受,价格可以低点,这是一对双胞胎,没办法拆开来。四是购买方案要经得起推敲。怎样推?怎样敲?你应该比我清楚。”
  乐庆实际上给他打了一组太极拳,而且打得十分高明,让你找不出半点破绽。传到叶好龙耳朵里,估计也挑不出毛病。你说他不同意?没这个意思。你说他没做水利局、劳动局的工作?看不出他与两局一鼻孔出气。你说他有意找岔刁难?还鼓励你把方案做好。
  是罗正平把乐庆的意见传到叶好龙耳朵里。叶好龙听后半天不吱声,乐庆和两局的意见不能说没道理,让他无法反驳。问题是理论上的分析无法代替事实上的残酷性,你不打破常规,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大话套话一大箩,问题还是问题,矛盾还是矛盾。他不想再拖延,现在,两个水电站工资都发不出去,银行无法贷到款,靠政府东拼西凑过日子不是长久之计。他把乐庆叫到办公室,问他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乐庆当然是黔驴技穷,哼哈半天,着不了边际,最后说听县长的。叶好龙心里来气,又不便发火,一人定调拍板不是不可,但工作程序和工作方法还得讲究。再说国有资产变卖本身就是件复杂的事,弄不好会被政敌泼一身粪水。他知道,一件事做好未必十分顺畅,哪个环节出错,引发的负面影响足以致人死地。他耐心地说:“总得有个结果吧,把人家请来了,推来推去,说得过去?我们的形象往哪摆啊。”
  乐庆沉吟半晌,抬起头说:“要不我和罗总再谈谈,在人员和价格上,双方再做些让步。”
  叶好龙点点头:“行,好好谈谈,这事就交给你。至于两局的意见,你看着办吧。”
  得到了县长的授权,乐庆兴奋异常。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分管的,只是叶好龙一插手,就不好唱主角了。他喜爱玩权术,有时会把一桩事弄得错综复杂,再趁机塞点私货进去。在这方面,他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有了这次机会,又可玩点花样出来。当然,这谈谈,意味着一笔新的交易开始。最后,双方都作了大的让步。在叶好龙的主持下,罗正平与乐庆草签了意向协议。
  这些过程,黄婷略知一二。老同学的忙,她愿意效犬马之劳,只要不违反原则,会通力协助。罗正平把此事上升到政治斗争,就有点让她无法接受。她反问一句:“你认为里面有权力之争吗?”
  罗正平把茶水递给她,说:“一种感觉而已。”
  黄婷做沉思状,连续喝了几口茶,慢慢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悠悠地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恐怕这是一种现状。其实,我们早已对官场有哈哈镜般地透视,只是视角不同而已。你能说哪里平静?除非你离开中国。书记要走,老叶有可能接替,把握性有多大?不到尘埃落定,始终充满变数。在这关键时刻,老叶唯有谨小慎微,藏头缩尾,容不得半点闪失。你们要理解他的难处,他不是虚与委蛇,更不是故意推脱。只要他态度积极,就能力压千斤。下午好好与乐副县长沟通,估计问题不大。当然,乐副县长不是盏省油的灯,要把握好分寸,相信你们的愿望能实现。至于其中是否掺杂权力斗争,不是你们考虑的,商人的目的就是利益最大化。即使卷入某种权力漩涡,也要借力巧取成功,对你们而言,结果比过程重要。”
  柏筱听得认真,不停地点头,一双眼睛扑闪扑闪地,黄婷的话一停,就大力赞美叶好龙:“叶县长聪明能干,睿智过人,淡定从容,接任书记该是铁板钉钉。他当了华流县老大,我们心里更踏实。”
  黄婷拍拍柏筱的肩,会心一笑,说:“谢谢!但愿如此。”
  罗正平想着下午会谈的事,问黄婷:“你知道乐庆有什么爱好?”
  黄婷摇摇头说:“不了解。不过,我提醒你们,不要玩过头,别弄巧成拙。否则,大家没有好日子过,知道吗?”
