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儿第15——18章·全部连载完毕
作品名称:花儿 作者:米田 发布时间:2013-06-14 00:03:22 字数:17999
第十五章寻爱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花儿的女儿已经两岁多了。这天,刚过完90年春节不久,她抱着孩子去回娘家。刚拐进村口,碰上一个人喊她的名字:“花儿?花儿?是你吗?”花儿忙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人,那个人紧接着说:“我是马成大哥,你不认识了?这是你的孩子吧!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花儿一下子想起来了,忙回答说:“哎呀!马成大哥呀!几年不见,都认不得了!这是我的女儿,两岁多了,叫召娣。是不是很俗气?他爹起的,嫌我生了个闺女,还不是想要个男孩子。”
“噢,咱农村人吗!都这么个叫法,有啥俗气不俗气的。你还好吧?这两年可听说过山子的消息了?今天碰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山子是个少有的大好人,不是他有意要对不起你,他是有他的难处呀!”
“你说什么?山子?他有什么难处?快告诉我!”
“本来这件事,山子不让告诉任何人的。可是我不忍心你误会他一辈子,他真的实在是个好人!实在是因为他出了事故,摔坏了腿,他怕拖累你,给你添麻烦,所以他才故意说自己不喜欢你了,并找了个城里媳妇。你要知道呀,他连他妈都不让告诉,怕老人有个好歹,所以你千万不要怨恨他呀!”
花儿听了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愣在那里。半天愣不过神来!半晌嘴里只发出了几个“哦!……哦!……”的声音。
马成见了忙说:“花儿,你没事吧?那我回去了,这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可千万别说出去。免得让山子妈知道了,使老人伤心啊!”说完,马成大哥匆匆地走了。花儿还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娘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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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她把孩子交给娘抱着,自从她娘收到小屠夫的两万元彩礼后,在花儿的怂恿下,去县医院住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哮喘病大有好转。然后,她侍侯父母吃完了饭,她又躲进自己的小屋想起了心事。她拿出山子送给她的《人生》翻看着,她好后悔呀!她夹着书,对着爹妈的老屋叫了一声:“爹,妈,你们照看着召娣,我到集上有点事。”她爹妈应了一声。她匆匆地走出院子,来到了曾经她和山子依偎过的小河边。找到那棵两人栽种的柳树,柳树已经小腿粗细了,马上又要抽枝长叶了。她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她好悔恨呀!她应该能想到的,山子绝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她却被轻信迷住了眼睛。曾经几度的来到小河边,撕碎了所有山子写给她的信,扔进河水,让河水冲走了。还把那棵共同栽种的柳树,差点折断扔进河里,这使过去那美好的回忆再也找不回来了!就连那本她最钟爱的《人生》,要不是实在喜欢这本书,都差点当了陪葬品,被她撕碎扔进河里。她想着,摸着那棵柳树,看着那曾被自己折断的又长好的柳枝,忍不住流下了无声的眼泪。
她默默地望着远处的河水出神。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对,我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她想起自从和小屠夫结婚以来,小屠夫除了在她的身上发泄的时候还有一点温存,其它的时候对她不冷不热的。时不时看她在那愣神,还冷嘲热讽的说什么又在想那个杂毛(农村骂人的话)吧?她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她和山子的事,总是捕风捉影的生出妒火,让她的心一阵阵的发冷。其实,当年小屠夫看见花儿那一刻起,就在打听花儿的住处时,听人说过花儿和山子的事,只是花儿不知道内情罢了。再加上后来,女儿出生后,见生了个女孩子,小屠夫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整天喝得醉汹汹的,对她动不动就非打即骂。还说些她是什么“生不出龙蛋的母鸡”、“只会吃不会拉”之类的风凉话,让她越来越感受不到生活的温暖和乐趣。再加上她后来也听说,她哥哥当年偷粮犯事,就是小屠夫他爹告的密,她虽弄不清是不是真的,但心里对小屠夫一家也更生出许多恨意。她偶尔也会想起和山子在一起的甜蜜,可是这个人却抛弃了她,又让她好恨他!可是今天,真相大白,原来他并没有辜负她,只是迫不得已罢了。因此她决定一定要找到他,要亲眼看一看这个人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对,首先得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得去问问马成大哥,晚了恐怕他又要走了。”想到这里,花儿急忙返回村里,向马成大哥家走去。来到马成大哥家,谁知马成大哥的家人告诉她,他去了县城串亲戚。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他的家人说可能不回来了,串完亲戚就直接回新疆的打工地点了,花儿不由得急出了一身冷汗。她思前想后,想到了山子的娘,想到很久没见她了,想去看看她,可又想到她不知道山子的事情,也肯定不知道他现在的地址。那只有山子的大姐一家,一定知道山子的实情,可她又不知道他大姐的确切住址,再说她一个女人家,直接去那里打听山子的情况,别人更是会说闲话的。一时间,她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她回到娘家,也没有心思再住下去。她把女儿召娣留在外婆家里,让她玩几天,女儿很听话,答应了。第二天,她就回了屠夫家。她说年前还有些卖猪仔的钱没有收回来,她要去收帐。小屠夫除了收猪、杀猪、卖猪肉,后院养的老母猪下猪仔、卖小猪仔的事,都是花儿去办的。小屠夫听说她要去收帐,乐得清闲,便任由她去。她赶紧收拾了一下,直奔山子大姐家住的村子——寻根村三社走去。来到村里,她向村里人打听说是要去振东大哥家收猪仔钱,很快找到了振东家。山子的大姐一家见到她很意外,她简单的说了一下见到了马成大哥,知道了山子的实际情况,想了解山子的详细地址和详细情况的事。山子的大姐和大姐夫只好告诉了她,山子一直在新疆石河子青年路。但具体住什么街什么巷多少号却无法说清。这使她在失望中又有些惊喜,总算知道了山子还在石河子!她想,只要她到了石河子青年路,一定能想办法找到他。打听清楚了这些,她又去讨了几家欠帐,便回去了。她讨要了二百三十多元钱,藏起来了一百元,另一半给了小屠夫。小屠夫见她真的讨来了一些欠帐,很高兴。又把欠猪肉的帐单拿出来,让她明天再去讨,并把那一百多元锁进了钱箱。晚上她乘小屠夫睡着的机会,又打开钱箱,把那一百多元钱,连同箱里的一些散钱一同偷了出来。
第二天,她已经没有心思讨帐了,搭上了公共汽车直奔县城。她多么想立刻见到山子!来到汽车站,她不知道哪是火车站?出了站门,她一边问人,一边走向火车站。突然,过来一位热心的中年妇女,问她去哪里?她说要去石河子,那个女人又问她去没去过?她说没去过,连火车站都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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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呢!那个女人马上热情地说:“哎呀!太巧了,我也是去石河子看闺女。我们同路,我正愁没个伴,怕上厕所都没人看包呢!正想找个伴,可巧碰上你。这下好了,老天爷给我送来个做伴的!走,我带你去火车站。”花儿听了也惊喜地说:“是吗,婶子?那太好了!”便跟着那女人来到了火车站。
进了售票大厅,那个女人把花儿领到一个座位旁,放下手里的包说:“你坐在这儿看着我的包,我去买票。”花儿忙说:“那我给你拿钱。”那个女人说:“不着急,我身上有。一路上让你帮忙的地方多着呢,到了再给也不迟。”说着不等花儿拿钱,她就去了卖票的窗口。
那时小县城出门的人也不太多,不一会儿那个女人已买好了两张票。她来到局促不安的花儿面前说:“大妹子,票买好了,我买的是到哈密的票,到了那,我有个大侄子是汽车货运公司的,可以免费坐汽车去石河子。”说着看一下表:“现在离12点多上车,还有一点时间,你拿着票,先坐着帮我看包,我去买点吃的,这一路上远着呢,吃车上的东西,我不习惯,还嫌贵。”
花儿忙说:“哎呀,婶子,还是我去买吧,怎么能老给你添麻烦!”
那个女人忙拦住花儿:“哎哟,大妹子,说啥呢。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我们今儿个能相遇,就是缘份,你甭跟我客气。再说,我喜欢吃啥你也不知道,这地方我熟悉,你还是先坐下休息一会,我去一会就来了。”
花儿只好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看着那个女人的提包。她一边拿起车票一看,到哈密一共是52元钱,想想也不贵,就掏出自己贴身口袋里的钱,数出52元,装进裤兜里,想等一会那个女人来了,把车票钱还给她。另外又数出50元零钱,留做备用,其它的仍然装进内衣口袋里。做完这一切,她只好坐在候车室里和几个零零散散的等车人干等着。
可怜的花儿哪里知道她已落入了一伙人贩子的圈套。那个女人是个久经杀场的倒卖妇女、儿童的老手,她们有一套专门拐卖妇女、儿童的方案,盯上单身外出的妇女或小孩,他们就派人跟上去,然后跟他们套近呼,套出他们去哪儿,人贩子也就会去哪,因为在全国各地的一些地方,都有他们的眼线、下线,受害人说要到哪里,他们就把她拐卖到哪里,或者相邻的地方。每个地方都有专门接手,或负责联络的人,交易成功后,他们根据做单的多少,按一定的比例分成,形成了骗销一条龙。
那个女人让花儿看包,自己借口买东西,其实已经去和同伙,商量好了接头地点,如何出货及脱身等周密的计划。他们总是用他们的热心,让受害人在夜晚到站,然后在分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情况下骗受害人上了他们事先安排好的车辆,不知不觉到达受骗地点,然后将受害人控制起来,不得脱身,直至交易成功。
他们这次的计划,是把花儿先骗到哈密,下车后,然后由那个女人带她去搭便车,让她上了他们事先安排好的货车,最后把她骗卖到甘肃安西境内的一个小村子,然后他们乘车一走了之。
花儿正等得心焦,那个女人拎着一兜子水果,有香蕉、苹果、橘子等,还有面包和一只烧鸡,走
进了车站。花儿忙迎上去,接过东西放到长椅上说:“婶子,买这么多东西,好贵吧?多少钱?我拿给你。”
那个女人满不在乎的乐呵呵的说:“咳,多什么!路长着呢,车上慢慢吃。大妹子没出过远门吧?坐火车可是一件难熬的事。什么钱不钱的,到车上再说。”
花儿忙掏出车票钱说:“那我先把火车票钱给你,不然,我可不好意思呢。”那个女人眼睛笑成了一朵花,一边急忙接过钱装进口袋,一边说:“看这闰女,多懂事!好!好!太心疼人了!”
花儿帮那女人收拾好行包,又等了一会儿,火车终于来了,她们踏上了由西安开往库尔勒的367次列车。车上她们经过交谈,花儿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她编了个谎,说是去石河子看姨妈,顺便打点工,找个工作挣点钱。一路上女人很殷勤,招呼花儿吃这吃那,让花儿很不好意思。每逢花儿也想在车上买些东西,那个女人总是阻拦,说她买的东西够吃了,出门在外化钱的地方多了,能省几个是几个,让花儿心里暖洋洋的。花儿还一个劲儿心里感谢菩萨让她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夜里一点多,她们来到了哈密火车站。下了火车那个女人带着她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停车厂,叫什么西域货运公司。她和一个不知道是货车司机,还是货车老板的人嘀咕了一阵,然后就和花儿搭上了这辆八平大货车。车上那个女人介绍说:“这是我大侄子小易,可以把我们免费拉到石河子。他人可好了!大妹子,你要是没结婚就好了,大婶我真想给你保个媒。大侄子你看这妹子多水灵!”说得花儿羞红了脸。还是硬掏出口袋里的五十元钱,塞给货车司机说:“易大哥,我可不好意思白坐你的车。这50元钱我也不知道够不够路费,你可得一定收下。”那个小易推辞了几下就收下了。那个女人靠在车上,笑的乐开了花:“大妹子,你太客气了,也太懂事了!太招人疼了!”