  罗正平清楚,黄婷这是对他们的提醒,也是一种暗示。当然,罗正平对官场之事烂熟于心,自然明白其中曲直。他马上应允道:“放心,我罗正平的人品不是吹的,天下可能找不出第二个。”说完,自嘲地笑笑。
  下午一上班,罗正平、柏筱早早的来到乐庆办公室,没想到乐副县长早已在恭候他们。一见面就伸出了双手,热情地说:“欢迎你们,叶县长交待的事,我百分之百地执行。这样吧,咱们到小会客室谈,办公室来往人多,电话也多,不接待又不行,接待了又影响我们谈话。”他叫办公室秘书先带他们到小会客室,自己回个电话就过来。
  小会客室只摆了几张真皮沙发,四角各放了一盆品种不同的花,东面墙壁上挂着华流县的地形图,华河穿越了整个西部的山区,三个水电站被红色小图标标示出来。罗正平驻足地图前,仔细观看起来。最北边的名叫鸡公坪水电站已被闽商一年前买走,因当时谈判不彻底,留下了许多后遗症,加上电站无效益,欠发职工工资,欠缴职工社保金,少数职工不间断地上访闹事,弄得水利局和劳动局很被动。叶好龙在签订意向协议前,要罗正平保证正式接管洪坩、隆垤两个水电站后做到平稳过渡。当时他信心十足,把胸脯拍得山响。后来的事态发展,曾使他产生了动摇。此时,一看到洪坩、隆垤两座水电站的图标时,那股强烈的占有欲又重新回填整个心田。
  乐庆端着茶杯推门进来,“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看罗正平望着地图发呆,哈哈一笑:“罗总想沙场点兵,运筹帷幄吗?”乐庆脸庞棱角分明,皮肤白皙,戴一副金边眼镜,十足的美男子。
  罗正平回过神来,接过话说:“没有县长大人的引领,敝人想运筹帷幄也做不到啊。”
  “哈哈,坐,坐。”乐庆招呼他们坐,自己在中间的沙发上坐下,说:“其实罗总很不简单,三个战场,被罗总一口气连扫两个,勇猛。”
  柏筱身子斜靠在沙发的左扶手上,左手托着香腮,眼睇乐庆,说:“罗总本来是雄心勃勃,想一鼓作气,手到擒拿,可临门一脚,泄气了。”
  两个男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罗正平递支烟给乐庆,并给他点燃,眯着眼说:“乐县长,你看看,还是柏总懂我们男人。光有斗志不行,还要有巧力和借力,其中借力更重要。”
  乐庆猛吸几口,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眼睛望着柏筱,说:“柏总说话很有水平,不动声色地批评了我。”
  柏筱忙摆右手,满脸通红地玩笑道:“哪里,哪里,县长大人不可欺负小女子呵。我们的事还不是你一句话,岂敢批评您大人。到时罗总清理门户,柏筱就只能赖在乐县长家里不走了。”
  “好呀!”乐庆叫了起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乐某艳福不浅,金屋藏娇。罗总,舍得吗?”
  罗正平笑逐颜开,说:“没有舍得不舍得,现在是市场经济,优良资产重组是大势所趋。”
  柏筱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开得起玩笑,在有些场合,还必须逢场作戏,这样你才能与人与景融合,才能左右逢源。她撩开额前的刘海,脸上始终笑吟吟的,说:“罗总,这就不对了,乐夫人就不是优质资产?乐县长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早就是才子佳人绝配哩!”
  “是的,是的。”罗正平称赞道:“我见过一回乐夫人,这才叫如花似玉,出水芙蓉。这样的优质资产还真是不多。”
  乐庆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每当有人盛赞他夫人时都是这种表情。但他嘴里却说:“惭愧,惭愧,夫人已是残花败柳,不比柏总,秀色可餐。”
  柏筱妩媚一笑,说:“乐县长不可以这样说夫人哩,小心她把你踢到床底下。做女人的就喜欢男人的奉承话。要知道,女人是靠奉承话活命的。乐县长的奉承话本女子爱听,还有什么?说来,我照单全收。”
  乐庆吐吐舌头,说:“果然厉害。要不,我把心奉出来,你收?”