大约走了五六个小时,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子。走进一户人家,那个女人把花儿领进屋,对花儿说:“这是我一个表姑家,你先休息一下,帮我照看这个包,我和我大侄子去加点油,马上就回来。石河子还远呢,油不够了,没办法。我顺便去再买点东西,你别着急,啊。”说着又对屋里的那个老太太说:“大姑,这是我侄女,你好生看待着,给弄点吃的,我们加完油就回来。”说完和那个货车司机开车走了。
等到天大亮,那个女人还没回来,花儿有点着急了,想出去找一找那个车上说自己叫贾金菊的女人,被屋里的那个老太太拦住了。老太太倒也爽快,直截了当的对她说:“闺女,别找了,他们回去了,再不回来了。你大姨把你留在我们家了,让你给我家龙儿当媳妇,我们出了六千块钱呢!你回不去了。”
花儿一听,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僵在那儿。老半天才说:“天呀,她是个骗子,什么我大姨,我不认识她。”转而扑嗵跪倒在那个老太太面前:“大婶,求求你,放我走吧。我是出来找人的,我女儿才二岁多,她不能没有妈呀!求求您了,求求您了!”说着一个劲儿磕头。
可那个老太太根本无动于衷,一脸漠然的说:“起来吧,闺女,不用求了,没用的。我们这地方就这规矩,媳妇们大多是买来的,只要花了钱,你就是我家的媳妇了,我们可有证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要么就还我的钱。”接着冲屋外喊道:“大龙,小龙,把你们的媳妇弄到你们那屋里去,明天准备结婚,你俩个早点准备去请人,准备办酒席,别误了事。”
听到喊声,从屋外进来两个三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一边一个把瘫软在地上的花儿一架,夹进了屋外旁边的小房子,两个人将花儿往床上一放,走出房门,把房门从外面叭叽一把铁锁锁住了。花儿见两人走出屋外,伤心的爬在床上的被子上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她爬起来想拉开门,可怎么也拉不开,知道被锁上了,她哭得更伤心了。她正哭着,屋子的小窗被推开了,从外面装了铁栏杆的窗口,递进一个瓦罐,一双筷子,那个老太太的声音传进来:“闰女,别哭了,哭也没用,肚子饿了吧,先吃点稀饭。要是尿憋了,床下有尿盆,那个木桶就是,你尿里面就行了。要是还有什么事,你喊我秦大妈就行了,我会听见的。”
说完,那个秦大妈走进了外屋,花儿又哭了一阵,想想确实哭也没用,于是坐起来想起了办法,她心想:怎么样才能逃出去呢?可是房子的窗户上都装上了铁条,门又被在外面锁上了,根本无法出去。她知道暂时是无法逃走了,只好做长远打算。于是赶紧把自己贴身衣袋里的钱找出来,数一数,还有二百一十多元,她一个劲心里念着佛,好在他们没有搜她的身。她把那二百元,小心的折好了,用手帕包好,然后把自己的棉裤脱下来,在裤腰里撕开一个小口子,塞进去装好,然后躺在床上,望着露出橼子、茅草的屋顶出神。一路的奔波太累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第十六章蒙尘
花儿醒来的时候,天已快黑了。她刚从床上坐起来,想下地活动活动,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女人,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正冒着热气,碗上放着一双筷子。她把碗先放到靠窗的一个小桌子上,然后来到花儿跟前说:“哟,大妹子,你醒了。我是隔壁家的尚大嫂,秦婶让我来劝劝你。老实说我也是大前年被从陇西拐卖到这里来的,和你一样的命苦,所以来劝劝你。到了这个田地,你千万别想不开。别学前年的那个大老刘家的儿媳妇,刚被从四川拐来的时候,脾气拧的很,一个劲儿逃跑,几次都被抓回来。最后一次被抓回来后,打折了双腿,只能在地上爬。还被捆在床上,让兄弟三个一起糟蹋。如今孩子都一岁多了,好可怜呀!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女人吗,终归是要嫁人、生孩子的,过了那道槛,慢慢习惯了,也就好了。你这家还好些,才兄弟两个,人也还厚道,我那家可好,也要兄弟三人呢!谁让咱投胎投个女人呢!女人自古就是这贱命!我现在也只能认命了,都已经两个孩子的妈了,一个三岁,一个一岁多了,你还能咋的?所以,大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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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开些。千万别想着逃走。这个村子的人都联络好了,几乎谁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所以你只要出去,碰谁,他都会一样把你抓回来。村里,乡里,甚至县里都不会有人管这事的,人家是花钱买你来的,不是偷来抢来的,所以你没地方说理去。明白吗,大妹子?看你这模样,真可人疼!像那画里的人一样。要是被打坏了,多可惜呀!再说,只要身子好好的,以后还有个盼头,指望着有一天回去看看爹娘,如果被打坏了身子,你就没指望了。一辈子到死,都离不开这里了。明白吗?大妹子,千万想开些,别糟蹋了自己的身子,那可是糟践自己呀!从此再也没有盼头了。”一边说着,那个女人也流下了无声的眼泪,花儿又忍不住爬在那个女人的肩头,“嘤嘤”的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那个女人先止住哭,又劝花儿道:“大妹子,别哭了!保重身子要紧。来,先坐下。”说着把花儿扶坐到床上,又转身端起小桌上还冒着一丝热气的粗瓷大碗,递给花儿说:“别伤心了,大妹子。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吃个荷包蛋吧!喝口汤,养养身子,饿坏了身子是自个的,真的不值。”
见花儿不接,她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一个荷包蛋硬塞到花儿嘴边,见花儿不咬,她又把蛋放回碗里,夹碎了一点一点放到花儿嘴里。眼里透出温和的热情,像哄小孩子一样的,一边哄一边说:“好了,听话,吃点,吃点。哎!对了,吃一点。来,再喝口汤。嗯!好,好,再吃一点。”不知是真饿了,还是那个自称是尚嫂的女人的话打动了花儿,花儿竟半推半就的吃完了两个荷包蛋。
见花儿吃完了,女人高兴的说:“哎,这就对了。好,好!你先休息一会,我出去一下。”花儿忙拦住她:“尚姐,你别走,你别走。你走了,我害怕。”
那女人见状忙说:“那好,那好,我不走,陪着你。可我得照看一个我的孩子去,我一会儿一定来陪你,你千万别做傻事,一定等着我。”
花儿央求那女人整个晚上一定来陪她住,见那女人答应了,又拉了勾,花儿才放她走了。那个女人锁上门刚走,花儿赶紧找出床下的木桶,揭开盖子,行了一个小便。
晚上撑灯时节,那个女人又来了。还带来半瓦罐鸡汤,一碗鸡肉,三个蒸馍,硬劝花儿吃。花儿不肯吃,提出一人一个馍,一人吃一块肉,要和她一起吃。那个女人说吃过了,见她一再要求,只好答应了。两个人吃完了鸡肉,喝完了鸡汤,女人又絮絮叨叨地叮嘱花儿:“其实,到这来的女人,只要做‘顺毛鸡’,你就可以过好日子。不用下地干活,只需在家做好饭,带好孩子就行。钱由着你花,好衣服任你挑着穿,好吃的凭你先吃饱;倘若不听话,那可就要遭罪了。轻则棒打鞭抽,重则打坏腿脚,割断脚筋,你就想吧,哪个划算?所以,大妹子,学聪明点,千万学乖点,性子太犟了,糟秧的总归是自己,明白吗?!”花儿听着,想着自己离开家乡来找山子,想不到落到这种田地,忍不住又流下了伤心的泪。花儿前半夜睡不着,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结果刚打了个盹,天就亮了。
这个叫柳泉的小村子,是一个地处北邻内蒙古,西靠新疆,而又划归在甘肃境内的小村子。周围都是茫茫戈壁,人烟稀少,离公社(乡政府,当地人还习惯那么叫)都有八十多公里地。村子里稀稀落落住了二十多户人家,村民们都因为亲戚们都隔得比较远,所以近邻们都处得像亲戚们一样。谁家有个红白事,都主动来帮忙。经过一天一夜的杀猪宰羊的忙活,第二天一早,三桌简单的酒席已经准备停当。花儿醒来后,那位尚大嫂已打来洗脸水。招呼花儿洗完脸,又端来稀饭、馍头,侍侯花儿吃完了早饭。便对花儿说:“大妹子,已落到这步田地,你就先什么也别想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人家都已经安排好了,让你一会到我家去装新。然后到了中午一点,大龙兄弟把你从我家背回来,你这就算是过了门了。走吧,到我家去吧。”
花儿无奈的跟着尚大嫂,由两个村民护送到尚大嫂家。尚大嫂先让花儿用自己家里的大木盆洗了个澡,又拿来了一套,夹杂着小白花的大红棉衣裤,要花儿换上。花儿磨磨蹭蹭地不愿换。她突然跪倒在地,求尚大嫂放了她,让她走。尚大嫂摇摇头,无奈地说:“妹子,别傻了,你是逃不出去的。
这方圆百十里地,都是戈壁滩,你凭两条腿能走出去?再说,小村里的人都是一条心,家家都有马,谁家的媳妇敢跑,他们主动出去帮着追。追回来你就没有好果子吃!一家兄弟有几个,人家把你捆起来,几个人一起干你,干完了你,要是还不听话,不但要用鞭子抽你,还不给你饭吃,把你饿上两三天,再给你饭吃,让你生不如死。要是还不听话,就要打折你的腿,割断你的腿筋,让你永远站不起来,只能爬着走。你要想死都死不成!除了时刻有人盯着,家里的刀呀,剪呀,绳子都被藏起来了。再说你若不听话,只能一直被捆在床上,任凭他们折磨。何苦呢?妹子,明白告诉你,就是我放了你,你不但跑不出去,还得连累我也遭打。所以,你是明白人,千万别做傻事,到时候不但受得罪更大,而且毁坏了身子,等将来想通了,想回去见见爹娘,也去不成了。那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再说,女人迟早要嫁人,生孩子,你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嫁了谁都一样。只要你顺着他们的意,他们会对你好的。等生上个一男半女,他们也就放心了。那时候你再想办法,明白吗?再则说,你虽然是在我这儿,大门外都是一直有人盯着的。所以,想逃的话,这你就别想了。听我的话,大妹子,忍了吧。那俗话怎么说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这个理吧?好了,妹子,来换上这新装,准备好拜堂成亲吧,等会儿大龙他们可就来了。”
说着拿起衣服,硬给花儿往身上套。花儿只好叹口气,眼泪汪汪的穿上那套衣服。尚嫂又给花儿绞了脸,打扮了一番。中午十二点多,一班人吹吹打打,簇拥着也穿着一新,披着大红被面的大龙,来到了尚嫂家。尚嫂拿起一个红盖头,其实就是一块红布,给花儿盖在头上。大龙跨进屋里,背起花儿,在喜庆的唢呐声中,花儿被背进了秦大龙家。然后和尚嫂又被锁进了那间已打扮一新的小屋,吃喝都由尚嫂从窗口端进送出,并陪着她拉拉闲话。尚嫂问她家里的一些情况,花儿什么也不愿说。
院子里的欢声笑语,猜拳行令声从窗子里传进来,一阵阵刺痛花儿的心。还不时有年轻的小伙子,挤在窗口争着说要看看新娘子。天黑下来点起油灯的时候,门锁被人打开了,醉汹汹的大龙走进屋里。尚嫂安慰了一下花儿:“大妹子,我走了。记住,听我的话没错。”然后知趣的走出了小屋回家去了,随之门重新被锁上了。花儿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在大龙说你脱还是我来的呵斥声中,她含着眼泪坐到坑上脱下外衣,缩进了被子。大龙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扒去自己的衣服扔在坑角,然后吹灭了油灯,揭起被子,就扑到了花儿身上。就这样花儿成了柳泉村秦大龙秦小龙兄弟俩的媳妇。白天她被锁进屋里,晚上秦氏兄弟一人一夜的折腾她。
日子在花儿以泪洗面的痛苦里一天天过去了,转眼马上就要三年的时间了。其间花儿在婚后次年的秋天,已为秦家生下了一个男孩。他奶奶为他起名叫小拴子,意思是要永远把他娘花儿拴留在这里,已经一岁多了。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老是哭。花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他们兄弟哪个的?所以说她对这个孩子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两年多来,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秦家兄弟除了在床上对她粗鲁,平日倒也对她客气。看她常常以泪洗面,那老二小龙,还会不时安慰她几句:“小妹,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我们这地方穷,方圆百十里地,根本讨不上媳妇,没有姑娘肯嫁到我们这荒山野岭来。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攒钱买媳妇买的你。你也别记恨咱。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兄弟俩过日子,我们不会亏待你。不让你吃苦受累,你想吃啥,仅我们这有的,你挑着吃。村里人都说我们兄弟俩有福气,摊上了你这样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媳妇!是祖上烧了八辈子高香!所以我们不会亏待你,你也别伤心了。放你走,反正是不可能的,除此你有什么要求你可以随便说,我们都会答应的。”花儿从不和他们说话,所以至今她连他们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只听见她秦婆婆叫他们大龙小龙,除此一无所知。每逢这时候,花儿就会背过身去,抹眼泪。所以那小龙也就叹口气走开了。