  柏筱毫不犹豫地说:“照收。”两个男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扯了阵淡,气氛十分轻松,不久就转入正题。乐庆问:“上午,叶县长跟你们说了什么?”
  罗正平心咯噔一下,知道他开始打“太极拳”了。他清楚叶好龙已给他交了底,要他尽快将方案提交县长办公会讨论,其中涉及的一些小问题可以拿出来再修改一下。而乐庆总以方案不成熟拿来说事,并以鸡公坪电站部分职工不断上访作案例。在这种情况下,叶好龙就不好催得过急。罗正平记住了中午黄婷的交待,告诫自己小心应对乐庆,尤其不能将叶好龙刻意回避的态度告诉他,免得节外生枝,就反问道:“叶县长没跟乐县长交待?”
  乐庆说话做事是那种滴水不漏的人,中午下班前,他给叶好龙打过电话,主要是探探叶的最后意见,他知道在这敏感期讨论和决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要考虑叶的情绪。而叶好龙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还是叫他看着办。这样,他心中就有数了,也愿意担这个责任,只是不愿意这么轻易地让罗正平成交。他狡黠地笑笑,说:“罗总与黄局长是同学,就这个面子,我理应大力支持,但有些事做到尽善尽美对双方都有好处,是吧,罗总,柏总。你们也许听说了,叶县长马上要接任书记,在这敏感期,我总得为叶县长多担当一下,千万不能给他惹是生非,我想,你们是能理解的。”
  罗正平没理由反对,何况是在为叶县长考虑,为长久合作考虑。他看了眼柏筱,柏筱一脸的阴云。他说:“其实,我们谈得差不多了,有些细节可以再斟酌,比如人员接受,只要有一技之长的,我们都愿意留下。价格应该不成问题,已达到你们的基本要求,再叫我退,我们就只好放弃。”
  柏筱接过话说:“乐县长,古话说,好事多磨,有些事未必多磨好,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我们换换位,你就知道彼此的感受了。”
  乐庆扬扬手,说:“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政府办事,有些程序必须要走。你们知道,两局的意见总得平衡吧。叶县长为什么不直接拍板?也是有所顾忌。我跟你们讲个故事,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某县当交通局长,当地有座桥要修,拿出去招商多年未成。有天,一港商找到他,表示愿意承建此桥,条件是除收费以外桥两头的地优惠给他用于商品房开发。本来这是一桩极平常的招商活动。我同学为了完成任务,做通了上上下下的工作,准备签合同时,遇到了麻烦。当地有个暴发户不知受何人唆使突然发难,到书记县长处游说,要求把建桥任务交给他领导的商会。见没反应,就告到市纪委,说我同学在里面得了什么什么好处,书记县长又怎么歧视民营企业等等,弄得满城风雨。后来,这一暴发户不知通过何渠道找到市长,市长发下话来,给一个平等的竞争机会。有了尚方宝剑,暴发户更狂,上蹿下跳,志在必得。我同学只有掉头与他谈判,谈来谈去,总说不到一处。他开出的条件比港商差一大截,汇报到书记县长,指示动员他退出,争取早点与港商签订合同,早日开工。暴发户看大势已去,口头表示同意退出,但内心不服,私下派人暗盯。最终的结果是,桥是建成了,而我同学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免职处理。”说到这里,乐庆打住,给罗正平递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默默吸着。
  罗正平、柏筱听了这个故事后心里添堵,也不知道乐庆要表达什么意思。这些故事,这些道理,言商言官的人无不清楚。可他们目前还没到这一步,也没遇上竞争对手呀。虽然有几家公司与县里打过照面,但一看到罗正平出的条件,都知难而退。凭罗正平和柏筱的直觉,乐庆所要表达的意思有两层,一层是咱们按正常程序走;另一层是咱们慢慢培养感情,待瓜熟蒂落,成了哥们时,啥事都好办。经过几次接触,罗正平估计他属于后者,是那种慢慢钓鱼的人。见他们不言语,乐庆接着说:“当然,这个故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凡事得慢慢来,你们说是吗?也许在我们身后盯上了无数双可怕的眼睛。我猜叶县长是这种心情。我呢,也自然是这种心情。”