转眼已到了92年的金秋,收拾完庄稼,大龙小龙兄弟决定进山赶着马车去山里拉一趟煤,已备过冬。这里到山里拉煤,来去最快也得半个月。兄弟俩走后的第三天,他们的孩子小拴子,突然发起了高烧。村里有个姓金的老中医金八爷,开了个药铺,他死后把药店留给了儿子经营。这小子除了会卖药,医术远没有老中医的好。大龙娘请他来给小拴子看完病,打了针,吃了药,又过了两天还不见好,烧也没退,又请他来看。他说也没办法了,让她们婆媳赶紧到乡上去看,否则孩子保不保得住他说不准。大龙娘一听急了,她本不愿意到乡上去看,一来太远,二来她终究不放心花儿。可听金郎中催得急,让她尽早去,否则孩子小命可能保不住。又没别的办法,只好向邻居郭老大借了一辆小毛驴车,有郭老大赶驾着车,她和花儿一起抱上孩子,去给孩子看病。
两年多来,花儿第一次走出秦家的院子,当她抱着孩子坐上驴车,从天不亮就出发,一直走到第二天中午才到乡医院。看到一路上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戈壁荒滩,还要翻过一座小山包,才能到达乡上。她才相信了尚大嫂的话,就是放她走,她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清,更别说逃走了,何况村
子里还有每夜派的守夜人。到了医院,医生说孩子是重感冒,马上要转成肺炎了,必须住两三天医院,进行观察治疗。花儿暗暗高兴,她盘算着逃跑的机会。她利用取药的机会,向医生打听清楚了去县城的车次,路线。
到了第三天早上,她利用赶车人郭劳大去放驴,婆婆没醒上厕所的机会溜出来,搭上了去县城的汽车。来到县城,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刻搭了个三轮摩托车赶到了火车站,买到晚上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利用等火车的机会,在火车站外转了好几圈,没有发现婆婆或有人追上来。直到火车快开的十几分钟,她才赶到候车室,踏上了西去的列车。一夜的焦急,第二天早上车到了乌鲁木齐。她走出出站口,询问了检票员,去石河子只能做汽车,并且汽车站离这里不远,出了大门向左拐即到。出站后,她立即找到汽车站,买上了去石河子的车票,中午的时候她就到达了石河子。到石河子后,她望着街上蚂蚁一样的车流和人流,这才着急,人海茫茫,又上哪里去找山子呢?!
她在大街上转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里走?突然看到街上的水泥杆上有一则招聘启示:招服务员一名,女,年龄不限,包吃住,工资面议。地址:东风街十八号独一家牛肉面馆。她根据招聘启示上的地址,一路问到了这家牛肉面馆。走进去一边要了一碗牛肉面吃,一边问是不是要服务员?老板见她问起,高兴地连说:“是,是。我的服务员说家里有事,要准备下周回老家,我正准备重新招一个,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的店里干,每月两百元钱,还包吃住。”花儿听了喜出望外,连忙答应下来。她想,只要有了吃住的地方,只要山子就在石河子没离开,总有一天,她总会找到他的。
第十七章殉情
花儿有了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又解决了吃住问题后,心情十分愉快,她干得非常卖力。农村人本来就能吃苦耐劳,再加上花儿的细心和勤快,丢下了抹布就拿起了扫把,端完盘子就帮厨,店主夫妇也非常喜欢这个勤快、漂亮,又能干的小媳妇。花儿的到来使店里的生意也红火了不少,店主第二个月就给花儿加了50元工钱。虽然花儿也向客人打听过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张山的拄着拐杖的瘸腿人?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甚至还有人打趣的说:“小妹妹,大街上缺胳膊少腿的人多了,你到底找的是哪一位?要不要大哥陪你去挨个看去?”让花儿很失望。再加上小店里从早上10点多一直忙到晚上12点以后,她没有一刻空闲,哪里去访问打听山子的下落,这又使花儿很苦恼。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年,花儿渐渐地对这种生活有一点厌倦了,她想她是来找山子的,总不能就这样在这个小餐馆一直耗下去。这样何时才能找到山子?再加上她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所以准备离开这家小店。店主听说她要走,更是千方百计的留她,说工资可以给她涨到300元。问清了她是因为找表哥的原因,才打算离开,还答应帮她找。让她闲时去买菜,顺便在菜市场打听一下,还破例让她在节假日出去转转,找一找,保不定会碰上。这让花儿左右为难,不知何去何从。
这一天,花儿又去为老板买菜,到了菜市场,想着今天店里生意也一般,就想到别处逛逛,打听一下青年路在哪?再返回菜市场买菜。于是,她盲无目的、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一边向行人问问路。
路过一座天桥,突然看到围了许多人。她不禁走过去,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踏上天桥挤过去,才看到是一个少了一条腿的人,靠在天桥的护栏上入神的拉着二胡,他的二胡声凄婉、哀怨,十分动人。正是瞎子阿炳的二胡名曲《二泉映月》。花儿虽听不懂是这名曲,但她也被这优美的二胡声感染了,于是挤进去想听完这支曲子再走。谁知她挤到跟前一看,这个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要找的山子吗?她不敢相信是真的,揉一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没错,不是他还有谁?一切全明白了,马成大哥没有说谎。她大叫一声:“山子哥,山子哥,是你吗?我是花儿。”那个拉二胡的人正是山子,他正入神的拉着二胡,根本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突然听到一个久违的熟悉的惊叫声,他忙定睛寻声望去,果然正是他魂梦相牵的花儿,不禁兴奋地应道:“是我,是我。花儿,你怎么会到 这里来?”花儿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他:“山子哥,我正是来找你的呀!”山子惊得连手里的二胡都掉在了地上。周围的人见状,都纷纷地散去了。大部分的人离开时都往旁边的纸盒里放了几张大大小小的毛票。
花儿看到这一切,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下来。她为山子目前这样的处境感到伤心,也为自己这样一路上寻找他付出的心酸伤心。看着路人们渐渐散了,山子也紧紧的抱着花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知过了多久,山子先从悲喜中醒来,他轻轻地拍拍花儿的后背,对她说:“花儿,好花儿,别伤心了。你一路上到这里来,一定吃了不少苦!走,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有什么委屈,再尽管向我说,好吗?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多不好。是吧?”
花儿听了止住哭,擦干眼泪向他差涩的一笑:“好吧,山子哥。不过,我是出来为老板买菜的,我得先把菜买了送回去,然后再给老板说一声,我们再去找个地方坐坐,好吗?”
山子听了高兴地说:“好呀,好呀,我陪你去。”山子拾起装钱的纸盒,把钱整理了一下装进口袋。又捡起地上的二胡,装进背上的挎包,夹起放在旁边的单拐。如今他只需一个拐杖就可以行走自如了。花儿要搀扶他,他说不用,迈开大步,一跳一跳,竟比花儿都走的快。两个人来到菜市场,买好了老板需要的菜,回到小店,花儿说可巧买菜碰到了她要找的表哥。能不能请半天假,让她和表哥拉拉话。老板也为她找到表哥感到高兴,爽快地答应了。
花儿和山子来到花儿的住处。花儿简单的换了一身衣服,随着山子来到市区的红星公园,此时正是四月末的天气,乍暖还寒。但中午的时光正是暖洋洋的美好时光。山子和花儿来到公园的一个僻静处,在一个阳光充足的花椅上坐下来。两个人各自诉说了离别后,这些年的生活情况和不同的经历。说到各自的不幸遭遇和伤心处,两个人抱头痛哭,都被对方为自己而受的苦,深深地感动了。最后,山子要求花儿到自己现在的家里去看一看,花儿答应了,但她的心却开始变得那样的痛。她原想着不论受多少罪,吃多少苦,只要能找到山子,也不管他残废到什么程度,都和他终身守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可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谁知他已经成家立业了。
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山子家,她既想看一看山子目前的生活状况,又想看一看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抢走了她的山子哥。来到山子的爱人林秀英开的小商店,山子告诉林秀英,这就是故乡来的邻家小妹花儿时,林秀英十分热情的接待了她。并马上关了小店,让山子和花儿先回家去,她去菜市场买些菜,赶回家为花儿烧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花儿被林秀英的热情好客的淳朴所打动。她感受着林秀英和她儿子周文军对山子的悉心照顾,以及关切之情,她的心彻底碎了。她知道今后她的山子再也不属于她了,他已经属于这个家庭里的这两个人。他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安乐窝!而她今后将怎么办?是继续回到老家那粗暴简单的胡屠夫那里去忍受内心的折磨?还是就这样盲无目的地在这陌生的地方漂流下去?难道回到秦氏兄弟那里去?小拴子也不知好了没有?可她的内心里又是那样的不愿意!她真的无所适从。
走出山子家后,山子打的把她送到了小餐馆,路上曾问她今后打算怎么办?她任凭泪水无声的滑过两腮,无奈而凄楚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办?过些天再说吧!”
山子走后,她缩在面馆的宿舍里,苦思冥想今后的出路。她想,山子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美好的归宿,那个林秀英姐对山子是那样的一往情深,而她的儿子也把山子当父亲一样的看待,一口一个爸爸叫得那样的亲热。山子肯定是舍不得离开她们母子的,而自己又怎么能忍心去强迫山子再爱自己,拆散这个幸福的家庭呢?还是回老家去吧,尽管她是多么不想再回到那个让她感受不到爱和温暖的地方呀!何况她离开了这几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也许回到村里,光村里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她不知道爹娘怎样了?女儿怎样了?她觉得深深地对不起女儿!虽然她不喜欢胡屠夫,曾经一度也讨厌那个胡屠夫的女儿,可她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呀!还有那个被她抛弃的小拴子,也不知怎样了?但她绝不愿再回到那个让她感到一生耻辱的地方。她为自己的罪孽和命运的不幸,深深地感到难过!她想,她的将来也许只有死路一条了,也许只有死才能解脱她的罪孽。但是她又想到,既使是死,也应该最后见上父母和女儿一面,于是她毅然决定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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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向老板辞工,请求老板原谅她,这一个月的工钱她可以不要,但她必须回去。她要找的表哥已经找到,她现在必须马上回老家去了。老板见留不住她,只好给她结了她这个月近20天的工钱,放她走了。她归心似箭,当天晚上就踏上了返回家乡的列车。
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她回到了离别近四年的家乡。三年多的时光家乡的变化好大呀!一回到村里,她马上直奔父母家,推开虚掩的柴门,大黄狗都已经不认识她了,对着她一个劲的狂吠。
听到狗叫声,父亲颤颤微微的拄着拐杖走出西厢房的门,问道:“谁呀?”花儿见到一下子如此苍
老的父亲,哭喊着扑上去扶住他:“爹,我是你的花儿呀!我回来了。”
王大伯一愣,既而老泪纵横:“花儿,我的娃呀!你这些年都去了哪呀?想你,想得你娘都已去了,撇下了你爹我一个人。你可知道你爹过得啥日子?爹死的心都有呀!你要再不回来,爹可真不想活了呀!”父女俩抱头痛哭。
哭了一阵,花儿止住哭,扶父亲回到屋里,看见了挂在墙上娘的遗像,她又一下子扑过去,跪倒在遗像前,一个劲儿哭诉道:“娘,我对不起你呀!花儿对不起你呀!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不等你的花儿回来,看她一眼,你再走呀!娘呀!娘呀!……”
她爹也默默地陪在一旁落泪,父女两个一直哭到太阳偏西才止住哭声。花儿为父亲做了晚饭,吃完饭,洗涮间,花儿问起娘是怎么死的?召娣现在又怎么样了?