  罗正平掐灭烟头,顺着他的话说:“感谢乐县长给我们说了心里话,我们在商场混,自然知道其中的游戏规则。红楼梦有两句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我们最高准则。我们追求的是双赢,而不是单赢。到华流县投资,真的是看好叶县长和您乐县长。什么叫投资环境?说到底就是朋友环境,没有朋友就谈不上所谓的投资环境啊!是吧。乐县长,您对我们这么热情和真诚,让我们充满信心。有您作我们的坚强后盾,没有过不去的坎。我们等,慢慢地等,但条件不能再变,如果中途生变,就不够朋友了。您说呢?乐县长。”
  “是的,是的。”乐庆赶紧应道:“你们放一万个心,两局那边我会再进一步做好工作,不会让你们久等。”
  “谢谢!我们相信乐县长。但……”罗正平没说完,乐庆的手机响了。乐庆一看号码,说:“夫人来的,不好意思。”打开手机盖“哦”了起来。接完电话,他无奈地笑笑,说:“真没办法,我丫头又犯事了。”
  柏筱能感觉出来乐庆说犯事的意思,如果真犯事,乐庆不可能笑。他的笑,有一种炫耀的味道,只能说明他女儿成了众人争宠的对象。她问:“你女儿多大?”
  乐庆说:“15岁。”
  柏筱笑着说:“一定是水泠泠的花朵,美得让男孩子神魂颠倒,追慕者为此闹得不可开交,老师告状过来。乐县长,我没猜错吧。”
  乐庆喜形于色,用略带低沉的腔调说:“没错。我女儿是太抢眼,可也让人放心不下。”
  柏筱莞尔一笑,说:“有什么放心不下?她身边的护花使者会替你看好的。”
  乐庆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相貌太出众,不少男孩子围着她转。让我最棘手的是组织部长和公安局长的儿子。这两小子不知中哪门子邪,一有空就缠着我女儿,为此两人多次大打出手。我劝女儿,远离他们,咱惹不起躲得起。看她说的,老爸,你没搞错,我躲什么呀,他们打得厉害我才高兴呢,说明他们对我是真心的。她妈也劝她,小小年纪,懂什么情呀爱呀,学习才是第一位。她顶撞说,妈,猪脑子吧,这是动力啊,你看哪个漂亮女孩子身后不尾随几个跟屁虫?有的还跟人家那个了呢。几句话把她妈吓晕了,伸手要打她。她躲到我身后大叫,妈,你把你女儿当傻子?我才不会那样。你们有本事找他们父母说去,叫他们不纠缠我不就得了。想想也是,我就分别找了组织部长和公安局长,最后我们结成统一战线。可事实效果并不理想,我们家长不可能一天到晚跟在孩子后面。你看,今天下午,两个兔崽子又为我女儿一句话大打出手。老师也为难呀,都是县领导的孩子,责怪谁都不行,只好找家长去领人。唉,现在的社会风气太糟糕了,教育好一个孩子太难太难。马上面临中考,我真担心她的前程。”
  柏筱听出一点名堂,感到有戏了,就说:“乐县长,孩子中考后可以换个环境,不然真会毁了孩子。”
  乐庆点点头,又叹口气,说:“是呀,我们早想过给她换个环境,她二姨在芷都,也有这个意思,让孩子到她那里上学。可是,进一个好学校谈何容易?现在的教育体制害死人呐。”
  柏筱一下发现了他的花招和心思,原来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把女儿弄到芷都去。但他又不直接说,让你捉摸出他的心思后主动提出。这种事,你提出和他自己提出意义和效果大不一样。她说:“乐县长,如果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我有个好朋友的丈夫是芷都一中的校长,我找找她,也许会有希望。”
  乐庆立即眼睛放光,满脸企望,却又勉为其难地说:“柏总,那怎么行?不能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
  罗正平说:“我看行,柏总向来办事稳重,乐县长你就信她一回吧。你的任务就是督促孩子中考考好,以后的事交给我们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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