父亲叹口气说:“那一年,你突然失踪了。胡金宝来家里要人,硬说我们把你藏起来了,是不是想再卖个好人家?要个高价钱。”气得你娘一口气上不来,嗓子眼就被浓痰给堵上晕过去了。她本来就是气管炎的老毛病,再加上又气又急,所以老毛病又犯了,我马上把她送到县医院住了几天院,可是还是没有救过来。你娘临死还念叨着:‘我的花儿呀!……你在哪里?……娘怕是见不到你了!……’最后才咽了气。娃呀,那你这些年到底上哪去了?”
花儿听着早已是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说:“爹,我的事你就先别问了,你再讲讲召娣怎样了?她爹对她好不好?她没生啥病吧?我的事,我待会儿再详细告诉你。”
她爹接着讲道:“你娘死后,你男人就把召娣接走了,让她娘去带了。她现在已六岁了,身体还好,已经上村里的学前班了。只是你男人胡金宝,自从你走后,整天喝得醉汹汹地不着家,前年又买了个摩托车,谁知骑到去年冬天,因为路滑,再加上他喝多了酒,跌进东梁的干渠摔死了。人家都说,召娣这娃命苦呀!小小的就死了爹、没了娘,还好,你总算回来了,明天赶快去看看她吧。”
花儿听了哭得更伤心了!哭了一阵,她也向父亲哭诉了自己被拐卖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最后为人家生了小孩,小孩生病了借助看病才逃出来的经过。只是她隐瞒了自己是去找山子这一段,而是说因为收帐时不小心被骗了。她父亲听了更是为女儿的不幸遭遇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第二天一大早,花儿为女儿买了一套衣服,又买了些奶粉、糖果点心、水果之类一些吃的东西,来到了胡屠夫家。她敲开了胡屠夫家的大门,忙对开门的胡屠夫妈问好:“妈,你好!我回来了,召娣呢?”
谁知屠夫妈一见是她,马上破口大骂:“你个扫把星。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死到外头去了吗!还回来干什么?是不是人家把你玩够了,又不要你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扫把星。召娣死了,她没你这个娘。快滚,你滚,滚得远远的。”一边还把她往外推。
屠夫妈的叫骂声,马上引来了一群围观的人。一个邻居大嫂看不过去了,就对胡屠夫的妈说:“她大婶,你怎能这样?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怎么能乱骂人?谁知道你家媳妇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也不问问清楚就乱骂人!”
“哼!她能有什么委屈?还不是狐狸精的骚劲儿犯了,去勾引别人,被人家玩够了,又给像扔破鞋一样的扔了。她这个扫把星还有脸回来!还敢到我家来!太不要脸了。她也不打听打听,她把我儿子害得多惨!我儿子到了阴曹地府都不会放过她的。”说着又指着花儿的脸:“你快给我滚!我家没你这个扫把星。”
正这时去送召娣上学的老屠夫胡利财也回来了。他一见花儿,也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臭婊子,你跑了都好几年了,还好意思回来?快滚,赶快滚。”
花儿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扔了手里的东西,哭着跑出了屠夫家。中途她再次来到小河边,爬到 和山子一同种的那棵已经有碗口粗的柳树上,大哭了一场。哭完了,她更加绝望了,她想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最后见上女儿一面。等到下午快放学时,她找到了村里的小学校,向老师打听到了学前班的教室,从窗户上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三年多不见的女儿。她请求老师叫出了学名胡娟的小召娣,可是小召娣三年多没见妈妈,已经不认识妈妈了。尽管她反复说自己就是妈妈,让小召娣喊妈妈,可小召娣就是不肯叫,还一个劲儿说:“你不是我妈妈。爷爷奶奶说,我妈妈早死了,阿姨你不要骗人。”说着气鼓鼓地跑回了教室。花儿伤心极了,彻底的绝望袭遍了全身。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家。
回到家里,她父亲问她见没见到召娣?她有气无力的回答说:“见到了”。然后就不再说一句话。晚饭后,她问父亲,母亲的坟地在哪里?她想去给母亲上个坟。父亲说我明天陪你一块去吧。她说不用了,你在家歇着吧,我自个去就行了,你只要告诉我方位就行了。父亲告诉她:“你母亲就埋在你哥哥的旁边,离你哥当年跳崖的地方不太远”。她说记住了。然后就拿出这大半年挣得一千多元钱,留下零头,把剩下的一千元交给父亲,便和衣躺下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她告诉父亲,她要去给母亲和哥上坟。便换了身新衣服,来到村上的供销社,买了些烧纸、点心等祭品,又买了一瓶叫敌敌畏的农药。找到了她母亲的坟头,她哭着在母亲和哥哥的坟前祭拜了一番。越想越绝望:母亲死了!丈夫死了!就是不死,如今他还会善待自己吗?女儿不认自己了!心爱的山子,总算找到了,可他有了自己的爱人,已经再也不可能属于自己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可怜那个小拴子,他真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可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哪里还顾得了别人!尽管,她要走了,父亲会更可怜!可是,她能顾得了那么多吗?她今后还怎么有勇气生活下去?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总之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然后,她打开农药说:“妈,哥,我找你们来了。”说完准备一口气喝下去。她刚放到嘴边喝了一口,突然窜出-条狼狗,许是闻到了祭品的香味,花儿以为是野狼,吓了一大跳:“呀”!惊叫-声,手-松农药丢到地上摔碎了。花儿转身想跑开,-个趔趄滚下了旁边的山崖。王大伯等了一上午,还不见花儿回去,找到坟上来,才发现花儿口吐白沫早已经昏死过去了。王大伯连滚带爬跑到山崖下,抱着花儿的身体大哭起来,差点哭得晕死了过去。后来被一个放羊的村民发现,赶紧背起花儿,召呼王大伯一起送往医院,医生说再晚来一步就没命了,后来花儿虽拣回了一条命,却再也不会说话,不会行走,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第十八章养孤
山子自从见过花儿后,心情也一直平静不下来,他也为花儿今后的命运担忧、着急。花儿正是知道了自己的不幸遭遇来找他,才又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可自己已成家立业。他从花儿闪烁其词的眼神里,捕捉到了花儿的失落。他知道花儿正是为了找到他,并希望从此和他生活在一起,才满怀希望地来找他的。可如今自己已身不由已,成了人家的丈夫,就算花儿去离了婚,自己又怎么忍心离开善良的林秀英,去再和花儿结合成一个家庭。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林秀英母子不顾自己的残疾和落魂,给自己带来家庭的幸福和温暖。并用亲人的关怀,温暖他那颗破碎而伤痕累累的心。他无论如何,又怎么忍心现在因为花儿找来了,就抛弃她们母子,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从花儿见到自己后,在公园里曾抱着他说的话:“山子哥,我总算找到你了,只要你不嫌弃我的过去。我们从此再也不分开,好吗?”从这些话里,他知道花儿不但不嫌弃自己是残疾人,而且一直深深地爱着自己,这使他很感动,也开始苦恼。面对这两个都深深爱着自己,都同样善良的女人,他应该怎么办?他将如何诀择?才能不同时伤害她们两个。尤其他更担心花儿,从送花儿回餐馆的路上,他更是看出花儿从自己的幸福里,感受到了她对生活的绝望。晚上,他和妻子林秀英谈起花儿的遭遇,林秀英更对这个美丽、善良、痴情的姑娘充满了敬重!也担心花儿会出什么事,还劝丈夫明天再把花儿请来家里,她好好开导开导。谁知,山子第二天去时,花儿已离开了餐馆,老板说她回老家去了,山子感到花儿一定会出什么事。
她回去和妻子商量了一下,说花儿回老家了,他也想回一趟老家。既然原来不敢回老家,是因为怕耽误了花儿的幸福,怕让她知道自己伤残这件事情。现在既然花儿已知道了实情,应该说是无所顾忌了。再说自己离开家乡已这么久,他确实想回家看看了。看看娘及两个姐夫一家人,都生活的怎样?顺便给父亲上个坟。
林秀英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马上答应了。但她担心山子的身体,怕路太远,山子无人照顾不行!并惋惜自己因为照看小商店,否则可以和山子一起回老家看看,这让山子很感动!后来,山子想到自己孤身回去,会有诸多不便,也想带上林秀英。正为难间,林秀英的儿子文军说马上放暑假了,放假了他可以照看小店,让山子和妈妈一块回去。这让山子和林秀英大为兴奋。于是,等暑假到了,文军刚放假,他们又进了一些货,把小店交给文军照看,俩人马上踏上了返乡的历程。
来到阔别八年多的家乡,山子百感交集。见到他妈的那一刻,他娘看着儿子的模样,目瞪口呆,嚎啕大哭:“山子呀!我的娃呀!你这是咋的了?”等明白了山子这几年来隐瞒自己的不幸,都是为了换得她的安心,老人更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感慨的说:“儿啊,你不应该这么狠心,欺骗了娘这么久!今天才来看娘。不过,知道你这么孝顺,你爹在九泉之下会开心的,他会为你高兴的。”
接下来,山子走访了两个姐姐家和一些乡邻。知道了他们都生活得很好,这让山子很欣慰。大外甥女冬妹已初中毕业,现在上高中了。两个小外甥都已小学毕业在上中学,而且学习成绩都很好。最后山子来到了王大伯家,见到了正在家里独自养病的病怏怏的王大伯,和整天只能躺在床上的痴痴呆呆的花儿。老人见到山子,刚想发作,看到他少了一条腿,拄着拐杖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一切。老人召呼山子夫妇和山子妈坐下,山子问起花儿的情况。老人泣不成声的诉说了花儿自杀未随的前后经过。山子和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哭成了泪人。
山子夫妇当天下午去花儿娘及自己的父亲坟前祭拜了一番。然后山子和妻子商量:“我看王大伯一个人那么可怜,我妈也守寡多年了,我想搓合两个老人,让他们组合一个家庭,互相照应着度过晚年,你要觉得合适,你去做我妈的工作,我去做王大伯的工作,否则,我们走了,两个老人没人照顾,终究是我的心病。实在不行,我再让我的两个姐她们劝劝。还有,我想和你离婚,留下来照顾花儿,因为花儿是因为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你应该去过自己的生活。我不能再连累你!”
林秀英听了,愠怒地说:“你说的是什么话!搓合两个老人的事是好事,我当然愿意去说,只是照顾花儿的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照顾啊!”
山子听了感动极了,紧紧抱住妻子说:“秀英,你真是太好了!我何德何能今生能遇到你们这么好的两个女人,我来世变牛变马也无法报答你们。尤其你呀!以前要照顾我这个残废,现在还要照顾花儿这个痴呆,让我怎么感谢你呀?!让我给你叩个头吧。”说着想要跪下来。
林秀英忙拦住他,说:“山子,别这样,谁让我们是夫妻呢?别说了,好吗?什么也别说了!”
就这样在山子夫妇和他两个姐姐家人的劝导搓合下,山子妈和花儿爹终于走到了一起,两个老人也高兴晚年可以互相照应着有个伴。山子和林秀英,本想把两个老人接到新疆去生活。可两个老人都不同意,说不能再给山子夫妇添麻烦,再说自己也不愿意离开故土,两人苦劝不下也只好作罢。最后山子和林秀英,只好带着痴呆的花儿,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家乡,返回了新疆。
又过了三年,不想,老屠夫和老伴因为儿子死后,年迈体弱,杀猪卖肉的生意日渐惨淡,吃了人家扔掉的病猪,受了感染,不治而亡。小胡娟(召娣)一下子成了孤儿,她被送回姥爷王大伯家抚养。山子知道了消息后,又和林秀英商量着,把花儿和胡屠夫的女儿胡娟,接到了自己家里抚养。
尾声
这个凄婉的故事就这样结束了,亦如昨天的故事就这样定格在昨天。过去的也就这样过去了,自己的故事与别人无关,没经历过它的人们还会过着自己的日子,而经历过它的人们,也只能在伤痛的记忆里,接受它的洗礼……
故乡的寻根河,还是带着它的呼声,流向它应该去的地方。亦如同我的故事的主人公的命运,今后的人生,只要活着的人们,他们还要伴着伤痛的记忆继续走向前方,直到生命的结束。
初稿完成于零七年十一月改成于零八年二月定稿于二零零八年(八--十)月
鸣谢:初稿完成后,曾受到新疆作协董立勃老师的指导和批评,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作者